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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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版〗||花间弄影||...[整理完毕,随便水吧一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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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10 16:11:5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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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10 16:13:59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师父的寿筵终于是到了,我亦可以舒活筋骨,毕竟做大唐官府的弟子不如方寸那么轻松,得不停地运镖,不停地接受师父指派的任务。最要命的是大唐官府的人攻击力必须强,武器却贵得可怕,光我那把连理双树就五百万,那开阳两把画龙点睛和一把四法青云……罢了罢了,不要去想这些,日后退隐江湖么,倒也是自己所愿意的。

碍于师父的那句“算了吧,开阳这小子太不厚道”,我很无可奈何地充当了迎宾人,和几个师妹一起站在门口,带领进来的人进入内堂,也算是接风洗尘。(某落极为邪恶地笑……全是女的接待,那些客人艳福不浅啊!)

师父这个举动让开阳足足高兴了两天,一边笑一边说那些客人真有福气。我瞪了他一眼,狠狠地揶揄:“师父本来打算让你去打杂的,我提议让你去待客,师父他老人家大手一挥说算了吧,这小子太不厚道。嘿嘿,到时候我当着师兄弟姐妹的面把这句话说出来,看你赵开阳赵二师兄有什么面子。”

他一边怏怏地说祸从口出,一边去打理程府上下的大小事情。怕是此次寿筵真的要将他和笠阳忙坏了,见他们好几天进进出出不亦乐乎,连同几个师兄妹。闲暇之余我在师父身边强聒,末了还问他:“师父,你多大了?”

“五十多,我也不记得了。俺老程的三板斧可是天下第一,想我也是用多少年换来的!”师父脸上浮现出的孩子气让我笑个不住,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童。

“那,师父您是什么时候跟着皇上打江山的啊?”

“很年轻的时候的事情了——好几十年啦,那个时候还有叔宝(秦琼),(徐)茂公,(单)雄信他们那些兄弟,现在一个个都高官厚禄……雄信是病死了,哎,时代变了,为师也老了啊!”他抚着我的头,宛若叹息地喃喃,“年轻的时候和皇上打江山,那还真是难忘……”在他对我絮叨之余,我望向墙上挂着的三板斧——因为年代的久远,师父当官也不是一年两年,上面的鎏金已然开始被时光剥落。听着师父豪迈的叙述,仿佛那些事情就在昨天,师父的眼里亦放出了仿若少年的光芒。

俗云岁月不饶人,谓之未必吧。

“皇上是个明主,想当年我和兄弟们打下瓦岗寨的时候,本来是为师当的皇帝,结果我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了前朝的李密。我和他,刚开始的时候很聊得来啊,后来我嫌当皇帝太累就让位给他了。没想到我们和洛阳王王世充攻入隋炀帝的船后,李密那个混蛋居然用一座洛阳城来换一个萧妃!——那个女人真是骚,啊呀呀,居然还被李密允许上阵击鼓,害得死了很多兄弟,差点打了败仗!还是雄信厉害,一枪就把那个女人送得归西了……”

我并不插嘴,只是听师父不停地说着往昔峥嵘岁月。思绪仿佛飘回了前朝,想不到师父就是开创大唐江山的人之一……我庆幸自己拜入了大唐官府,不然何以明白那些忠臣良将姓甚名谁又有何功绩?

直到师父说完了玄武门之变,我才从沙场、江山、金銮殿如是之物间走出,不可置信地望着师父:“师父,您真了不起!老天会保佑您万寿无疆的。”

“丫头嘴巴越来越甜了。”师父粗砺的手戳了一下我的额头,微微的痛感,微微的温暖,“人的生老病死都很正常,何来万寿无疆这种说法?啊……哈哈……”

正当我和师父谈笑风生之际,赵笠阳提着剑走进来,见师父老牛舐犊般地对我,笑道:“师父,师妹,各派人已到齐,就等你俩了。”

*********

整个程府虽不能说空阔,然相比于普通人家,还是不知大了多少。今日如此多的人莅临我方才感受到程府的小——并非真的小,只是来的人太多。方寸一行的前头,我也看到了拿着晓风残月的明青夔,不由嘴角动了动。他的嘴唇亦如我翕合,同样不是笑容。

场面顷刻间变得尴尬起来,毕竟一个大唐官府弟子和一个方寸山弟子彼此素无瓜葛,却面对面板着脸抽嘴角,实则突兀。是以我淡淡一笑,颔首,算是对他这个来客的问候。

“程某非常感谢众位英雄豪杰大驾光临——哎,说真的,程某此时还是身强力壮啊,只是碍不过门内弟子的好心,非要给程某办寿筵。既然各位赏脸,那么程某今日就不客气,来,不醉不归!”师父眉开眼笑,满脸细微的皱纹绽成了菊花。

只见菩提祖师上前一步拦住他将要将酒往口中送的手,笑道:“程大人,我们来也不是白来,总得带点礼物不是。方寸向程大人贺寿,送上几张方寸灵符。”

完全是意料之中,明青夔双手奉上几张咒语奇怪的灵符,一面从容不迫地道:“前辈,方寸灵符乃是方寸山至宝,用其不但能增长修为,还可强身健体,益处良多,还请前辈笑纳。”

师父半眯着眼,端详着灵符亦端详着明青夔,双手接过:“谢菩提好意——啊,原来菩提门下也有这等俊俏不凡的后生,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明青夔露出一个谦逊的笑:“承蒙前辈夸赞,明某愧不敢当。”

这等彬彬有礼的样子,怎不见他对我表现?难得你明青夔有这等气度,我在一旁细细打量着他,眼神颇有些兴味。他许是看到了我的眼神,很直接地避开,提着宝刀走到菩提祖师的身侧。

