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连载之五）

半夏微涼

不可说（连载之五）

不可说（一）
不可说（二）
不可说（三）
不可说（四）

（十）有坐骑了
      有了那一百五十两意外之财，许多事情好办了许多。

      首要就是还了欠翟老大夫的医药费，翟大夫对这么快就能收到我的欠款很是激动了一番，他表示其实没想过还能收回钱，我说，“我看着很像赖账的人吗？”他表示，“你看着很像还不起钱的人。”

      我多花了点钱在他那儿又抓了点药，另外花了一大笔银子找一个姓周的猎户买了一头魔力斗兽，在建邺休整了几日，等林一娘的病有所好转后，带着她与够用一个月的一大堆药，两人骑一兽，浩浩荡荡奔赴长安。

      我给那头魔力斗兽起名叫钱多多，饱含我的人生理想。

      钱多多有点贵。照我的意思，本来是想买头披甲战狼什么的比较帅气威风点的坐骑，但买坐骑这种东西，比较看机缘，不是你想买什么就有什么给你买的。有钱的话另当别论，目前我显然不属于此列，所以对于周猎户那当时唯一的一头坐骑，尽管长得像河马，肥硕身形似猪，我还是很庆幸地果断买了下来。想带林一娘离开，一头载人的坐骑必不可少，更何况还有那一堆药。其实完全可以到长安再找药铺抓药，但为了表示对翟老大夫的感谢，就在他那儿多抓了点，反正有钱多多驼。

      说起来，梦幻里有各种各样的异兽，有的战斗力强大，被培养成各种各样的战斗型召唤兽，有的长得好看，多用来供给观赏，有的性格温顺持久性好，被用来当坐骑，还有的能飞，被用来当空中交通工具……总之根据不同的特性各有用途，比如岳初无那只九霄彩凤，就是只极品的飞行坐骑，比如那只150两银子的变异海星，就是只人见人爱的观赏唤兽……而根据不同的用途，主人会与其缔结不同的召唤契，有需要时用不同的方式召唤出来，没用的时候再通过独特的手法送去异空间以便随时待命。

      一路上钱多多充分发挥了他作为一头坐骑吃苦耐劳的特性，虽然长得不够威风帅气，胜在走得平稳，耐力足，托他的福，林一娘的病没出现什么反复，一路都比较顺畅。

      忙碌的日子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一周时间转瞬即逝。

      期间在长安城租了一处阳光充足，通风透气，周边治安良好的小院安顿好林一娘后马不停蹄回了趟师门——还钱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对账师兄看到我也是激动不已，他表示，多日未见，以为我早已不堪*跑路，我说，“我看着像这么没有诚信的人么？”他表示，“你脑子不太好使很可能一下子转不过弯来想不开。”

      总之就没有人相信我能还上钱就是了。面对这些赤果果的歧视，我很想一把银子砸过去大喝一声：“咱不缺钱！”

      我当然舍不得这么干。就这么坐吃山空，这150两很快就会花完，所以此前还是要继续努力找各种渠道赚钱，比如继续给师门跑腿赚钱。另外，不该花的钱绝不浪费，比如之前与段夙合租的被烧掉的那个房子，我完全没有赔偿的打算，一来不一定赔得起，最主要的，又不是我烧的，严格说起来我还是受害者。

      然后我有些忐忑地打听起了火灾的最大受害者——段夙的下落，我很怕听到他确实到过地府轮回司报到的消息。

      对账师兄“啧啧”地感叹了两声：“要不怎么说你头脑不好呢，本门谁不知道就算是地府弟子，三界生死事那也不是随便能打探的，有时候我真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别门安插过来人，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过想来也不会安排这么笨的……”

      “……”

      “不过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倒是可以想办法帮你去查查。亏得你先问了我……”

