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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酸(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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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2:21:5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来自:安徽
连载:甜酸   作者:饶雪漫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我看见满天花儿都开放,

  但我却不是那个歌唱的少女。 

  ——摘自田丁丁的博客《来不及学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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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2:27:53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安徽
梧桐又黄了,大雁又南飞了,秋天又来了,我们又开学了。

  我还记得,那是高二上学期的秋天,语文老师林庚给我们布置最老土的话题作文:理想与现实。我的开头是:我愿成为一个问题少女,然而我却循规蹈矩这么多年。

  林庚在我的这句话下面划了一条重重的红杠,并在旁边打了一连串的问号。这些问号飞舞蹁跹,东倒西歪,一个比一个夸张,一个比一个笔迹潦草。我甚至能够想象,他是怎样用两根指头将一支笔高高直立起,漫不经心地在我的作文本上胡乱写意。

  可是,除了这些蒙太奇般的问号,他却没有给我任何评价。我知道他是懒得评价,在他看来,一个高中二年级的女中学生有脸写下如此不知所云毫无斗志的作文,实在是孺子不可教也。

  我也只是可惜,他竟读不懂我字里行间的真情实意。

  当然不怪他,其实不只是林庚,很多人都对我懒得评价,这其中包括我的死党林枳以及我的老妈罗梅梅女士。如果说罗梅梅对我恨铁不成钢是多年以前就有的事,而我的同桌美女林枳则是最近才开始对我失望的,她总是在下课的时候歪着头问我:“田丁丁,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是啊,让你说我什么好呢?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我恋爱了。

  更要命的是,我没有爱上Rain没有爱上郭小四没有爱上吴建飞没有爱上飞轮海没有爱上183club,我爱上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相貌普通喜欢穿一件白色运动背心在操场上打篮球的老男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们的语文老师林庚。

  准确地说,我没有恋爱,只是暗恋,而已。

  爱上自己的语文老师,爱上一个永远表情温和的老男人。敢问,全世界还有比我更土的十七岁的女生吗?

  林枳看着我的眼睛,表情忧伤地问我:田丁丁,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我,想,告,诉,他。

  “好吧。”林枳低声说,“你最好换了短裙去他家,问他题目。”

  她把玩笑开到我的限制级,我的脸红得像蕃茄。她得逞,把头埋在手臂里咕咕地笑。我看到她雪白的脖子,忍不住想伸出手掐一把,看看她是红还是痒。美女就是美女,脖子都美得让人嫉妒到发狂。而田丁丁就是田丁丁,就连恋爱都是这么没有浪漫感。可怜我是真的爱林庚,我迷恋他上课时微带儿话音的普通话,迷恋他手指轻叩黑板提醒我们注意听讲时的神态,迷恋他微笑时眼角细密温顺的纹路,甚至迷恋他高高举起课本时的那双布满青筋的双手。如果他不经意和我的眼神相撞,我就有一颗想要去死的心。

  天中的秋天永远充满了变幻莫测的色彩,黄的草红的跑道,男生天蓝色的球衣和少女粉红的球鞋,组成一块巨大的调色盘,等待成为一幅好看的油画。但我是没有色彩的,灰色的我淹没于灰色的教学楼中,唯一庆幸的是我还有林枳,她参与我的喜怒哀乐,知晓并洞悉我的一切,没有她,我猜不到我的生活该有多么单调,就像开水就着白面包。

  夜里七点是晚自修的时间,但我忽然想逃课。因为晚自修没有林庚,林庚去了南京,那里有个为期一周的青年教师交流培训班,据说他是做为骨干,被特别招去的。三天没见到林庚,我像是被人抽去了筋,全身软弱无力。更没脸皮的事情是,我给他发了三条短消息,有问好的,有装模作样问问题的,他均没有回我。

  不回就不回,他以为他是谁?

  只是,我再也无心向学。

  林枳说好吧,我就舍命陪君子,今天我们都逃课,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去哪里?

