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罗刹》
却不想萧良玉一直屋外在默默的看着她,见唐方纵身跃上房顶,他只感觉她如一缕轻烟般即要消逝。那痛,似生生的抽去了灵魂,似用千把尖刀刻在心上。
他足尖轻点,也纵身跃上房顶,再一飘身,闪到了唐方面前。
即是负了天下,也不能让她离开。
唐方没料到他会阻拦,吓了一跳,随后站定了身形,直直的望着他。
萧良玉嗫喃了好久,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明明知道不是她下的毒,可是却无法忤逆母亲。萧老夫人爱孙心切,眼见陆厢宁临盆在即,竟无端落了胎儿,心痛难当,放下话来,若萧良玉再敢与唐方有一丝纠缠,便以死相殉。
唐方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如此怯懦,哪里像她喜欢的阿玉。想到,不由的气从心生,“何事?”
萧良玉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方方,不要闹了。跟我回家。”言语中,竟有些恳求的味道。
“家?”唐方叹息,“那里,哪有我容身之地。我不想,让你为难。”
萧良玉顺势将她拉在怀中,紧紧拥住,“那么,我随你走。你到哪里,哪里便是我的家。”
唐方的心突然跳动的厉害。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情形,任谁,都会感动不已。
可是.......
“你可以为了我,放弃你心中的理想吗?”轻轻的问他,却不期望会有答案。
萧良玉却仰天对月,“有时候,舍弃也是一种幸福。”
他愿意舍了理想,唐方却不愿意。若他真的与自己从此浪迹天涯,那么他的心中,便永远有一份遗憾。追逐权势的男人,一旦中途放弃了,终有一天,会陷入无止境悔恨与自责。到那时,怕是她便成了那祸水的红颜,亡国的商女吧。
纵是心中百般不舍,唐方仍用力推开了萧良玉,脸上却笑容依旧。“放心吧,百日之后,我必会回来。阿玉,记得要等我。”
见唐方的身影,如星辰坠落般消失在夜幕里,萧良玉颓然跌倒。为何自己如此无力,竟连一个女子都无法保护,那么,只有权倾天下,才能尽展心中所愿吧。
为何,心会如此痛?痛到快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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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苑香小筑,她又能去哪里?夜里的长安冷冷清清,只能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无处可去。
那百日之约,不过是为了安抚萧良玉的心。
其实自己此时离开一阵,也是最好的时机。萧良玉成亲在即,她也不想亲眼看着他披上红衣。
佩瑶、水灵、馨妍......她一个都不能去见。自己离开苑香小筑的消息,绝不可能有一丝外泄。明天,冷桐儿寻她不见,便会放出唐方染病不起的消息吧。
远处,灯火通明,隐隐有歌声传来。不知是谁家的院落,在如此深夜还有如此兴致。
反正也无处可去,不如便去看看。想着,脚步挪动,已经来到了那喧闹之处。
精致的小楼,高挂的灯笼,各色的女子如夜里的百花齐开,笑脸如靥。
竟是......
醉香楼......
京城最大的青楼楚馆,传说楼中女子各个美艳不可方物。她隐约记得这个地方,这里是达官显贵,名士才子们经常光顾的风月之所,烟花之地。那杨天翔与萧良玉,闲暇里也会经常来此地小聚。
唐方迈步走了进去。
门口虽有人阻拦,却被她嫣然一笑而过。盘丝的法术,专夺人心魄,有时候倒蛮管用的。
进了醉香楼,才发现果然如传说般华贵而诱人。各色莺莺燕燕鱼贯穿梭,纸醉金迷,倒是真的显出盛世的风华来。
随意找了一处空位坐了下了,这里不难找出佳酿,也自然有上品的醉生梦死。
那么今晚,就来个一醉方休吧。
唐方轻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正欲一饮而尽,却听得耳边一阵吟诵之声,“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栏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难。一枝红艳初香透,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秦宫谁得似,可怜赵女依新妆。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观;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风花雪月之地,多有落魄才子。唐方笑了笑,想看看是何样男子,回头里,却愣了一下。
那是个俊美的少年,身着华服,环佩叮铛。面前,是几坛空了的酒坛,看来已经半醉。
见唐方看他,那少年笑了笑,举杯向她邀道,“同是天涯游子。姑娘,一起饮吧。”
唐方也不客气,起身到他的对面坐下。那少年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又给唐方面前的酒杯满上,举杯敬道,“我叫夜寒洲。”
夜寒洲?
唐方眯起眼,仔细看了看他。那是个忧伤露于外的少年,可是骨子里,却隐隐流露出一种说不清的情愫。那俊美的脸因为醉酒而微微涨红,更显细嫩;可是拿酒的手,却如老树盘根。
拿起酒,也敬了夜寒洲一杯,“长夜露郁霜浓,衾寒卿粉相思;孤舟独行万里,只为金凤蛮凰。京城才子相思的佳话,我也略有耳闻,但不知是何家的姑娘,让公子如此相思?”
夜寒洲微微一笑,“那么又是何人,让姑娘刻骨铭心?”
