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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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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3 18:0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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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湖北
镜花水月
文/草莓泡芙
楔子
我将深冬纯白的吐息绵亘成大片大片覆盖空白的记忆;我用沉默的暮色填充明日的拂晓,水声欸乃之中梦不会醒来。
一
温热的暗红色液体,如同倾泻出的红酒,纯粹无杂,在晨光中扬起一个光滑的弧度,顶端闪烁着细小的光点。最终溶入女子墨色的披风,成为她破碎战袍上的又一朵斑驳。
纤细的臂膀往后一拉,如藕的手臂连同粘稠的血液一起,缓缓抽离对方的身体。肌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勾出了一层鸡皮疙瘩。黑曜不满地蹙了下眉,垂下的手在风中轻轻一摆,有几滴血液被拉伸成美丽修长的妖艳弧线。径自越过开始失温的尸体,她将目标锁定在不远处一名白衣女子身上。
“你一直看着,不怕吗?”踱步至前,完全沐浴在胜利的曙光之下的黑曜,悠然地说。
似是闻所未闻,白衣女子依着树干,怔怔地看着黑曜朝她走来。丛林中的阳光有些氤氲,隔着树叶擦上她额前的碎发,却将女子的素脸衬得愈发憔悴。如水般湛蓝的瞳仁,似被蒙上了灰白的尘埃,黯淡无神中,倒映出黑曜暗藏杀意的婉容。
盯着白衣女子瞳孔中近在咫尺的倒影,黑曜不自觉地牵起一抹笑意:“呵呵,那么在你死之前,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
“我在问你话呢,你是哑巴么!”失了耐心的黑曜举起手刀,朝白衣女子劈去……
一个白影,由远及近,在黑曜的手未落下之前,拉过树旁的白衣女子,闪到一侧。而在此瞬间,白衣女子原本靠着的树干,骤然断裂开来。
黑曜揉了揉她微微发疼的右手,别过头,转着她流光溢彩的眸子,盈盈一笑:“蓝染……”
二
蓝染将方才从自己手中救下的女子安置在他们栖息的山洞中。而站在不远处的黑曜正牢牢拳握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她精致下巴,冷冷地注视,凝重和轻蔑的眼神透着与她年龄所不相仿冷峻。
“慈悲为怀的蓝染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黑曜的声音,平静的夹杂着些许清冷,却仿佛浸泡在冰冷中的露水,带着令人恐惧的寒意。
“你放心,”他的声音隔着空荡的山洞传来,叠着层层回声,叫人分不出喜怒,“这个地方,只剩我们三人了。”
“哼,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要阻止我杀她?”
白衣女子浅浅地呼着气,她紧闭着眼睛,薄如蝉翼的睫毛微微颤抖,落入蓝染眼中显得分外无辜:“黑曜,已经够了……”
“够?”嫣红的唇轻巧上扬,如同月夜下含光冷凝的水露,幽然乍现却又格外明亮,“你难道忘了,祭台上的黑白羽翼,只有两对么?”
“……我没忘。”
“那么,你是不想回到大唐,想继续待在这个镜中的世界?”
“镜中的世界……”探出山洞的蓝染侧着扬起了头,将光洁的手背搭上额角。于是午后的斜阳便被推挡在外,投影在眼中的,是远上犹如琉璃瓦片堆砌而成的,一成不变的蔚蓝苍穹。
他依稀记得那日,天空降着小雨,淅沥沥的打在身上,渗着透彻心扉的凉意。菩提祖师的灵镜要在十五月夜吸取星月光华之气,于是将镜子放上观月台,便准备离去。未料那光滑的镜面突然发出强光,刚转身的蓝染,还未来得及惊呼,便被吸入镜中。于是,鲜血、狂战、生命的流逝,就这样赤裸裸地被剥开,淋漓尽致地展现于他眼前。
他并不是济世行医的化生寺弟子,若不是他有着对灵力精准感应的天赋,也不会踏入三界,拜入方寸山为一名三清道童。而黑曜则恰恰相反,出身于阴曹地府的她,对血肉横飞,尸横遍野之事早已司空见惯。于是,每当黑曜与他人厮杀时,他总会被阵阵惨叫声和嘶吼声惹得不住战栗。无奈,只得在远远躲在一旁……
眼不见为净,亦或是冷眼旁观?
