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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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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26 23:5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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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江苏
漠北后篇3(1)
江湖中一向阳盛阴衰,女子毕竟是水做的骨肉,与这泥沼般的江湖格格不入。是以这江湖之士大多打着光棍或独身在外,零点前前后后的侠侣,统共也就这么几对。定炎是与一曲家族的族长浅唱结下的联姻,后来漠北已定,这桩婚姻便也失去了意义。扶风是先与拂柳,后与以沫。离月作为以沫的拜把子姐妹,自然是慢慢与零点的核心都混熟了,后来嫁给了近海。再就是我和远山的婚姻,在众人眼里这是我混入零点的阴谋,刺探消息的手段,于我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次最为失败的合作,合作至两人在擂场上以命相搏。但偏偏这每一对都天各一方了,恩仇都已散尽,零点也再无利可图,我和远山才慢慢的走到一起。
我有些黯然,又有些凝聚了所有力气却一拳挥空的失意,但要说如今这漠北最失意的一个人,自然轮不到我,怎么也该是扶风的未亡人宁以沫。原定扶风出殡那天,一直被瞒着的宁以沫得了消息匆匆赶回漠北,却只看到了一柸被大火烧剩下的骨灰,连最后一面也无缘得见。我虽然长期与她关系微妙,也不相信这江湖里有什么全然天真之人,但我信她这几年与扶风朝夕相对,扶风带她从懵懵懂懂成长到可以独自带队活动,对她的影响之大,远远超过其他任何一个人。但凡是肉长的人心,怎能不哀不痛。
听闻她央了归真,留下了扶风的骨灰坛子,散了队伍,一个多月都在房中不言不语,也不再参与任何活动。她所有的热忱,经此一事仿佛都被打散了。但她是宁以沫,我早说过她就似昨日的我,天大的事,也都捱的过。她不会因为扶风的离去而万念俱灰,就像我不曾因为轻寒的离去而停滞不前。休整一番,终究是要继续前进的。
三个多月后,她在离月的游说下,离开了这片伤心地,去了离月新投奔的家族。
后来我受定炎之托打探近海的消息时,顺道打听了宁以沫的近况,得知她去了那边没有多久已经再嫁,嫁给了那个家族的主力成员,仿佛是大唐官府的弟子。我微微一笑,瞬时了然。她走时是带着扶风的骨灰坛子走的,此时她的心里又还有没有扶风呢。我相信是有的,就像我这一辈子心里都有轻寒,可我依然会筹谋着嫁给同尘,嫁给远山。忘不掉的东西,那就带着上路吧。
我记得所有的好与不好。那些恨曾夜夜鞭笞我的心灵,可是在经过时光的淘洗后,那些快乐的片段却开始发光发亮,甚至是年幼时在南国大家闹过的一个笑话,如今也都记忆犹新。我犹记得取月曾在南国的英雄大会上如何孤立我,也记得我们最初也曾夜半促膝谈心。死生之外,再无大事,回望当年,也都明白一切不过是利益作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是如此,别人也有权如此,大家都身在局中,才不得不拼杀。但既已跳脱出局外,若还看不清,就只能苦一世。
如尽欢所言,我是一个不彻底的人,因为我复杂。我这个复杂的人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十多年,自以为早已看遍各种人人鬼鬼,和人不人鬼不鬼的,却仍在将近而立之年时,第一次见识到了一个单纯的人一门心思地可以怀揣着多大的仇恨。我怎么都想不到在这漠北竟然能有一个零点之人比我更恨零点,尤其是她曾受过零点那么多荫庇。
离月从外地归来后,整个人便似有什么不一样了。她仍住在零点的庄园内,但开始收拾起了家当,料理一些琐碎之事,是不准备再回来了。更令人侧目的是,她开始频频发表辱骂扶风的言论,我一开始好言劝慰,扶风对她是算不上客气,扶风对这零点上下就没有几人是客气的,对于她已是看了以沫的面子有所优待了。她在零点待了这几年,零点之所以还能如大树一般屹立在那里罩住她,以她的能力还能在英雄会上分得一杯羹,归根结底都是扶风在强撑着。况且她的姐妹是扶风的妻子,她的丈夫是扶风的兄弟,她无论如何不能这样翻脸不认人,当众说扶风的不是呀。
我的劝说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她愈演愈烈地从辱骂扶风变至了羞辱零点。也不知她这短短一个月时间在别处新加入了个什么样的家族,令到她眼高于天这样把零点说的一文不值。