“普陀山弟子前向程大人祝寿,献上紫竹笛。”清秀的普陀山弟子将一管玉笛双手呈上,待她抬起头时,我心下咯噔一凉。

这个人,莫非就是赵笠阳对我提过的若水的师姐,霖娜?她似同样看到了赵笠阳就站在师父身后,眉间忽地流露出了哀伤,深深与赵笠阳对视一眼,神色转瞬回到了常态,开始对师父介绍紫竹笛的名贵。赵笠阳则木讷了神色,同样木讷的还有开阳,幸而他们站在后面, 那种木讷的表情在众人的眼里并非清楚。

地府和天宫也一同前来祝寿,我看到了浮云,一身粉色的衣服映衬着秀气的脸。天宫的人一身黑袍,飞龙在天更让其显得傲气。那么,他们是否会因为先前的未和解的事而大打出手——换言之,他们是否会破坏一个老人家的寿筵呢?浮云亦瞧见我,我和她相视一笑。且不说天宫的人怎样,毕竟是你浮云教养良好行事谨慎啊!

寿筵很顺利,最后众人几乎都尽兴了。我同样醉倒在桌上,分不清脑袋到底是属于什么地方,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只觉头重脚轻。眼前的景致影影绰绰地铺开在醉意里,是白衣?是蓝衣?还是什么人……总之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酒酣耳热之下,就由着眼皮缓缓地盖住眼球,在大庭广众下沉沉地睡去。

*********

及至我醒转,日头已上三竿。我原以为我会很难看地趴在桌子上睡得很沉,没想到我是躺在柔软的锦衾中。眼前的景尚是有些模糊,却见到一个神色平静却夹着藏不住的喜悦的蓝衣人,还有一个喜不自禁的白衣人。

“我这是……”想问自己身处何方,然而堪堪吐出这三个字,我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弱到无法想象的地步,且一用力,脑袋就昏昏沉沉。一只宽大的手立时覆上了我的额头,只听熟悉的声音带着戏谑和无奈说:“这丫头,喝酒喝这么多,睡得跟个死猪一样。”

好啊,又是赵开阳。本想本能地掠起和他打嘴仗……不,自己还是乖乖躺着明智,在这种酒醉到不省人事的情形下,和他吵架根本不现实。我奋力睁开眼,狠狠地瞪了开阳一眼,再去梦周公。

“哎哎……别睡了,你都睡了两天了!”赵开阳越看我越发地好笑,可能是我的样子委实令人发笑罢,“起来!”

撑着床板,我摇摇晃晃地支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脑袋坐起,忽地一个激灵:“这,这是哪里?”

定睛看了面前的两个人,果是赵笠阳、赵开阳兄弟俩。开阳漫不经心地把手一支:“赵家。”

“什么?!”我几乎是吼了出来,“赵,赵开阳,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别老问我,你问问我哥好不好!”他极为委屈地回嘴。

他哥?赵笠阳会把我抱到赵家再一口药一口药地给我喂下去?想想就觉得恐怖。于是我站起,却发现自己也换了一身酒红色的衣服!老天,这两个人在我昏睡的这两天到底做了什么事?看见自己挂在床头的粉衣,我登时扯过穿上:“你……你们想干什么啊?”

赵笠阳满脸尴尬:“师妹……是我把你抱来家里的……冒犯了,请勿发怒……”

“那这身衣服呢?”我丝毫不给他们蒙混过关的机会,咬了牙逼问。

“我给你换上的。”赵开阳依然是如先前的漫不经心,慵懒地陈述。

“什么?!”我再一次厉呼,“你给我换上的?!”

“嗯。”

我的老天啊!

见我满脸的惊骇,赵笠阳只是笑了笑,拍了拍我的头:“若不是开阳帮你换衣服,你到现在还睡得死气沉沉。郎中说你得药浴,我可没有那个胆量给你换衣服,还是开阳厚道啊——呵呵。”

他抿了抿唇,继续道:“放心好了,你是穿着衣服药浴的。”

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就好……对了,多谢这两天的照顾……日后一定……”

开阳截断了此话:“都是同门,有什么关系。”

届时,一个清秀的小丫头跑进来对赵笠阳道:“大少爷,程大人宣你过去,说是有事商量。”

“哦,这就去。”赵笠阳顺手抓起四法青云就往外走,“失陪了。”

现在只有我和开阳呆在这间屋子里,我不由有些窘迫——自刚才的矛盾起,我就一直很尴尬地看着他,不知从何说起。想和他调侃几句缓和气氛,然则无法找到任何可聊之语,我就这般傻里傻气地看着他。

打破沉寂的是我:“你给我换衣服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天知道我会问出这个问题来,话刚出口我就悔青了肠子,依他的本性,定会笑得打跌外加一顿非常令我不快的揶揄。

不料,他的正经与我预想中的落差太大。他眯着眼看我,似有笑意,似有深意。他抓起我的手,体温徐徐传到我冰凉的手上。凑到我耳边,我听到他淡淡地絮絮低语。

“浅梦,嫁给我,好不好?”

[ 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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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11 16:40:44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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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11 16:43:06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十一[外传·独舞]

[引]

“你什么意思?”终于是压抑不住,我双眉竖起,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了愠色,“你以为若水是随便用你拿来比较的?就算我是你创造出的一个工具,你也没有理由如此不尊重一个人!”

“哈。”她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大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还敢跟我说尊重?”

“那就请你说说,什么才叫尊重。”对她的狂傲我丝毫不以为忤,狠狠地回击。

“我自己都没有尊重那种东西,谈何给你?”她笑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我原本愤怒的脸抽搐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女人也和那些沉默很久的人,背负着难以忘却的刻骨铭心的记忆,丝毫无法泅渡到往事河流的两岸。看见她妩媚的笑容,宛若一把利剑,这个女人风华正茂时亦是风姿绰约得曼妙不可方物的罢。

“你只要回答你到底是不是静轩。”稳定了情绪,我凝定了眼神,看着面前紫裘女人的笑容,再次发出了疑问,也可能是质问。

“我如果回答了,你就要付出代价。”

“什么?”

