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幻花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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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夜舞倾城(正文番外全部完结)5.14,43页635楼-638楼番外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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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11:56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五十九、偷听

  屋外的黑暗依旧平静得似乎刚才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屋内的风清湮却也从容得似乎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只见他慢慢的踱过去,在那腰牌前站定,缓缓伏下身子,将它拾了起来,然后漫不经心的一扬手,木牌就被扔进了屋角烧得正旺的炉中,一阵噼啪作响,升腾起一串火舌后,那只火鸟就彻底地不见了。

  “很晚了,你休息吧。”说完,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就迈出了门。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怔。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一再的躲避一再的极力撇清,我与风清湮的牵扯却越来越复杂不明,就像一团杂线,绕啊绕的,一不小心,就不见了线头。先姑且不说我是不是真的会加入这个无双楼,单就今晚凤歌的离开,我就不可能容易的脱开干系。

  要说风清湮也是,一个女子这样死心塌地的跟着,若不是心存特殊的情感,谁愿意浪费自己大好的青春年华在欢场摸爬滚打?寥寥数语就能哄好,又何必吝啬那几句话呢?也许男人都是这样吧,总是为着一些可笑的固执错失了身边最温柔的美好,也许人都是这样吧,总是因小失大,要到失去了才幡然醒悟。

  想得越多,眼前就越是浮现凤歌那张愤恨哀怨的脸,越想越烦,于是我索性抓过被子蒙住了头,闻着这整屋的家具散出的香味,我的意识很快就昏昏沉沉了起来。

  居然一夜好眠,无梦到天亮。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有阳光斜斜的从雕花的窗户照了进来。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神清气爽的坐了起来。风清啸的药果然好用,我的脚已经完全不疼了,肿也已消了大半。天气好,精神好,伤也好了,我的心情,自然也大好。

  起床,梳洗,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突然的,就兴起了出去走走的念头。

  出了门,这才发现,这间屋子实在是很偏,平日里想来也鲜少有人会过来,也难怪风清湮会说这里清静,恐怕你要这帮里其他的人过来,人家也会嫌太费时间。

  直走了约莫一柱香的工夫,我总算是看见了聚义厅。武廉?那个傻乎乎的老虎居然是帮主而且居然会有这样的名字,想起他那眉飞色舞的一脸八卦表情,我就不由的轻轻一笑。

  走到近前,刚想敲门进去,里面传出来的对话,让我迟疑了脚步。

  “清湮,我今天早上接到的消息,凤歌她真的……”

  武廉的声音停了停,想来是风清湮点了点头。

  “看来我得知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哦?”

  “最近有人与她走的很近,甚至不惜重金买她一曲与她独处,据说凤歌与那人相谈甚欢。而那人,很有可能是小金都的副帮主。你想,无双楼是朝廷暗部这个事情,除了你我,再有就是作为朱雀的凤歌知道,若是让其他帮派知道了,无双楼垮掉倒是不至于,只是其他帮派的消息,恐怕再想知晓就是极难得事情了。暗部不暗,也就不具备什么存在的必要了,你说呢?”

  “那就买最顶级的暗杀手,杀了她,尽快。若是一天之内不能解决,就把这个送到天香阁。”

  “这是?”

  “剧毒。一滴可以让她哑口,两滴可以让她盲目,三滴可以取她的性命。”

  当听到风清湮漫不经心的说出这最后一句话,我用手捂住了嘴,完全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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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14:0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六十、遭囚

  “门外何人!”我刚小小的退了一步,就听屋内传来一声断喝。紧接着,武廉已经一脸惊慌地拉开了门,厚实的身躯像另一扇门一样堵在了我面前。

  “是你!”紧张的表情更甚了,其中,还多了一些不知所措。也许,我尚没有正式加入无双楼这一点,让他无法抬出帮主的身份压制我,又碍着风清湮,更不好断然做出什么举动。

  看着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样子,偷听被发现的我反而镇静下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一把将武廉推到一边,颤抖着嘴唇,看向黑衣黑眸的风清湮。

  他居然没有半点不自然!这个刚刚说出那样歹毒的话的男人,怎么居然能够如此镇定自若淡定从容!毫无羞愧地迎上我的目光,头发刻意的凌乱着,却更显得神采奕奕。只见他微微一扯嘴角,绽出一个桀骜的笑:“你起来了,睡得好吗?”

  “风清湮,你简直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看着他无所谓的笑,我气不打一处来。

  “要指责我,也麻烦你说明说明理由,不然,我可是感觉委屈的紧。”他转了转眼睛,语气轻松,完全对我的怒气不屑一顾。

  “委屈?哈,风清湮,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你还有什么可委屈的?对一个跟了你这么多年的女子下这样的毒手,只说你是疯子还算是客气了!”我感到一阵眩晕,当下顿悟原来气昏了头并不是夸张。

  “妇人之仁”他轻蔑地一笑,转过头去,盯着桌上摆着的四法青云,伸手轻轻摩挲,“你不懂,在我看来,社稷安危永远要比儿女情长来的重要的多。你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孩童,你应该很明白,有些错误,根本无法选择。而凤歌,就错在知道的太多。”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又转回了头,炯炯地看我。是的,我明白他的意思,有些错误,生而就之,注定了没法选择,就像木罗之于我,风清啸之于风清湮。

  “可是……”我嚅动嘴唇,还拼命的想说些什么。

  “防微杜渐”他打断我,一字一顿,句句铿锵,“离刹,防微杜渐,你明白吗?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心中又何尝好受?除掉她,就如断我左膀右臂一般痛苦。只是,各人都有各人的使命,凤歌忘了她的身份丢弃了她的使命,而我,不能忘。”

  “凤歌什么身份?她的身份不是你造就的吗?她之所谓丢弃她的使命,不也是你我造成的误会吗?你说她是你的左膀右臂,你当真是把她视为左膀右臂了吗?解释几句对你而言就这么困难吗?”我不停的说着,幻想着说得越多,就能给凤歌挽回一丝生机。

  “够了。凤歌离开无双楼已经是事实了,你不必再说什么,她生出念头离开的时候,就早该明了会得到什么。”风清湮大手一挥,打断了我,绝然的拒绝了我的求情。

  “好!那你也杀了我吧,什么防微杜渐,说辞倒是冠冕堂皇,说直白点,是宁杀一万,不放一人!如果这大唐朝的江山就是这么得来的,那这江山也是无情无义的江山,不值得留恋的江山!既然我听到了你们这些我不该知道的机密,那么在我生出念头偷听的时候,也早该明白自己会被如何处置。你也杀了我,也用这个杀了我!”我向着桌几上的一个小瓷瓶扑去,却被风清湮眼明手快的一把抢了过去。

