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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是帮众召集之日,叶听箫一手阅着管事送来的书信,一面淡淡道:“几日后便是帮战,各位切记厉兵秣马,准备好一切,莫在关键时刻出了岔子,坏了琼花阁的威名——可都记清楚?”
台下应声成片,他满意地笑笑,脸上浮出君临天下的傲气。
无人对他些微的倨傲有任何微词——因着他,琼花阁才得以在三界中立足,至于今日的地位。众精英无不摩拳擦掌,似帮战就在当日一般。众人交头接耳谈论备战事宜时,叶听箫复轻咳一声,道:“近来豪杰并起,各帮派间竞争可谓到了极至——是以诸位定要齐心协力,切忌内讧。”言讫,还若有深意地瞄了冷无痕一眼,当作特指。
冷无痕同样捕捉到了他眼角的余光,却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如反抗一般朝夜瑶一翻白眼,以示不满。
叶听箫情知以她的秉性绝不会善罢甘休,但大庭广众之下却又不可直接了当地点名道姓,便苦叹一声,作罢,挥手让帮众自行散去。
夜瑶倒未看到冷无痕那带着挑衅意味的白眼,径自离去,准备回普陀山去。然而到了帮派门口,却有无数石块从天而降。她一个抬头,金玉双环闪电般地从袖中滑出,在空中利落地划出弧线。她的招式也端的厉害,寥寥数下,石块便碎作大片大片的石屑落下。她掸了掸衣襟上的屑末,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路上,微湿的风扑面而来。她竟有些发笑地摇了摇头——那叫冷无痕的又明白什么呢,自己对叶听箫的感情并不是爱,又何苦和自己四处作对,直至最后弄得捉襟见肘、锋芒毕露呢?罢了罢了,也随她去,当务之急尚且不能与冷无痕扯上关系。
那时云淡风轻,一丛翠竹玲玲相碰,清脆作响。远远地,就已在山脚下听闻了豆蔻之年开始就已熟识的声响。那声响仿佛从极远的地方飘忽而来,又空灵如谪仙一般地悄然远去了。有空邈的语声似能穿过一切一般,赫然响起:“夜瑶,是你回来了?”
师父么?她一惊,提起裙褶便踏上了蜿蜒的林间小径。
观音依旧坐在潮音洞中的莲座上,肙烟眉,秋水目。若不是早已看透了凡尘,师父在凡间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吧?她不着边际地想着,却仍是按照师徒的礼节盈盈一福:“徒儿见过师父。”
观音见到弟子,脸上殊无喜色,蹙眉道:“怎么,病了?”
开门见山的征询让她微微一愣,道:“没有。”
“徒儿声音虚浮,脚步亦虚浮,这倒是瞒不了师父。这莫非是失了声,怎会用内力逼迫喉头发声?”观音缓阖双目,轻叹两声,徐徐下座,“是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么。”
“还是师父最了解徒儿。”惊异于莫名而来的恬柔,她微微垂首,“但,恕徒儿不能一一告诉师父——请师父宽恕。”
“又何要逼迫你说出呢?”观音笑道,“只是,夜瑶,一个姑娘家独自出门在外,倒是要保重身体。”
夜瑶颔首,从袖间取出一张毛边纸,轻轻展开:“师父,徒儿急需这种叫天山雪莲的药草来救人一命——不知师父是否见过?”
沉吟片刻,观音有些惊骇地脱口呼了一声:“天山雪莲?”
“师父?”有些讶异地,她抬头碰上观音带着点点惊诧的目光。
“徒儿啊,为何要有这些执念呢?”观音手握那张薄薄的毛边纸,唇角露出几缕苦笑,“那天山雪莲,人间至宝……不是师父打击你,而是就算师父拼了所有的道行,也未必能弄到啊。”
夜瑶悚然一惊,指尖一颤。
“火隐蛊?”观音的指尖触到了她细弱的桡骨,低低出声,“怎么回事?”
“师父……别问了。”她眉梢一滞,竭力掩盖眉间流泻出的隐忍。
“你被人下了蛊毒?!”观音大惊,已退了平日的冷定,手不由分说地紧握住了夜瑶的右腕,细细感受那带着蛊虫的脉搏。
神祗的手并不是凡人所想象的没有温度,而是带着幽婉缥缈而切近的温存,顺着血脉一直延及到心房,流向全身,使那些在蛊毒的烈火中挣扎的夜晚在令人回忆起来时,不会一直凉到心里,脑髓里。
“师父。”她喃喃着,有泪水无法抑制地从眼中落下,濡湿了观音的手指。
一切都不是真实的——琼花阁里的欺骗,深深庭院中的贵公子,都没有让她感受到身边贴近肌肤熨妥心扉的温存。只有眼前这张似看透世事的脸是真实的,一起一伏的脉搏中流向全身的温暖,是真实的。她又是怎样骄傲的人,若不是身边尚有人这样关怀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这一切表现出一丝一毫。
观音不语,只是轻抚着她的背,如一位温和的姐姐在安慰受伤的妹妹。
——徒儿,你最终没能明白。
尘世太冗杂,所以前生我就选择了脱离它。你却太痴,痴得自寻烦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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