“若水转世,让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成为秘密。”

“那恕我不能接受。”

一来一回针锋相对的对话,气氛如凝固的铁水。她理了理高高的发髻,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种眼神,还是轻蔑居多。她抚弄着长指甲,目中的苦涩和着面上妖娆妩媚的笑容,使我倍感不祥。只听她说:“我从来就是一个破坏别人的人。”

她的笑容美丽妖异,然流露了太多的悲伤,斜倚雕栏,“知道我为什么将自己变为一个聋子么。我不想再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不想再听到那些关于静轩的传说……一切都是他们的谣传,一切都是我破坏的。”

这个女人,竟然是一个聋子?我愕然,微张了嘴。与她见面亦有几回,我竟分毫都没有感到她是一个聋子!

见我惊讶到无言,她反倒异常平静。那是怎样的惊涛骇浪,让一个人面对如此悲哀的宿命而泰然自若?她又是经历了怎样的生死相隔?

[始]

我不过是一个神,一个高高在上,控制大千生灵的神。

在凡间远眺云端,我就可以感受到那些琉璃碧阁给予众生的凌驾感,冰冷而傲然。不冰冷不傲然,亦不会称云端为天界。

每日的抚琴于我而言都是徒然。总之我听不见,也没有人能透彻我的心,明了我的意。在他们的眼里,我似乎就只是一个神力高强身体无恙的人吧。若他们明白我是一个聋子,那会是怎样的表情。

何况我又是一个只会破坏美好的神呢?

若水是那安静而美好的圣女,些许羡慕,些许嫉妒。若我能如她,那已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奢望。她可以和一个叫赵笠阳的少年无拘无束,可以和他一起不怕红尘风雨,可以海角天涯永不分离……彼岸,天涯,对他们而言都是遥不可及。是了,我亦拥有这样一个人,只是他过早地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

我不是只会破坏美好的么?

所以用我必须恭顺地让宿命来亲手破坏了之于我唾手可得的美好?

*********

赵燮。赵燮。

犹忆他弱冠之年与我在花间游离,笑声漾在无限和煦的春风里。他不断地摩挲着我的头,我倚在他的怀中。曾经拥有它们是那么简单呵……

我的故里在朔北之北,莫论江南,就算长安那样的奢华也只溶在我少女时代的梦里。望眼欲穿,共同凭吊我们一同遗落在江南的企盼,希望。我们乘着风,乘着年少,只因心底有一种感觉——梦虽葬在了江南,我们身在长安,这也曾经是属于我们的。无论自己是如何,是大家闺秀抑或小家碧玉,一概抛诸脑后。只想回望曾经的日子,回到花海蔓延飞蓝流绿的帝都之春去。

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赵燮,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那是莺歌燕舞的季节,天空泛着明亮的海蓝,让我想起初夏方才解冻的朔北之海。仰头复苏的万物清新自然,只见那个人静静地泊在花海中,玉笛中飞出宛若天籁的笛声。

后来才看清了他的眉眼,剑眉星目,不具书生的文绉绉。他必然是生错了地方,他应该生在杏花烟雨的江南。身着飘逸的青衫,倒在我的清眸中,伴着初春抖落的旖旎桃花,一如狂笑酣饮的江南才子。

我曾无数次想过那些无边浮动的声色,石板上传来的马蹄声,还有马背上的人。等待的人缀着三月胭脂颜色的桃花,细眉杨柳,肤如凝脂,巧笑倩兮,停在某棵树下。柳边深巷,花下重门,来者撩开浅色细碎的流苏,出现在等待的人的面前。等待的人,乌黑的秀发上珠髻盘顶,斜绾玉钗,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莫非,我们真的介入了这个故事中?

对他嫣然一笑,我想,并非风月,并非诱惑……那不过是流露于内心的情感,自小听过的那些传说中的爱情总是过于飘渺无影,伸手触碰眼前的真实,幸而并没有跌落入少女幼稚虚无的梦中。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日子如水在指尖流淌。曾几何时,他对我笃定地说,静轩,我要你做我的娘子。

自失在江南的迷梦里,以致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身处长安,并无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蓦地回想,自己是一个神,神者,无想无念。心里犹有淡淡的渴望,渴望真正属于凡人的幸福,渴望与他穿过长安穿过中原到江南去。碧藤爬满窗棂,流萤如坠,无数个夜晚我在他宽厚的怀里聆听心跳。夜幕如水笼下,谈笑间,心底的难过便蒙上举手投足——司破坏的神,还有那英姿勃发的赵燮,无论如何都不是一路人。

仙者道,人间没有破坏则不全,三界没有变化则不谓三界。

[ 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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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11 16:46:01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只是春水复碧于天,我与他复画船听雨眠。长安的春爬上粉墙黛瓦,又隐于泼墨仲夏。这样反复一度春秋,不变的是水烟路不若江南雾气弥漫,他却撑了兰桨,一卸书卷,就像一个出游长安的游子,桨声连动,发带随乱风轻飞。春来江水绿如蓝,映着天边的流云飞剑,他的清瞳,山岚同样映于他的眸。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吴娃双舞醉芙蓉。轩榭楼台,碧玉宝钗,一切都溶入宛若江南的画面。

这还是赵燮么?赵家天之骄子赵燮?