  “武廉,把她关回去,严加看守,没我的命令,不准她离开房间半步。”风清湮低声说道,脸色阴沉的可怕。

  “离刹姑娘,对不住了。”武廉走到我近旁,满脸严肃的冲我抱了个拳。

  “风清湮,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会恨你的,你会后悔……”话没说完,只觉一记重击从后颈传来,阴沉着脸的风清湮在我眼前定格,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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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16:39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六十一、和解

  我醒了过来,却不愿睁开眼睛。

  我被打昏后睡了多久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一天或者更多?凤歌,大抵已经香消玉殒了吧。

  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去想。
  
  风清湮啊风清湮,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总在我以为已经很接近内心真实的你的时候,给我或是意外,或是打击。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一个不受重视郁郁寡欢的富家少爷,压抑的环境造就了你压抑的性格,而在将军府,我却发现,你也许并不是一个难以接触的人。面冷心善,这是你的家仆对你的评价。正是他们的评价,让我不得不对你改观,一个人,特别是一个还颇有点身份地位的人,能得到他的家仆一致的认可,我有什么理由再去质疑?直到你低低的一句,“我是清啸的影子”,那满满的落寞让我差点就落下泪来。原来是我错了,一直就错了。你不过也是个孩子,看似比任何人都坚强,但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孤独而彷徨,渴望着关怀渴望着温暖渴望着绝对的被认可。然而,转眼之间,这个凄惶的孩子,还来不及让我怜悯让我唏嘘,又残酷现实得让人不敢相信。

  或许是我幼稚可笑吧。自己心无半点大志向,还偏强求着所见所遇都随心而往。只是,可惜,时过境迁,这已经不是那个费心尽力为我营造一个只属于我的世界的昱天了。所以我幼稚啊,所以我可笑啊,如今我偏执的对象,是现实得多也复杂得多的风清湮,他没有必要依着我讨好我,毕竟,这江湖,不是我一个人的江湖,孰轻孰重,也不是我说句话就能算数的。


  窗外黑了又明,明了又黑,扳起手指算算,我已经被整整关了三昼两夜。风清湮果然是说一不二,这些天除了派人按时给我送来饭菜,我几乎见不到其他活人。

  也兴过隐身逃跑的念头,可是,明明看上去四下无人,只要我将门窗推开半寸,就会飞来一枚飞镖以示警告。几次三番之后,也便就彻底的放弃了。

  于是我一个人,在屋里安静的吃饭,安静的看书,再安静的睡去。若不是送饭的来人一言不发匆匆离去的样子提醒我被禁足的事实,我几乎要以为这还是在地府那间属于我的小屋子里。

  地府,呵,那是一个我多么喜欢的地方。有老实木讷的天涯,还有众多的师兄师姐密切的关注着我,只是那时的我,对这样的关心并不领情,多半是独来独往,正如他们形容的,如一粒砂,无声无息。

  就在我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的时候,门迟迟疑疑的开了。不用看我都知道,是来收拾餐具了。我垂下眼,默默走到床边坐下,把头偏向一边,不想让她看见我已经微微湿润的眼睛。

  我听着她把碗筷都收到食盒里,然后快步退了出去。不禁在心底嘲讽的一笑,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每次都这么手忙脚乱么?

  接着,没有传来掩门的声音,却飘来一声闷笑:“这些天,过的可自在?”

  是风清湮。除了他还有谁?明明是他下了令将我关起来,现在又这么若无其事的调侃。是该说他喜怒无常,还是该说他莫名其妙?

  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转回了头,闭了眼,打定主意不去理他。

  “还在生气?”

  ……

  “我们和解,如何?”

  ……

  “如果我说,我没有杀凤歌呢?”

  我猛地睁开眼,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看见了他抱胸半靠着桌子,眯了眼看我。

  “……真的?”迟疑的开口,因为根本从他脸上看不出真假。

  “不信我?”他挑了挑眉,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我……不知道……”坦白的说出心中的想法,信?不信?心里没底,说不准。

  “那我带你去看,如何?”

  还不等我说半个字,他已经一把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施展开轻功,拖拽着我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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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30:53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六十二、出塞

  “风清湮,你这是带我去哪儿?”我快速调整着脚步好跟上他,一边还轻轻的转动着手腕,希望他能够放开。

  “去了,你就知道了。”

  “放开我行不行,我自己走。”见他没有放开我的意思,我涨红了脸,开口说道。好在是在夜幕中,看不太清楚。

  他回眸看我,正将我趔趔趄趄跟着他的又歪着身子拼命挣扎的样子尽收眼底。只见他嘴角一翘,刚要忍不住笑出来,又见我面上已经有了几分恼色,连忙抿嘴轻咳一声,手也跟着松开:“那你注意跟上,别跟丢了。”

  许是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差距,风清湮明显的放慢了脚步,让我能够轻松的跟上。于是,风清湮和我,一前一后,轻盈的在长安城中穿行,甚至可以算得上悠闲自得。

  当风清湮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我们已经并肩站在皇宫正门承天门下了,威武的御林军在宫门两旁整齐排开,目不斜视。向前看去,宽畅阔达的天街一眼望不到头,雄伟威仪的太极宫矗立在石阶淹没的地方,在夜色中显得更加高大端庄。

  跟着风清湮,通畅无阻的就进了宫门。越往里走,才越是让我见识到这皇宫的壮丽,星罗密布的宫殿群无不是坐北朝南的子午向,排列正气,规划明朗,簇拥着主殿太极殿。

  “你带我进宫干什么?”脚虽随着他移动着,心里还是满满的疑问。

  “过来这边,”他不答我的话,只冲我挥挥手。这才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打算进殿,而是迅速向一边闪去。

  “你这是干嘛?你到底带我来干什么?”我站着没动,打定主意若是他不解释清楚,我就不过去。本来嘛,既然已经堂而皇之的进了宫,又干吗这么偷偷摸摸的?

  “过来”他晃动身形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拽了过去,躲在一石柱后面,刚站好,就有一队巡视的护卫走了过去,只距离石柱大约十步远。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有些不高兴,石柱能有多大?现在藏下了两人,让我和风清湮几乎毫无缝隙的紧贴在一起,他可以若无其事,我不行!