  “算了。”林枳说完这两个字,一双大眼睛仿佛被点亮一般,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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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2:30:57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安徽
梧桐又黄了,大雁又南飞了,秋天又来了,我们又开学了。

  我还记得,那是高二上学期的秋天,语文老师林庚给我们布置最老土的话题作文:理想与现实。我的开头是:我愿成为一个问题少女,然而我却循规蹈矩这么多年。

  林庚在我的这句话下面划了一条重重的红杠,并在旁边打了一连串的问号。这些问号飞舞蹁跹,东倒西歪,一个比一个夸张,一个比一个笔迹潦草。我甚至能够想象,他是怎样用两根指头将一支笔高高直立起,漫不经心地在我的作文本上胡乱写意。

  可是,除了这些蒙太奇般的问号,他却没有给我任何评价。我知道他是懒得评价,在他看来,一个高中二年级的女中学生有脸写下如此不知所云毫无斗志的作文,实在是孺子不可教也。

  我也只是可惜,他竟读不懂我字里行间的真情实意。

  当然不怪他,其实不只是林庚,很多人都对我懒得评价,这其中包括我的死党林枳以及我的老妈罗梅梅女士。如果说罗梅梅对我恨铁不成钢是多年以前就有的事,而我的同桌美女林枳则是最近才开始对我失望的,她总是在下课的时候歪着头问我:“田丁丁,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是啊,让你说我什么好呢?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我恋爱了。

  更要命的是,我没有爱上Rain没有爱上郭小四没有爱上吴建飞没有爱上飞轮海没有爱上183club,我爱上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相貌普通喜欢穿一件白色运动背心在操场上打篮球的老男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们的语文老师林庚。

  准确地说,我没有恋爱,只是暗恋,而已。

  爱上自己的语文老师,爱上一个永远表情温和的老男人。敢问,全世界还有比我更土的十七岁的女生吗?

  林枳看着我的眼睛,表情忧伤地问我:田丁丁,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我,想,告,诉,他。

  “好吧。”林枳低声说,“你最好换了短裙去他家,问他题目。”

  她把玩笑开到我的限制级,我的脸红得像蕃茄。她得逞,把头埋在手臂里咕咕地笑。我看到她雪白的脖子,忍不住想伸出手掐一把,看看她是红还是痒。美女就是美女,脖子都美得让人嫉妒到发狂。而田丁丁就是田丁丁,就连恋爱都是这么没有浪漫感。可怜我是真的爱林庚,我迷恋他上课时微带儿话音的普通话,迷恋他手指轻叩黑板提醒我们注意听讲时的神态,迷恋他微笑时眼角细密温顺的纹路,甚至迷恋他高高举起课本时的那双布满青筋的双手。如果他不经意和我的眼神相撞,我就有一颗想要去死的心。

  天中的秋天永远充满了变幻莫测的色彩,黄的草红的跑道,男生天蓝色的球衣和少女粉红的球鞋,组成一块巨大的调色盘,等待成为一幅好看的油画。但我是没有色彩的,灰色的我淹没于灰色的教学楼中,唯一庆幸的是我还有林枳,她参与我的喜怒哀乐,知晓并洞悉我的一切,没有她,我猜不到我的生活该有多么单调,就像开水就着白面包。

  夜里七点是晚自修的时间,但我忽然想逃课。因为晚自修没有林庚,林庚去了南京,那里有个为期一周的青年教师交流培训班,据说他是做为骨干,被特别招去的。三天没见到林庚,我像是被人抽去了筋,全身软弱无力。更没脸皮的事情是,我给他发了三条短消息,有问好的,有装模作样问问题的,他均没有回我。

  不回就不回,他以为他是谁?

  只是,我再也无心向学。

  林枳说好吧,我就舍命陪君子,今天我们都逃课,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去哪里?

  “算了。”林枳说完这两个字,一双大眼睛仿佛被点亮一般,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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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2:33:32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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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2:37:25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安徽
林枳推开里间包厢的门,昏暗灯光下,红红眼圈中,我只看到一个脸埋在垫子中的人。他好像睡着了,整个人放松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林枳忽然松开我的手,轻手轻脚地走向前,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林枳的脚步,探头想看个究竟。可就在林枳的手快要碰到他脸上那个垫子时,他却忽然整个人弹坐起来。

  “哈!”他飞快地拿掉垫子,在林枳的脑袋上狠狠打了一下。一只手伸出来拉林枳,林枳轻轻地尖叫一声,娇笑着倒在了他的怀里。

  林枳没有骗我,传说中的周楚暮,果然帅得不像话。

  在一边傻掉加吓倒的我,忽然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一个喷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我的身体里发出了。

  “啊嚏!”