唐方一愣,不明白他为何会说出此话。夜寒洲也不看她,一仰头,又一杯而尽,“若我没猜错,姑娘姓唐名方吧。”
“公子认得我?”唐方诧异道。
夜寒洲挑了挑唇,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眼睛却忧伤且落寞,他说,“我并不认得姑娘,只不过,见姑娘在饮酒时,胸口隐隐有金光闪出。再细看时,似六瓣花开,又似六角星辰。传说中,身上带这个印记的,非蚩尤妖族唐方莫属。而之所以有隐光闪现,怕是此酒牵动了这个印记要守护的东西吧。”
他的话,温婉而动听。而在唐方听来,却如同惊天炸雷。
她的目光,霎时变的冰冷起来。
不错,醉生梦死,在平常人饮来,只是无限的迷醉。而唐方体内的落魄符,却正是以此酒为引。每次喝时,都会牵动符咒发作,才会有那撕心裂肺般的痛。奈何有六芒封印相守,却是生生的将碎裂的灵魂锁在那身体之内。那生死之间的痛,怎是只言片语可以形容?
可是,夜寒洲,他如何得知?
其实他未必清楚那封印守护的到底是什么,可是却是从哪里听得唐方的身上,会有六芒封印?
这个人,若是敌人,那么她的处境,便如一发系千钧,绝无生还。
他如此了解她,而她对这个夜寒洲,却全然不知底细。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人来人往,穿梭不停;有美人歌舞,有少年醉酒。可这些在唐方看来,忽然就如同一幅画卷,仿若这世间,只有她与那夜寒洲两人,而其他一切,皆为背景。
唐方沧然一笑,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举杯时,手中扣紧了暗器。
夜寒洲却不自觉一般,仍一杯接一杯的豪饮,一边饮一边叹息,“同命之人,姑娘何苦动了杀意?”
唐方仰头尽饮,感觉那疼痛从心底里漫廷开来,手中的顺逆神针却紧扣着没有放开。
“你是谁?”
夜寒洲大笑,“姑娘的记性可真差,刚向姑娘通报了姓名,转眼姑娘就忘了。”
唐方很想上前狠狠掐住他狂傲的脸,却又不敢贸然出手。夜寒洲也似乎清楚这些,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酒喝的越多,那脸上的忧伤便越深,竟现出一种我见犹怜的姿态来。
可越表现的脆弱,便越是危险。
见唐方的脸色,如腊月里的寒霜,夜寒洲忍不住打趣道,“姑娘何必如此紧张?”忽的神色一转,正色道,“在下不过是曾随恩师学习了一些星象之术。姑娘如此盛名,在下一时好奇,想通过星象窥探天机,却始终无法观测。在下曾询问过恩师,为何独独不见姑娘的星辰?恩师却始终不肯解释。”他自怀中掏出一洁白手帕,轻擦了擦唇上的残酒,叹了一声,“人啊,真是奇怪。越是不可思议的事,便越要去探究。在下遍寻古书,竟然被我找到了一些细枝微末。”
听他此言,唐方的眉头不由的拧在了一处。难道,自己始终逃不过命运吗?那必是关于神秘传说一事,难道那传说中,也有自己?那么在千百年前,自己的命运就已经被定好了吗?
夜寒洲的眼睛由于醉而更显得迷离,他望着唐方,却似穿透了她望向远处,“天地初开,有神物降世,然世人愚昧,以为世间只有阴阳。神物自行而封,仅以阴阳相锁,而无混沌之灵。双阴日,正午的阳光被地狱的使者颠覆,守护者将在死亡中重生,轮回之盘停止转动,三界之锁从此诞生。当阴阳混乱,五行破时,混沌之灵现世,神物重新降生......”
说到此,却突然停住了。
唐方听得入神,“然后呢?”
夜寒洲摇摇头,“然后,便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唐方觉得奇怪。
夜寒洲的眼中,竟然显出了惊惧。“那记载事由的古书,突然无火自燃,竟整个陵墓烧毁了。”
晕!这夜寒洲的好奇心倒真是不小,听他的话,像是去盗墓时找到的古书。
夜寒洲仿佛陷入了那恐怖的回忆,“那火势青蓝,烧了几天几夜,幸亏恩师及时将在下从古墓中救出,而在下竟眼看着那黄帝之墓,在冲天大火中,化为灰烬。而一切关于黄帝之前的记载,全部在那在火中,被毁灭......”
唐方的嘴巴,不由得张成了“O”字型。天哪!他竟然找到消失已久的黄帝之陵!而且竟然入了陵墓,只为查找古书!不管这话真与假,即使是编造的故事,也够骇人的。
不过不应该是故事,若不是自黄帝之前的记载,他如何得知这些隐秘?他说的那预言唐方没有听过,可那混沌之灵,确是真真实实的存在。阴阳乱,五行破,不正和“三分天下,离合之珠现世”的传说不谋而合吗?
“那,公子的恩师?”按他的说法,那青蓝这火,必是天火。而从天火之中救人,或许,这夜寒洲的恩师能了解一切吧。
夜寒洲又饮了一杯,“在下幼时,曾拜袁天罡为师,是他老人家未入门的弟子。”
“!”
大唐国师!传说中可以通天彻地、知晓过去未来的一代宗师!
[ 本帖最后由 唐·方 于 2008-8-27 15:39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