  “嘘!小点声”他压低了声音,伸出食指,示意我噤声。这一动不打紧,他的鼻子几乎要抵上我的,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根根分明,我甚至可以从他眼中看到一脸狐疑的自己。他动也不动的盯着我,呼吸声清晰可闻,凌散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的触着我的脸,痒痒的。

  这样暧昧的气氛,让我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只好尴尬的别过头去,透过镂空的窗户,往里看。

  大殿正上方,坐着一个着明黄袍子的中年男子,天庭饱满,地阔方圆,一把美髯飘逸温润,自不用说,这便是这大唐朝的君王李世民。此刻,正放松惬意的靠在龙椅上,微闭了眼,专心的听琴。

  而坐在殿中央那个婉约的抚琴美人,不是凤歌还能是谁?我不通音律,听不太懂琴音,然而凤歌的琴声却总能让我有那么一霎那的失神,仿佛那一霎那,她拨动的,是我的心弦。
  
  当凤歌的手指收起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李世民睁开了眼,盈盈的笑着,鼓起了掌:“好,好!难怪清湮总向朕夸赞,称你是京师第一琴师。今日亲耳得闻,果然不同凡响。琴抚得别有妙处,还是如此一个出尘之姿的美人,实在难得,来人啊,看赏!”

  凤歌抱起琴,微微一鞠躬:“谢皇上,皇上谬赞,令民女惶恐不已。今日其实除了献琴,还另有一事,望皇上成全。”

  “哦?还有何事?说与朕听听。”

  “我大唐朝,疆广地阔,民风朴素,在皇上您的英明治理下,长安城更是繁华鼎盛,百姓安居乐业。美中不足的是,边境之地常有突厥来犯,那里的百姓饱受其扰,朝廷虽常年派大力兵力驻扎,然依民女愚见,治理边境与大禹治水的道理一样,堵,不如疏。所以,民女愿前往塞外,以和亲之举助我大唐王朝与外族缔结友好。”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一时之间,殿内只听得她一人朗朗而谈,安静得甚至能听见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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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33:45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六十三、争执

  “凤歌,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和亲,意味着,也许你今生再无机会回到关内。”皇上端正了坐姿,语重心长地看着她。

  “民女明白,民女方才所言,是长久以来深思熟虑的考虑,请皇上成全。”凤歌淡淡一笑,整个人毕恭毕敬的向前伏下身去。

  “好!难得你一个弱质女子还有如此的见地,如此的胸怀大义!朕……”

  我还想再听,风清湮忽的一句“有人来了”,接着,伸手揽住我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展起轻功,三下两下,就将我带离了皇宫。

  回行的路上,我不用声色的推开了风清湮的手,闷闷的跟着他回到了无双楼。

  “如何,我没有骗你吧。”当他转身掩上门的时候,多少带点得意的开了口。

  “风清湮,”我看着他,拼命压制着心头的火气,尽量控制自己不对他大吵大嚷,“我问你一句话,我要听实话。”

  “哦?说来听听”他双手抱胸,闲适的靠在门上。

  “这是你安排的吧?今晚凤歌的深明大义都是你安排的吧?是你安排她进宫献艺然后安排的这一切吧?”说着说着,我的语气又不觉急促起来,风清湮微微一愣,表情僵住。

  “……我不想骗你,是,没错,是我安排的。”他迟疑了半天,终于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你今晚叫我去看这一场你亲手编排的戏,又是什么用意?你以为这样不杀她,我就会感激你了?”我胸脯上下起伏着,垂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只觉得血一阵一阵往头上涌。

  “那你要怎么样?你究竟要我怎么样!杀了她你说我歹毒,留她一命你还是不甘,你到底……”

  “留她一命?亏你真好意思说!边境之地环境如何,你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自是再清楚不过。你的安排真是完美啊,大义凛然,为了朝廷也是为了百姓,所以你就可以放逐掉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了?和亲!你让她出塞和亲!这还不如让她痛快的死掉!杀死她,不过是痛一回,她服下孟婆汤,就开始了属于她的另一次新生。而现在,嫁给蛮夷,终生活在荒寥之地,漫漫长生,你让她回想起长安回想起你的时候,情何以堪?!”说着说着,我居然激动的掉下泪来,原来有的时候,对于死来说,生是更加痛苦的事情,喝下孟婆汤,忘了吧忘了吧,一切都忘了吧。而生呢?意味着挥之不去的铭记,意味着更加刻骨铭心的痛。一如现在的我,被昱天放逐在生的彼岸,至今迷途没有方向。

  “你还是不懂,”出乎我的意料,风清湮没有冲我吼回来,只哀求的看着我,摇了摇头,“如果不取她性命,我就必须保证让她不再插手江湖纷争,然而,离刹,有些事情,远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就是她自己从此不闻不问,也难保不会被卷得更深。我只有让她远离,远离中原,远离人群,才能真正的远离后患,远离一切糟糕的可能性。所以我不能,也没有办法让你满意。在其位就要谋其事,我不可能完完全全放过凤歌。”

  “明白,我明白了。”我点点头,语气却并不善,“为官,原来需要这么无情。以前是我无知,还巴望着将军海涵。只是,风将军,有一点你说错了,你没有必要做到让我满意,我不过是拾人牙慧,终究还需仰仗着你,才可以苟且偷生下去。你也没有必要去考虑我的心情我的意见,完全没有必要,不是吗?不介意的话,很晚了,风将军,你还是请回吧。”

  风清湮神色一黯,深深看了看表情坚决的我,叹了口气,转身开门走了。看着他清瘦落寞的背影,我突然生出一种想拦下他道歉的冲动,其实我能理解他的用意,只是心理上感情上还固执得不能接受。略一迟疑,再抬头的时候,风清湮已经走远了,只剩下他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仿佛踏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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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35:56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六十四、闲聊

  第二日,一道皇榜,诏告天下。

  琴师凤歌,心怀百姓,自愿出塞与外族和亲,感念其泽被众生之心,遂封其为安和公主,十日后云麾将军风清湮护送安和公主动身前往塞外与突厥王子完婚。十日之内,张灯结彩,燃放焰火,普天同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百无聊赖的在屋内打坐。虽然风清湮已经解除了我的禁足,但我本就不是无双楼的人,也不好随便走动。本来白吃白住就够惹人非议的了,再太过招摇,岂不是自找的惹人嫌?