数日来,这个问题犹如垂梁之蛇般盘附于蓝染脑中。和黑曜一样,他知晓这个世界的法则与规律——来自三界之中的数百人,皆因不同原由被吸入镜中。而后他们发现,在这片好似梦境的世界,他们不会感到饥饿和严寒,时刻都有着充盈的体力。只是他们无法逃脱,无法离开着镜中的世界。直到蓝染无意中在祭台前遇到受伤的黑曜,两人一起发现祭台上的两对黑白羽翼,他们才意识到,相对于这个世界中的数百人,能离开这里的,只有两个人。
“再等等吧,黑曜。我只是……不想再徒增杀戮了……”男子垂下无力的额发将浓郁的眉梢稳稳一盖,漆黑的双眸幽深而清澈。
黑曜用手拢了拢被风吹乱了的头发,表情悠闲而甜美:“在我杀了数百人后你才和我说这些,蓝染公子,你还真是后知后觉啊。”
“黑曜!”
女子抬起手,掩住嘴角,略带羞涩地道:“呵呵,好吧好吧,谁要我之前依赖于你的能力呢?”她抬起光芒涌动的瞳孔,“只是,你可别忘了,这是一场名为杀戮的游戏。”
三
小小的拭剑石晶莹剔透,七彩的光华在石中上下翻涌。黑曜扑着轻若蝶翅的睫毛,目光透过晶石,蓝染由远及近的身影被披上一层霓虹斑斓,却又显得扭曲歪斜。
她将葱葱玉指依次合拢,收纳于掌心,拭剑石溢出的光芒便被逐渐覆盖:“怎么样,有发现出口么?”
面色疲惫的蓝染,在看到黑曜后,倦意的神色渐渐收拢了起来,结成冬日下宁静冰冷的湖泊:“除了那面巨镜……”
“呵,那就是说,没路了?”黑曜起身,拍了拍膝盖,朝山洞走去。
蓝染眼疾手快,在黑曜迈出三步后奔至跟前,伸手一拽,黑曜洁白的皓腕,便被牢牢握住:“黑曜,住手!”
被唤的女子转过头来与他对视,眼神波澜不惊仿佛海面:“蓝染,已经三天了。”
镜中的世界,同外界一样有着日夜朝暮,只是不知是虚是幻。苍茫的天地间,地平线上,落日正在颓败地往下沉,鲜红色的余晖里,是蓝染皓洁的面容。
他举目远眺,展着清冷的微笑:“莫怕,山人自有妙计。”
黑曜看着男子温润的笑容,平滑的眉头不自觉地崎岖起来。天和地渐渐昏沉起来,氤氲开来的夕阳将女子的眸子衬得诡谲昳丽。她顺着男子的目光直直望去,视野的彼端,是白衣女子猎猎作响的裙摆。
四
“你可知,那与你素不相识萍水相逢的男子,为你付出了多少呢……”
黑曜托着腮,依着身,盯着白衣女子雾蒙蒙的眸子喃喃自语。正值午后,她们靠着一棵参天的巨木促膝而坐。艳阳的光芒被茂密的枝叶裁地支离破碎,金灿灿的撒了一地。树影婆娑,无暇的光晕很自然地浮在女子们的脸上、臂上、裙裳上……将冷的衬得更冷,艳的烘得愈艳。
黑衣墨发的女子将托得发酸的手垂下,换上另一只手:“这儿的出口只有一处,那便是山顶上的一面巨镜。嘛,这是我和蓝染推断出来的,因为我们是被镜子吸进来的,那么自然也应该是通过镜子出去的。只是,那镜子周围布满了结界,若不戴着这个世界特殊的护身羽翼,还没摸到镜子之前便会被结界所困,仍人宰割。之前,就有无数个笨蛋被困在那儿,然后就被我……”
“……”对面的白衣女子依旧睁着她无神的双眼,仿佛没有生命般,沉静的连起伏的呼吸都不易令人察觉。
黑曜对白衣女子的反应置若罔闻,继续道:“可是那两对神奇的羽翼,被放在某处的祭台上。祭台上清楚地记载着——在这个世界里有生命的物体大于两个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无法触碰到这两对羽翼。”她直了直身子,双手向上伸了个懒腰,“所以啊,为了离开这儿,我们只有牺牲掉一个人了呢。”
