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鸢尾-鬼女（上）

莲忱

　    “我是漓潇，来自女魃墓。”

　　“对了，他们叫我，鬼女潇潇……”

　　“……”

　　第一次见到凌烨，是一个漆黑的雨夜，空中电闪雷鸣，时不时闪过几道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委实有些刺眼，灼得人睁不开眼睛。可能是因为我长时间都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的，习惯了黑暗，觉得不适应罢了。

　　那天，我杀了一批魔族弟子。

　　为什么呢？

　　这些人打着为三界除害的名义追杀我，誓要将我置于死地，我不得不还手。如果我不反击，死的人就是我。

　　呵，什么又是为三界除害呢？

　　在我看来，不过都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多多关心人间疾苦。

　　说起来，我一直不能理解，同为魔族中人，为何他们如此容不下女魃墓，容不下我师父，独独要对我女魃墓赶尽杀绝？直到我解决了那一批人才真正明白，这一切，并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开始。

　　人的手上一旦沾了血，那么，这一辈子，都无法停止杀戮。它就像个梦魇，永远没有尽头，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刻。

　　那天，境外下着很大的雨。

　　我经过流沙桥的时候，躲在暗处的那批蠢货终于按捺不住，在半路杀了出来，上赶着向我送命。桥上的铁链因为经年失修，已经生锈，上面的漆几乎全部脱落。再加上浑浊的雨水覆盖在上面，看起来破败不堪。

　　空气里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以及雨水的湿润气息。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意外的沁人心脾，说实话，我很喜欢这样的味道。

　　那批人手持兵器，腾空跃起，准备在背后偷袭我。

　　忽然，整座流沙桥开始摇晃，铁链碰撞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冰冷清脆，也很突兀。它们穿过雨声，零零碎碎的飘向更遥远的地方。

　　这个时候，雨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下的更大了。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我的发，顺着眼角一路往下，重新滚落到地面，和雨水融合在一起。

　　中途，几颗不安分的雨滴停留在我的眼睫，稍稍遮挡了我的视线。我不耐烦的垂下眼眸，用余光微微一瞥，不消片刻，就掌握了四周的动向，随即轻轻挥舞着手中的鬼谷，小声地念了一道口诀。

　　幽蓝色的火光于空中乍现，转瞬消失。

　　我甚至还没认真动手，就听见为首的几个人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立刻倒地，再也没了动静。凭着自己的直觉，我稍稍断定，那几个人应当是魔王寨的弟子，只可惜，他们都死了。

　　这些人倒地后，其他人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往后退去，纷纷朝我露出了畏惧的眼神，大约是慌了神。不过，那样的神情也只是在他们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批人暗暗交换了眼神，向我发起了第二次攻势。

　　可笑的是，我还隐隐听到其中一个人说了句：“别怕她，她只会用火，我们一起上，我就不信杀不了她……”

　　呵，不自量力。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戏谑的哼了哼。

　　大抵，他们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以为这次一定会将我拿下。殊不知，来再多的人都一样，不过是徒劳，白白送命。

　　不对，他们也不算白白送命，他们确实都该死。

　　三界容不下女魃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就因为师傅曾经无意违背天道，铸成了大错，他们便要让师傅永生永世不得重见天日，这惩罚何其残酷。

　　师傅是天女魃，本是黄帝的女儿，参与封印蚩尤之战时，因神力失控，使得人间旱地千里，山崩海涸。最终，师傅神力尽失，被关在赤水洲下，这一囚禁就是万年。

　　她解除禁锢的那天，赤水洲枯萎凋零的鸢尾花又重新盛开了。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当时我受了很重的伤，失血过多，濒临死亡，因误闯赤水洲的结界，这才触发了封印师傅的机关。