  所以当屋外传来一阵嘈杂,我透过窗格看到武廉正带着大小帮众吆喝着张灯结彩时,就连忙迎了出去,询问之下,就得到了如此的回复。

  “武廉,我也来帮你。”心里一阵坦然,罢了罢了,本就不是我能掌控之事,一开始就不该多做奢想。

  “不用,不用。离刹姑娘,这等小事,吩咐下去就好,不必劳烦姑娘动手。”我刚要伸手拿那些红绸灯笼之类,武廉忙不迭的连连拒绝。

  “武廉,那你看,我这也加入无双楼如何?无名无分赖在这里,我也很过意不去。”

  “……离刹姑娘,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听了我的提议,老虎低头沉吟片刻,居然说了这么一句。

  “这么说就见外了,论起来,我还该谢谢帮主你的收留,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不解的看他,嘴上也习惯性的客套起来。

  “那请姑娘随我来。”武廉将手中的红绸随便塞给一人,便示意我跟他去聚义厅。
  
  落座之后,武廉挥退了左右,亲自走过来为我斟了杯茶,开始在我面前绕起圈来。

  “怎么了?不是有话说吗?”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武廉,就十分想笑。

  “呃……离刹姑娘,恕我冒昧,你和清湮,还没和好吗?”他搓了搓手,似乎并不十分好意思问出这样的话。

  “帮主你多虑了,我和风清湮,不过泛泛之交。这回凤歌之事,实是由我而起,故而心中有愧,才会多言了两句。”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微微沉了脸,摆明了不愿回应。

  “女人果然是小心眼,泛泛之交清湮会把你安排在他屋内吗?无双楼是多大的秘密?清湮居然轻易的就告诉了你,这你又如何解释?”他夸张的摇摇头,吐吐舌头,探寻地看我。

  “……”我无语,我没法解释,所有的一切确实不合情理。

  “你知不知道,他昨晚找我喝了半夜的闷酒,我和清湮这么多年的交情,还从没见他这么沮丧过。他可是朝廷的将军啊,从不会忘记严格自律。而他对于凤歌,也不过是出于规矩二字。从来便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他因你一句话,就改了主意,离刹姑娘,说句唐突的话,清湮这个样子,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就原谅他吧。”他挠挠头,真不知我明摆着的拒绝是没看懂,还是视若无睹。

  “帮主你多想了,你真是误会了。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依他絮絮叨叨的样子来看,他是真不明白我的抗拒,这样下去,无论再说什么,他都会顺着自己的想法想下去。不觉一阵窘迫,立即起身告辞。

  “唉,我便知道,女人生起气来,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哄得好的。”他叹气,声音不低的喃喃自语听得我苦笑不得。

  “不过,离刹姑娘,再过几日,清湮就要护送凤歌上路了,这一路回来,即便是最快,也要过上一月之久,你看,你要不要去道个别?你知道,心情太过抑郁,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回去了。”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满脸诚挚的焦急,只是……我垂了眼,低下头,终究没再说出什么来,便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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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38:03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六十五、心愿

  一连几天,我心中一直在苦苦挣扎。是不是该去向风清湮道歉?可是,武廉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风清湮与我,真的在旁人看来已经如此亲昵了么?是会错了意?还是旁观者清?

  总是对我冷嘲热讽,关键时刻却总会拉我一把,将军府醉酒后的失态,云来酒店从天而降的拯救,体贴细心的安置,百般挣扎的退让,还有一次更甚一次的暧昧,牵手、挽腰,近在咫尺。

  而我呢?何尝不是在逐渐适应他的存在?从一开始的顾忌礼让,到现在心存侥幸的强求,我真的,还只把他当成一个泛泛之交的陌生人吗?如果不是,我又是将他摆在了什么样的位置呢?

  烦恼了几天,也没想明白究竟该如何是好,倒是有人先找上了我。不是风清湮,也不是武廉,更不是风清啸,来人是我想都没想到会再见面的凤歌。哦不,现在,她已经是安和公主了。

  原本柔顺着垂下的长发被高高束起,挽成一个蓬松高贵的发髻,一件鹅黄的窄袖短衫,一条石青色曳地长裙上缀满了大撮牡丹,腰间垂一条金色腰带,一色的花纱披帛轻搭在肩上,淡雅飘逸,华丽大方。

  第一眼的惊讶过后,便是啧啧的赞不绝口。这样的宫装,虽比起她一贯的装束要繁琐得多,却也更恰到好处的衬出她出尘脱俗的气质,精致得让人叹为观止。所以当她挥退了随从挥退了武廉及无双楼的一干人等坐在我面前一言不发的时候,我还微微的晕眩着。

  她幽幽地看我,看着看着,眼前就升起一片水雾:“其实,我真不知道,是该谢你还是该恨你。”

  她说的极慢,甚至每说一个字,都似乎要经过良久的思考、需要极大的勇气,我也不打断她,只静静的听着,虽然和她从没有深入的接触过,但是人的感觉不会错,那种让人舒服的婉约,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装出来的。

  “你我都是女人,也许你也看出来了,我喜欢清湮,喜欢的发了疯,跟着他,死心塌地,他让我做什么,我都甘愿。但我明白,我配不上他,我只是个略通音律的风尘女子。所以我一直默默的看着他,看着他悲,看着他痛。他爱上澜裳,我只能在心底啜泣。但我明白,这是我必然的结局,也许我注定了这辈子只能在他身后默默的看他,把自己的爱恋深深埋在心底。可是澜裳不爱他,也许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看着我爱的人爱而不得,我甚至比他还心痛。”她顿了顿,惨然的笑笑。

  “后来澜裳死了,清湮痛苦的几近抓狂,他不若风清啸,可以公然的表露他的悲伤。他只能一个人背过身,自己看自己的悲恸衍生,再强行让它灭亡。我以为一切就会永远这样平静的延续下去了,他满心伤痛的孤身一人四处征战,我跟在他后面做他左膀右臂,仍可以看他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人。这个时候,你却出现了,我眼睁睁看他又有了嬉笑怒骂这种种的情绪。我心中虽是不甘,也不得不承认,离刹,清湮对你,是极不同的。”

  “你误会了,我……”我连忙否认,她却微笑着摇头,打断了我。

  “你的故事,我也知道。被龙昱天那样的人全心呵护着,你自然心里还不可能马上接受霸道的清湮。但是,离刹,龙昱天那么爱你,他当然希望你过得平安,过得幸福。我也是这样的心情。我马上就要出到境外了,此生与清湮永不得见,我只希望,我爱之人,这次,不要再爱而不得了。”说完她停下来,殷殷的看我。

  “凤歌,你一点也不恨他将你弃去那蛮夷之地吗?”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中一直堵着的疑问脱口而出。

  “我不怨。是我自己被一时的戾气冲昏了头,所以我说,我不知该恨你还是该谢你。那一晚过后,我等了整整两天,清湮没有取我的性命,而是找到我商量安置之法,已经让我惊讶不已了。所以我更加确定,清湮对你,一定有更为深沉的情感。我答应了他,因为我知道,我远远的离开中原,才可以让他彻底的放心。我从来就不曾让他担心过,以后,更不能成为他的牵累。而我的出嫁,至少可以保证清湮短短数十载不必再辛苦征战,这样,有何不好呢?我只想在我离开之前,确定一件事,离刹,你能让我放心吗?你能给清湮一个幸福的终点吗?”她娓娓道来,继续微微笑着。

  “……我,尽力吧。”我迟疑片刻,终于只说出这样的言语。

  “若果然是尽力,那我也就放心了。好了,我该回了,告辞。”她起身走了,留下我一人发呆,果真爱情是不可强求的么?没有那红线的牵引,任是怎样的痴情也是枉然么?

