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一座城不关灯·【肆】·西梁

盘锦． · 发表于 2014-7-9 21:18:10

我大西梁有鱼有肉，有国王有将军，子民能行军打仗，亦能深闺绣花，子母河水汤汤不息，西梁女国巍巍不倒。一朝技艺有成，长鞭在手，保家卫国，至死不休！

西有窈窕国，国有窈窕女

　　城门口有一块石碑，上镌“西梁女国”，我问阿娘这是什么意思，阿娘说西梁国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我说，那这“女”呢？阿娘笑笑，指指自己，指指我，指指城中的百姓，说：“就是我们呀。”我说，我们都是人呀，为什么要用这个字呢？阿娘眉头一皱，十分高深莫测地说：“小孩子不能问这些。”
　　后来我在古籍中看到“女，妇人也。”伯春道：“对文则处子曰女，适人曰妇。”与之相对的是“男”，“男，丈夫也。从男从力，言男用力于田也。”方知这世间人分两种，一为女，二为男。男属阳，女属阴，《周易·序卦》道：“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阴阳男女结合，孕育新生。
　　而我西梁不需要男人也能孕育新生儿。我们只需从护城河中舀一瓢河水饮下，便有胎儿孕育腹中，西梁国人同样怀胎十月，产下的幼子与别国无异，不同的是西梁女国只产女婴不产男。因此，这护城河又称“子母河”。国中无男子，城外子母河便成了西梁女国生生不息的缘由。在我的国家，女子也能行兵打战，能下田耕种，能樵采捕鱼，亦能登基称王，男子能做的，西梁子民也一样能做。
　　但我的国人渴望男人，如同干涸土地上挣扎跳跃的鱼。
　　爱情是个什么东西，我的国人无人能懂，尽管如此，她们仍然渴望着男人，或于城门上眺望远处望不见的城郭，或于澄澄子母河边漫步，希冀与匆匆路过的旅人相遇，恨不得前一次与自己擦肩五百次的人都是男人。
　　终于，上天不负西梁人，在一个明媚炽热的午后，守城门的女兵发现了倒在城门前奄奄一息眉清目秀的纤弱男子。

　　西梁一下炸开了锅。
　　“号外号外！俏郎君误入女国，城中百姓竞相围观之，十里内外水泄不通！”
　　女兵道：“这位先生背着画卷与笔，大概是江湖卖画的罢？这一国之主还在呢，哪轮得到我等肖想！”
　　西门将军闻之，摇了摇头：“这男子怎的娇弱得像个娘们儿？配得起本将军的须得是跨马出阳关千里，驰骋沙场饮豪情万丈，与清风明月为伥，软甲在身，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好男儿！再不济也得深谙行军用兵之道，狡猾得如同阴险的狐狸，才高八斗，哦，最好是个军师，如此出征凯旋相偎，想必也是极好的。”
　　女王闻之，喜出望外，再瞧这骨节分明的白脂玉手，骨若削葱，温润斯文的气质，眉目藏锋，薄唇微扬。可惜不适合担任一国之母，不如收入后宫封个妃？“来人！给美人儿收拾一处安静舒适的宅子，先养着！”别吓着他就好。
　　姜国师微微一欠：“这一国之主全沾陛下恩泽，至于这境外男子如何处置，自然由陛下做主，只是微臣前几日夜观星相，连夜卜卦断凶险，说是这几日会有一人自东土来，却非陛下的红鸾星，况且这男子细皮嫩肉的，未进国门变晕倒在地，不适合生育，如何能担任皇后一角，收纳后宫恐怕也会被耻笑！”姜国师顿了顿，摸摸脖子继续道，“再说这人无端出现在城门口，是敌是友尚未能定夺，不如由臣……”
　　女王掩面：“莫要再提！”