　　我自出生起便父母双亡，村子里的人都说，他们的尸骨就埋在长寿郊外的树林。

　　因为天生异瞳，村子里的人都觉得我身上带着不干净的邪祟，总是对我避而远之。在长寿村的那段时间，我受尽了白眼嘲讽，村子里没有一个小孩子愿意跟我说话，每个人看见我都会躲。

　　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个灾星，似乎跟我说一句话，就会让他们遭受不幸。

　　我没有朋友，我总是觉得很孤独。

　　不过，我的运气还算不错，我遇到了师傅。

　　可能是老天可怜我，让我捡回了这条命，还习得一身精湛高超的御火之术。

　　世人都知道，女魃墓是火系一派，擅长御火。听起来和魔王寨很相似，可这两个门派却有着很大的差异。所以，才有了同样都是操控神火，魔王寨的火永远不及女魃墓这一说。

　　虽然，魔王寨的三昧真火的确很厉害，但女魃墓的天火却更胜一筹，一旦顺利练成，并掌握其中之精髓，便会发挥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最重要的是，这种天火，天生带着怨念，凝聚了无尽的仇恨，每次出招，都带着毁灭性的杀伤力。对人间，亦或是三界，都是最为致命的。

　　正因如此，魔族五大门派才会如此忌惮师傅，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女魃一族连根拔起。可他们到底还是小看了我，不然也不会派了这么些个资质平平的酒囊饭袋来对付我。

　　他们还没碰到我一根头发，就断了气，如此不堪一击，真是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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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要杀他们？”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清冷低沉，宛若千年寒冰。

　　我双眼微眯，手中的动作一顿，徐徐转身：“何人在此？”

　　雨势似乎减弱了，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我看到对面站着一个青年男子，身形颀长，着一身蓝色劲装，颇有几分侠士傲骨。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可能在此处待了挺久，只是我没注意到罢了。由此，我可以断定，此人内力极其深厚，甚至在我之上，不然又怎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这里，看着我杀光这批魔族弟子。而我却毫不知情，半点没察觉到他的气息。

　　不，不对，直觉告诉我，他应该是等我解决了这批人之后，才出现这里的。不然，以这个人身上的内力，绝对可以阻止我，甚至也能将我斩于剑下。

　　毕竟，他身上背着的巨剑，可是三界强化神器之一的，长息剑啊。

　　传闻此剑，世间只此一把，由长安的名师巧匠强化打造而成。据说，这位师傅在民间声望极高，亦是出了名的锻造高手，而这把长息剑便是他的收官之作。之后，他便归隐山林，自此不问世事，过着闲云野鹤般的安逸生活，无人叨扰。

　　“呵……倒是把绝世好剑。”我冷冷勾唇，淡淡的收回视线。

　　“请问阁下是？”

　　漆黑的夜色中，男人笔挺的站着，宛若青松，气质出尘。

　　他紧抿着薄唇，似乎并不打算回答我。

　　周遭静默无声，他蓝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凛冽，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响。

　　即便遭到了无视，也丝毫不会影响我的兴致。

　　“噗呲……”一声，我将手中的撕天狠狠刺进了，那个已经倒地不起却仍在痛苦喘息的魔族弟子的胸膛。和我预想中的一样，他立即瞪大了双眸，惊恐地对上我的视线，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听起来像是在求饶。

　　他的神情痛苦万分，全然没了之前要置我于死地的凛冽杀气，他只是不敢置信的瞪着我，死死的瞪着我。

　　我绽开一抹残忍的笑，又将撕天从他的胸口抽了出来。

　　一抹快感在我心中肆意的蔓延，扩散到身体的各个角落。与此同时，我的耳边也传来了清晰的闷哼声，正是来自地上这个奄奄一息的不知名魔族弟子。

　　顷刻，鲜红的血汩汩流出，混着雨水，瞬间染红了他的胸膛。

　　我收起撕天，看着他断了最后一口气，顿时心中畅快无比。

　　原来，杀掉这些讨厌的人，是这么让人舒心的一件事啊。

　　彼时，地上血迹斑斑，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放眼望去，遍地都是。

　　所有魔族弟子全军覆没，被我成功斩杀，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就像当初，他们灭了我女魃一族一样。