  忽然,一只鸽子扑愣愣的从半开的窗子飞进来,落在桌上,脚上绑着一个小纸条。

  展开纸条,只有一行小字:

  若是可以原谅,出行之日来送我一程。

  清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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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40:09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六十六、出行

  很快就到了凤歌的出行之日。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倾巢而出,满满的挤在玄武门前,等待着安和公主的出现。

  我也站在人群中,只静静的看,任兴奋的旁人将我左推右搡。

  是的,经过了几天的深思熟虑,我终究还是来了。原谅吗?答应吗?虽然我还没有完完全全想个清楚明白,但我还是来了。来见凤歌最后一面。
  
  很快,一张软轿慢慢的被抬到了太和殿前,凤歌端坐在上面,深领宽袖,珠冠霞帔,鬓钗轻摇,那风姿,那仪态,实在比公主更显得端庄瑞丽。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皇家仪仗在玄武门外两行排开,只听司礼官一声高喊:“时辰已到,请公主升车。”

  凤歌被宫女搀扶着从软轿上下来,款款走到皇上和皇后面前。李世民一番象征性的勉励之后,凤歌躬身拜别,登上了马车,缓缓向宫门外驶了出来。

  风清湮骑着一匹乌黑油亮的马走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就是以两排八匹马拉的大得夸张的嫁车。再往后,便是长长的陪嫁车队,凤歌虽不是正统的皇家公主,但李世民给她的陪嫁却一样不少,黄金,白银,布帛,玉器……若不是那和亲的诏告带给人一片苍凉悲壮之感,那这样的车队就过于奢侈了。

  当嫁车的车轮吱嘎吱嘎的轧过宫门那道无形的界限时,人群顿时嘈杂起来,都伸长了脖子,高呼着:“谢公主造福,安和公主千岁……”,争先恐后的向前涌去,都想透过车窗那垂下的薄纱,一睹美人的容颜。

  我却静静退了出来,不忍心去看车中影影绰绰的凤歌。她坐在里面,在想些什么呢?这一走,会去向如何的未来呢?她将嫁之人,又会不会也疼惜这般温婉的她呢?当她以后在遥远的关外再弹起琴来的时候,还会不会有懂琴之人拍手叫好呢?那肆虐的风沙,又会不会粗糙了她的双手呢?

  只是凤歌她,那么善良,听到这么多人发自肺腑的谢谢,一定是在车里淡淡地笑吧。那么这样就够了。何必再让她看见我徒生伤悲呢?虽然我明明看见风清湮失望的左顾右盼,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再让这个太容易满足的女子也黯了神色,哪怕只有短短一瞬。

  我退出人群,远远地看了车队最后一眼,便往回走去。低着头没走两步,一个厚实的身躯挡住了我的去路。抬起眼,便看见武廉表情古怪的盯着我。

  “你既然来了,为什么又退回来?你难道没有看见清湮是多么失望吗?”如此严肃的样子,似乎还是我第一次见。

  “这是凤歌的送行,守着这么多虔诚的百姓,难不成你让我上去喧兵夺主?你觉得合适吗?”

  “只需要你站在那里,让清湮看到你就好,一眼就可以。你为什么……”

  我摇了摇头,打断他:“你不明白,我已经破坏了凤歌的人生,没有资格再去破坏她最圣洁的时刻。人,不能这么残忍。”

  “唉,我说你怎么这么麻烦,琢磨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你不嫌累吗?不行,今天一定要让清湮见你一面,你对凤歌不能残忍,你也不能对清湮这么残忍!”我的话急得武廉原地跳脚,忽然一躬身将我扛在了肩上,手压住我的脚,便撒开腿向前跑去。

  “你,你这是干什么,带我去哪里?”这突来的天地颠倒让我哭笑不得,只能尽量的抱住头,不至于晃得我头晕眼花。

  “去追清湮他们,出了长安到僻静之处,你总没有借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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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42:1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六十七、停留

  “清湮,清湮。”车队出了城,就加快了速度,当武廉扛着我远远看见了送嫁的人影的时候,早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我,也早被他晃得七荤八素恶心得只想吐。

  “清湮,清湮,等等。”看到了风清湮的背影,武廉似乎精神一振,加紧了脚步。

  眼见着一排惊愕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武廉和我,我去死的心都有了。这、这、这是什么状况,我被一只老虎扛着大步流星地追骑马的风清湮!也怪不得每个人的嘴都张成了圆形,还有比这更丢人的场面么?唉,我心里一阵哀号,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脸。

  武廉几乎与风清湮跑到了并排,我也随之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马蹄声明显的缓了下来,紧接着就听一个人朗声说道:“将军,以属下之见,不可随意停留。此番送亲之行,路途遥远,关系重大。早了倒还好说,若是万一迟了,皇上那里怪罪下来,可不是你我能担待得了的。”

  武廉明显的一愣,停下来站在原地重重的喘着,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我侧对着风清湮,只能看见他蹬在马鞍上的靴子,便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无碍。”还不等风清湮的沉默蔓延开来,凤歌清脆的声音就从马车里传了出来,“风将军是钦点的和亲使,又常年征战在境外,对这出行之路想必早已烂熟于心,哪里该走,哪里不该走,自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既然风将军有事,那稍作停留也没有大碍。若是皇上责问下来,也是我安和公主的意思,诸位大可放心。”

  “是。”随着马匹的嘶叫声,车队停了下来。风清湮下了马,武廉也把我放了下来。

  刚落地,我的脚不听使唤的发起软,一直垂着的头此刻终于能够抬起来,却一片天旋地转。几乎就在我向一边歪倒的同时,风清湮伸出胳膊,稳稳的将我揽住。

  “清湮,方才在玄武门门口,我见她犹豫不决,就冒昧带她来了……”武廉挠了挠头,看着风清湮的举动,没心没肺的笑着。

  “谢了。”风清湮伸出另一只手,重重地拍武廉的肩膀,我不着痕迹的从他怀中挣脱了开,瞥了一眼几丈开外的马车,有一抹人影在窗口一闪,便又不见了。

  “风清湮,我们那边说话。”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竹林,便自顾自的施起轻功,迅速地离开了这人多嘴杂之地。