      “老实讲，师兄，是不是我还不上这笔钱会对你造成一定的影响？”我很想说确定不是看在钱的份上？但没敢这么直接，毕竟有求于人。

      对账师兄翻了个白眼，露出一个懒得搭理我的表情，施施然向轮回司行去。

      查询结果是，并没有一个叫段夙的虎头怪前来报过到，我一口气还没松完，对账师兄的几句话又让我心沉谷底。

（十一）婚宴

      我徘徊在月老祠外，脑海里回荡着十几天前准备离开师门时对账师兄的话：“虽说一般身死后魂魄都会来轮回司报到等待进入下一世轮回，但也有少数例外，比如魂飞魄散的或者魂魄被用一些特殊法门拘禁的等等。”心中不断祈祷：但愿段夙不是这些例外的情况。

      身后有熟悉的温润声音响起：“林姑娘，你也是来讨一杯喜酒喝的么？”

      我微微一笑，回身执礼：“莫伊公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再相见了。”

      司徒芳菲的婚礼老天很赏脸，此前连绵了好几天的雨却在今天消失无踪。正是雨后初晴，天清气朗的好日子。

      向阳而立的莫伊身上镀着一层柔柔的暖光，素白衣袍间有暗金色的流云纹影现，低调的华贵。上次因为冉仪的缘故，没能好好打量过他，如今细细看去，眉目如画，整张脸无不恰如其分地妥帖，真真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最最要命的，这样一副面孔，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和有礼地同一个身份地位低下的我打着平常的招呼，没有半分倨傲，我忽然特别理解了冉仪。

      说起来，没看到冉仪那个小丫头，上次听他们的对话，似乎冉仪本应该也跟来这次喜宴才是。我瞟了瞟他的周围，确然没有发现冉仪的踪迹。

      察觉我的目光，似是知我所想，莫伊淡淡道：“此次没有带冉仪出来。”

      莫非果真是上次冉仪没听话造成的？说不带还真不带，这么言出必行的么，我暗自咂舌，难怪冉仪会怕这个看起来温和得像是没有棱角的哥哥。

      我却是不好再过多追问印证自己的想法，只是同莫伊一起进了月老祠，挨着他寻了个地儿落座。倒不是美色所惑，只是我人微言轻，如今能借点势方便点打探消息我自然不肯放过，虽说跟莫伊也不过一面之缘，但他似乎没那么强的尊卑观，对我没表示反感，我没道理放着这么个大好的资源不用。

      这十几天时间除了师门继续干干活换点日常开销钱，我没少暗暗去火灾事发地周围打探消息，指望能找出点什么跟段夙有关的线索，结果一无所获，我目前寻人的渠道又很有限，虽然心中焦虑，却无计可施。想起司徒芳菲婚宴将至，料想她的婚宴必定宾客众多，到时三教九流各色势力齐聚一团，便想着在喜宴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打探出点什么。

      本来还担心这江湖名人的婚宴会不会挺讲究，还要什么拜名帖之类的东西才能入席，没想这婚宴没设在豪华大酒店或是豪华大宅里，设在月老祠这么个简陋的小祠堂也就罢了，宴请人员竟秉持着来即是客的态度，过往人员谁乐意来喝杯喜酒讨个喜糖都可以。看着似乎挺随意随性，却绝不马虎。

      月老祠虽不大，但明显经过一番整修，没有过多披红挂绿的浮华，不该少的喜气倒一点不少。宴席酒桌都是上好红木打造的八仙桌，纹理匀称，质地坚实。落座是一水儿的桦木靠背椅，桌椅纹饰不多，细节处却透着讲究，整体古朴大气，一看就是名匠制造。

      莫伊斟着手中的女儿红，言语里透着赞赏：“司徒芳菲仍旧是这么个妙人儿。”

      他把斟好的酒递给我，我谢过，一饮而尽，入喉是淡淡的桃花香，不禁想起女儿村里长年不败的桃花，思绪万千。

      几杯酒下肚，酒劲上头，冲散了先前的许多拘束，我说话随性起来，笑问起莫伊心中的疑惑：“你为何不与自己的旧友熟识聚一起？”却挑了个不显眼的角落，与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落魄林一对饮。

