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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09-5-1 20:4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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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重庆


附庸风雅 二
——清殊
老来成的庾信文章
其实对人物的认识很容易出现偏差,比如我经常把李白和杜甫的诗句弄混。是心理作用吧,认为潇洒旷达就一定是李白,哀痛深沉就一定是杜甫。当我看到“点水蜻蜓款款飞”这样的句子竟然署着老杜先生的名字,那惊讶还真不是三两句能说清楚的。
我总觉得他只应感叹“月是故乡明”,只能去为“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伤感。或许还有,为“庾信文章老来成”而沉思良久。
老杜先生的诗里不缺少庾信先生的影子。
我对他没什么了解,去百度百科搜索的时候,看到一张青年男子图片,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平静下来想想,觉得如果把那个人当作青年庾信,勉强还是能接受的。
人,漂泊很正常。但漂泊成庾信先生这样,就让人有些唏嘘了。
我复制百科上的一段文字:
他自幼随父亲庾肩吾出入于萧纲的宫廷,后来又与徐陵一起任萧纲的东宫学士。侯景叛乱时,他逃往江陵,辅佐梁元帝。后奉命出使西魏,在此期间,梁为西魏所灭。北朝君臣一向倾慕南方文学,庾信又久负盛名,因而他既是被强迫,又是很受器重地留在了北方,官至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北周代魏后,更迁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侯。时陈朝与北周通好,流寓人士,并许归还故国,唯有庾信与王褒不得回南方。所以,庾信一方面身居显贵,被尊为文坛宗师,受皇帝礼遇,与诸王结布衣之交,一方面又深切思念故国乡土,为自己身仕敌国而羞愧,因不得自由而怨愤。如此至老,死于隋文帝开皇元年。
我很欣赏那一句:他既是被强迫,又是很受器重地留在了北方。
声名显赫,落得这般境地;却又因处境悲凉,文章流传千古。好像塞翁失马的轮回,可以说是祸福无常,却多少有几分悲怆的无厘头成分,叫人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庾信先生的文章,也是前后风格变化巨大的。先是冶艳,后成苍劲。
杜工部还有言:“赋到沧桑句便工”。
老杜先生自己怕也是因赋到沧桑,牵动身世感怀,才能吟咏那些诗篇的吧。
庾信先生早期的文字,内容多是女子的相思,音韵优美。我不得不承认,对于男人们写思妇诗,我一向是哭笑不得的。即便知道他们可能是以美人喻君王,感叹自己怀才不遇,心里也一直觉得别扭。什么香草美人不香草美人的,听起来的确很雅,仔细想想就依然感到不舒服。但我不得不承认,他们写了很多让人为之痴狂的句子。比如“杨柳千条尽向西”,比如“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于是又想到李煜,跟庾信先生相隔四百多年,遭遇却有相似之处。
从他的诗文里找女子情思其实不算容易。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帝王式的骄傲,他的文字即便是写女子,也大多是以男子的视角去看。不过这倒让我颇为欣赏。
李煜其人,我没必要多说什么。会识字的国人基本都听说过他那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他的身世和他的情史,也被人议论得滥了。
我就没同情过李煜,尽管我曾经一度沉迷于他的词。
作为君王,他是不合格的。文采,做君王可惜;能力,做君王差得远。
我曾经跟朋友议论过,我说:李煜这种人,有些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意味。文章成在赤子之心,国家丧在赤子之心。但是,如果没有倒霉的李煜,就没有现在我们口中辉煌的李煜。
对庾信先生的文字,我也是这个评价。
没有磨难,就不会有他的暮年诗赋动江关。但是真能选择,他们还会不会愿意承受这诸多苦难?
我从前一直认为他们不会答应,但今天不同。
我好像才发现,人是习惯吃苦受难的动物。可能就是因为都知道不会一帆风顺吧。逆来顺受的,不光明星们能数从小到大受了多少苦,我们普通人也可以。说出来可能真的让人惊讶,但我们身处其中的时候并不会觉得万念俱灰。常常是转过身,发现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们是感情细腻深沉,不易排解的人。或许只是不能看开,又或者不敢看开,生怕明白素来珍视的东西原来单薄如纸。
前段时间读一本书,书是久负盛名,可我看下来就有一句印象格外深刻:人,合眼耳口鼻,成一字曰苦。
本就是苦的,习惯了,便不苦了。
因而我不喜欢看人反复渲染自己的离愁别绪。很容易想到祥林嫂,她把心里那么深的痛苦挂在嘴边,久而久之也成了别人的笑料。我是个偏执狂似的人,从来不愿意把自己的伤疤揭给别人看,宁愿都藏着掖着。想想挺假挺虚伪,但在周围人看来可能是坚强。
很推崇紫华金梦的一句话:其实我们都一样,只是我把难过隐藏得更深,本来就无所谓坚强。
因而我不能说庾信先生和李后主是不坚强的人,只能说他们毕竟还是文人气多了。但转念一想,现在的我们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我们的世界更加物质,我们更加理性地思考问题。结交一个人,经常考虑他身后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奉承之类也渐渐多了起来。好像已经习惯去从别人身上谋求些东西,而不仅仅是精神鼓励和安慰。
写到这里,我有些后怕,真的。
我很少看穿越文,因为知道不现实。就算通过追回光速可以看到从前发生的事情,也不可能就让一个大活人在古代继续活吧。但是我又很羡慕那些穿越故事的女主角——穿越到后宫然后勾心斗角的除外——羡慕她们可以回到那么一个澄澈的时代,天是蓝的,水是清的,人心是干净的。
有同学问我,心目中的美人标准是什么。我回答说:气骨清如秋水,肝胆煦若春风,最好还有一笔好字。她连连摇头,说这样的人在现代社会怎么可能找到。
是的,找不到了。我只能寄托文字,去虚构这么一个美人。所以有了江南客和蒺藜,有了我构思中的高自远。
我竟真的羡慕起庾信先生来了。他虽受磨难,虽孤苦伶仃,但毕竟还曾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感受到异国给的温暖。而他的故乡,他的魂梦所系,也始终没忘了他。
相比李煜,他很幸运了。相比杜甫先生,他俩都幸运得多。起码,他们不曾终生漂泊。
说着很雅的漂泊,谁明白置身其中的不堪。
[ 本帖最后由 瑶_默默 于 2009-5-1 21:10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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