  穿过竹林,一个凉亭出现在眼前,亭下一条小溪潺潺,偶有微风吹过,竹林还会发出沙沙的声响,若是游山玩水,闲庭散步当然是很不错的选择,只是我现在没什么心情欣赏风景,刚才凤歌偷眼看着的那一幕清清楚楚在眼前晃动着,挥之不去。

  一转身,鼻子差点就撞上了风清湮的胸膛。抬头看他,满脸的忍俊不禁。

  “呃,武廉跑起来,还是满快的……”他没说完,我就狠狠地瞪了过去,他摸摸鼻子,还算识相的闭了嘴。

  他闭了嘴,我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收回眼,讪讪的低下头,只用脚不停的来回踢着一个小石子。

  “……武廉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在玄武门外,只是我没有看见?”到底还是风清湮开了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嗯。”我闷闷的应了一声,继续踢着石头。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原谅我了。”

  “嗯。”

  “被武廉颠傻了吗?只会恩恩的说话了?”他低低的笑了,言语中满是揶揄。

  “你……”我的怒气又被他轻易的挑起,猛抬起头,却发现他凑到了我脸前,一如在皇宫偷听的那天,也是这般近的距离,我可以看见他瞳中的我,他,应是也可以看见我眼中的他。

  “等我回来,离刹,等我回来,好吗?”他抚上我的脸,幽黑的眸子热烈而坚定的盯着我,却以一种我从不曾见识的轻柔悄声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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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44:15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六十八、微妙

  我脸微微一热,心突突的越跳越快,呼吸不自觉的就短而急促了起来,看着他半寸之外的俊脸,思绪一时不知飘到了哪个角落。

  猛然回过神来,发现他还在满眼期待的望着我,脸上愈发烫起来,连忙垂下睫,别开了头:“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我不信呢,”风清湮轻轻捏住我下巴,又迫着我将脸转向了他,仍然饶有兴味的看着我,“我是什么意思,你该是再明白不过了,嗯?”说罢,居然低下头来,温热柔软的唇就落到了我额上,辗转轻啄。

  “不要这样!”我一把推开他,后退了几步,眼泪夺眶而出,“你该是知道我早就嫁给了昱天,我是龙昱天的娘子!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面对我自己?如何面对世人?”

  “世人么?我以为,你并不是真在乎。”他见我哭出来,脸上没有一丝惊讶或是慌张,有的,只是了然于胸的坦然。

  “你又知道了?你就这么了解我吗?比我自己还了解?”拿手背囫囵的一抹脸,不服气冲他抽噎着。

  他淡淡一笑,倒也没再靠近,闲适的抱胸而立:“我不敢说了解你,但至少,我能明白你的感觉。你觉得没法面对自己吗?那我问你,若是你对我没有半分不同的感情,你为何会觉得没法面对自己?”

  “我……”我哑然,呵呵,风清湮,好厉害的嘴啊,一句话就说得我无语反驳。

  “离刹,我喜欢你。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我忠于我自己的感觉。既然龙昱天已经不在你身边了,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你又为什么不能接受我?你自己说的,爱情不分先来后到,我知道我代替不了龙昱天,但是至少,我可以接替。”他收起了笑,满脸的认真和诚恳。

  眼泪愈发的大滴大滴滚落下来,我凄然地看着风清湮,摇了摇头,右手指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可是昱天,他一直在这里,一直在这里,从不曾离去。那些穿越我记忆的快乐和悲伤,无论如何,没法忘记。”

  “所以我说,等我回来。”他走了过来,伸手扶住我双臂,然后用手指轻轻抹去挂在我睫上的泪珠,“等我回来,分担你没法忘记的那些快乐和悲伤,然后尽我最大的努力,能够做到接替。你只要知道,只要记得,风清湮,也是在你生命中出现的人,而他,也希望能够参与离刹接下来的生命中发生的一切事情。等我回来,一切将会截然不同。”

  “……”我抬起头看他,说不出话,胸口的疼却不明原因的一圈圈扩散着。

  “嘘!”他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什么都不必说。我风清湮最不缺的就是信心。如果说以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不识世事犯愁的离刹是属于龙昱天的,那么以后知道运筹帷幄懂得顾己推彼的离刹,则是属于风清湮的。好了,不哭了,我该走了,我会尽量早去早回。”

  他用袖子擦干我的脸,冲我璀然一笑,向回走去,半回身之际,看我还在呆呆的看他,又挥了挥手。

  片刻,便听车马启程的声音,人喝马嘶,马蹄声、车轮声、随行物品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很快,启行的嘈杂渐渐平息,我透过竹林的缝隙,看见那个黑色的身影昂扬地骑着马渐行渐远。

  尘土在一片张扬的飞腾之后终于归于平静,我微微叹了口气,人是走远了,可是一直以来,我和风清湮之间那种理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却似乎被彻底的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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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46:3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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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48:33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七十、病重

  风清湮一行已经走了大半个月,许是路途渐渐远了的缘故,信也少了下来,我虽然很是期盼,却也渐渐无暇顾及。自那天从城外回来之后,我就一直隐隐的感觉有些不适。

  先开始,只是轻微的咳嗽,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不适应这初春乍暖还寒的天气,去药店里抓了服治风寒的药,自己熬了按时服下。但却丝毫不见好转,咳嗽一天比一天加重了起来,甚至,低低的发起烧来,胸口也一并隐隐的疼了起来。

  疼,隐隐约约的疼,持续不断,从胸口一波一波的向四肢扩散。虽然不是撕裂般的难以忍受,但那时不时就让人一窒一窒的晕眩,让我迅速的衰弱了下去。

  然而,真正让我感到恐慌的,不是疼,也不是窒息的难受,而是我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嗜睡,越来越经常的在疼到窒息的时候,没了知觉,待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么久。

  武廉见我病殃殃的样子,也慌了手脚。将回春堂的大夫请了来,问诊一番也不过是说些寒症入体,好生休息静养之类的话云云,开些治风寒、滋补益气之药也就罢了。

  “这些什么狗屁大夫,我看他那药店不用开了,一直吃着药也不见好转!唉,真是急死人了,清啸目前也不在长安,我昨日派人去请他,听说他去了方寸山诊病。大约还需要五日才能回来。”见我一直没有起色,武廉几乎放下了无双楼的大大小小的事务,整日的盯着我,生怕我不吃药。现在他正站在狮子图案的屏风后面,大发牢骚,透过昏黄的灯光,我看见他围着桌子,急得团团转。

