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三十个回合,岚潇和巨铭双双交换了位置,二人旗鼓相当,不分上下。比赛立时进入白热化阶段。众人都未曾想到,这第一场打擂赛就有了如火如荼之势,那么接下来的切磋定是相当的精彩了。
到第五十个回合,气氛似乎有些变了,所有人都齐齐注视着台上正激战中的岚潇巨铭,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脸上皆是透着不可置信。这两人,怎么越打越奇怪了?
因擂台设立的比较宽阔,离台下也有那么一段距离,众人也只能看到台上两人愈来愈靠近的身影,并未看清两人面上神情,亦无法听清他们的对话。甚至,还有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台上两人有过任何言语交流,只因距离隔得太远了。
擂台上,不知巨铭说了什么话激怒了岚潇,生生挨了她三记夺命咒,且每一记都是朝巨铭命门狠狠劈去。蓦地,岚潇快速念了道口诀,合拢伞面,执于手中,并将伞骨化为利器,直直朝巨铭喉间刺去。电光石火间,巨铭慌忙抬起手中的斧钺抵挡。
“砰”伞骨重重敲击在斧钺上发出清脆声响,登时,岚潇瞳眸泛起冰冷杀意,死死盯着巨铭,手上的力度却依旧不减,狠狠的抵着斧钺。方才伞骨撞上斧钺的冲击力不小,巨铭使出全身力气才勉强稳住身形,现下只得咬着牙一边抵抗,一边缓缓往后退去。而岚潇却并未收手,腾在空中,愈发逼近。
终于,巨铭退到了擂台后方,后背紧紧贴着擂鼓,再也无处可退,只能被无形的压制着。双目猩红,目眦尽裂,全身肌肉都紧绷着。举着五丁开山的双手因格外发力,这会儿倒显得有些虚浮了,隐约能瞧见他双手微微发颤。他深吸一口气,牙齿咬的咔咔作响,怒喝一声,再度发力,极其艰难的抵抗着面前神色淡漠的岚潇。
巨铭心中不服,他不过就是说了聂无洵那小子几句而已,这女人怎么忽然就起了杀意,出手这般凌厉,每一招都要置他于死地一般。
想到这,巨铭心中愈发痛恨起来,整个面部五官也扭曲得不成样子。他不甘心,那墨家村的小白脸到底有什么好,他哪里不如那个小白脸了,这些年,他每次去无底洞提亲,她却是连见都不肯见他一面。
台上二人双双僵持着,台下众人皆屏住了呼吸,地涌夫人眯了眯杏眼,止住手中摇羽扇的动作,转头朝身侧的云破低声吩咐了几句。
云破微微作揖领命告退,随即转身往后台退了下去。
师傅素来关心岚潇,但凡有一丝不对劲,都能察觉出来,这才命他下去,时刻监视台上的情况,若岚潇再有半分逾越,杀意更甚,他便立即出手。
魔族开创新秀赛,本就是为了五门交好,振兴各派。断不能由他们无底洞捅破这层关系,若岚潇只是单纯伤了巨铭倒还好说,擂台切磋,一时没把握好度,即便受伤也是兵家常事,在所难免的。但若是杀了巨铭,可就是一件大事了。岚潇担不起这个责任,无底洞也断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台上二人双双僵持了半盏茶时间,蓦地,岚潇收回手,往后一跃,朝巨铭下了一道夺魄令,将晴雪抛于空中。伞面忽的展开,抖落几片白雪,清光泠泠,平添几分寒意。
哐当一声,五丁开山重重摔在地面上。巨铭中了夺魄令,一时被禁锢,动弹不得,只得狠狠的盯着岚潇,熊熊烈火在心头攒动,怒意升腾。
而岚潇却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理了理衣袂,精致清丽的面庞重新挂上淡漠神色,踱步朝巨铭走去。
待她走到巨铭身旁时,忽然顿住脚步,微微倾下身子,缓缓靠近,轻启薄唇至他耳畔,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告诫:“我再说最后一遍,你没有资格提他,若有下次,我定会杀了你。”
语毕,轻轻一跃下了擂台。
晴雪在空中转了数圈,没有收到任何指示,只是不停地发出清冷声响。
蓦地,岚潇再次念了道口诀,旋转在空中的晴雪忽的合拢伞面。接着,伞骨飞出两道光束,并以最快速度朝后方坐在地上,一脸颓丧的巨铭射去。
此刻,瘫坐在地上的巨铭深深喘息着,眸中的烈焰渐欲熄灭,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颓然闭眼。
台下的云破眉头深蹙,暗道不好,立时召唤出九霄风雷。千钧一发之际,弯弓搭箭,两道冰蓝箭簇一并齐发,双双朝那两道已经微微显现出暖黄色光亮的光束射去。
顷刻,箭簇穿破光束,两道极清脆冰冷的声响交织在一起,重重响彻在天际。
而那道暖黄色的光束直到被刺穿的那一刻,才真正显出耀眼光芒,瞬间灼的台下众人睁不开眼。
两朵金莲立时枯萎,碎裂,散落一地。
只余几道残破碎片缓缓落在巨铭身上,虽极不完整,却也稍稍起到了些治愈作用。
方才那是……无底洞的独门医疗术——地涌金莲?
