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某天午后,岚潇忽然犯困,趴在少年的床头,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后来,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他醒了,握着她的手,对她笑着,眼神温柔到极致。
睡梦中,她下意识伸手在床上摸索着,很快握住了少年的手,喃喃呓语道:“唔……你终于醒了呀。”
少女的手纤细又白皙,手掌心炙热滚烫,此刻正贴着少年略有些冰冷的手背。一阵暖流顺着手背上的淡青色经络一路延伸到手臂,最终蔓延,涌至心口。
沉睡中的少年感受到这份温度,轻轻的颤了颤漆黑的羽睫。
接着,窗外的风渐渐大了起来,透过窗棂,吹进室内,拂过少女白皙娇嫩的脸颊,穿过她柔软的发梢。
岚潇忽然感觉脸上痒痒的,就好像被羽毛轻轻扫过一般。
就在这时,立在床沿的那只麻雀不知怎么的,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声音愈来愈响。岚潇猛地被惊醒,转头看着那只麻雀,皱着眉,佯装生气道:“雀儿,你轻点,别吵到他了。”
听到少女的声音后,那只麻雀拍了拍翅膀,立刻安静下来。
岚潇莞尔一笑:“我才发现,你真是一只很乖巧的麻雀呢。”
语毕,她回过头,继续凝视着床上的少年。即便明目张胆的看了这么多次,她还是没有看腻,一边看,一边痴痴的笑着。
面前少年生的很是俊秀,眉峰如刃,鼻梁挺拔,紧抿着的薄唇,整个五官好似工刀刻画一般。即便沉睡着,还是好看的一塌糊涂。
岚潇敛眸浅笑着,一时兴起,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少年的睫毛。
少年的睫毛很柔软,且浓密修长,覆在眼睑上,投射出一道影影绰绰的阴影。
她欣喜地眨了眨眼睛,收回手,一脸满足。
想到刚才的那个梦,岚潇忽然心头一动,鬼使神差的握住了少年的手。
她笑着,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到少年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登时,她紧张的绷紧了全身,惊喜的看着床上的少年,又看了看身旁的那只麻雀,激动道:“小麻雀,他……他的手指刚刚动了,你说,他是不是马上就要醒了呀?”
那只麻雀听到少女的话,忽然吱吱吱的叫了几声,拍拍翅膀飞走了。
半月后,少年醒了,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岚潇。
那日清晨,岚潇同往常一样,端着熬好的药,去了少年休息的屋子。
彼时,和煦的阳光倾泻下来,同庭院里的梧桐树互相掩映着。一阵清风拂过,吹的四周草木发出阵阵窸窣声响,稍稍打破了庭院内的寂静。
紧接着,屋檐上的一排风铃也被风吹的叮当作响,听着十分清脆悦耳。
狭长的走廊上,少女缓缓踱步前行,一边走一边转头看着院内的风景,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细碎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在她温和的侧脸上,为她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晕。
行至一半,恰好袭来一阵风,轻轻吹起她的红衣裙摆。裙摆上绣着的金边黑色花纹,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透着浅色的光,看着熠熠生辉。
阳光下,少女的五官显得愈发清丽精致,再加上她皮肤白皙,远远看去,好似精致的瓷器。
此刻,她双手端着木托,木托上放着的白瓷碗里,浅褐色的药汁正冒着腾腾热气,清冽的药香蔓延在她的鼻息间。
她走的极缓慢,生怕走的快了,碗里的药汁就会洒出来。
那可就太浪费了。
走到少年房门口时,她立即顿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推门走入。
彼时,少女端着药,掀起帘子缓缓踱步走进屋内,看见少年竟坐在床上时,立即惊愕的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
愣了半晌,才听她道。
“你……你终于醒了呀。”她笑得眉眼弯弯。
屋内寂静无声,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少年漆黑如墨的双眸里,有一抹惊艳一闪而过。
他就这么平静的将她望着,眼神温柔岑寂。
他总算真真切切的看清了少女的模样,再也不像之前那般意识模糊,只能勉强听到她的声音。
这一次是真的。
对面的少女依旧保持着端着药的姿势,明眸皓齿,袅娜娉婷。
她一袭红衣,青丝如墨,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虽是异色瞳仁,却映着盈盈秋水。朱唇微启时,唇瓣一张一合的翕动着,容姿倾城,美得不可方物。
这便是他与她的初见。
对面站着的岚潇见他不语,却一直盯着自己看,立即羞红了脸,娇嗔道:“你这么看着我作甚,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就不能跟我说句话吗?”
