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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楼主 |
发表于 2008-2-10 16:0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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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广东
六
一坛又一坛的醉生梦死——酒气弥漫在空中,地府上下都盈满了馥郁的酒香。浮云的酒量好得令我乍舌,眼见几大坛醉生梦死被她一边笑着一边灌下腹中,却依旧容光焕发,思绪清晰,一个大男人怕是都经不住这般的烈酒。只见她的双脸漾起淡淡的红潮,依然对我和众地府兄弟姐妹闲聊。
我怯怯地开口:“浮云,喝这么多酒,你没事吧?”
“我好得很呢,我的酒量在地府大概是首屈一指了吧。”她娇俏地一笑,眯起双眼,眉间多了一分自豪,“你怎么不喝,地府的醉生梦死,在三界都享有盛誉。”
我只是笑着拒绝:“不了,我酒量不好。”
“那个。”她微微抬起了因为酒意而稍酣的凤眼,眺望着地府的入口,“若水都已经去了一天了,该不会不认得回来的路了吧……”
她的这句话让我一个激灵——若水都去了一天了,还没有回来?莫非她是被什么人给掳走了——这事情若让开阳知道,我定然不会有好日子。我只得很失礼地拜别了浮云一行,朝普陀山的方向跑去。
入夜了,远处的驿站偶尔有星星点点的微光。普陀山的竹林在夜色的陪衬下甚是宁谧,我不断地寻找着若水的踪迹——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关于我的秘密,且不说我有些利用的心理,她的温柔善良,就使我不忍让她罹难了啊!可是,这么一大片的竹林,我不是地府的人,夜间约摸是半盲,若水,你在哪里?
潮音洞前,极力奔跑着的我倏忽驻步——有人的气息。趁着清丽的月华,月光下一身白衣在眼前一览无遗,还有絮絮低语。这个人是谁?我一步一步走近,看到他袖筒中敛着的金光,正对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喃喃自语。当我目睹他的神色,我险些呼出声来——这,竟然是赵开阳?他不是说和大唐官府的人一起去登高了么?所以我才如此放心地来到地府,本想找若水一起度重阳。原来他对我那样说,不过是为了支开我,不让我目睹他的悲伤。
我站在远处凝望着他,胸中叹息无声。师兄,你这又是何苦,一直如此压抑自己,你会疯的——若水她若是有知,不知会多心疼你啊。我看到他浸满神伤的眼眸,心中登时疼得一阵撕扯。
“若水,你听得到吗?浅梦,我感觉她就是你,但那是不可能的,纵然长得再相像,她又怎么可能是你呢?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放手,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泪水就那样不听话地淌了下来,痒痒的触觉拂过双颊。
可笑,我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十几年都没有流泪了,我居然为一个男人那么短的一句话动容了?浅梦,你是个大笨蛋吗,明明面前的人喜欢的是别人,为什么自己还要为他难过,为他心疼?
“啪嗒。”眼泪落到竹叶上,声音在宁谧的夜里如划破死寂的脆响,格外刺耳。
“谁?!”果然,丝毫的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他猛然寻着声音来处望去,我隐匿在竹叶间,丝毫不敢出声。
耳畔一阵凉风呼啸而过,有人的手扶住了我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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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梦……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毫不粉饰语气包含的惊讶。
我强自一笑,偏头:“没什么……只是想来登高罢了。”——我完全不想让他看到我脸上的泪痕。
“骗人。”他以一阵我无法反抗的力将我的身子扳过来,细细端详着,“茱萸都没插,而且还灰头土脸的,女子登高一般都是打扮得很漂亮……哎,你……哭了?”终究是被他发现了,他的目中立时泛起了怜惜,粗厚的老茧在我的脸上走过。
如果我说没有,他也不会相信吧。许是他明白他刚刚的自言自语被我听了个全,他有些歉意地低语:“抱歉,我不该支开你的……”
突如其来的温馨,竟让我越发地哽咽起来。我抓住他的手,轻轻放下,眼泪再次不听话地涌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我此刻的样貌定然是狼狈极了,在他印象中的师妹,大概是从来不会流泪的那个内敛的女孩子。不等他答言,我抬起了眼,泪已经把睫毛与下眼睑凝住,“你不要老是这样好不好……我不希望你这样……”