台下众人个个无不愕然,早就听说无底洞的弟子岚潇,已将医理修习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今日一见,真真是大开了眼界了,如此年轻确有此造诣,实属难得。
许久,云破还未缓过神来,只是怔愣望着地面上渐渐消散的金莲,下意识紧握手中弓弩,顷刻,手指攥得发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岚潇。
“师兄的九霄风雷,真乃魔族绝世神器。”岚潇微微掀起眼皮,淡然开口,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和她无半点关系。
“今日,幸好不是师门试炼,不然,我的晴雪怕是要以卵击石了。”
“师妹,事已至此,何必这般嘲讽自己。”云破敛去复杂神色,欲要上前,却看到对面的岚潇一脸淡漠时。立即顿住了脚步,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冰蓝瞳眸里尽是自责之意。
岚潇不答,只是平静对上云破的视线。
她眸子里平淡无波,好似深潭井水一般沉寂。即便投入几枚石子,水面也不会起任何波澜,冰冷的叫人心生寒意。
“咳咳……好,今日这第一场比赛,倒是让老朽大开眼界。”首先出言的是阴曹地府掌门——地藏王。只见他微微起身,捋了捋白须,抱拳朝右方的地涌夫人微微鞠了个礼:“无底洞当真是人才辈出,此乃魔界之大喜,亦是夫人你教导有方啊。”
地涌夫人从容起身,朝地藏王回了个礼,谦逊道:“不敢当不敢当,地藏王,此话言重了,地府亦是人才济济,况且,今日新秀大赛来的皆是魔族精英之辈,后起之秀,实乃魔界大喜。”
此话一出,台上台下一片掌声,喝彩连连,地藏王和地涌夫人相视而笑,缓缓落座。
裁判兰虎大步走上擂台,记录下了第一场比赛的战况。
“第一场,阴曹地府对战无底洞,无底洞,岚潇胜出。”兰虎高声宣判道,响彻天际。
“啧……云破这小子今日这一箭,倒是锦上添花,给无底洞争了不少光啊。”魏凌不紧不慢道。
“魏凌哥哥,你说,岚潇姐是不是生气了?”若悬眉心微蹙,软声道。
“嗨……小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吧,她要是生气才好呢,这幅臭脾气啊我是早看不下去了。”魏凌直起身子,伸了伸懒腰,继续用手支着下巴,慵懒道:“就是因为从来不气,对任何事永远都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云破才难做,我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云破这会儿都不知道慌成什么样子了……啧啧他也就只能装个表面功夫了。”
若悬一听,面上略显担忧,迟疑着正欲说些什么,还未来得及出口,便强行被魏凌一把揽过,一同往下,看热闹去了。
其实一落地,魏凌便松手了,而她的腰间却还残留着他手心温度,炙热滚烫,消散的极缓慢。
若悬的心是在这一刻开始慌乱的,她捂住心口,奈何这颗心却跳的愈发快了,怎么都止不住。倒是让她急的羞红了脸,就差挖个地洞把自个儿给塞进去了。
好在,魏凌沉浸在场内的气氛里,并未注意到她此时的神情变化。
“相传九天河汉之畔,有灵凰栖,高飞可穿云,清音可裂石。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传闻此神弓乃是妙手仙匠采灵凰之魄,河汉之星,云雷之怒,以九霄之上长风寥寥锻造千载铸成,箭簇既出,风雷声动,江海怒号。”
“好……好,恭喜无底洞拿下第一场比赛。”
落座于掌门席位的另几位掌门更是赞叹连连。
按照规定,每一场对战结束,都有一炷香的时间中场休息,胜出的一方可用来稍作休憩调整,以备第二场的对战。
当所有人都以为岚潇可能会成为此次比赛的一匹黑马时,她却忽然宣布退出比赛。
听到这个消息,现场瞬间炸开了锅,各门派弟子议论不绝,有嘲讽,有惊讶,也有可惜。但这些对于岚潇而言皆为虚无,她从来不会在意这些。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临走之前,云破拦住了她,原以为还需要周旋几回合,他才会放她走。
没想到,他是奉了师命来找的她,并带来了师傅亲笔写给她的信。
岚潇心内一颤,双手接过信笺,看到封面上写着,徒儿岚潇亲启六字时,心内百感交集。犹豫了一阵才打开了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本座知你尚有心事未了,特许你了结此生夙愿,切记,不可违背天道,好自为之。
岚潇攥着信的手,微微发颤,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虔诚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心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最终,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