  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外加一张充满泪水充满五颜六色金光闪闪的脸。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周楚暮时发生的一切。

  “丁丁,你没事吧?”林枳惊呼起来。我羞得无地自容。此刻田丁丁唯一的念头就是夺过周楚暮的垫子盖到自己头上,再不出来。

  “嗯嗯,我有点头晕,低血糖,你知道的。”我心慌意乱地解释着,尽管我自己也不知道打喷嚏与低血糖头晕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给自己找个借口,迅速离开“算了”,让刚才的窘态统统算了吧!而且,瞧瞧瞧他们现在的样子,我呆在这里算什么呢,简直太丢人了!就当我用面纸卖力地擦脸,想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时,周楚暮叫住了我:“你就是丁丁吗?”

  天啊!他知道我的名字。

  “你好。”我努力地作出从容的样子,至少不能让林枳丢脸。

  “呵,你好。”说着,周楚暮向我伸出了右手。

  我不知道他这个“呵”是什么意思,高兴?嘲笑?无所谓?总之,田丁丁小姐对这个含义丰富的“呵”很不高兴,跟男生握手,跟一个帅哥握手,这对田丁丁来说还是第一次。但看在他是林枳“BF”的份上,我还是象征性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周楚暮却哈哈大笑着,一把用力捏住了我的手掌。我窘得满脸发烧,烧得通红。林枳也跟着哈哈笑,然后用甜得让我害怕的声音说:“楚暮你别这样,丁丁胆小,你会吓坏她的。”   

  谢天谢地。周楚暮终于放开我,坐回到沙发上,大声说:“妹妹们,来来来,陪哥哥坐坐。”

  他当他是谁?!

  我轻声对林枳说:“我出去一下。”然后,没等她反应过来,我就撒开脚丫子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是的,是这样的。田丁丁的问题少女生成计划,从第一步开始,就宣告彻底失败。

  然而你一定要相信我,当我捏着沾满鼻涕眼泪的面纸走出“算了”的大门时,我没有一点沮丧。相反,更多的是轻松。我一路踢着小石子,哼着小曲儿走在回学校的路上,盘算着回去看一会儿语文书,把《离骚》再默写一遍。正当我为自己天衣无缝的学习计划满足地笑起来时,手机偏偏“声不逢时”地叫了起来。

  我接起电话,里面传来的声音却几乎让我跌倒:“田丁丁,你死翘翘了,居然逃课,老班今天查人头了!”

  “哦,”我仍然故作镇定,说:“没事!就他那眼神,也许压根没发现我呢。”

  “不幸!”前桌庄悄悄的声音无比悲痛,“他问我你去哪了。我说……”

  “说什么?”

  “说你拉巴巴去了。”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原来庄悄悄成绩比我还差,关键时刻却还是能够急中生智的。可是我马上意识到不对:“那林枳呢?”

  “林枳?哼!”她不屑地说,“让她去死!谁帮她谁就是脑子有巴巴!”说罢,她粗鲁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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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2:40:06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安徽
我有点儿心累。其实我早就料到是这样。除了老师,周楚暮和我,或许还有她父母,这个世界上喜欢林枳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这叫什么来着,人在高处不胜寒?

  为了不让林枳出事,我还是决定告诉她一声。可是,纵是我一遍一遍地拨林枳的号码。传来的声音依然是: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

  就在我绝望地准备重新杀回“算了”把林枳拖出来时,林妹妹的电话打过来了:“喂,你说出去一下,去哪儿了?”

  “没事。”我干巴巴地答,“老班今天查人数了。”

  她反应迅速地说:“也就是说,今晚你肚子痛,我送你去医院了?”

  “哦……好吧。”我说,“那你好好约会,我先回了。”

  她在那边嘻嘻地笑,笑完后说:“好吧,好吧,你不回来也好。”

  什么叫“你不回来也好?”

  我顶着一塌糊涂的可笑妆容,在华灯闪烁的大街上踽踽独行,滑稽的短裙在夜风中一摆一摆。经过我的人大多忍不住回头捂着嘴看我,偷偷地笑。回味着林枳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我想起了林枳和周楚暮。他们现在正在干什么?聊天?唱歌?喝酒?接吻?还是……

  我为自己委琐的想法彻底脸红了。

  林庚,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离爱情到底有多远?是不是真的十万八千里,我倾尽年少的所有热情也无法和它靠近的距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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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2:45:2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安徽
我永远记得,刚进天中的田丁丁有多么紧张多么老土多么无所适从。开学第一天,我穿着我初中的校服走进了天中的大门——这是罗梅梅女士的要求。她说,天中不是一所追求虚荣的学校,我一定要穿着朴素才能赢得老师的好感。而且,这身衣服还能保证我被其他进入天中的初中同学认出,罗梅梅说:“多几个朋友总没坏处。”