  “咳……武廉,不必担心,既然大夫说了是寒症,我们就放心好了。咳咳……回春堂也是老字号了,若是连它也不值得相信,那这普天下的百姓岂不是都没处看病去了。人人都等着风清啸,只怕他会累死。咳咳咳咳咳咳……”话没说完,就淹没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中。

  “你快别说话了!”武廉明显的迟疑了一下,还是绕过了屏风,递给半靠在床上的我一杯水,“离刹姑娘,恕我失礼了。”

  我接过来,慢慢的呷着,甘甜的液体滑入喉咙,说不出的舒服。等到呼吸平复了,才冲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关系,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该是我谢你才对。”

  “离刹姑娘,依着我的意思,我还是把你送到将军府去吧。你看我这无双楼,连个佣人也没有,实在是不适合养病,我们虽然离的近,总还是不够方便。将军府里人手也齐全,吃穿用度总比这里好得多。”

  “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武廉,都说病去如抽丝,不必过于担心。按时吃药总会好的,又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哪有吃下去立刻就能见好的道理?还是我不是无双楼的人,住在这里让你为难?”吸取了方才的教训,我放慢了速度,一句一句地说着。

  “哪里哪里,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无双楼……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是清湮的……”他脸涨得通红,急急地解释,说到这里的时候,看我尴尬的抿了嘴,连忙顿住,不安的打量我一眼,见我没有说什么,才复又开了口,“你在这里,欢迎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见他这副模样,我不禁莞尔:“呵,别急别急,我不过是逗你,不用这么激动,咳咳……”

  这一笑不打紧,我又翻山倒海地咳了起来。直咳得天旋地转,几乎没办法呼吸。武廉惨白了脸,忙过来轻拍我的背。无济于事,这次任凭他做如何的努力,我的咳嗽都没法停止下来。

  一股熟悉的腥甜涌上喉来,我心一沉,忙推开武廉,一口乌红的血就溅在了地上。

  只看到武廉的眼睛蓦地睁大,浓浓的倦意顷刻间就席卷了全身,我还来不及说出只言片语,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隐约听到武廉的吼声:“……马上派人去方寸山带清啸回来,还有,务必想尽一切办法联系到清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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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50:34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七十一、昏睡

  耳边很是喧闹,我却听不真切,有许多人吵吵闹闹的,我烦躁的皱眉,想让他们安静一些,却无论如何没法发出任何声音。眼皮很重,无论我怎么努力,都睁不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一声熟悉的咆哮,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了一下,四处乱窜的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的抓住,一点一点的往回拉着,直到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

  “清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怎么了……”清湮,清湮的声音,他回来了么?凤歌,安全送到了么?不是收到武廉的消息,抛开队伍回来的吧?若真是那样,皇上该怪罪的吧。

  “墨桑!药,她的药熬好了没有……”

  “清湮,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清啸,救她,快点救她,一定不能让她有事……”

  墨桑?那么,我这又是躺在将军府里了么?呵,当时,绕了一圈又回来了么?回到这个不曾正式告别的地方。还是,正因为不曾真的告别,所以,注定了还得回来。

  “清湮!清湮!你听我说,离刹她,从天宫被我带回来的时候,内伤就十分严重,对她的好转,我一直并不乐观,但只要不受到太大的冲撞,静心调养上几年,也能痊愈,偏偏武廉误打误撞,那一通颠簸,对正常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说,却相当致命,就像装满匕首的箱子只用了一层薄纸进行遮盖,稍有异动,就……”

  “我不要听这些,你只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

  “……她现在,内脏出血,很严重,只怕……”

  “不!别说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救醒她!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医生啊!你连白泽都能救好,你不能轻易放弃……”

  这么说,我要死了吗?是了,连风清啸也手足无措了,我一定是要死了吧。可是,我为什么还能听到他们的说话?我在留恋什么?我在不舍什么?

  “清湮少爷,药好了”墨桑的声音飘过来,接着有一把瓷勺抵住了我干涸的唇,有温热的液体向我倾来,我很想张嘴,却没有一丝力气,于是那液体顺着嘴角就淌到了耳边。

  “清湮,她牙关紧闭,别说药了,连水也灌不进一滴,实在是……”

  “让开,我来!”只觉一阵咄咄逼人的气势逼近,然后一个湿润温热的唇就落到我的唇上,略加压力,苦涩的药汁就一点一点的滑入了我的喉咙。

  周围一片寂静,清啸,墨桑,或者还有这屋里其他所有的人,应是都被风清湮的举动惊呆了吧。别说他们了,就是我,此刻若是清醒,也一定是通红了脸颊。

  一口接着一口,也不知过了多久,清湮终于把整碗药一滴不漏的用口度到了我喉中。我心中升起莫名的感动,那样傲然的一个人,总是暴跳如雷的与我吵架,在我危在旦夕的时候,却也是最惶恐不安的。

  “……清湮,就算是这样,只怕情况也不是很乐观……”

  “别说了,不论怎么样,我一定要救她,”手被风清湮紧紧地握住,耳边仍是他近似咆哮的声音,“你说救不了,我就奏请皇上请太医来,太医说救不了,我就踏遍天下寻来每一个医生。在那之前,不管用多少药,我要让她活着,只到我找到能够救她的人为止!”

  我还来不及感动,就听清湮继续说道,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清啸,澜裳你救不活,我已经是放你一马,如今你又未治便弃,若是离刹有什么不测,她死之日,便是你死之日!”

  我心中一急,不,不行,清湮,我不要你们兄弟反目,那是手足,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我想动动手指,我想告诉风清湮我没事,可是我这身体,仿佛不是我自己的一般,使不上半点力气。一时又急又恼,顿时又陷入了死沉沉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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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52:45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七十二、呢喃

  我沉沉的睡着,眼前莫名的闪过斑斓的色彩,只是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看不完整也看不明白。四周很吵,簌簌的声音东一下西一下的响起,扰得我不胜其烦,但总会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呢喃,低沉而坚定,沉稳而让人安心。而我漂浮的意识,也只辨得清那个声音的字句。

  “离刹,你醒过来好不好?不是说好了要等我回来的么?凤歌安全到了,皇上龙颜大悦,升我为二品辅国将军,还赏了好些东西,你不想看看么……”

  呵,又升官了,真好,声名大噪,荣华富贵,可是清湮,你为什么还呜咽了语气?让人听了你这番话,心中反而是止不住的压抑。

  “离刹,你知道么?你知道我接到武廉的飞鸽传书是多么的心急如焚么?我马不停蹄的跑了三天三夜,暗影差点就被我累死了,到现在还累得趴在马厩里不肯起来,它在和我生气,气我怎么能这样对它,可是离刹,它若是见了你,一定就会原谅我,你起来和我去看看它好不好?”
我的心一抽,三天三夜,马不停蹄,连马儿都吃不消,那清湮你呢?