　　几日后，这异国男子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眼珠子转了几圈，心想这光秃秃的境外怎会有如此精美小巧的建筑？大约是在梦里还未醒来罢……合上了眼，一盏茶的功夫，这男子又睁开了眼，这梦倒是有点儿长，好生奇怪，为何都是一个场景？全身无力酸痛，莫非遇上了妖精，深陷幻境之中？这可如何是好……无奈之下这男子只能睁眼闭眼睁眼闭眼睁眼闭眼提醒自己还活着，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一旁被派来服侍的婢女打着瞌睡，鸡啄米似的，猛然醒来，见男子停不下来的眼部活动，急红了眼，连忙哭喊：“大夫！大夫！”
　　消息传得飞快。
　　这西梁第一美男，呃，可不是么？国中就一男性百姓，简直就是国中一枝花了，再说了，人家生得也确实标致。这西梁第一美男一开始只是昏迷不醒罢了，在全国百姓日夜对神灵的日夜**下，在几千女人翘首而盼的期待下，在西梁国民夜夜的美梦里，美人儿该是醒了，也确实醒了，昏迷尚有一线生机，可这不停地翻着死鱼眼，算什么？年少志远却命薄？几百年来头一出，头一个男子，竟在西梁女国成百上千的女人的梦里死于非命！那日我见阿娘在家中频繁踱步，连针线都丢在一旁了，国内之事全全停止运作，只因一个半夜作死无限翻死鱼眼的男人？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女王大惊：“不可！！！”
　　遂派宫廷御医亲诊亲断，亲自熬药，那几日女王心悸不安，感染风寒，御医皆无暇顾之……
　　可这生在福中不知福的男子却又闹又跳不愿乖乖喝药疗伤，发疯似的喊：“你们都给老子滚——”男子约莫上半辈子都没有如此失态过，也是，在你吃饭睡觉甚至沐浴的时候，看病吃药作画的时候，房间里挤满了女人，直勾勾地看着你，带着点小羞涩，这时纵是貌若天仙也令人毛骨悚然。计上心头，这男人大喊一声，便晕倒在地。
　　屋子里一时间十分混乱，我蹲下来观察这异类，嗯，有喉结，嗯，平胸，嗯大概就是个男人吧……这时他微微睁开了眼，瞄了一眼，见我直勾勾地看着他，一惊，便又闭上了眼睛。想必是我求知的目光极为炽烈，我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目光，凉飕飕地走开，不好玩，不如去子母河抓鱼！

　　说起我们子母河的鱼啊，部分雌雄腹中皆藏卵，味道鲜美，尤其是雄性！但事实上也无人分得清鱼的性别，大概是偏见使然，吃到鲜美可口的鱼肉的姑娘，便会羞涩地低呼：“呀，吃到雄鱼了！”
　　说起异国男子假晕之事，女王惊觉不妙，传令国中百姓不得骚扰这异国贵客，男子得以享有几天清净，看这风景，这百姓，越发觉得美丽动人，不禁灵感顿起，泼墨作画，西梁美景尽数收入画中。初来乍到也算是添了麻烦，制造了骚动，想着便长卷一铺绘出西梁女国地图，印上珍章，蹦跶蹦跶地进宫求见了。
　　“先生可是来自东土大唐？”女王羞答答地问。
　　“正是，在下免贵姓郞。贸然离开母国，四处游玩作画，不觉中冒犯了女王国土，晕倒在地，女王菩萨心肠，不与我计较犯境之事，倒将我安置妥当，悉心招待，在下感激无以言表，唯有作画一幅，望女王笑纳。”郎画师鞠了个躬。