  我看着某保险公司的“中级客户经理”罗梅梅,她眼角的鱼尾纹,因为这段时间发动所有亲朋好友买一只新的保险,又显得密实了很多。

  虽然知道她的“朴素论”和“朋友论”都是瞎扯,我还是叹了一口气,穿上了初中的校服。

  结果就是这身衣服让我在开学第一天成为全班的异类——如果说不是笑柄的话。

  进了天中我才知道,原来重点中学的女生,并不是只读课本的。

  她们都很美,各有各的美法。我简直怀疑她们的书桌里都存着大摞的《时尚》、《瑞丽》,教会她们怎么样梳妆打扮。

  开学第一天,天中还没来得及发放校服,大概所有高一的女生,都利用了这个最后狂欢般的机会,穿出了她们最得意的衣服,扮演了一场活色生香的秋季游园会。

  相形之下,我深蓝色的初中校服,简直土到不可原谅。

  农家土布的颜色,轻飘飘的化纤面料,长到遮住小腿肚的裙摆,完全不知所云的剪裁,裹着我有点发育过度的小腹,不用人说,我也知道,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人,都会含义深长地扫我一眼,眼神里只有三个字:土包子!

  就像是故意要加深我的自卑,当班主任公布了排坐表,我才发现,我的新同桌,是一名名副其实的超级大美女!

  当她穿着一身橙色碎花的淑女屋吊带裙向我款款走来时,我真的以为,自己错误地来到了某电影拍摄现场。

  而现场的明星,毫无疑问,就是这位光彩夺目的林枳。

  我诚惶诚恐般对她咧嘴大笑,她却好像没看见,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焦躁地看了看时间。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出奇不顺利的第一天,让我确信,我在天中的三年高中生活,不会是罗梅梅幻想的鲜花簇拥,而绝对会是,荆棘密布。

  果然,第二天中午我在天中食堂吃饭,一个男生端着饭盒在食堂里一路小跑,像一颗失控的彗星般,直直地撞到我身上,哗啦一声,饭盒里的西红柿炒鸡蛋,就平均分配到了我和他的鞋子上!

  “你走路没长眼睛啊!”我们同时气急败坏地叫喊。

  可是,当我们义愤填膺地揪住对方的时候,却又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叫:“原来是你!”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诡异,偌大的天中,我没遇上任何一个跟我同班的初中同学,却与幼儿园时期的“青梅竹马”丁力申,以一份西红柿鸡蛋的形式,华丽地相逢了!

  当然,我不会和他说话,更不会跟他攀亲叙旧。

  不管和谁相遇,田田丁都是寂寞的无人关注的田田丁。

  综上所述,开学直至一周,我几乎都还没跟任何人说过话。当然,这也包括我的同桌,超级大美女——林枳。

  我穿着我的旧校服和她默默共处一周,我发誓,那些日子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如果她是那光芒万丈的太阳,我就是一朵平淡的白云;如果她是皎洁娴静的月亮,我就是旁边一颗暗淡的星星;如果她镁光灯下风情万种的舞者,那我就是她飞扬起的裙裾。

  她的长相气质,实在不需我再多做排比。整整一周,她都保持着她淑女的矜持,我也保持着我的傻傻沉默。

  直到第二周的周一,体育课考核垫排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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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2:50:22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安徽
之前一周的训练时间,我的排球水平已经有目共睹。因为我的动作和荷兰鼠无异,所有人都对我敬而远之——换言之,就是没有人愿意和我一组。

  那一天是典型的“秋老虎”天气,大太阳高高悬挂空中。尽管我穿着宽松的大号运动服,汗珠仍然连成串一行一行往下挂。

  我把排球重重砸在水泥地面上,一下又一下,算是发泄,发泄我莫名的哀伤情绪。

  “吁——”体育老师用力一吹哨子,直指我的鼻尖:“那个矮个子的女同学,不要再虐待你的排球了,请爱护体育器材!”

  这下,所有人倒是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拉倒。

  我抱着球坐在场边,低着头看自己的影子,心里盘算着等下该怎样告诉老师:因为没人跟我一组,干脆我就自垫吧?