黑曜站直了身子,踏出树荫。捋过一束质柔的黑发夹在指间把玩,阳光无阻地打上纤细的身上,午后艳阳照得她十分暖和,满足似的弯了嘴角惬意一笑。踱过几步,她将自己漆黑的影子,投在依然坐在树下的白衣女子身上。而蹲坐着的白衣女子被突如其来的阴影所笼罩,顿时形影单吊的好似被逼入绝境的弱小猎物。
伸出手,她优雅得如同瑶池宴上披纱戴彩的仙女:“来,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去取祭台上的那两对羽翼了。”
五
琉璃面的巨镜,被鲜血染红的落花,以及被五芒星阵所束缚住的男子。
“明明还是活着的,可是这个世界已经宣判你为死亡了。你说这是不是很残酷呢,蓝染?”
被结界所困的蓝染闻声抬头,在看到黑曜和白衣女子身上附着的羽翼后,释然地笑了开去:“啊,因为相对于剩下三个生命的这个世界,除去现在处于‘必死无疑’状态的我,事实上只剩下两个了。”
“可是这‘两个’,是有变数的。只要我杀了身边这个玉瓷娃娃,那这个‘两个’里面,就包括你了哦。”黑曜聚集着手上因得到羽翼而获得的雷光,不紧不慢道。
蓝染闻言,望着两名女子的眼神多了份深邃。良久,他沉沉地呼了口气:“黑曜,我很累了。不管是在这里,还是那里……”
寂静压着满地厚实的落花,一时沉默得有些苍凉。
“是……么……”她终是开了口,素言闪过一抹落寂。牵起身旁白衣女子的手,震了震黑翼,浮上半空。
“黑曜……”
“那么我想,我应该不需要一个失去战斗力和求生欲的人,来作我的同伴。”扬起一抹婉约的笑容,她依旧是那个看惯生死,淡漠情愫的阴曹弟子。
蓝染看着朝他袭来的两束青蓝色电光,在满山的殷红下显得分外明亮,一片通白照得他忍不住皱眉眯眼。片刻后,他扩大的瞳孔里,便永久的沉淀着一片静谧的苍白。
终
黑曜的思绪,还未从踏过蓝染尸体的那段场景里回过神,映入她眼眸的,是一片赤红的大地。她正思索着,大唐三界之中,何处是这般情景。一转眸,便看见不远处赤红的大地上,聚集着数千名像她一般大的男女。人魔仙,他们拿着各自的武器,隔着数百丈,遥遥相望,如同敌对的两支大军。
黑曜还未明白过来,两队人马便飞跃而起,翔至半空,厮杀开来……
飞!?
附着黑翼的女子定睛望去,那厮杀在一起的数千人,皆是同她一样背附着黑或白的羽翼。黑翼砍杀着白翼,白翼击打着黑翼。一片赤红的,黑与白的战役。身旁的白衣女子,不知何时挣脱开黑曜的手,舞着翅膀,朝白翼人较多的方向飞去。徒留悬着冰凉的右手,止不住颤抖的黑曜。
新鲜的血液洒进地里,滋润着土壤,稀释成上好的朱砂。这片大陆,犹如一块巨大的鲜活的玛瑙石,流淌着勃勃脉动。
黑曜捂着唇,好不容易抑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她一抬头,竟觉得迎面而来的暖风,都夹杂着温热的血腥味。压制着因身体本能溢流而出的恐惧,黑曜竭斯底里地吼叫着:“这到底是什么啊!”
——这是一场,名为杀戮的游戏。
[ 本帖最后由 空灵之音 于 2011-4-3 18:15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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