　　侍者接过画，展开江山长卷，女王观之，连连称奇！遂赏金银玉饰玩物无数，欲留画师数日。
　　画师接过赏赐，心说这回乡的盘缠倒也有了。
　　前头说起女王传令国中百姓不得骚扰郎画师，因此各位大妈大婶大姐大妹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不能做什么。有些脑袋比较灵光的姑娘心想，直说不能骚扰，可没说不能勾引撩拨让他来骚扰我们吧？可惜郎画师一脸正直，两耳不闻，双目不见。这防御工事想必做得极好！
　　也许是妖怪看不上这皮囊，境外那么多邪物鸟兽呢，怎的他安好无事？这画师倒也大胆得很，四处游玩，国门进进出出的畅通无阻，看着我眼红，不就一男人么？女王当真偏心！
　　有一次我在子母河抓鱼，这画师乐呵呵地正要进城门，一看到我表情显得十分不自然。我心说我长得有这么寒颤么？虽说不至于心动，倒也不该如此这般吧？转念一想，哦，分明是这画师装病假晕，心虚着呢！
　　“小女娃，你们国家当真一个男人都没有吗？”画师道，哎呀声音好好听啊。
　　我默默瞥了他一眼，“这不就有一个么？”
　　郎画师吃了瘪也不急，笑笑说起他一路上的经历，我十分不解他对一个小姑娘讲这么多，反倒对城中尤物姐们儿爱理不理，是什么心态，但是挺有意思的我也不忍心打断他，末了，这坏心肠的画师狡猾一笑：“你见识过吗？长安歌舞曼曼，花灯结旦，皇宫城门金碧辉煌，来自四面八方的使者带来各自国家的物产，满目琳琅……”
　　我吞了吞口水，没出息地说：“没有啊，你带了吗？”
　　画师沉思了一会儿，道：“……没有。”
　　“没有那你说什么啊……”我突然想起，这男人大摇大摆的，陛下都对他服服帖帖的，看着也没那么不通人情，不如让他带我出去？他要是不愿意，大不了我不小心把他装病的事情抖出去呗，说信估摸没人信，但人言可畏，知识分子都怕谣言缠身！“郎画师，你什么时候回乡啊？”
　　“后天吧，你舍不得我吗小女娃？”这郎画师也是个风尘人物，居然对小女孩下手！
　　“那你和女王说说，带我去东土大唐拜师学艺可好？”才不要拜师学艺，就是想见见世面，尽量天真无邪地看着郎画师，希望他能感受到我澎湃的心意。
　　许是被我天真无邪的澄澈目光打动了，郎画师大腿一拍，好！

　　后天说到就到了，阿娘听说郎画师要带我出去，简直就像郎画师变成了我亲爹一样高兴，那日全国上下都忧伤低调默默地按照喜庆的定义装扮国家，欢送我和郎画师，好吧，是郎画师和我。感觉自己在国家的地位已经上升到了一个男人的地位，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
　　这郎画师也十分磨叽，临走前还不忘兴致顿起挥墨作画，前几日露大腿勾引他的挂毯店老板娘，此时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楚楚动人的模样，看得我也心生怜惜，郎画师见她我见犹怜，心想，买卖不成仁义在，这姑娘的心意负是负了，要么，给人家画幅画？
　　“小生唐突了，若是姑娘不嫌弃，小生愿为姑娘作一幅肖像，记录姑娘的如花美貌。”

　　如此，挂毯店老板娘感恩戴德含着泪水接过了情郎，不对，是偶像为自己“精心”描摹的画像，视如珍宝。
　　末了，还不忘谦虚几句：
　　“姑娘可是满意？小生画技粗陋，所绘不及姑娘真人美貌之万一。”

　　矫情！我翻了翻白眼妄想提醒他矫情得差不多了，可惜这郎画师沉醉于与小鸟依人的老板娘含情脉脉深情对望，无暇顾及我的白眼，倒也是，含情脉脉的深情目光确实比死鱼眼好得多。
　　最后我们还是在全国百姓地动山摇的呼声中走了，我回头见我娘偷偷摸摸地摸了摸眼泪，也不知是为我而哭还是为几百年来第一个进女国的男人的离去而哭。回想起离家前她偷偷塞给我自己缝制的嫁衣与便服，眼角微微酸楚，阿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嗯，还会把郎画师也带回来，他给那老板娘画了一张肖像，我让他给你画个十张八张的！

　　长安，我来了。

【未完待续】

【附】
　　

吻一座城不关灯·【壹】·建邺
　　

吻一座城不关灯·【贰】·长安（上）
　　

吻一座城不关灯·【叁】·长安（下）
　　

吻一座城不关灯·【肆】·西凉［本文］

浮夸㏒ゞ · 发表于 2014-8-6 17:43:48

期待后续。。。

wan。pp · 发表于 2014-8-8 21:41:06

待续~~

茕呓． · 发表于 2014-11-28 23:34:23

在梦游志看到的这篇,亲爱哒真是好久不见,隔一年多了文笔还是让人倾慕!

wa163o · 发表于 2015-1-24 21:09:22

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图文] 吻一座城不关灯·【肆】·西梁

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