  正这样想着,地上的影子却多了一个。我抬头,看到林枳。

  美丽高傲的林枳,对所有人的讨好不屑一顾的林枳,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微笑看着我。

  然后她弯腰把球捡起来,送还到我手中。“我来和你一组吧。”她说。

  那一刻的她白衣飘飘,在我眼中,简直就是一个仙女。

  考试的时候,林枳左推右挡,我的垫球终于达到及格所需的数目。能理解我第一次体育课及格的狂喜心理吗?至于林枳,排球成了她体育各项中得分最低的一项,说来变态,这是她唯一没有拿满分的体育项目。

  “谢谢。”我诚恳地对她说,并展示我的双手:是两盆五颜六色的刨冰。我满怀感激,准备把其中的一个分给她。

  可是,人家林枳一点接过去的意思都没有。她拢了一把头发对我说:“谢谢你田丁丁,可是夏天我不太爱吃甜食,太腻了。”

  说完,她拧开她的矿泉水,喝了一小口,又对我礼貌地笑了。她笑的时候微微眯起眼睛,唇角好像洋溢着春风,连拒绝都让人觉得那么心旷神怡。

  那天我吃完两份刨冰,然后和林枳成了好朋友。

  确切地说当时的情形是,我鼓起勇气问:“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而林枳大吃一惊:“难道我们不已经是好朋友?”

  她惊讶的时候两腮微微鼓起,白里透红的皮肤,说不出的好看。

  我的脸红了,内心居然有些颤动。

  准确地说,是感动。

  因为这一次,我没有被拒绝,没有被人用迟疑的眼神从头看到脚,没有被慢吞吞地答复:“让我考虑……”然后是石沉大海一切如旧。

  一年过去了,林枳和我的感情开始慢慢加温。至少在很多人眼里,我跟她成双入对,是绝对的好友。这也让一向平凡的田丁丁在校园里多多少少有了些回头率。我知道林枳并不是亲切的女孩,班上大多数女生都跟她日渐疏远,她很优秀,所以显得很嚣张。全班所有女生里最恨她的就是庄悄悄,因为有一次考地理庄悄悄踢林枳的凳子小声问她看一道选择题的答案,林枳居然举手报告说:“老师,教室里有老鼠!”

  然后,她把卷子翻过来,用草稿纸遮住,就昂着头轻快地走出了教室。

  那一次考试她的地理得了140分,全年级最高。

  因为这件事,我估计庄悄悄要恨她一辈子。

  比如,庄悄悄曾经神秘兮兮地提醒过我:“田丁丁!难道你不觉得,她在利用你?”

  “利用你个大头!”我正在吃刨冰,牙齿打架含含糊糊地回敬她。

  利用?当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这些时,我简直要发笑了:田丁丁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呢?

  真的,我想都不去想。对朋友而言,任何跟“利用”有关的词汇都不应该出现,朋友为彼此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不计报酬,心甘情愿。一年以前,当林枳走出队列跟我一起垫球的那一刻起,我世界里的一切冰山都因为她而轰然倒塌,化成一江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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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2:53:03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安徽
 朋友就是在你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对你伸出援手的那一个。庄悄悄,为什么当时对我伸出手“利用”一番的人不是你呢?

  我把林枳当作最好的朋友,因为她才是那个伸出手拉我一把的,独一无二的人。

  最好的朋友还应该没有保留地分享彼此的秘密。在我对林庚发生一些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后,我就很想跟林枳说一说,只是,我一直没找到机会,也不懂得该如何开口才能不被她笑话,直到有一天中午,在空荡荡的操场边,她忽然停下脚步对我说:“丁丁你知道吗,其实我开始谈恋爱啦。”

  我简直就快被她的信任点燃起来了,于是我也昏头昏脑地说:“是啊,我也在啊。”

  她却好像没听见我的话一样,拉住我的胳膊说:“为了周楚暮,我真的什么都愿意,你相信我吗,丁丁?”

  我拼命地点头。

  周楚暮是谁?这名字可真像个女的!

  我这么一想,就这么说出口了。不过林枳一点儿也不生气,而是甜美地笑了:“我把我和他的故事慢慢讲给你听好吗?你一定要为我做证,就算全世界都误会我,还有你证明我是这样的尽心尽力。”

  我有些听不明白她的话,但我还是拼命地点头。

  她终于想起来,问我:“你的那个他是谁呢?”