我忍了又忍,好生调和,若羞辱零点的这个人不是离月,换做这漠北任何一人,我都不会轻饶了去。可她是离月,难道我这零点的半个外人要为着捍卫零点的尊严去动零点的主事、零点当家遗孀的结拜姐妹么?这是个什么理,只怕我这么做了,日后在漠北传的纷纷扬扬的便是“朝颜向晚穷追不舍赶尽杀绝连昔年亲好的零点姐妹也不放过”了。
归真的存在第一次让我觉得他除了给零点添乱,也还有点别的价值。虽然其实这一次他也是在添乱,但确是说出了我不能说的话和我们不知道的事。
从归真那里我得知离月新加入的这个家族的族长,也是后来成为她新任丈夫的这个人,竟是别国在榜的一个小贼,博取了队友的信任之后,偷了他们的装备跑了路,来到异国他乡仗着没人知道又拉了支队伍。但归真游历过的地方颇多,他又一贯爱管闲事,所以对那人的来龙去脉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怜离月竟把这样的人当作了偶像,反咬起零点一口,我不禁扼腕。
我又问了这个人如今的名号,归真告诉我的时候我笑的岔了气,他现在的这个家族叫做独尊,他就叫做独尊狗王。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笑喘着说,“他一个族长叫狗王,那他下头的那些人是什么?这个名字厉害,自己把自己一族上下都给骂的够狠。”
归真摆出一脸肃然,“这个名字可是有来头的。”
我肚子已是笑疼了,奄奄一息地说:“小哥哥,你就说了吧。”
原来狗王这名字是起了江湖上另一个大佬的名字的谐音,企图达到混淆视听,借他人名气为自己脸上贴金的目的。也不知道这样的一个无耻小人究竟给离月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曾经零点最为单纯良善的离月变成了这番模样,我对这素未谋面的独尊狗王顿时起了不共戴天的憎恶。当离月在某个夜晚再次羞辱零点时,我和归真一唱一和地嘲讽起了这位狗王,离月虽不肯相信归真所说,却也开始有了顾忌,轻易不再出声。但归真又岂是见好就收的人,他并没有收口,依然对狗王的光辉往事穷追不舍,我早积攒了一腔怒气,只不过不愿伤了和离月间的和气,此时也借势全数发泄到了狗王头上。
这么做的后果是,半个时辰之后,睡眼惺忪的忘川连同掠影君若尘嚣之前遗留在零点的所有物件全部被扔到了大门之外。我和归真早候在了那儿,笑眯眯地看着满脸睡痕的忘川,他已是第二次受这池鱼之殃被撵出零点,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十分淡定地打开铺盖,在零点的门前睡了下来,顺便把其他人的物件都压在了身上取暖。
就在刚才我和归真一起打趣狗王的时候,离月再次做出了她已做过一次的蠢事。上一次她因为私人对我的芥蒂而将所有与我交好的人赶出了零点,并下了禁令,正是自那次开始,我们与零点间千疮百孔的那层窗纸,蓦然被整个地撕开了去。我会迫于形势装作若无其事,但流光不会,他做事全凭自己的喜恶,离月终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将流光彻底推去了零点的对面。虽然定炎其后立刻解除了禁令,但流光真的再也没有踏进零点一步。他与扶风再没有一丁点往来的可能,一切都只能成为死结。
而今零点虽然已经摇摇欲坠,但距离扶风离开毕竟还不足两月,原先的框架规矩都还在。离月对我和归真如此穷追猛打地调侃狗王终是大怒了,又故技重施要将我和归真赶走。我和扶风是十多年的师徒,归真和扶风也有近十年的交情,离月和零点不过是这两三年才有的交集,能在零点上位也是因为宁以沫和扶风的关系,她竟又要为了一己私怨,不顾扶风的尾七未过,便要对扶风的故人下手,更莫提考虑零点此时在漠北的处境。我心里对离月曾有的所有感激和守护之情,在此刻烟消云散,我未能守得离月变到成熟,却先迎来了她这副怨怼扭曲的面孔。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朝颜向晚断不是可欺之人,行事有内心的一套准则,也有寸步不让的一条底线,这样的事情,可一而不可再。
我一声轻笑,未及执族规人员赶来,便拂袖而去。此后我便又多了一个敌人,真可笑,这个江湖,有哪一个永远会是朋友?我斜倚在门柱上,看着身边的归真,知道事情不会到此为止。果不其然,其他人的东西被一包一包地扔了出来,最后被扔出来的是一脸茫然的忘川。
忘川既来之则安之地继续了他的睡梦,我则和归真漫步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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