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识君同人创作大赛】莫失莫忘

莲忱

       我叫莫忘，是一个傀儡人。

       听小笛说，我是主人十二岁那年误闯墨家禁地，冒着生命危险从禁地内带出的附着强大灵气的机关木。

       他整整耗费了七年时间，才将我制作成一个完整的傀儡人。

       自我诞生起，主人便倾其所能，悉心传授我墨家机关之术。


       主人曾经对我说过，我是他制造的所有机械偃甲中耗费时间最久的，倾注他所有心血和高超技艺所制作出来的，堪称完美精湛的机关傀儡人。

       简而言之，我是一个没有任何弱点的机关傀儡人，就如同主人的名字一般，没有任何缺损。




        我的主人，姓莫，名无缺。

       本是长安一名门将领之后，因家中忽然遭遇变故，父母双亡，尚在襁褓中时，机缘巧合下被路过的巨老夫子所救，带回了墨家村，并将他交到莫夫人膝下，由她亲自抚养。

       因自小生活在墨家村，主人每天都能接触到各式各样的机关偃偶，久而久之，更是耳濡目染，他自记事起便对墨家机关之术产生了浓厚兴趣，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

       其实主人原本没有名字， 只是后来才随了莫夫人之姓，而巨老夫子更是亲自为他起名为无缺。

       意指即便家破人亡，但也希望他能在墨家村长久的庇护之下，平安长大成人，一生无忧无虑，再无缺憾。


        我曾经问过主人，为何要给我起这样的一个名字。

        莫忘，究竟何意？

       主人当时正伏于桌案，神情专注的翻阅着一大堆典藏书卷，听到我的这句疑问，他先是微愣，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会问他这样的问题，随后，他抬眼将清明温润的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略微沉吟片刻，才稍稍作了一番关于我名字的详细注解。

       他说，他为我取这个名字的用意，是希望我能时时刻刻提醒他不要忘却墨家之术，做到永远不失去本心，不背叛初衷，从而时刻谨记墨家祖训，以此来警示自己。


       当时的墨家村，正值偃术巅峰时期，更是成为了聚集机关偃术精华的所在地。

      只是后来，由于天机城的出现，墨家村才渐渐退隐。

      当时，第一代城主车辕邀请巨老夫子同台比拼技艺，因着极为高超和新颖独特的机关偃术，彻底将墨家村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偃术超越。巨老夫子自叹技不如人的同时，连连感慨后生可畏。


       其实，天机城的偃术和墨家机关之术，同为偃术一脉，招数大多相似。可一对比，墨家机关之术就略显死板，一味的墨守成规，不似天机偃术更灵活巧妙，攻防环环相扣，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这样看来，天机偃术好似是在墨家机关之术原始的基础上进行了大规模的提炼，并加入自己对偃术的见解，一番整改之后，则出现了一个全新的升级版的偃术，可谓是偃术界一大幸事。


       再后来，墨家村渐渐敛起原先的锋芒，极少在偃术界露面，心甘情愿退到幕后，大有隐居避世之意。巨老夫子自那场比拼回来后，进行了长期的闭关，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遗憾的。

      之后，莫爷爷吩咐全村的人，私下里不得再议论这件事情，若有违反者，立即在族谱中除名，逐出墨家村。众人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皆不敢随意造次。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件事却成了主人心头的刺，且越陷越深，根深蒂固，亦无法释怀。

      之后，主人变得愈发沉默寡言，终日把自己锁在房中，一味地钻研如何破解天机城偃术，整个人性情大变。而他制造出来的机械偃甲均擅长强攻，尽显杀伐之气。

      而我再一次见到主人的时候，他昔日的温和，荡然无存。

      他所有的耐性终究还是被这心头刺给磨平了啊。我整个人一颤，眉心一皱，那会儿明明还是初春，我却觉得他周身裹着寒冬的凛冽，独自一人走在霜雪里，谁也拽不动他。

      墨家祖训里有一条戒律：不得私自制造杀伐偃偶，违令者立即逐出，永生不得召回。

       我劝主人，莫要一错再错下去。为了拦住他的去路，我被他手下的偃偶误伤，半张脸被毁。那一刻，我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淡漠，快到我无法捕捉，仿佛那抹心疼只是我的错觉。

