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 瞳
文/玄小烨
惊羡紫瞳的美，犹如一轮幻日，明媚我的残碎。
爱慕紫瞳的美，犹如一道残阳，穿过我的生命。
悠悠天地，世上的山精妖怪，神仙佛陀何止千千万万。
锁龙坛，这个凡人眼中的无间炼狱，我已经习惯了雷霆的煎熬，还有鬼魅的噬心。并不是犯了错误的龙族才会被天兵天将抓来这里，就像我。常常能感觉到天火突至，然后被焚烧的妖龙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叫。还有凶神恶煞的雷公，拿着云霆锤，打出灿烂天际的电光，我仿佛看见通身黑光的饕餮，裂出了红莲般的伤痕。
这些畜牲本是罪有应得，危害人间就应该受到天神的裁决。可是，我并不是这样，就像我一出生就在这里。或者说，我被抛弃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将我只身在这里的，竟是堂堂的南海龙王，四海的霸主，人间供奉祈雨之神。
一直以来，龙族以龙角与龙眼为尊。那些没有龙角的怪物，叫做“螭”；而那些没有龙眼的龙子，便唤作“蝤”。我是后者，一出生便注定邪灵的妖怪，一降临人世，父王就可以毫不留情的弃我而去，不留怜悯。
“主人，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多少次，这样好奇的问他。
这是他修行的地方，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这地方，就像是一幅泼墨山水，又如与世隔绝的仙境。看山下云雾缭绕，天边氤氲中又晕开了些许微光。
在他的身边已经些日子，从他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生生世世伴其左右。
主人也带着我，他总是一个人，无亲无故，暗夜里独对寒光，心中弥漫不散的冷清。
“呃！可以不叫我主人，称我‘墨言’就行！”他的声音就像是平静安定的湖水，不起涟漪，不动声色。
我看不见他，连他的身形也很少触碰。因为我在锁龙坛那种不见日光的地方呆的太久，以至于不能适应外面的艳阳，甚至是薄日微醺。于是，他把我安在霜冷九州，他的佩剑上。在剑中，我可以用剑的灵力和寒气保住自己的龙身，不被外物所伤。
游走剑鞘，我发现自己在锁龙坛所积聚的邪气已慢慢褪去，玄色的龙鳞也愈发的通透澄澈，晶莹泛光。要不是墨言悉心的照顾和灵台甘露的洗礼，恐怕我还是人人生畏的怪物。
日落的方寸山，散落了一地的繁华和熙攘，只剩下道童们低声的诵经，还有虔诚的朝圣。俯瞰山下，我已不清是晚霞还是云彩，或者是深邃的记忆……
“大胆何人，这哪是你该来的地方？”守坛的天将怒斥道。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被将突如其来的话语所惊。难道来了什么人？不敢多呆，我唤起隐身咒，藏在龙坛角落里，偷听他们的话语。
“快让开，我本九华山瑄羡仙子！”那女子盛气凌人，大没有上仙的气度。
“这里是仙家禁地，还是快快走的好——”天将如是说。
那女子冷冷作笑，“我想来，谁能挡的了？”
语罢，便召出了自己的无关风月，那上古的神兵。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也不会看到，只感觉是一瞬或是顷刻。
淋漓的献血，洒在我的脸庞，血光过处，曼珠沙华烂漫绽开，展出一张张如花笑靥。不禁心头一战，她到底是来自干嘛的？
“别以为小小的隐身咒，就会骗过我！”瑄羡早已经洞察到了我的存在。
她唤起了一道金光向我袭来。
“啊——”我完全躲不开，恐怕她的法力远在我之上。
于是，我显出了龙形。冥冥之中，瑄羡压迫式的气场甚至让我窒息。
“我要取的就是你，这个没用龙眼的畜牲。想我的无关风月，用你们螭蝤二龙的血来
祭它是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狠心的仙人，血祭神兵，只为了保留武器似日月同辉的光泽和天地同寿的威力。
“纳命来——”说罢，她便用灵力倾注全身，黑暗无边的深渊一下里顿生光亮。
我感到不能动弹，奔雷之术也不能向她袭去。