手执兰桨,抬头低头的浅笑绝似江南的游子,书生意气,闲情雅致。桃花零落如雨,他则倚在树下看了我在花的罗幕间隐去。深巷中隐约有卖花少女的呼声,客官,买一枝花吧,虽然没有江南的好。他要了一枝横贯春色的碧桃,别在我的鬓角。

幸福只是遥不可及的花朵,远远地眺望无可奈何。那么我何不趁春意正浓时享受花朵盛开的声音?那我何不在年华正好时与他走遍水烟弥漫的道路?长安的花开了几回又谢了几回,江南的路又浥了千转。只有那不变的暗换年华,依然在唱着才子佳人凄艳抑或绰约的挽歌……

在他对我说出“静轩,做我的娘子”时,我想我不能拒绝,我也没有办法拒绝。

成婚,洞房。凤冠霞披,杏花眼润。当他牵着我的手缓步入洞房,挑开喜帕的刹那,我就看到了他的面容——眉眼利落,线条刚毅。伸手触碰,他温暖的手以温柔相触。那一杯甘醇的酒呵,从你滑入我的心扉开始,我就与赵燮无法分开。我并不惜求玉楼珠殿,只要得几缕孤烟,与他在江南共听丝竹管弦,看潺潺流水,观水村渔市,赏无限江山。抑或舍弃江南,让那些生活在江南的人好梦,我们则能梦见朔北漠野,长河落日。

淡褪朱红的木门又一次爬满青苔藤萝,清瘦的马匹载着他的衣衫我的梦境往最深处的春光驰去。青石板横铺在朱门前,苔藓隐隐露出碧意,一节节展开我们短暂而美妙的时光。由无数次,他牵着我的手走过这些青石板;有无数次,他带我在中原的碧桃春色间徜徉徘徊;有无数次,他带我走过,走过苇摇萍凫的池塘,走过鸡犬相闻的篱舍和上秧尚早的水田,走过也许下着雨的水烟路,那些摇曳生姿的花儿开得灿烂。走过小河,也许几朵浪花泛起,也许几点游鱼溯洄顺游,落花荡漾,一如飘摇的年华的逝鸿片羽,也许还会有他抵触我的额头的低语,像是梦境。

大唐的皇帝开明清廉,在我为赵燮生下两个男孩开阳、笠阳后,他已是官居二品。威风凛凛如他身处金戈铁马,笑意盈盈如他撑一苇兰桨……甚至不知怎样去告诉他我的前身,告诉他我的未来。和他的过往,终要沉默如彼时的童话。

我对他说我要离开,他愣了片刻,笑了,抵住我的头,刮了刮我的鼻梁:你可真喜欢开玩笑。你是我的娘子,怎么会离开,还有笠阳和开阳呢。

我泪流满面。也许当三界都被崛起低落所颠覆的时候,还有那些青石板,还有那条水烟路会记得我和他走过的光年,那些未知的过去将会在这片长安的土地上传给云浪留痕的天空,传给草花烂漫的大地,传给春光旖旎的长安,传给梦想中的江南。或有一天,当一切都不记得的时候,山还会留声,水亦能捉影。脚下的土地一分分迸裂,裂痕直飞向天涯。我想,他有他的风范,他大多不会悲叹,只是一捧泪,就能笑看生死。他定然会找到另一个手执红牙板,绾钗明眸的女子,在江南的某地等待他,人面桃花相映红。

*********

轩儿,你知道么,第一次见到你我仿佛傻了。你站在那么多花中,相貌虽然不是很出众,但是却有一种江南女子的味道,一头秀发,桃红的双腮,还有那些珠钗……我原本只是路过,然后就看到了你,然后就有了我们的一切。你对我一笑,可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时我就想为你变得如同泛舟江南的游子,当年西施范蠡也不是泛舟太湖么,那我们再重演那一段又有何难。我想和你一起到江南去,看那些江南的景,做江南的人,泠泠的水声是我最喜欢的音调。我想,你也会很开心吧?

轩儿,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决计对你求婚。你真的不会拒绝,脸上竟然还有了绯红。当时我就笑了,你这个小丫头虽说是生在朔北,怎么就这么有江南女子的风韵呢?等到看清了你脸上的表情,我更对你有了爱,因为你的气韵,尤其是你嫣然的一笑。见过青花瓷吗,瓶身的牡丹就如你初妆,堂皇而不贵气。长安的水路不如江南,但我想在此刻就让你体验到江南女子的美,江南才子的情。说实在的,我真的不会撑篙,但我如有神助地在水路上泛舟,看你脸上满足安逸还有些羞涩的表情,更笃定了我带你去江南的决心。后来我们成亲时,你看着喜帕前的我就像是要惊呆了,我看着你的脸也觉得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就是你吗。你碰上我的手,很温柔,你是如水的女子,有生之年遇到你,就算只与你打一个照面,也是我赵燮一生中最大的满足……

……

在我要离开的那天晚上,他就这样抱着我一直说,一直说。不断地有他低沉的抽泣声传到我的耳边,让我痛不欲生,甚至要触犯天条拒不回天庭。

他只是抹掉了我的眼泪,而后他的眼泪就汹涌而出。他说,我赵燮这辈子负了你,没有让你和我步入江南的水烟,那我也情愿用我后半生的孤独来给你还清我未了的债。笠阳和开阳是你留给我的记忆,但是我明白爱不是可以爱屋及乌的……我这辈子爱你静轩一个,并不代表我爱他们,对不起。

对不起?应该说对不起的是你吗?你是怎样一步一步为我创造一个天下,忍受我的离别你不再怪我已是万幸,你再给我说对不起,你让我何以自处?我在云端望向他,定然能看到他轻轻地对我笑,用唇触碰我的额头,说,轩儿,你没有错。

*********

回到天宫,不日就有消息传来。长安赵燮之妻静轩,因产后突发暴病而病殇。

他与那个静轩的事情在三界很快成为美谈。许多人惊异于他的专情痴情,又有许多人说这是神灵在暗中策划,也许是那个赵燮做了什么违心的事而遭了天罚。还有人说前一种说法是谣传,两人从来伉俪情深,只是静轩命薄,可能是天妒红颜,所以过早地走了……

他们尚且不知,在这些空穴来风之言在三界传开时,静轩就已成为一个回忆,我只是紫璇。在他们风风火火地推测这一切原因时,只有我在冷笑——那些流言蜚语早在传话间,就扭曲了梦中江南的滋润美艳。都是出于我的破坏,都是因为三界中诸多的白云苍狗,就连我也无法预料。然我那司破坏的职业,是否就将我的未来一锤定音?

