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乔青。 by。离荆。
嗒……嗒……嗒……
什么声音?
嗒……嗒……嗒……远远近近,轻重不一。
憔青疑惑的转头,四处寻觅。
眼神迷离,舒卷的长发及腰,指节修长。以及……
……模糊的人影。
是谁?谁在那里?
憔青伸出手去,却只握住一片虚影。她忽然朗悟,垂头低语。
一切戛然而止。
夏镜听居高临下的看着缩在被窝里的人,嘴角抽搐:“我数到三,你个死女人还不起来的话......一,二……”
憔青眼看赖不下去了,一把掀开被子。“哎呀,好啦好啦,这不就起来了么。”
一边睡眼惺忪一边抱怨:“拜托~我才梦到端木公子你又把我拉起来,简直是不顾人间疾苦啊~”
镜听蹲下来对着她继续微笑:“大姐麻烦你看看外面,已经中午了哦。”
就听憔青啊的一声惨叫,立刻下床直奔门口而去。
屋外春光明媚,白云舒卷,阳光自华盖般的树冠泻下,星星点点化成璀璨,一地如金。
镜听微笑着在心里应和,天气果然很好呢。
梳洗完毕的憔青神清气爽的走在街上,穿着一身精心裁剪的月白长衫,一头青丝放了下来,只用缎子松松的系了,兼之生的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公子。
只是……一旁的镜听夸张的按着她的头,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头上比了比,然后一副笑到不行的样子。
憔青表面上若无其事的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一边从袖子里狠命掐他的手,痛的镜听倒抽一口凉气。
憔青却早不理他,凑到小摊上挑拣着各色胭脂了,镜听看着她和小贩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讨价还价,不由好笑。
一时想起了初见她的情景。
那时正值盛夏,草木葳蕤,花事亦繁,染了流水高山,极目之下,满是苍然翠色,连檐牙石壁都沁了幽幽苔青。
他正沿河信步,忽然微微侧身,却是上面掉下一枚青果,他讶然抬头,就见到了一双明眸。
一个女子坐在树上,一双精致的弓鞋凌空摆荡,手上把玩着啃了一半的果子,一边对他悦然而笑,笑声像银铃似的:“喂,下面的,我好心送你果子,你怎么不拿了吃?”枝叶参差,隙间漏出几缕光,树影横斜,有风拂来,沙沙作响,舞动韶光。
镜听忆及此处,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却发现身边早没了那丫头的影子,头痛的开始找人,发现果然她就会给自己找麻烦。
在人群里找了许久,终于从铺子里把她给揪了出来。
正准备走人呢,忽然就发现后面怎么多了那么多跟班,回头一看,只见憔青嘴里叼着块桂花糕,左手戴着一溜琦工斋的镯子,右手拎了一株万福居的血珊瑚,头上赫然多了几只闪闪发光的金步摇,一看就是价格不菲,更不要说她手上捧着的那匹云纹七彩描金天丝蚕锦了。
真能挑啊,镜听恶狠狠的从嘴缝里挤出这一句话,连宫里的东西都找得到。却收到憔青颇为无辜的眼神。
“呐,就是他。”她对那群跟班们讲。
其中一个站出来对着镜听点头哈腰,一口地道的公鸭嗓:“这位爷,小姐买的这些一共有50000两,按我们老板的吩咐,零头都给您先去了,那您……?”镜听额头一滴冷汗。
他不动声色走回去,把憔青拽到一旁:“你个死女人把我当摇钱树了还是聚宝盆了,当我有那么多钱啊!”镜听磨牙。
“那怎么办啊……我和他们说你有钱的……”低头,小小声。
他立刻暴走。“那还不跑?”街上立刻滚滚尘烟。
跟班们一愣,那个领头第一个醒悟过来,气的跳脚,公鸭嗓抖啊抖的:“人都跑了,还,还楞着干什么?还不给我追!!!”于是街上又一阵烟雾弥漫,行人纷纷避走,蔚为壮观。
路人甲戳戳前面的路人乙:“今天的风为什么那么大啊~?”