      他说，莫忘，为什么不躲？

      难得语气里多了一丝柔和，但也仅仅只限于此。

      他又问，莫忘，疼吗？

      随即伸出手朝我的脸颊探去，脸上带着几丝愧疚的温柔。我被这份类似施舍的温柔刺痛了双眼，下意识地往后一躲。他神色一僵，伸出的手忽然凝固在空中，再没有任何动作。

      我固执地不愿让他修复伤口。

      他只是神色淡漠的看着我，终是妥协。

      此后，我终日以轻纱遮面示人。

      疼吗？

      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也这么问自己，甚至找不到任何答案。

      偃偶怎么会疼呢，偃偶只是偃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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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始终记得那日，主人当着我的面销毁了所有杀伐偃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我平静的抬起头，四目相对。他的漆眸里倒映出我固执的样子，我感觉他好像在看我却又不是真的在看我。那时的他，整个人看起来落寞极了。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什么是无能为力。

       我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朝他走近。

       你还记得你为我取这个名字的初衷吗？

       我问他，手中的拳头越攥越紧，直至骨节泛白。

       莫忘啊，我怎会忘记呢？

       他看着我，眸中闪烁，神情微微有些动容。

       也罢。

        见我许久未有回应，主人只当我对他心存芥蒂，轻叹一声，拂袖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刚刚他说的那句话，忽然很想哭，鼻头隐隐发酸，却怎么也落不下一滴泪。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天生带有灵气，即便成为了一个傀儡人，身心也和普通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我知喜怒哀乐，亦知冷暖疾苦。

       接下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主人依旧传授我墨家之术，格外尽心竭力。我们都只当那件事情并未发生过一般，二人皆是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就这样，日子过得平静无波，一晃又是七年过去了。

      七年后，正逢主人而立之年。

      忽然有一日，他随着一大批身怀绝技的偃师，一同来到天机城下，加入了一场盛大的比拼。主人凭着高超绝伦的技艺，最终赢得了第一任城主——车辕，并获得他的赏识。

      最终，主人成为了天机城第二任城主。

      后来，老城主车辕将毕生所学《天机卷》传给了主人，他希望主人能继续潜心修炼，将天机城发扬光大。

      临走之前，老城主只对主人留了一句话：不久的将来，若是有一个人带着路氏族徽前来天机城，那么，他就是天机城第三任城主。

      匆匆留下了这句话之后，车老城主便离开了。



       主人正式接任了天机城城主一职之后，也将我一并带去了天机城，并由我担任护法一职。

       接下来，我就和一个名为魅的男子一同看守天机阁。

       魅是一个白发紫衣的青年，五官端正，凤眸狭长，整个人看起来阴柔邪魅，笑起来还带着极为致命的蛊惑。明明是一副雌雄莫辩的样子，却甚是讨人欢心。

       整座天机城内的偃师们，还有几位长老甚至主人，都蛮喜欢他的。唯独我不一样，虽然说不上讨厌，但也不是很喜欢他，经常对他爱理不理的。

       可他却丝毫不在意似得，一直频频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怎么喜欢他，大概是因为他的性子太聒噪了吧，明知我喜静不善言，却还是三天两头的来扰我清净。

       除了主人，或是阁中长老的命令，我不会刻意去记旁人说的话，更何况都是些无用的鸡毛蒜皮之事，我又何必花费力气记下来。奇怪的是，我却独独记住了他的原身是凌霄花这件事儿。大概是因为这关系到天机城的命脉，我才稍稍有些上心吧。


       简单来说，魅就是整座天机城的守护者，他的一切都和天机城息息相关。当我刚知道他是凌霄花所化后，还诧异了许久。也难怪，他每次在修炼的时候，便会有一盏花瓣形状的，看起来极为精致的铜制器皿出现在他的面前。想来，这就是他的原身，凌霄之花了吧。