　　“啧，看来，所谓魔族的精英弟子也不过如此，还以为有多大的能耐呢。”我悠悠的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忽然，背后袭来一阵冷风，紧接着，是剑锋抵住琵琶骨的冰冷触感。

　　那名蓝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我的身后。

　　男人身上冰冷清冽的气息钻进我的鼻腔，深吸一口气，似乎还能嗅到槐树的清香。

　　奇怪的是，这个男人身上没有一点杀气，也就是说，他并不打算动手？

　　这让我很意外，可我嘴上还是不愿承认，说出去的话恰恰相反。

　　“怎么，阁下也同他们是一伙的，是奉了师命来杀我？”笃定男人不会动手后，我的心情莫名愉悦，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了天。

　　“不过，我看你衣着不凡……身上还带着凡间的气息，定是人族弟子吧？”语毕，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天机城？方寸山？还是大唐官府？”

　　“为何下如此重手，将他们赶尽杀绝？”

　　啧，又是这句话，真是好生无趣，跟块木头似的。

　　可我并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索性同他耗起时间。

　　“这位侠士，难道你不知道，雨天最适合杀人了吗？一场雨过后，可以冲刷掉所有血腥的气息，多好。”

　　身后凛冽的气息减弱，是男人收起了剑，以及，那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很快，脚步声渐渐在耳边响起。

　　这就相信了？这就走了？

　　“啧，没劲。”我扯了扯嘴角，召唤出撕天，转身朝男人的背后袭去。

　　我的眼底一片猩红，我觉得自己疯狂极了，恣意又畅快，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紧张又防备的心情了。

　　当时，我甚至在想，如果这个男人被我杀死了，一定很有趣吧？

　　“为何杀他们？”我舔唇笑着，故意拉长语调：“自然是因为他们，都该死啊。”

　　“师傅说，如果我不杀他们，那么下一个要死的人，便是我。”我一瞬冲到男人身后。

　　“若不是他们来招惹我，我本不会动手，要怪，只能怪人心歹毒。”

　　我本以为自己一定会得手，就算杀不了男人，也能伤到他。可男人早就察觉到了我的意图，还未转身，就抓住了我的手。他的力气很大，我的手腕被拽的生疼。

　　“喂，你……”我惊呼一声，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怎么回事？

　　明明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不着痕迹的来到他的身后，就算他知道我来了，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察觉到我要动手。

　　没想到啊，这个人族弟子不仅武艺高强，反应也如此敏锐。

　　有意思，我无声的笑着，施展轻功，在空中迅速转了个圈。很快，我就被他拽到了前面。

　　漆黑的夜色中，手里的撕天闪耀着明明灭灭的微光，宛若夏日草地里的萤火。

　　和男人的视线是在空中对上的，起初，他并没有在看我，他的神情淡漠极了，就像天山上面一汪用泪水凝结成的冰湖。细看，他的双眸清冷，夹着化不开的霜雪。

　　与其说他神情淡漠，倒不如说是面无表情。

　　我甚至开始猜想，这个人到底藏了多少心事，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呢。

　　很快，他察觉到了我视线，在看到我时，眉头微微蹙起。

　　我朝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他双眸一滞，立即松了手，我趁机往后退。可我的视线并没有因此收回，依旧落在他的脸上。

　　五官棱角分明，宛若工刀刻画一般，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的侧脸线条冷硬且流畅。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不得不说，他真的长得很好看，不是那种俊秀的好看，他的好看是我无法在很短暂的时间内想到用什么词来形容的。

　　当时，我能想到第一个词，便是：剑眉星目。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或许，这就是男人给我的第一感觉。

　　这就是，我和凌烨的初见。

伊上稻碑

！！？？

语若心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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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の诗儿＊

文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