  我羞红了脸说:“我是暗恋啦,人家并不喜欢我。”

  “谁呢?”

  “林庚。”我说。

  我以为我报出这个名字,林枳会尖声大叫。我已经做好去捂她嘴的准备。然而让我有点小失望的是,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哎呀,你真是疯了!”

  而且,看她的样子,好像早就对这一切了然于胸,唉,我真是太失败啦。

  林枳笑着,弯起食指狠狠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有点若有所思地说:“丁丁,你也恋爱了。这真奇怪……不过,真好。”

  两天后她送给我一小管橙色的Dior唇彩,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地抹了一点,轻声但是鼓舞地说:“很漂亮,丁丁!去追求你的老男人吧,祝你成功!”

  我的脸立刻烫得像刚煮熟的鸡蛋,可是,居然也泛起一阵小甜蜜。

  在我无望地喜欢林庚的日子,只有林枳能让我偶尔有这么一点幸福感。

  我的幸福,甚至和林庚本人无关。

  他回来了,我们开始上起和以往一样的语文课,好几次我都想问问他有没有收到我的短信,但终究没问。

  他在讲台上跟我们讲《赤壁赋》的时候我走神,我在想我自己到底喜欢他点什么?他其实真的不帅,鼻梁太高,眼睛太小。他个子太高,走路总有点弓着背;他太瘦,怎么打篮球也没有肌肉;他落后时代,鄙视超女鄙视好男儿,最崇拜的却是一个比他还老的老男人,宋朝人,名叫苏轼。

  每一次讲到和苏轼有关的课文,就是他最神采飞扬的时候。这一次,他居然跟我们讲起苏轼的爱情,讲起苏轼在侍妾朝云死后不再续娶,还写下“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这样感伤的诗句。

  可惜的是,这些感伤的诗句不能像平时一样让我感伤。

  因为林枳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今晚我要去见他。帮我想想办法。”

  有时候我觉得,林枳是不是太高估了我智商?自从她和那个叫周楚暮的恋得越来越水深火热之后,我就学会了两件事:第一件,撒谎。第二件,圆谎。每当我说出五花八门的理由来应对老师的疑问时,我都能感到四面八方佩服的目光——看似木讷的田丁丁不但有惊人的想象力,还有超强的心理素质。不然你看她怎么从来没脸红过?

  老天,我可真是被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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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2:56:39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安徽
而且这一次,情况不一样。

  林庚在快下课的时候宣布,因为他出差缺席晚自习一周,本周的晚自习,都由他代上。

  为了林枳,我能在所有人面前撒谎,却独独不能欺骗林庚,这是我最后愚昧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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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2:59:31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安徽
下课的时候,我小声地问她:“你不能不去吗?”

  “不去?”她用深深黑黑的大眼睛审视地看着我,好像已经在问十万个为什么。

  我不敢回望她,与她跟周楚暮的甜蜜爱情相比,我对一个中年男人的暗恋,显得这么卑微不值一提,随时都可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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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3:02:09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安徽
然而,就在我即将让步的时候,林枳却忽然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对不起丁丁,”她轻声抱歉地说,“我不该让你为难的。”

  那天的晚自修,林枳果然没有逃,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背诵《赤壁赋》。我有点愧疚地趴在桌上画受力分析图,林枳却给我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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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3:06:0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安徽
“别 人 送 我 的 , 日 本 糖 果 , 尝 尝 。 ” 她 没 事 人 似 的 对 我 说 , 就 好 像 不 能 去 约 会 的 倒 霉 蛋 不 是 她 而 是 我 。

  我 剥 了 那 颗 昂 贵 的 糖 果 塞 进 嘴 里 , 一 股 子 冲 鼻 的 酸 味。 我 眼 泪 汪 汪 地 看 着 林 枳 , 林 枳 噗 哧 一 下 笑 了 。 她 笑 起 来 真 是 说 不 出 的 好 看 , 牙 齿 像 颗 颗 小 珍 珠 , 眼 睛 里 都 反 射 出 那 种 醉 人 的 光 泽 。

  “对 不 起 。 ” 我 说 , “ 都 是 我 害 得 你 不 能 跟 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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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3:10:27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安徽
她摇着头,伸出手指轻轻点住自己的嘴唇,示意我无需再说下去。

  就在这时,我感到她的手机在震动。

  她轻巧地伸手进桌肚,按掉。

  十秒钟之后,再震。这一次,她拿出手机,无限留恋地看了看上面的号码,然后果断地按了关机键。

  我的心又开始纠结,可是她却忽然收起手机,摆正表情,假装生气地用铅笔在我的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说:“田丁丁你别苦瓜脸了,你都帮了我那么多回,我配合你一次,不是应该的吗?”