  “离刹,离刹,你怎么这么不乖,说好了等我回来的,你别睡了,醒过来好不好?哪怕醒过来和我吵架也好,我知道你能听见,是不是,是不是……”

  是的,我能听见,每每我浮浮沉沉的意识转转悠悠的在身体里沉淀的时候,我总能听到清湮的低语持续不停,我也清楚的知道,这些天以来无论是汤药还是补品,都是清湮一口一口的喂给我,一滴不漏,认真不苟。

  “清湮少爷,小姐的药……”

  “给我就行了,你下去吧。”

  “少爷,墨桑求您了,您休息一会儿吧,已经十七天了,您天天的还要上朝,下朝回来就守着小姐寸步不离,您这个样子,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啊,小姐现在这个样子,您不能也垮下去……”

  墨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声音,让我一个激灵!十七天,我已经昏迷了这么久了吗?风清湮已经不眠不休了十七天了?每天每天的和我说话,每天每天的喂我吃药,他不想活了吗?

  “离刹,我已经求皇上让我在玄武门前发了公告,重金悬赏天下名士,只要能把你救醒,我风清湮倾家荡产也在所不辞……”风清湮置若罔闻,仍是自顾自的握了我的手,用唇碰了,轻轻说着。

  倾家荡产?就为了我,值得吗清湮?我值得你如此吗?天知道你经过怎样的艰辛才得到现在的一切!饶勇奋战也是与出生入死紧紧连在一起的!我几乎可以想象征战沙场的惨烈血腥,是怎样的九死一生才能让你一步一步官至二品!倾家荡产,在所不辞,这样沉甸甸的八个字,你说起来,就如同眨眨眼睛一般简单么?

  我鼻子一酸,一滴泪从眼角溢出。接着就感觉握住我的手一紧,轻轻颤了起来。

  “墨桑……是我看错了吗,她刚刚……哭了?”

  “是的,清湮少爷,您没看错,您说的话,小姐她一定都听见了,她在心疼您,所以您更是要注意您自己的身体,要是小姐哪天醒了,您却倒下,呸呸呸,墨桑这是胡说……”

  “离刹,”墨桑在继续的喋喋不休,他却闻也未闻的凑了过来,伸手理着我的发丝,“你果然能听见我的话,那么,醒过来好不好?醒过来……”

  忽听一声轻不可闻的压抑的抽泣,接着就有眼泪砸落在我脸上,一滴连着一滴,虽然风清湮伸出手指将它抹了去,我的脸还是很快就一片濡湿。就在他的手指抖得再也无法为我拭去泪水的时候,他把脸埋到了我脸边的枕头中,呜呜的哭了起来,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我的心顿时疼得一阵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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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楼主| 发表于 2007-4-26 16:54:4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七十三、新生

  就这样昏迷一阵,清醒一阵,我又浑浑噩噩的不知躺了多少时日。清湮仍是整日整日的守着我,喃喃的与我说话,语气也逐渐的平和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么惶恐哀伤。我虽然担心他的身体,却也实在是有心无力,看不见也动不了,只听得一个声音,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有时候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也会反反复复地想,我这是怎么了?醒又醒不过来,睡又睡不过去,难道真要一直这么不死不活的维持下去?常常是这么想着,心里一怕,就又陷回了昏迷的状态。

  御医也好,江湖郎中也好,怕是都没少来。要不,怎么成天的喧闹吵嚷?我虽然睁不开眼,但若是有人为我诊脉针灸,多少还是有感觉的。

  从清湮气急败坏的咆哮中,我猜想风清啸应也是日日登门,清湮的那咬牙切齿的威胁先姑且不去管他心作何想,单就我现在这个状态,就足够引起一个大夫全部的好奇。明明五脏六腑俱已损坏到无法支撑的地步,又如何能够一直推延到现在?是该说是个奇迹呢?还是一个无比刁难的难题?

  “……什么!你说有办法治好她了?那你还等什么,快点救她啊!”清湮的嚷嚷声一贯的震耳欲聋,但这句话却格外让人振奋。

  “清湮,别着急,你随我来,就明白了。”

  声音远去,伴着掩门的声响,屋内彻底的安静下来。风清啸果真是天下一顶一的名医,纵然再险象凶恶,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不也是能够想出对策来的吗?

  也许是屋内难得的静谧,也许是我这副身子真的已经大伤了元气,我只来得及让思绪绕了这么一小圈,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暖啊!仿佛有很一股暖很暖的气,在我体内小心的四下蔓延,温柔的碰触着我的五脏六腑,探寻着,安抚着,越过之处顿时就跟着灵动鲜活起来,就像春风拂过,有嫩嫩的柳枝露出了头,有那么一丝羞怯,却无比坚定努力。

  那股气忽弱忽强,忽儿停留,忽儿卯足了劲般狂窜不停,吞斥着一直盘踞在我体内一些不知名的东西,然后我忽觉一沉,一直上上下下漂浮不定的意识彻底的回到了我的身体,顿时通体酣畅,仿若生命伊始。

  所有的触感都回来了,我能闻到屋内只在将军府闻过的薰香,能觉出身下是多么的柔软和我这躺了许久的身体是多么的僵硬,终于,那股气一寸一寸的退了,我消失已久的力气却一丝丝的回来了。

  我动了动手指,清楚地听到耳边传来惊喜的抽气声。我试着抬了抬眼皮,骤然出现的光亮让我眼睛一酸,只好赶紧又阖上眼。

  “别急,离刹,慢慢来……”清湮粗重的呼吸明显的急促了起来,一边劝着我不要着急一边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期待。

  我定了定神,待眼中那股酸酸的感觉完全散去之后,我缓缓的睁开眼,眯成一条细缝。

  眼前是清湮大大的俊脸,他正握着我的手,满脸惊喜。我的心却重重一抽,他竟然消瘦成这副模样,苍白憔悴,面无血色,整个脸似乎只剩下了两只大大的眼睛。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他咧嘴想笑,我却清楚地看见他眼中升起的水雾。

  “你知不知道,”我开了口,许久不说话了,声音嘶哑得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一直说一直说,这么唠唠叨叨,实在是,很吵。”

  他傻笑一声,在我面前蹲下来,将我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印下一吻,幽黑深邃的眼眸定定的凝视着我,仿佛要把我刻到他生命里:“不管怎么说,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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