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殿试】
(32)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长安,又称京城。其规模宏伟,布局严谨,结构对称,堪称古往今来之最。
城分内外,外城四面各有三道城门,共十二座城门贯通的六条大街,其纵贯南北的朱雀大街则是一条标准的中轴线,衔宫城的承天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明德门,把长安城分成了东西对称的两部分,内城南北街道十一条,东西十四条,把住宅区整整齐齐地划分城一百一十坊,星罗棋布,宛如棋盘。
护城河在墙下流淌,破晓时分,于城头俯视,可见四四方方的酒楼店肆林立,薄暮的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反射出熠熠闪闪的光芒。
皇城,太极殿。角檐兽衔,巍然而立。这是一座重檐九脊顶的宫殿,斗拱交错,长廊雕兽,飞檐画龙。四周汉白玉的石柱排列之上,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的桃花在白石之间妖艳的绽放,红锦绣花的纱帘随风而荡,头顶金色琉璃瓦,地铺蓝田暖玉,放眼望去,一片金碧辉煌。
(33)
十月初一,太极殿内,文武百官分左右而立,对着殿中十名长相、年龄、穿着、扮相不一各省会元,指指点点:
“你看那位一袭白衣的先生,不正是名动京城的魏璀吗?”
“没错,魏璀可是名躁天下的大家,无论是秀才、明经、进士、俊士等主科目皆为上乘,这次状元之名,本官看非魏璀莫属……”
“此言差矣,依下官看,魏璀固然声名远播,可是已过而立之年,依老夫看那位相貌堂堂、气质非凡的龙公子才是此次的状元之选,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明法、明算、明字等近十科便已深谙精髓,不可小觑……”
“……不过,若论年龄,最小的可要数建邺城的会元,舞象之年的逍遥生,人称‘算公子’,在试策经义、诗赋、帖经、墨义等十余科目时皆是获得了当地官员的最高赞许啊……”
“……本官还是觉得龙公子看上去更符合状元头衔,逍遥生实在过于年轻……”
“……下官不这么认为,那建邺最离奇的东海沉船事件,传闻可就是逍遥生断的案……”
“……传闻而已,当不得真……”
“……若非有所依据,岂会空穴来风……”
在众位大臣的激烈争论中,忽然,一名宦官徐徐步入太极宫龙椅金座下,扯着嗓子,高喝一声:“恭迎陛下入殿,百官跪地朝拜!”
语落,太极宫殿外面,黑压压的侍卫、宫女、宦官和殿内文武百官、十名会元齐齐下跪,成千上万人的声音统一回荡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吾皇万岁万万岁!”
(34)
在众人的跪拜下,在宦官和宫女小心翼翼的簇拥中,走上龙椅金座的正是一身龙袍曳地的唐皇李世民,其两眼有神,浓眉长髯,唇角略薄,不怒自威地于龙椅缓缓坐下,淡淡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文武百官、十名会元齐声回道。
“朕戡乱以武,治世以文……”李世民声音清朗通透,宛如泉水潺潺流淌,“……为招贤纳士、任用贤良,朕首次举行前所未有的殿试,希望各省的会元能够体会朕的良苦用心,接下来,朕会出不同的试题,希望你们好好表现,是否明白?”
“明白。”十名会元纷纷拱手作揖。
李世民目光一闪,随即言道:“第一题,赋诗题《湘灵鼓瑟》,何人愿作答?”
话落,十名会元中有五人向前一步,纷纷躬身行礼,道:“尔等愿作答。”李世民不动声色,扫了五人一眼,波澜不惊道:“那就从魏璀先开始吧。”
“谢陛下。”魏璀一拱手,蹙眉片刻,道:“瑶瑟多哀怨,朱弦且莫听。扁舟三楚客,丛竹二妃灵。淅沥闻馀响,依稀欲辨形。柱间寒水碧,曲里暮山青。良马悲衔草,游鱼思绕萍。知音若相遇,终不滞南溟。”
李世民微微颔首,略表赞许:“下一位,王邕。”王邕作完,李世民连连摇头,不耐烦道:“下一位,陈季。”陈季作完,李世民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下一位,龙旲梓。”
龙旲梓从容不迫,清冷地道:“帝子鸣金瑟,馀声自抑扬。悲风丝上断,流水曲中长。出没游鱼听,逶迤彩凤翔。微音时扣徵,雅韵乍含商。神理诚难测,幽情讵可量。至今闻古调,应恨滞三湘。”
说完,李世民目光一亮,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最后一位,逍遥生。”
话落,龙旲梓瞥了逍遥生一眼,目光藐视,似乎在说“本太子看你如何对答。”
逍遥生含笑作揖,道:“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流水传湘浦,悲风过洞庭。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好,很好,非常好!逍遥生,你作的诗可谓连珠妙语,字字珠玑。特别是‘人不见,数峰青’这六字合朕口味。”李世民连连赞许,随即多看了逍遥生一眼,这让龙旲梓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对了,诸位可否一猜,朕所言的‘湘灵鼓瑟’是指何人何物呢?”