      每次看他修炼时，那个花状器皿内则会升起一道紫色的光亮，伴随着簌簌飘落的绛紫色花瓣。

      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这副景象的时候，也被此景象惊艳，愣了很久。

      为此，我还诧异感叹，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花呢？

      后来，我大量翻阅阁内的典藏书籍，才知道凌霄之花和天机城之间的重大关联。

       典籍上记载着，天机城是由天机山上的凌霄之铜所铸，而这凌霄之铜原本不叫凌霄之铜，它只是普通的铁矿。一直到凌霄花的出现，整座天机山意外的有了灵气，接着，凌霄花越长越多，灵气也越来越盛。紧接着，整座天机山上的铜矿都沾染了大量凌霄花的灵气。

       最后，这幅新奇的景象无意被云游四方偶然路过此地的车老城主发现，随后，他便兴致盎然的带领着家族内一大批技术高超的偃师，前来采集铜矿，并围绕着整座山，齐心协力一同建筑，这才有了这样一座坚不可摧，高大宏伟的城池。

       而凌霄之花始终是整座天机城的灵魂，无法剥离亦无法磨灭。


      了解这层关系后，我合上书籍，深吸一口气，一抬头，便瞧见主人站在天机阁门口，他依旧长身玉立，温润平和。

      我不知道他到底来了多久了，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许是我翻阅书籍太专注了吧，竟毫无察觉。

      莫忘，过来。

      他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温和的浅笑，伸出手示意我过去。

      我起身缓步走到了他面前。

      好了，转过身吧。

      他依旧是温和的语气。

      我点了点头，乖巧地转过身。

      忽然，身后被安上了类似机械一般的器具，接着，是一阵机关运转的声音，随后戛然而止。

      好了，莫忘，转过身来吧。

      头顶上传来主人低沉醇厚的声音。

      转身那一瞬，我用余光微微一瞥，才发现，主人是在我身后安了一对金翎。

      这对金翎形状酷似蝴蝶羽翼，可是又不同于一般的羽翼，这对灰色铁翼被分为四瓣，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在边缘镀上了一层精铁，细细蔓延开来，遍布整个铁翼，看起来格外熠熠生辉。

      而那精铁呈亮金色，是取自百炼神兵锻造而成的，坚韧无比，能抵挡一切绝世兵刃的攻击。

      如此精致巧妙的设计，处处暗藏机关，当真是严谨又周全。


      主人说这是给我的生辰礼物，他揉了揉我的发，问我，可还喜欢？

      我生平第一次收到生辰礼物，心怀感激的连连点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他笑笑不语，随后离去。

      我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直到主人的背影消失在天机阁前，我才拭去面纱下的泪。

      以前在墨家村的时候，常听巨老夫子念叨：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这样的话听的多了，心里竟然隐隐萌生出了很固执的情感，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荒谬。大概是由于我的固执吧，越是荒谬的东西，反而越让我觉得真实。

      是了，我希望自己常伴主人身侧，直到主人垂暮之年，待他离世之后，与他合葬墨家禁地，长眠于此。


     可最终，主人离开天机城时，并没有带上我，他给我下了最后的命令，让我永远守卫着天机城，和长老们一同辅佐每一任城主。

     自路氏族人带着徽章出现在天机城的那一刻起。我就看到主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我很久没有看他那样笑过了。

      那少年，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带着独眼眼罩，眼罩上面隐隐藏着众多机关，模样很是俊秀青涩，个子跟我差不多高，明明还这么小，却满头银丝，整的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他的身旁飞着一只圆球形状的黄色物体，模样憨态可掬，他叫它哒哒，是一只小鸡。

      那少年说，他叫路少天，将是天机城第三任城主。

      小小少年脸上带着无限自信，语气也是格外认真。

      那副严谨的模样让人莫名觉得熟悉。

      渐渐地和我记忆里，年少时期主人的模样互相重叠。

      太像了，简直和当年的主人一模一样。

      看着主人交代完一切，转身离去的背影。

      我忽然想起来，数年前，我睁开眼，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

      他就跟我说，莫忘，这是你的名字，你会成为我的骄傲，你会是整个偃术界最厉害的偃偶。


      最厉害的偃偶吗？

      或许，会吧。

      看着主人渐渐离去的背影，我扇了扇背后的金翎，轻声道。

空蒙

让我们一起坐上末班车，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