是以我逼破了自己的双耳,让我再也听不得世上的流言蜚语。我学会了唇语,学会了放出灵力来感应声音,“听”若水每天在我身边兴高采烈地讲述关乎她与赵笠阳,也就是我自己的儿子的大好时光。她与笠阳真正是天造地设的并蒂莲,希望我放弃了赵燮,而若水能寄托我的想念和笠阳共结连理。

这是我的梦么?或者是我的妄想?若水在那场门派纷争中为了救笠阳,将身体给了他,让他得以有活下去的依存。

当我只身去地府看她时,她哭着求我要转世,要永远陪着笠阳。我何尝不想,孟婆汤索然无味,奈何桥萧索不定,我不能让她选择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当我看到孟婆脸上淡淡的无奈时,我就创造了一个人。她叫浅梦,这个名字的记忆是我赋予她的。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浅梦一场,待到若水转世时,她一样要踏入地府的大门,喝下孟婆汤忘记那些浅醉闲眠。她和若水长得一模一样,我明白开阳爱的亦是若水,是以给了若水一个救赎,给了开阳一个新的希望。就如赵燮放弃自己的后半生成全了我,我也能舍弃了若水而成全开阳。

可是我殚精竭虑也只能成全一个人。

果然如我,破坏,就算再尽力去修补,也无法掩盖那条刺目的裂痕。

就像陈年的伤口,稍微触碰还是会疼得撕心裂肺。

赵燮,当我在漫天血蝶中朝着天上的玉楼金阙飞去时,静轩就已死去,只为你独舞碧落,只为你倾城绝代。

[ 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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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11 16:49:05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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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楼主| 发表于 2008-2-11 16:51:07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十三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我慌乱地推开他,擦干脸上的一片濡湿。他很轻很缓地摩挲着我的头,轻声道:“你放心好了,婚约,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看到你那副忍耐到平静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啊。”

那么你呢,你又忍了多少,你又瞒了多少,你又承受了多少……为什么你就不让我知道呢,我不要你这样自私地爱,将我当成一个不能受到一星半点伤害的人。既然是有感情,那么就应该一起分担。真的是和紫璇一模一样,紫璇放弃了赵燮,孤身一人承担她自己的痛苦,面前的人亦如是。可是,开阳,你低估了我。你一直不知道,我骨子里倔强远远胜于恭顺啊。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容不得半分作假。

面上顺了他的意思不再深究,我实则固执地想要去天宫。然我一抬腿,发觉下身的麻痹尚未消除,只得无可奈何地继续躺下。可恶……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不听使唤,如烟推门走了进来,将药送到了我嘴边:“姑娘,吃药吧。”

“能不能……等会儿再吃?”闻到扑面而来的苦涩腥甜的药味,我不禁往后退了几分,皱了眉头,“这药真的好苦。”

“呵呵,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姑娘就不要嫌弃了,身体早好才是真的啊。”她把药匙送到我嘴边,如喂一个不肯喝药的小孩。见我执意避开,她眉眼一转,忽地笑了:“这药可是大少爷亲手为你抓的,二少爷亲手为你熬的哦。你不喝怎么对得起他们两个啊?”

这句话令我顿时打起了精神:“此话当真?”

如烟半分玩笑意味都无,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此刻门外传来叩门声:“我是笠阳,带了医生来。”

“嗯,你请进吧。”尚且将药撇在一边,笠阳不就可以当我的挡箭牌么。门吱嘎一声就开了,走进来一个蓝衣人和一个黑衣人。黑衣人的眉眼怎么这么面熟?啊,是明青夔——他不是方寸山的人吗?打量了一下明青夔,我脱口:“你……你到底是方寸的还是化生的?”

“都算是吧。”他对我淡淡地一笑。

都算是?你是方寸的就说是方寸的,是化生的就是化生的,两边都是,这种说法我在三界还没听过。是我才疏学浅孤陋寡闻?我相信没有哪个师父会要一个两面派吧。见我脸上狐疑防备的表情,他一笑:“唉……想你这么聪明,居然不知道?程咬金那老……老人家寿筵那天,方寸山首席正好出去了,所以就找我来顶替。空度禅师和菩提祖师是深交,所以我师父空度禅师就答应了。哪,就是这么简单。”

“那在方寸山顶看到你又是……”我不由讷讷。

“嗨……我去见一个老友。”

我惊得微张了嘴,我竟然被他蒙了个结实。那么他上次在长安对我的轻佻之举……我捂住了嘴,咋呼:“好啊,你一个化生寺的,上次长安居然对我……”“哎!上次长安大街上我对你是不是很好啊,嗯?”看来男人也是全都要面子的,他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并制止我的话,那个慌张窘然的样子让人好笑得不行。笠阳和如烟呆在一边,早已看直了双眼。

“……咳,浅梦姑娘下身僵劲不能动,并有头昏脑涨……是也不是?”他松开我的手腕,一本正经地对我问道。

“嗯。”