      莫伊转动着酒杯，目光遥遥落向喜台，微笑道：“我的旧友熟识么……不在这里。”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新郎新娘此时已在庙祝的主持下登场，远远地，看不清楚面容，但有些人，即使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道风景，司徒芳菲无疑就是这样的存在。台上的新郎虽也气质上佳，站在那个面容隐在大红盖头下的女子旁，却顿显黯然。此刻的司徒芳菲只是随随意意地往那儿一站，轻轻松松地就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周围是一道道探究的目光，有诚心诚意的祝贺，也有艳羡的，不甘的……更多的却是好奇。

      我略略失神：这就是那个站在女儿村门派巅峰的女子么，此刻她脸上可有发自内心的融融笑意？

      又是几杯酒下肚，我向着莫伊失笑道：“你看，总有那么一些人，看起来天生就被命运所宠爱，容貌，家世，才华，什么都不缺，似乎从来就应该站在云端供人仰望与膜拜。虽然夫君有点比不上她好像有点小遗憾，可是这世间品貌样样优于她的男子有几人？”

      不待莫伊答话，邻桌一声不和谐的刻薄声音响起，“哼，装什么清高，有什么好傲的，还不是残花败柳一个，大约跌了份掉了价随便找个人嫁了吧。”

      是个穿橙红衣裳的年轻女子，脸色偏苍白了些，大约脂粉抹得有些厚，眉眼倒也不难看，只是戾气重了些。周围一阵附和的窃窃私语。

      “诶，说起来这司徒芳菲跟岳初无到底是因为什么决裂？”

      “谁知道呢，当初两人感情那么高调，还不是说散就散了。嘿，你们说她跟这个能好多久？”

      “话说当初岳初无与她的那一场婚礼那才叫一个轰轰烈烈的热闹，现在这场面，啧啧啧，果然这二嫁就是不值价了些。”

      ……

      我再次失笑，是了是了，再完美又怎样，看着这满桌满堂的丑陋嘴脸。

      真是聒噪得紧。我把酒杯掷过，冷笑道：“这位小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嫉妒使人丑陋？”又朝向兴奋莫名，八卦得最来劲的那几个，“还有你们，就算是二嫁的凤凰那也比你们这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鸡强上千倍百倍吧？既然来吃别人的喜酒，就找准点自己的位置，吃不好自行离开便是，俗话说吃人家嘴软，你们倒是让我开了眼了，吃人家怎么还吃得没脸没皮起来了呢？”

      “你！”橙红衣裳的女子脸上闪过一抹厉色，起身便朝我扑来，双手中一红一蓝一双短剑森森发亮。

      我心里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嘴巴：你忘了段夙是怎么出事的了么？人家司徒芳菲被人说上两句又少不了一块肉，关你什么事，人家用得着你这么个战5渣在这里彰显你的正义感么？！

      不知是酒壮怂人胆还是仗着有尊大佛在旁边，我说话竟这么遮没拦了起来，忘了这里实力为尊，一言不合打起架来，我现在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倒不是现下怕了她这势头，且不说莫伊会不会为了我这个仅一面之缘的战5渣出手，他出手了又能不能解决问题，就凭这是司徒芳菲的婚宴，我就不信她掀得起什么风浪。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人铁了心的惦记上要对付我，我自己也就罢了，牵连上刚接来长安城的林一母亲可怎么办？段夙这么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在前，我还这么不知死活，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打定主意此次回去非得赶紧再搬个家不可！

      眼看红影已近在眼前，我一个旋身就往旁边的莫伊身后转去。莫伊只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半分动作。虽说知道他极有可能不会出手，也没把所有的宝压在他身上，不知为何，心中仍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也许只是他也打不过？那我此举会不会连累他被误伤？毕竟在旁人看来他是与我一道的。思及此，我倒是有些歉意：“对不住，连累你了。”