有很长的一瞬,他一脸的惊愕,在原地不知所措。
“连你也不希望我这样……”他松开手,我听到他轻如梦呓的呢喃,“浅梦……除了若水,恐怕就只有你会这样了……”
“你为什么总喜欢一个人呆着呢。”平复了情绪,我的声音很低沉,在普陀山上空萦绕,“总是这样不让人知道你内心的真正想法,你这样迟早会把身体弄垮的……师兄,人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在阴影中的,知道吗?”脱口而出的“师兄”,让方才颇有些近的距离又变得陌生疏离起来。
他颓然低下了头,“从前,也只有若水对我有这样的关怀……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呢。”
我愕然:“连笠阳师兄都不会……”
“他。”他依然低着头,发出几声闷笑,“他一向沉默,又怎会与我有那么好的情谊呢——但是,我哥,一直是甘愿随着我的。家族的光环并没有让他对我心生怨恨,只是与我一样默默地忍受这一切……我,很感激。”
肩头扶住我的手猛地一颤。他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似是在平复情绪,又似乎是在等我给他一句回话。
请允许我称呼你一声开阳罢。开阳,你和笠阳,可否作为繁华后的血泪呢。当一切的铅华褪尽,留下的只有瑟瑟发抖的你们,在家族的光环下无奈地成长,老去。你和笠阳眼中的那抹寂寞,是我此生都无法忘却的。
我的手搭上了他的手,缓缓地将他的手抓住再垂下,“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或者他,有没有真正快乐过?”
话刚出口我就真正地后悔了,对于那种身份,出生即是悲歌的序曲。
我这样,充其量只是庸人自扰。
他苦苦一笑,很自然地绕开了这个问题,按住我的肩,我可以感到他的气息在我耳边不断地窸窣。只听他道:“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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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真正是凉秋。肃杀的秋风钻入我的脖子,轻咳几声后就再无答言。我心知肚明,一开口,就会被稍凛的秋风所俘虏。双臂紧紧地抱着,不禁有些后悔没有添衣物就来到了如此幽深的圣山。
“很冷?”开阳走在我前面,头也不回地问我。
我只是“嗯”了一声,又开始咳起来——身子不太好,还真是不好受的事情。
“过来。”他在风中放慢了脚步,似在等我跟上。不懂他作何要叫我过去,然还是快些走的好。走到他身边,他竟然脱下了外袍给我覆上,呼吸在我耳边窸窣:“天冷了,下次记得多穿一些衣服。”
“哦……谢谢。”实在不知应该怎样回答,我只是如此简单地说了一句话。
攸地,他又如那天在房顶上那般抓住了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随着血液蔓延到全身,整个身体都能感受到他流露出的那种沁人的暖意。许是醉在那股暖流中,我恍恍惚惚间不觉说出了一句话:“明天……我要和她,去见紫璇。”
握住我的手仿佛遭到雷劈,极为剧烈地抖了一下。
我登时清醒过来:“你,你怎么了?”
“你刚刚说什么……紫璇,你和那个女人认识?!”霍然,他抓住我的手,几乎是嘶喊地对我厉声问道。
完全没有料到他如此剧烈的反应,我只是讷讷一点头,“认识。怎么了?”
八成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旋即松开了手:“不……不……没怎么。”在他的手松开的前一刹,我就已然感到他无法自控的颤抖,心头一抹不祥的色彩涌现。我闷闷地一笑,摇头:“你总是这样……我该怎么来了解你呢?可惜,你总是不让我接近……”一切叹息都只能深埋在心里,表现出来,他的木然亦会对我这些流露出的情绪毫无感知。
他愣了一愣,随后低下了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僵在地,双眼紧蹬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最终是一句话都不肯吐露,让我心急火燎却又无处发火。我疙疙瘩瘩地笑笑,加快了脚步。不觉到了镖局附近,我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轿夫面前,一句话也无,就那样给了轿夫五百两银子扬长而去。耳畔是他急切的呼声,然我绝不回头,就那样进了家门,“砰”一声给他留下一个闭门羹。
——浅梦,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 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5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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