“姑娘这是血瘀,因为喝了太多的酒以致内息不顺,血瘀丹田。我给姑娘开一副舒筋活血的方子,服用半月就好。”他铺开了纸,飞快地写着。想不到啊,你明青夔看着九十一个粗人,字却是清秀好看的小楷。他把方子交给如烟,笠阳对她说:“去抓药吧。”

“是,少爷。”如烟攥着方子朝门外跑去。

“先失陪了,门派内事务实在倥偬。”笠阳一抱拳,拿起四法青云,把门掩上。

(PS:从本章开始就发一段,因为写那么长实在不好组织思路,见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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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11 16:53:1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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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11 16:55:13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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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楼主| 发表于 2008-2-11 16:57:14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十六

养伤的几天真的是到了百无聊赖,如烟依旧每日在我的身边喋喋不休,说着那些令我听之即无奈的话,偶尔还扯一扯我和开阳的婚事,还乐此不疲地说“生米什么时候煮成熟饭”。我哭笑不得地瞪她,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几乎每天给我送药陪我聊天的都是她,虽说她有些话实在不是什么好话,然有了她我也就不算孤单了。近日大唐官府内事务倥偬,开阳笠阳两位中流砥柱可谓是不亦乐乎,进进出出,就连开阳也没有平时那么平常地来找我聊天了。

一日在府内闲着踱步,如烟跟在后面,其实这种因祸得福的假日确实令人赏心悦目——赵府的花园可谓在冬日都姹紫嫣红,让我仿佛以为冰消雪融花开时就在近日。如烟带着我,一边领我穿梭在花间,一边对我继续喋喋不休。

“姑娘啊,你和二少爷什么时候成婚嘛。”

我瞪了她一眼,笑骂道:“死丫头,你都提了多少回了!这都还没个准儿,你就问开了……哎呀,我不知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问我了吧?对她实在是无可奈何,既然她要问,我亦能照样回答。

因为过于激动,脸上就涌上了过甚的血色,如烟见此,捂着嘴笑开了:“啊呀呀,姑娘的脸都红了,恐怕那大喜之日是不远了,嘻嘻。”

“怎么,想挨揍啊?”        

“啊,不不……姑娘,人家错了嘛。”

看着她一脸无辜实则邪恶的笑容,我翻了个白眼,继续拉着她看花。秋海棠开得亦是格外的好,秋霜凝在碧叶上,不自觉地赋予之一种晶莹剔透的美,红色的花瓣徐徐轻曳,仿佛凝冻它的秋霜不曾伤害它分毫。如烟见我看得入神,也就敛了声,我的身侧难得的安静。

“姑娘,要不要我陪你去东边的花圃看看?那里有很多漂亮的花儿呢。”许是见我爱花,她牵着我的手正欲往东边去。我伸手连忙制止:“那边是赵前辈住的地方吧?还是算了。”

“姑娘什么时候害怕起未来的岳父了?”她笑嘻嘻地把脸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问道。

“唉……如烟,开阳为什么把你派来照顾我呢,如果不是这样,那我还能多活几年啊……”开阳,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让一个如此喜欢与我斗嘴的丫头来伺候我呢?我情愿不让人来伺候啊,总之以前一个人也过习惯了。

刚看到她佯装沮丧的可爱表情,就见到开阳抱胸立于门前,眼神似聚似离,似乎在看着什么地方。但从他脸上的神情不难看出,他的思绪正在游离。

“回来了?”我对他笑了一笑。

“啊?嗯。”他径自走下台阶,丝毫不给我挪步的机会,“最近,好些了?”

“嗯,好多了。”

他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我还有些病态的红晕的脸,笑道:“古有人面桃花相映红,现有人面海棠相映红。你刚刚的样子,很好看,真的。”他的话语很轻,完全想不到他就是那个我初到大唐官府时叫我黄毛丫头的人。此刻他的白衣洒满了阳光,正以一种温和的眼神看我。那么,静轩当年的幸福莫过于此吧……原来幸福就是这样细小入微的东西,我静默,将来,我也要享受这样的幸福吗?

如烟在一旁继续捂着嘴,若非开阳在此,她怕是笑得不能自制了吧。

开阳的头抵着我的,很长的刘海垂下来,不见得有多整齐,却为他的脸平添了几分清朗。如烟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然他全然不管这些,只是盯着我,盯得我脸上一阵鲜血涌上,越发地红了。片刻我推开他,有些窘然地开口:“那个……被别人看见多不好。”

“反正你是我未来的娘子,不是吗?”他笑着,戳了戳我的额头,刚想继续,就被我狠狠地瞪了回去,还算识相地住了口。

双眼一瞥,只见一个白眉长髯的鹤发老人身着长袍站在门外,脸上是强加抑制的平静表情。我的全身一震,这,不是赵燮么?那么刚刚的一幕亦被他看在眼里了?如此,开阳岂不是……不等我继续想下去,他开口,语声冷然:“开阳,你过来。”

开阳面上殊无半点惧色,大步流星地过去,“爹。”

“啪!”

赵燮居然扇了他一个耳光!

几缕血丝从开阳的嘴角沁出,他则面不改色,定定立在原地。我和如烟一并惊呆在原地,赵燮居然当着客人的面打自己的儿子?我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有多大的面子让他不打开阳,然我就算心思再粗亦能知道他这耳光是因为我挨的。我上前去,以尽量委婉的语气劝道:“赵……前辈,莫要动怒伤了身体……”“你走开!”不容辩驳,他转头对我呵斥。如烟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只得离开这个危险的老人的身边。

他终于暴怒起来:“混帐东西!将赵家看成什么了?这若传出去,你让我们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啊?!你这……”“爹,我早说了我讨厌那个什么小姐,而且是仙人通婚,这妥当吗?”开阳并不与他辩驳,只是冷冷地回击。

“这也是改进大唐官府和天宫的关系,你懂不懂?!”