      莫伊拂袖，却是闲适地端起眼前的酒杯，轻笑道：“怎么会。”

      话音未落，一道危险冰冷的气息自心脏中爆裂开来，虽未直接对我造成损伤，却让我身上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橙红衣裳的女子身形滞了一滞，调转身形，看向喜台下某处，发出几声咯咯怪笑：“有意思，真有意思。前妻再婚，前夫过来护场子。”

      双剑一翻，收入袖中，倒也没再与我为难，只继续意犹未尽道：“哦对了，还不确定究竟是护场子还是自个儿要砸场子呢？不过既然你出了面，想必后续热闹如何倒也由不得我继续看了，就此别过吧。”

      杀意，冰凉的杀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橙红衣裳的女子脸上终于有些变色，几个跃身，迅速离开了现场，娇笑声渐远：“呵，别人忌惮你三分或许明面上不敢说，我听云轩可是不怕你……岳初无啊岳初无，你这么情深义重，可惜人家不领情啊，你看着人家当着你的面投入另一个远逊于你的男人怀里，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可悲么……”

      不论这被笑话可悲的人心里是否已暗潮汹涌，杀气倒是散得很快，瞬间消弭于无形。我大口喘着气，体会着冰雪消融后的春暖花开。喜台上的新郎新娘似浑不在意这过程中的小插曲，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下一道仪式。年轻男子执着妻子的手叩拜，姿态虔诚而从容，三拜礼后，他们就是正正式式的夫妻了。

      此前邻桌那群多嘴之人不知何时已离场，早已陆陆续续有新的宾客补上，台上台下和气圆融，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重新在自己的位子坐定，有些疑心适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酒气有些上涌。我晃了晃脑袋，好像这样就会变得更为清醒。想再拿起酒杯，已遍寻不着，索性抱起酒坛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想接着同莫伊说点什么，却忘了要说什么，依稀记得是要打听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莫伊淡淡道：“是不是觉得新郎配不上她？每个人谈论的都是司徒芳菲的婚事，没人在意新郎姓甚名谁，唯一的谈资似乎是他高攀的好运与不浅的艳福。就连岳初无那样的人，至今还护着她。”又带着一丝玩味道，“你说这新郎官要拿什么跟岳初无争呢？”

      我愣了愣，这才想起莫伊是接着我先前被隔壁桌打断的话头。我摇摇头：“话不是这样说的，你也说了，司徒芳菲还是那个妙人儿，既然没有被驴踢坏脑袋，那她必然有嫁他的理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又岂是外面那些嚼舌根的能懂的，说到底无外乎嫉妒作祟。难道你不觉得，光是能以平常心来看待妻子压自己一头的气度，这个男人就很不错？”

      我抱着酒坛子，砸吧着嘴，哈哈笑道，“至于说争么……哈，他为什么要争，现在的局面不就是最好的解答？”

      莫伊却没有接话，只是轻笑了一声。忽然想起莫伊说故人在台上，言谈间似乎又对新郎不太看好，难道他是司徒芳菲的暗恋者之一？那我说的那些嫉妒没品的人岂不是他也算在内？一场酒宴吃得我错漏百出，这真是……

      有些不安地看向莫伊，还好他似是对我的无理之言并不在意，唇角还残余着轻轻浅浅的笑意，只是这笑似乎多了点不一样的温度。

      而岳初无，除了那道宣泄着他怒意的杀气，他最终依旧什么也没做，沉默地成为了众多流水看客的一份子。只是那骤起的杀意究竟纯粹是针对破坏婚宴气氛的不谐者还是饱含着他对这场婚礼本身的愤怒，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可悲！可恨！”我摇着头，大口灌着女儿红，呵呵地笑着，也不知道究竟嘲笑的是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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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微涼

龙青絮 发表于 2018-4-20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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