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儿,亮儿,你们在哪呢?……”
程夫人带着一群家丁四处搜寻两个年幼的孩子,程怀默和程怀亮。先生说他们没去学堂念书,却也四处找不着人影。 此时的他们,早已偷偷跑出长安门去玩耍。 “弟弟别怕,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的!”怀默拍拍胸脯,对弟弟说道。 “那我们四处看看吧,有什么新鲜玩意吧!”“恩。” “啊!”怀亮惊得后仰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怎么了?” “哥哥快看,那是什么,好吓人!” 怀默慢步走向那堆草丛,缓缓拨开草丛,只见一只小东西龇牙咧嘴,眼睛瞪得大大的,貌似凶恶地望着他,嘴里还发着“嗞……嗞……”的声音,好像很不友好,但那发育不全还强挤出来的牙和那全身的毛茸茸又让人感觉别样的可爱和亲切。 “你是谁呀?”怀默问道。那团小东西慢慢合起了嘴,仿似心情略有一些平复。 “你的爹和娘呢?”小东西低下头,蜷成一团。 “你也是偷偷出来玩,和爹娘走散了吧?我们帮你找爹娘好吗!” 说着,便一手抱起了他,以往的顽皮气却有几分收敛,显得有些严肃。奇怪的是这小东西竟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暖暖的躲在他的怀里。 “弟弟,他现在找不到父母,我们就把他带回家吧,不然在这外面他会被坏人带走的!” “可是哥哥,他好凶!” “没事的啦,你看他现在不是很乖吗!” “那好吧,我们已经偷偷出来这么久了,被爹娘知道了肯定要挨骂了,我们快点沿着来的路回去吧!” “恩!” “这可如何是好啊?”程咬金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还不是学你天性顽劣!” “夫人,话也不能这么说呀,顽皮是孩子的本性嘛!” “父亲、母亲,我们回来了!”怀亮的声音已远远地从屋外传来。 母亲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 “怀默你怀里的是什么,怎么带了个畜生回来,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母亲,他偷偷溜出去玩,走丢了,找不到爹娘了,好可怜的,我们就收留他吧,只要帮他找到爹娘他就可以回家了!” “胡闹,这怪物来历不明,面目狰狞,万一弄伤了你们怎么办!” 怀默的眼神变得柔软,多了几分忧郁。怀里的小家伙也沮丧地缩了回去。 这时程咬金走上前来,拍了拍夫人的肩膀:“让他留下吧,也好与孩子做个伴。” “哇,太好了!谢谢父亲!” 等到孩子们都回去休息后,程夫人忍不住问:“夫君为何要让那个小怪物留下!” “这家伙虽然看似凶恶,实则生性乖巧,憨实可爱,如果没有受到威胁,是不会轻易招惹他人的。” “你又怎知?” “我曾游历四方,征战四方多年,曾闻在大唐境外的小西天,有一种灵兽,名唤噬天虎,默儿带回来的虽是幼虎,但颇有灵气,看其身形表现,如果猜的没错,应该就是噬天虎的幼虎,只是我也只是听闻,也不知道所谓的小西天究竟在何处,也不知他又是从何处来到此地。而今他能有幸被默儿带回,我见他对默儿也十分亲切,也是一种天赐的缘分。让他和默儿一起,也许能磨练默儿的心性,也赠与他们一段友情吧。” “夫君果真深谋远虑,我等妇人还是考虑不周啊,那就将他留下吧。”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父亲说希望我长大后做个骁勇善战的人,建功立业,为国效力,既然你是我的好朋友,那也应有这样的豪情吧,就叫你骁骁吧!”小家伙摇了摇尾巴,一头闯进了怀默的怀里。“骁骁,哈哈……”每逢夜晚,骁骁不是在屋外看守,就是在屋内看守,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安详。 日子一天天过去,怀默和骁骁都一天天长大,怀默已成人,英俊潇洒一改儿时顽皮风貌,骁骁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弱虎,而是四肢强壮,身形魁梧,胡须上扬,眼睛炯炯有神,十分神气。他们胜似兄弟,他们能互相理解彼此的言语与心境,一个人与一只老虎,似乎也能成就一段美谈。对于程大公子有一虎为挚友,在长安已不是什么稀罕事。 直到程怀默第一次上战场,这对生死相依的兄弟又怎能分开,自是出生入死,如影随形。战士骑马,怀默则骑着虎,此虎身披铠甲,一跃数米,攻守迅敏,一击重创,敌人见之畏之。果真兄弟同心,每战每胜,刀枪剑雨、血雨腥风在他们面前似乎成了日常的训练,谈何畏惧,他们的感情日益坚定,宛若同气。诸多征战后,怀默官拜将军,骁骁也成了大唐一奇将——战虎骁骁。多年来雪里来,风里去,似乎一切光景如旧,只是他们都一样在成长,一样在战场的风沙里领悟岁月的苍茫,生命的脆弱。 “就让我最后一次与你同战。”骁骁晃动着那硬朗的胡须,用沧桑的语调说那只有怀默能听得到的话。骁骁衰老的速度似乎要比怀默快得多的多。 “你不想再上战场了么?这么多年,同我戎马征战,你也累了。那打完这仗我们就解甲归田,从此不问军事。”怀默俯下身,抚摸着骁骁的头,轻微一笑,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在所有士兵冲锋上前,胜利在望的一刻,骁骁从空中重重地摔了下来,无力感顿生心头,“骁骁!”怀默虽也从虎背上重重地摔下,却早已不顾疼痛,只念这生死之交,像当年一样,温柔地把他抱在怀中,只是他已经长得太大,怀抱早已容不下完整的他。 骁骁耷拉着疲惫的双眼:“别难过,我寿数将近。所谓生,道之化境;所谓死,还道于天。天地万物,没人能躲过,生死有命,皆有定数,不容强求。” “可是我还没有兑现当年的承诺,帮你找到父母。”歉疚与悲伤之情错综交错复杂地洋溢在怀默的脸上,生性敦厚的他没有想到之前以为是随便一说的话竟成了永别的前言。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直到遇到你这样的兄弟,同我读书论道,强身习武,携我四处征战,游历四方,给我以至上的殊荣,如此乘奔御风,在生命的巅峰走了一遭。能得一知己惺惺相惜,我不枉此生了。吾之挚友,勿念。”说罢,他慢慢地闭上疲惫的双眼。那双曾精灵通透、犀利无双的眼睛,似乎太疲惫,以至于想永远休眠。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脸颊上滚落,在寒冷的季节里散发着温热。 怀默为昔日挚友立了一个冢,碑上却无字,他也会同意吧,戎马一生,终归尘土,只留一寸清净方可。又是一年清明,怀默坐在冢前,唱起了不知何时流传的古曲:“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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