“哈,我就跟文成公主一样的用处?何况她只是一介女流,我连一介女流都不如,就得被你们当作工具?!”开阳的语气无不讥讽,语音亦是我从未见识过的刻薄,“我不要就是不要,爹,我都二十五了,连选择自己的家室的资格都没有?我不甘心!”

约摸过于激动了,他按住了胸口,微微喘气。眼见他被打的半边脸已然肿起,我想把他拉回去上药,如烟一把拉住了我,“走吧……老爷发火,最好不要去掺和了。”

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响起了一个声音:“爹,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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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楼主| 发表于 2008-2-11 16:59:1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十七

来人到底是谁?极力克制了转身的念头,我随如烟回到了房里,门外的争吵声断断续续地入耳。

“开阳,你的脸……”

“没什么。笠阳,你先去吧。”

“笠阳,这里没你的事,回房给我看兵书!”厉斥。

“是……”

“开阳,你若不答应婚事,就给我滚出赵家。赵家上下人多得是,也不缺你这么个混帐!”

呵,这是非要把自己的儿子当作牺牲品送给天宫么,我靠在窗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一掌拍在桌上,心头一丝怒意越发明晰。如烟在一旁噤若寒蝉,怯怯地端来一杯茶:“姑娘,不要生气了,老爷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人,不必过于担心……”

“雷声大雨点小?呵,我看雷声雨点都不小吧。”我接过茶,并没有喝的意思,将茶盏放在了案上,“赵前辈,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吗?”

“不会啊,老爷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我是随两位少爷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他手把手地教两位少爷武功,非常有耐心呢。可能是人老了,脾气也会急躁一些吧……姑娘不要见怪就是。”

如烟的话使我一惊。他会手把手地教赵家兄弟武功?怎么看他都不像会这样的人。

忽然有人叩门,如烟去开门:“大少爷啊?请进。”

门开了后,门外的光线些微有些刺眼,我垂下了双睫,“有事吗?”

“开阳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两个同样的声音,屋内门外同时响起。开阳走了进来,目光瞬间就聚集在桌上被我拍出的掌印上。

“哦……打扰了。”笠阳的头低了一低,转身辄去。

“哈……用不着发这么大火吧,桌子很贵的。”开阳半开玩笑地说着,将头侧向一边,只有半边脸对着我,“如烟,你先下去,等一会儿我再叫你。”

“是。”如烟掩上了门,将那些明亮到令人不耐的光线挡在了门外。在她的影子消弭前,我清楚地目睹她的目中掠过一丝极为震惊的神色。

“嘁。”我强笑了一声,脸上浮现了然的神情,“把脸转过来吧。”

他的目光凝固了片刻,闭上了眼,忽然苦笑,“浅梦,如果一个人的脸走了形,你还不会对那个人……不会对那个人改观吗?”

“不会。”笃定,之于我几乎不可能的笃定,我笑着吐出这两个字,心头涌上一缕担心。

他终于缓缓地转过脸来,右半边脸已是大块的瘀青,虽说半滴血不曾流出,但也能看出赵燮是个极为厉害的老头,可以重重地伤及人的内腑。我何时见过此等恐怖的面孔,眉心一跳,直声叫道:“啊呀!你不要动,我去找药!”

翻箱倒柜,甚至连我的行囊都找过了,方才发现我的金创药已空空如也,其余的药亦所剩无几。情急之下,我喊道: “如烟,如烟!”

“姑娘,什么事?”门登时开了。

“把药拿来!”我竟话都说得语无伦次了,含含糊糊地说了个“药”。

“什么药啊?”

“药酒,能活血化淤的药酒!哎呀,快点!”

“是……是!”她拔腿就跑,带翻了红木矮凳。开阳在一旁看得好笑,挥了挥手:“回来吧……死不了的,喊这么急干什么。”他把我没有喝的茶端起,仰脖一饮而尽,“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答应的。我是谁啊,赵开阳,我爹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好了,废话怎么这么多。”见如烟气喘吁吁地撞入,我将她手中的药碗端过,“把脸侧过来,不要动,不要说话。”我的右手沾了药酒,极力控制了力道在他的脸上涂抹着。

“咝……”他发出了一声控制不住的低呼,面部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很疼?”

“没事,你继续。”他闭着眼,牙关紧咬,“赵家的人,没有什么是挺不过去的。”

我沉默,继续用手抹着药酒,手上陈年的老茧依然会让他发出痛极的低呼。然他在剧痛下一动不动,似是与我一样在默默地享受着片刻难得的安宁和温馨,就连如烟这个活泼大方的丫头也住了口,在旁轻笑着看着我俩,不时递上一些成药让我给开阳抹上。

当我把所有的药都上好后,开阳给我一个很浅的,赞许的笑,就消失在漫天延展的霞光中。霞光异常刺眼,与冬日的寒冷抑郁格格不入,但是我没有关门,就任由他的身影远去在视野中,那幅画面镌刻在我的脑海里,许久不能抹却。

我想我不该抹却那份执著,我也不能抹却。

尔后就是冷月高悬。我披了大氅,让如烟陪我出去走走,舒活舒活过于松散的筋骨。她牵着我的手,不自觉地道:“姑娘的手怎么这么粗,不像一个女子啊……”

“呵。”我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梁,“大唐官府很多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少见多怪。”继续往前走着,我倏忽劈手拦住了她:“别往前走,不要说话。”