  对啊,不是应该的吗?

  那一天晚上,我觉得我在心里明确了一件事,就是:好朋友不但应该在关键时刻拔刀相助,不但应该分享彼此的秘密,还应该随时义无反顾地,为对方作出牺牲。

  这一点,林枳已经做到了,我相信田丁丁一定也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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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楼主| 发表于 2008-1-24 23:13:47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安徽
我不知道丁力申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上体育课的时候,他把篮球故意扔在我身上,又粗声粗气地叫我站远点;吃午饭,他总要挑我旁边的桌子坐,咀嚼的动作总是很夸张,还把他不吃的蔬菜全部挑出来扔在我们中间的过道地上,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他有时又会拿着他的作文一脸虔诚地给我修改,被我用沉默拒绝多次,依然锲而不舍。最最恐怖的是,星期六我回家的时候,他竟然飙着他的山地车,试图跟上罗梅梅载着我的摩托车。每当这时,我都万分心虚地跟罗梅梅东拉西扯,生怕她会发现身后那个疯狂的小子。

  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罗梅梅女士想都不会去想,她老实巴交的女儿会有任何问题。这十年来,我们相依为命。彼此看彼此,就像看两个透明人,谁心里那点算盘谁还不清楚?

  她爱我,更要命的是,她非常信任我,有时甚至替我自信过头。家长会上老师说田丁丁数学不够好,她就脸红脖子粗地反对说:“丁丁在小学数学竞赛还得过奖!她很聪明!”惊得我恨不得跳上去捂住她的嘴。

  她对我的保护和相信都不顾一切,甚至显得有些天真。我想,她一定害怕,如果连她都不相信我有多好多乖,这个世界一定更加对我失望。

  而我真的,一直一直都在让她失望。虽然她从来不说也不去想。在某些方面,田丁丁的固执,就是遗传她的吧?

  其实,我和丁力申之间,本来不应该有如此的敌意。幼儿园时,我们在一个班,目击彼此的跌跌撞撞。我还记得幼儿园里的丁力申,又胖又笨拙,被班里精明一点的小朋友欺负了,从来不敢吱声,竟然还要我替他出头。有一次,为了保护他,我甚至打肿了企图抢他的课间点心的小朋友的脑门。我当时还很豪迈地喊了一句:“你离我们远点!”

  现在想来,我还为当年那个英勇的田丁丁自豪。

  那时的田丁丁,不自卑,不胆怯。六一儿童节大班的小朋友们要汇报演出,我参加舞蹈《好爸爸坏爸爸》,老师用口红在我们的脑门上点一个红点,我穿着白色的公主裙和白球鞋,戴着缀着大红花的发箍。——在别的小朋友看来,当时的这身打扮简直可以用“惊艳”来形容,如果他们那时就懂得“惊艳”这个词的话。

  最出风头的是,最后的压轴戏,是我的独唱《种太阳》: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

  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

  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

  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

  ……

  我握着话筒,小脑袋一点一点,脸上满是骄傲明亮的笑意。有照片为证。

  罗梅梅坐在台下,恨不得把手掌都拍碎了。爸爸就在她身边,举着一台胶片相机不住地给我拍照。小丁力申和他的爸妈也坐在旁边,跟罗梅梅一起鼓掌。

  一切都很好。

  自从爸爸离开以后,在妈妈的终日哭泣和无边的孤独中,我才越来越沉默懦弱。

  而丁力申的人生,却好像被命运女神忽然眷顾般,乘风破浪,一路走高。

  他的爸爸忽然官运亨通连升三级,成为我们当地炙手可热有口皆碑的官员。他妈妈被评为小学特级教师,无数家长为了能把孩子送到她的班上,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头都要挤破。

  他家也自然而然搬离了我家所在的小区。

  搬家的那一天,我远远地看见丁力申跟他爸爸上了那辆阔气的小轿车,又忽然拉开车门跳下来,朝我的方向急急奔来。

  我一直犹豫要不要跟他说一声再见,但还是一个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田丁丁!”他在我身后喊。

  我回头,冷淡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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