话落,一片沉默,龙旲梓目光闪烁,正在急速思索时,忽然脸色一白,只见逍遥生上前一步,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陛下所问湘灵,其实就是舜帝的两个老婆,死后称为湘灵。至于鼓瑟,众所周知,不过是一种叫瑟的乐器。”
闻言,李世民朗声笑道:“逍遥生,你简直是朕肚子里的蛔虫。”,接着文武百官连连点头,赞不绝口“不错”“不愧是最年轻的会元啊”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却没有人发现,龙旲梓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35)
片刻之后,李世民又道:“接下来朕出第二题,明法题《鱼鳖不可胜食也材木》,何人愿作答?”
十名会元中只有两人上前一步,分别是龙旲梓、逍遥生。
李世民道:“先从龙旲梓开始吧。”
龙旲梓金色的瞳孔闪烁,穿透墙壁清晰地看到外面一个虾兵举着一本书,目光闪过一丝得意,从容不迫地道:“原文出自《孟子》,数罟不入夸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半柱香后,文武百官昏昏欲睡,李世民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龙旲梓,你说完了吗?”
龙旲梓一愣,随即脸色难看道:“陛下,在下说的差不多了。”
李世民失望地摇头,随即看向逍遥生,含笑道:“逍遥生,你能在十字之内答出此题吗?”
逍遥生上前一步,“没问题。”
李世民目光一亮,“逍遥生,你说。”
“和谐自然,以民为本。”逍遥生微微一笑,作揖道。
“好,说的漂亮。”李世民站了起来,龙袍随风飞扬,“朕出这道题目就是为告诉众位爱卿,自然和民生才是大唐盛世的根本。”
语落,文武百官连连称是,对逍遥生的推崇是一波接着一波,就连魏璀也感叹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龙旲梓脸色却是阴暗到了极点,金色的瞳孔不断闪烁,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点燃眼前的一切。
(36)
“第三题,也是殿试的最后一题。”李世民正襟危坐,神色忽然严肃了下来,“题目只有一个字《二》,何人愿作答?”
语落,众人哗然,纷纷交头接耳:“一个《二》字如何作答啊?”“唉,听到这个题目,小生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龙旲梓金色的瞳孔再次穿透墙壁,看见外面二百个虾兵举着两百本书,不同的书上有关于不同对于‘二’的理解,目光左右徘徊不停,神色难看至极,暗想:可恶,这是什么鬼题目……
这时,逍遥生却闭上了眼睛,好似众人皆醒我独醉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就在一个接一个的会元放弃的时候,逍遥生忽然睁开了眼睛,仿佛众人皆醉我独醒一般,上前一步,道:“陛下,我知道答案了。”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部集中在逍遥生的身上,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龙旲梓也不例外,只是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怀疑的光芒。
“逍遥生,你说。”李世民闻言目光一亮,却也有些担心地道:“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诺。”逍遥生躬身作揖,“《论语·颜渊篇第十二》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语落,众人如梦初醒,李世民再次站了起来,道:“没错,很多老臣对朕说,二成的赋税尚不能使国家富强,为何现在朕还要轻徭薄赋,减至一成。其实,这个道理在西周时,为劝鲁哀公,有若就曾这样说过:如果百姓的用度够,您怎么会不够呢?如果百姓的用度不够,您怎么又会够呢?”
“原来如此……”“……陛下可真是忧国忧民啊……”“……唉,老朽真是糊涂了……”一众老臣只觉颜面扫地,自惭形愧。
龙旲梓脸色铁青地看着逍遥生,金色的瞳孔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传音入密:“你是如何解题的?”逍遥生叹了口气,薄唇开合,声音低微,却清晰的传入龙太子的耳中:“龙太子殿下,你好胜心太强,却忽略的殿试的本质,陛下是为百姓选拔人才,而你只是为了赢过我,所以,你根本没有去想陛下为什么要出这道题,龙太子殿下与其说你是输给了在下,不如说你是输给了自己的好胜心。”
说完,龙旲梓怔住了,金色瞳孔里的火焰渐渐熄灭,沉默不语。
【潇潇落雨漫天飞,别时恨泪几时归。红尘沧桑情未醉,飘雪入眸伤心扉。——鬼潇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