少年微微一愣,立即反应过来,准备起身站起,动作似有些吃力。
“哎……你的伤还没好,不能随便起身的。”岚潇向来眼尖,见他要起身,连忙将手里的药放置在一旁的桌案上,一步并作两步跑到床前,轻轻按住了少年的肩膀。
顷刻,少女身上的清冽药香瞬间扑面,少年低头轻咳一声,重新靠在了床头。
其实岚潇什么都没想,纯粹只是想让他好好躺着,并未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倒是少年立即有所察觉,秉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和她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在下………聂无洵,咳咳,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聂无洵抱拳致谢,低头的那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柔和。
大约是刚醒的缘故,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岚潇噗嗤一笑,往后退了几步,重新走到桌案边,将那碗药端回来。
“原来,你叫聂无洵呀。”岚潇正说着,端着药,轻轻地坐在了床沿,一边舀着碗里的药汁,一边柔声道:“不过,你才刚醒,伤都还没好全呢,可不能随意起身走动啊,还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况且,我们这儿的人向来不在乎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聂无洵紧抿着唇,神色温和的注视着她。
少女冲他眨了眨眼睛:“再说了,如果你非要道谢,也不能谢我啊,这要是让救你的人知道了,他该有多伤心呀。”
聂无洵面露疑惑:“姑娘……”
岚潇忍不住笑了:“你以为是我救了你呀?当然不是了,我只是负责天天过来喂你喝药而已,除此以外,什么都没做了呢。”语毕,她低头看着碗里的药,神情似有些娇羞。
聂无洵垂眸,沉吟片刻,并未言语。
不是她救了自己又如何,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是她亲自过来喂药,悉心照顾着自己,这已然算是一种恩情。
思及此,聂无洵掀起眼皮,英俊的面庞浮出一抹清浅温润的笑意:“就算不是姑娘你救了我,但这几个月,我受重伤昏迷,也是多亏了姑娘一直悉心照料着,我的伤势才有所好转,于情于理,当致谢意。”
语毕,少年双手抱拳,微微作揖,神情严肃,哑着声音道:“姑娘的恩情,聂某定会谨记于心,若是以后,姑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绝不推辞。”
岚潇看着他这副认真严肃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心里暗道,明明大不了我几岁,偏偏端着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真是个呆木头啊。
“行啦行啦,你的意思我懂啦,若是以后我真的碰到麻烦了,我就第一个来找你。”岚潇莞尔道,随即将手中的瓷碗递给他:“喏,赶紧把药喝了吧,若是凉了就没效果了。”
聂无洵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伸手接过了少女手中的瓷碗。
他仰头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抬手用袖口拭去了唇边残留的药渍。
药很苦,但他的心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比起之前的逃亡,和身上受的伤,这点苦不算什么。
岚潇见他蹙着眉头,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关切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还有哪里不适?”
半晌,聂无洵才缓过神:“无事,多谢姑娘关心。”
闻言,岚潇暗暗松了一口气,松开了袖口下微微蜷起的手指。之前她一直心心念念着盼着他能早日醒过来,如今他已经醒来,她心里自然高兴。
可她却不能像平日里一般,伏在床头跟他说话了,万一他嫌她吵呢。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思及此,少女扁了扁嘴,不敢再打扰他,起身将瓷碗放到木托上,准备离开。
谁知才走了几步,身后响起起少年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莫大娘做的菜,真的很难吃?”
岚潇猛地顿住脚步,机械的回过头。
她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呆滞:“啊?”
还不等少女说话,聂无洵温和的勾起唇角,继续道:“在下聂无洵,是一名偃师,敢问姑娘芳名?”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特别好听,好似玉石敲击在檀木上所发出的清脆温润之声。
岚潇终于反应过来,对上他漆黑深邃的双眸。
聂无洵眼角微微勾起,又问了一遍:“敢问姑娘芳名?”
目光相触间,岚潇忽然觉得,心头微微发痒。明明有很多想说的话,却忽然堵在喉间,竟是一句也说不出了。
这种异样的感觉,就像一片轻盈的羽毛,缓缓扫过她的心头,很柔软的触感。
她动了动唇瓣,嗫嚅了声:“你……”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讶的捂着嘴,心里暗道,不会吧,真的听见了?那到底被听去了多少啊?
完了完了。
她看着聂无洵,小心翼翼的问:“你都听见了?”
“恩,听见了。”聂无洵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那……你不许,你不许偷偷跟莫大娘告状哦,其实她做的菜也没有那么难吃啦。”岚潇想了很久,才吞吞吐吐的憋出了这几个字。
看着少女一脸紧张的模样,聂无洵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角,很快反应过来,这少女大抵是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啊。
思及此,他眼底的笑意晕染开来,随即应道:“好,我答应你。”
顿了顿,他又道:“但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么简单?”
“恩。”
“好,我叫岚潇,山风岚,暮雨潇潇的潇,你可要记住啦。”
“恩,我记住了。”
(番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