“雕虫小技，不知天高地厚！”她的灵力越发的强大，每一次的光芒都让我隐隐作痛，黑色的鳞片裂开了野兽般的大口子，淙淙而来的血色湿透了我的肉体。无力的龙吟，仿佛变成了接引死神的号角。
突然，天那边飞来了几道灵符，难道是这魔女的帮手？
死期将至，我已不再挣扎。可是渐渐的，伤口开始愈合，我的气息也愈发的平稳。
只听，“仙子，欲炼神兵，何须平白伤龙性命？”风一样的声音。
“来者何人，敢管我的闲事？”女子的气焰仿佛脂染天际的红霞。
男子不语。又是几道灵符，化作了蓝光萦绕在瑄羡的身边，原有的金光护体，黯淡了些许。无关风月也不向先前那么的夺目闪耀。
“臭小子，有点能耐。”瑄羡低语念咒，唤出了飞剑。
剑雨而下，男子翩若惊鸿般的转身，躲开。
见这样下去难分敌手，男子毅然拿起佩剑，向我飞来。
仿佛有股力量束缚着的躯壳，恍然间变成了一道光，沿着剑端，盘旋而上。
就这样，我失去了知觉，闭眼而去……
三星洞外，东方露白，拂晓已久。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墨言深邃的瞳孔，玄墨般的不留白。说罢，便轻扣剑身。我在剑声的空谷传响中回过神来，把我从死神手上救下来的那刻仿佛就在眼前，又如烟散去。
心生感激，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肯为我拔刀相助，即便是帮一只没有双目的怪龙。 要是他人见了我，定会觉得我是一具不祥之身，一切丑陋的根源。
“对了，还不知道唤你什么！呃.......就叫‘龙幽’吧 ！”墨言向着我，眼睛里闪着光。我自然是高兴的，于是穿出了剑鞘，舞于空中。
方寸弟子向来以降魔卫道为己任。这一天，墨言和其他师兄弟下山除妖。从师弟们的窃窃私语中，我知道这是一只妖力滔天的狂豹，有千年的道行，还偷吃了镇元子的人参果，法力更是大增一步。墨言没有告诉我，一来怕我担心，二来小小的狂豹是敌不过他的霜冷九州的。
月亮还没下山的时候，一行人走到了波月洞的尽头，通身金毛的妖兽正撕拉着凡人的肉体，空气中弥漫这烟熏腐朽的恶臭。墨言右手拔剑，左手发去一道离魂符。然后，御剑而去。狂豹被符击中，发出了混沌的兽号，响彻洞府。
可是，剑中的我，感到佩剑的灵力已经大不如前，我的寄居使它黯然失光，法力锐减。
在几个回合后，墨言已经精疲力竭，一如年华不再的落日夕阳，只能干等狂豹的轮番夹击。师弟们自不是它的对手，死死伤伤，一派溃不成军的样子。
眼看着倾倒之势，我离剑而出，化龙腾飞。
“哼，没用眼睛的怪龙能奈我何？”狂豹发出了仰天的长笑。
的确，被他说中了。我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甚至是误伤己方的师兄弟。他的笑声刺耳，对我来说是一种嘲讽。
“小心......”一旁的主人向我跃来。
只听到爪子划破衣衫的声响。墨言的身子压来，仿佛已无丝毫的力气。
龙尾上可以清晰触到他奔腾的鲜血，犹如天降的罹难在我的心头不肯散去。
游龙在天，四周的黑暗，历历在目，永远的深渊沼泽要消逝那个救我性命，又为我附之性命的男子。
“畜牲，休得猖狂！”是菩提老祖的声音。
墨言，我的主人，在忍一会，我们得救了……
那一战之后，墨言的身子很虚，可我不能像他照顾我一样照顾他，我只是一只剑中寄活的生灵。
方寸之上，我听到了这样一个传说，天地初开，盘古的眼睛其一化作了天上的紫色甘泽，在太阳还没有出来前会在天涯海角出现片刻，相传只有心诚的有缘人才能看见。其二为昆仑山上的司马一家代代相传，每一个嫡亲都有双洞悉万物的紫瞳，可惜这一族已经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了。 紫瞳，如果我拥有了它，是不是也可以充满灵力，可以保护墨言，他在也可以不为我受伤？
就像一个旷世的魔咒，在我的心头许久。
等主人病好了，我一定要和他去天涯海角，寻找紫色甘泽，寻找我的紫瞳……
岁月如烟，一晃半年。
据村里的老人说：今天是一年之中，海雾最稀薄的日子，在天涯海角最能看见紫色甘泽。
这本是让人高兴的事，想我和墨言在这蛮夷之地也逗留了许久，却次次无功而返。
每一次的摇头叹息，我的紫瞳梦一点点的流逝，一如末日里计算生命的沙漏。
我多想睁开眼睛，看看那个男子。他在一定拥有最凌风的容颜，精致的五官。
