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yukixyuki 于 2013-3-14 09:02 编辑
第二日,邵记杂货铺没有开张,第三日是初一,竟也是关门大吉,十分蹊跷。
子时,在邵家门前,一只通身雪白的狐,静静地立在门口。整个邵家大宅一片漆黑,连盏灯都没有点。
就在此时,天上忽然传来巨大的风声,一尾雪白的灵鹤扑着翅膀从天而降。待鹤稳稳落到地上的时候,坐在背上的年轻皇子一跃而下,动作从容优雅。他轻轻一挥手中银蓝色的折扇,那尾鹤瞬间化作一道烟云,消弭不见。
“依云琢,变成狐狸跑得快些么?”话中无端地带着半分讽意,不是敖焘又是谁?依云琢哼了一哼,化作白袄的女子,并不愿与他搭话。
敖焘毫不以为意,推开大门,径直走进后院,依云琢有些诧异,望着他修长笔挺的蓝色身影渐渐融入漆黑的夜色,她也连忙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后院的古井旁边,有一团淡淡的蓝色荧光,光晕里站了一名身量不高的女子,布衣荆钗,低头拍着怀里的襁褓,那襁褓比普通的要小一些,微微掀开一角,怀中的婴儿,竟然是没有脸的。
依云琢被那无面鬼婴唬了一跳,那女子木然地抬起头,正是瑛娘的模样,一双眼睛只有漆黑的死寂与空洞,仿佛今夜的天空,无星无月,看不到一丝眼白。看到二人进来,她的眼角慢慢渗下一滴血泪,顺着脸颊,轻轻地滑落在怀里的襁褓上。
“呵,惊到了?没有出生的婴孩,自然是没有脸的。”敖焘走到古井旁的石桌上,将摊开的万鬼幡卷起来,再放进跌在地上的木匣中,随着木匣的盖子被关上,瑛娘和那鬼婴渐渐地消失了。
竟然……已经死了么?那么看到的母子二人,也不过是厉鬼生魂罢了。
一件血衣扔在井沿上,四周血迹斑斑,瞧着衣饰的纹样,似是邵俊前天来听雨阁穿得那件长袍。
只怕他也凶多吉少了吧。一个普通的凡人,怎么可能承受子母凶这样猛烈的煞气,只怕此刻已经葬身古井之下了。依云琢的目光轻轻移到井口,暗忖道。
敖焘却并没有想那么多,他的脸上只是挂着满意的笑容:“万鬼幡内灵气充盈更胜往日,以子母凶唤来的鬼奴,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大。”
而依云琢却凝望着石桌上的匣子,沉默良久后幽幽地叹了口气:“仅仅过了几个月而已……可是邵公大概已经不记得了吧,他刚开始驱使鬼奴的目的,是为了让瑛娘过上好日子。”
深秋的清晨已经有些寒意,凝结在草木上的清霜,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烁着点点金光。依云琢在浮螺轩内收拾珍奇古玩的时候,发现那个装着万鬼幡的匣子已经焕然一新,仿佛重新雕琢了一番,符咒也似新贴上去的。她知道,这边是灵气充盈的表现,看来这幡真的已经被充满了灵气。
敖焘这种人,又怎么会做赔本的生意呢?
依云琢拿过匣子,擦拭了一番,随手放在了货架的最底层。这样邪煞的法宝,以后还是不用的好。可是被贪欲蒙蔽的世人,只能看到万鬼幡可以完满自己的心愿,便会奉若神明,哪里管它是不是邪祟妖物呢?
几日后传来消息,邵俊的商船在海上遭遇大风浪,整整一船货物,随着那一条大船一同葬身海底。如今邵家,因为邵俊的贪欲,邵家这几个月来积累的千金一朝散尽,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可是这又怨谁呢?人的福禄命数是有限的,邵俊名中本没有这些福禄,他用万鬼幡强求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耗尽了自己的福气,寿限,自然也就到了头。
此时门口有响动,沈燕回走了进来,对依云琢道,“依堂主,门前有只小鸟儿,衔了一只竹筒来,我瞧上面写着给卓香主,便去问帮主,帮主说送到你这里来就可以。”
依云琢接下了竹筒,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沈燕回告了个扰,退了出去。
信是方庭贞写的,那个黄衣侠士,竟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她寻找这些日子,也问了当日目睹事情经过的鸟儿们,寻遍整座长安城,竟然再也没有寻到过他的踪迹。
原来,沈燕婉与黄衣侠士,这两个人的缘分,仅仅是这么浅的一面之缘?
深秋的天气,一如既往地晴朗纯净。依云琢坐在听雨阁门前的荷花池边,如今已是落叶满地,池内残荷残败不堪,只余那一支秣陵秋,亭亭玉立,全无颓色。敖焘从聚义厅踱步而出,身量笔挺,水蓝的衣袍随风飘动,宛如浅海碧波,随着他的举手投足,流淌着水样的色泽。不知今日,又有谁来与听雨阁结下一段缘份?
【第三谈·万鬼幡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