夜幕下,细微的语声从前方的亭阁内传出。我命如烟回去,一个人隐于回廊旁,只听得两个人的交谈越发的清晰,那似乎是笠阳和开阳,我还能听见觞盏相碰的响声。老天,这两个人疯了,大冷天还坐在外面喝酒?惊讶着,开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哥,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以前保不了若水,现在……哈……浅梦都留不住……”听得一阵脆响,透过月色的帘栊,我模糊地看见他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别喝了。”笠阳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伸手按住了他欲倒酒的手。

“放开……让我喝,喝个够!可能我和浅梦一样喝病了,才可以摆脱那些钱啊势啊……”他囫囵地说着,又是一杯酒下了肚,趴在石桌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恍若酣畅了,彻彻底底地醉了。笠阳一脸的担忧,他却全然不顾,继续喃喃地说着。

“哥,其实真的很羡慕你,不是世子,可以那么自由地去喜欢一个人……我呢,被重视又怎么样,那些乱七八糟的……算个,算个屁!哈哈哈……”

“你醉了。”笠阳不由分说地夺过他手里的铜觞玉壶,摇了摇他昏沉沉的脑袋,“回去吧,否则爹又要罚你了。”

“他爱罚就罚……他是可以罚了,我赵开阳又算什么东西?!啊,你告诉我……”“开阳!”笠阳就算再温厚,也经不起他这种折腾,不禁失声,抓起他的肩膀不停地晃动,“你这样,让浅梦知道了,她不会怪你,不会看不起你?!你说你赵开阳弄得这么狼狈,都是为什么,啊?给我清醒一点!”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笠阳发火,可是,等一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莫非是他知道我在这里?足下一时凝滞,来不及抽身原路返回,就有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

见我没有躲闪的意思,笠阳低下了头,深深叹了口气:“你去劝劝他吧,眼下能劝动他的只有你了。”

“你认为他会听吗?”同样黯然地回答他,“我走了。”

“浅……”不等他把我的名字念完,我就将他的声音远远地甩在了脑后。罢了,什么东西都不要想了,我还是离开吧……心下隐隐有了这个决计,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决定正确与否。

[ 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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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11 17:01:19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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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11 17:03:21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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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11 17:05:22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二十

新年将至,老街附近也热闹了起来。师父竟准了我的休假,我越发地清闲起来。杂货店旁的街道张灯结彩,挑着红灯笼的孩子不时跟在大人后面,穿着红色棉袄,以精灵的形象出现,仿若心情太好。

我的心情也太好,缓缓地走着,连连理双树都被我放在家里。一个小女孩忽地从人群中钻出,撞到了我。她小小的身子一扭,提着灯笼朝背后的人嗔道:“爹爹,这个阿姨撞我!”

她说得轻巧,我却着实被呛住了。这个小丫头居然叫我阿姨?

“雪瑶,不许乱说话哦,是你自己不小心撞到姐姐的。”一只大手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宛若慈父。可是……声音有点眼熟?不等我发问,一身黑衣就垂落到地上,这难道是……“明青夔?”我很不顾形象地叫了起来,“你,居然有女儿了?”他看起来顶多也就二十六,怎么会有一个十岁上下的女儿……

见我一脸的惊诧,他挑了挑眉,“这是我从马婆婆那里收养的女孩,别把我想得这么坏。”

“嗯,那抱歉了。你带你的雪瑶去玩吧,我去走走。”轻轻地对那个叫雪瑶的女孩笑了笑,我负手继续往西边拐去。一层白雪柔柔地铺在地上,面前是繁花似锦的月老祠。今天有人出嫁?那么,我还是去讨个喜糖的好,亦祝福在新年之际共结连理的二位。想着,就缓缓朝月老祠走去。

月老鹤发童颜,攥着大把红线,捋着长须,微笑着看凤冠霞披的女子和长身玉立的侠客。女子虽用红色的盖头盖住了脸,然全身散发出沉静清丽的美。侠客相貌平凡,与女子比起来却是天造地设的相……我和旁边的童子要了一个红包,交与月老,他同样点头对我微笑。我退到一边,思绪再次开始游离,比如赵燮,比如静轩……

“一拜天地——”月老的呼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对佳人身上。三拜过后,喜糖漫天洒落,我向上一蹿,一颗喜糖稳稳落入手中。剥开糖纸,我将糖送入口中。清新的薄荷味扑面而来,甜在心底蔓延。见那女子“夫君,夫君”地叫着,我的眼里忽地透出某些憧憬。多么幸福啊,如果我不是紫璇创造的多好,如果我是另一个若水,多好。

我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天色已阴晦。冬至的雪夜天黑得着实过早,我还是先去吃些东西,再前往天宫。

云来客栈里早已是水泄不通,很多人都偏爱云来的包子。我上前,问掌柜还有没有包子,他沉吟片刻,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客官……就要过年了,包子都卖光了。”

“那么,有什么吃的?”

“除了包子都有。”

“哦,那给我一份烤鸭,翡翠豆腐。嗯……佛跳墙也来一份。有劳您了。”

“呵,客官说哪的话,小店有您光顾就已是荣幸了。阿福——给这位姑娘来一份烤鸭,一份翡翠豆腐和一份佛跳墙!”

“好嘞——”小二风风火火地冲入了厨房,掌柜则继续去招待络绎不绝的客人。我找了一个沿窗的座位,刚坐下,辄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不自在。身侧一张小桌上亦然坐着一个女子,银白色的丝绸长裙,繁复的头饰更衬出她的珠光宝气,芙蓉面,柳叶眉,只是眼神过于倨傲。见我偏头,她倏然竖起了眉,打量着我,看得我一阵不自然。一阵打量过后,她眸中一丝森冷的光掠过,腾地站了起来。

“你就是浅梦?”十二分的傲气。

我看了她一眼,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是。有事吗?”

只闻她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把亮如秋水的金玉双环就被她从腰间抽出,刀锋冷冷地迎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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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11 17:07:23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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