在天还没用亮的时候，墨言去了，独自一身。怀揣着诚心和我期待，天涯海角，等待，寻觅，他再找一个梦，一个属于我的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外面是晚霞喷薄，还是夜阑人静。我只是静静的听着，海风的声音，仿佛墨言平日里的歌声，一曲天籁，一首歌谣。我想保护他，他也想处处护我，双生花般的依恋与相濡以沫。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墨言是踏着笑声而来，好像发现了神秘的宝藏。
“龙幽，你可以拥有眼睛了，灵力超群的紫瞳,太好了！”他开心的像一个孩子，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释然，这样的笑。
我也高兴坏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我的信仰，赋予我新生命的神。
这是第七七四十九天，我终于能离开无边的黑暗洪荒，寻找光明的天堂。
是墨言为我慢慢解开了包裹的白色的素布。他没有说一句话，仿佛也在和我一样期待。 最凌风的容颜，精致的五官，这些我终于能看见了。
不知道是几世几年，我的血脉已经和他相连，不分彼此。
生命中得一知己足矣，而墨言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无憾。
哪来的动静？簌簌的声音，惊起了一摊欧璐。
“终于，找到你们了——”是谁的声音？远方传来，又近在咫尺。
“是瑄羡！——”我忽然意识到，心中生出了恐惧。
语罢，瑄羡便已经来到了面前，发出了诡谲空灵的笑声。
那笑声，好像是盛开天际的荼蘼，声声不息，直达脑海，然后刺痛着孱弱的神经。
“呵，司马墨言，想你司马一家是多么的威风，现在怎么沦为瞎子！”
什么？……瞎子？…… 那妖女口中的人是？…… 墨言，我的主人？
我感到世界的崩塌，知道了什么，又不敢断言。忐忑中，我拨开了最后一层纱布——
世界开始明媚清晰，直到映入墨言那张绝美的容颜，这油墨画卷一般的面庞。 唯独是残缺的，没有画龙点睛之笔，没用双眸的犀利临风。 空洞的眼眶泛着未被风干的血渍，我的心却已经潺潺滴血。
你根本没有找到所谓的紫色甘泽，对不对？
你根本没有去找这也许不存在的东西，而是日日夜夜地思索着怎么帮我，对不对？
我实在不愿想，你每天强忍着笑容，可是人却日益憔悴。原来，我拥有眼睛的那一刻，便学会了流泪。
“臭小子，先送你去西天！”瑄羡唤起了飞剑，冷血的话语楚楚动人。
墨言已然成为了一个废人，连紫瞳都失去的凡夫俗子。剑雨而下，犹如席卷而来的盛典。我要守护你，我的主人，那个甚至愿意把眼睛给我的男子。
只身化龙，双眼发出异常奇异的光。萦绕在他的身边，我就是他的眼睛。
“死吧！”瑄羡恨意冉冉，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号。
“哧——”冰冷的短剑穿过我的心脏。我仿佛听见了背后主人的惊愕与不安。
“龙幽，你……”墨言啼血般的言语。
我笑了，当初你的拯救，你的护身，都恍如昨时。我的生命都是你的。现在，我只不过在为你做点什么。
身后有股强大的力量逼来。“送你们去阴曹地府！”瑄羡用掌力推进了我体内的剑。
“呃——”墨言扭曲的脸颊，透着痛苦与罹难。
霜冷九州的星光黯淡了，散落了一地的繁华。
恍惚间，我听见了墨言平日里的歌声，天籁般淡淡地，残留在空气中，生存在我的生命里……
惊羡紫瞳的美，犹如一轮幻日，明媚我的残碎。
爱慕紫瞳的美，犹如一道残阳，穿过我的生命。
唯有不朽的精魂在深夜长廊唱着不眠的歌谣，听着惆怅的风。
[ 本帖最后由 玄小烨 于 2011-4-24 18:35 编辑 ] | 
发表于 2011-2-4 15:4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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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辛苦顶下，加油
过年好
图和故事都很不错呢 期待下期
看看了。
来看看
墨言怎么内么好~~龙龙也内么有爱~~~不过怎么是介么个结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