跑过熙熙攘攘的街道,青砖碎瓦,如天色一洗晴空,周遭景物飞快的移动,穿过朱红斑驳的旧日宅门,钻进曲折迂回的巷道弄堂,头顶是灰蓝苍郁的高远的天空,空气干燥,视野清新,憔青兴奋的伸展双臂,感觉就像要飞翔起来似的,身后是灿然的霞光,万丈之高的云端,有苍鹰盘旋其上。他们停下来,相互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然后倒在地上笑的没天没地。
“哎,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你猜呢?”憔青调皮的吐吐舌头。
“哈哈……”
多年以后镜听每每忆及,总是伤感的喃喃自语,憔青,如果你没有给我那些回忆,是不是我现在就会不那么痛心。
镜听站在一片苍白里,听着银铃般的笑声忽远忽近,他趋步去寻,忽然从虚空里窜出一条大蛇,蜿蜒游动,极其凌厉的向他扫去!
他在半夜里忽然惊醒。窗外星月皎皎,他已无睡意,索性披衣而起,庭院空阒,镜听漫无目的踱着步想起今天早上那个人对他说的话:“端木容死了,死于非命。”
镜听忽然举步,朝着憔青的房间走去。手已拊上了门,却犹豫良久,迟迟不曾扣下。阶上月光如泪,寒霜遍地。
——那个人又和他说:“……只求你,务必保住我的女儿。”
而此时憔青当然不在屋里,她一身缁衣,在无人的街上急行,身后跟着一列鬼将。前方,周府的灯火半明半昧,一阵风起。
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呢?
憔青冷漠的一笑,眼角微微上挑。
她是憔青,亦是离霜的杀手,黑眉锦。
轻一挥手,身后的鬼将霍然一声怒吼,齐齐上前。一击之下,穿墙裂石,无人可挡!
黑眉锦亦不怠慢,等鬼将将前方多余的障碍除净,就一鞭凌空,直取中庭。
这姓周的和他妻儿的命,自然由她一人手刃,决不能有任何意外。九节蛇骨鞭甩出一记炸响,她高声力战。
一鞭贯胸而出,一人立仆,又一鞭蜷曲如钩,撕下了一个男子的头颅。鞭鞘沥沥滴血,周家人哭天抢地,而她面色不曾稍改。不过三刻,周府已成炼狱。
她走向周家的最后一人。骨鞭曳地,划出一道殷红的路,每一步,都万劫不复。
那周家的幼女彷佛看到地狱罗刹,家人接连被杀,使她满目悲伤仇恨,恶狠狠的瞪着黑眉锦,嘴唇蠕动,有如厉鬼索命。黑眉锦不禁心中一阵悲凉。
可,一个也不能留。她凝神运力,甩手向那女子急刺而去。
……或许,这样你会痛快些,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憔青默想。
锵然一响,骨鞭与剑相击,内劲立泄。黑眉锦怒然抬头,却在一霎间错愕。
“怎么,是你?”
镜听截住鞭势,立刻向那女子催促道:“还不快走!”然后回过头来,颓然叹息:“想不到,真的是你。”
看着那女子仓皇向门外逃去,黑眉锦冷笑一声,撮唇长啸,十数鬼将立刻挡在门前,举剑相向,逼得她只能生生顿住。镜听见状,一式疾风步转眼便到门口,又举剑祭出十方无敌,杀气立现。众鬼将被剑气逼迫,让出一条路来。
黑眉锦见那女子逃出,勃然大怒,一鞭遥指阻在前方的镜听:“要么立刻让开,要么,就去死!”她散出尸腐毒,隐遁身形,室内立刻一片黑雾,镜听方待掩鼻,阎罗令轰然砸下,他飞剑隔开,而一鞭排山倒海转瞬而至!
镜听眼看避无可避,忽然身形一跃,竟是迎着鞭子向上而去。伸手扣住了她的脉门。
高下已分。
憔青愤然扔下鞭子,对他怒目而视。镜听摇头叹道:“你怎么要连她都杀。”
她不屑的嗤笑。“这是帮主的命令,与你何干?更何况,要留一个回过头来报仇么?”
镜听看着她满身的血污,蹙眉:“你这又是何苦?”她梗着脖子一语不发。
“以后,这些事,真的,不要再做了吧。”镜听沉默半晌,忽而郑重的对她说。
“杀人的事,对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太过残酷了。”他顿了一顿,“我来替你。”
替你背负这罪孽,也,护你的周全。
憔青有那么一瞬的不可置信,她睁大了本就乌圆的眼,下一刻却不知是感动还是伤心的落泪。
“小镜子,你真是,对我最最好了!”
接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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