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以后的几天,风淡云轻,日子平静地让我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那晚的情景还在脑海里回旋——皓轻轻地拥我入怀,低低地说:“有你这番话,此生足矣。只是,请你给我时间。”
时间吗?当初澈离开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呢。那一年,唐王用奖励的方式鼓励人们迁移。想一展抱负的澈立即参加了,他希望我能陪他一起走。在村子里,好多姐妹都在收拾细软,准备随亲人一起离开。婆婆饱经风霜的脸上,有少见的忧伤。是啊,都走了,谁来照顾婆婆呢?我的心动摇了。记不清自己到底帮婆婆做了多少事,只知道她见到我留下时眼中的喜悦,以及她对我的夸赞。而我也,终于耽误了行程。直到所有参与迁移的人悉数确定而我依旧无法随行的时候,在一贯温存的澈的眼里,我看到了忧伤。一时间,我不知所措。
澈临行的前一天,我固执地拉着他去北俱看雪。那是我长久以来的愿望。一路上,我们相视无语,寂冷的雪域里,静得可以听见心迸裂成千片的声音。那天,站在分手的路口,火红的晚霞迤俪在天际。终于澈说:“丫头,给我时间。"不等我回答便转身离去。泪水,终于决堤。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那一年花开的清晨,那一个错误的漫天花雨练习招式,还有那个为此改变用剑习惯的澈,如果注定了我们有缘无份,这段刻骨铭心的过往,只能成为天上人间的爱恋,那么当初,为什么要让我们遇见?
给你时间,是让你回来与我相聚,还是让你将我遗忘?显然,澈与我的结局是后者。那么皓呢?我们之间又会如何?是在揭开那份伤痕之后温柔地放上金香玉,还是残忍地洒把盐?未来是否渺茫地如东海上漫无边际的烟波?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又艰辛。但所有的不快在见到皓的时候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期待。犹记得那日清晨,打开房门,却意外地看到一袭宝蓝色的身影,回过头来,是那熟悉的微笑,不带一丝龙之一族的冷傲。阳光暖暖的洒在他身上,那一刻,我有些晕眩。 “哪有,我只是才出门而已。你,回来了?” 心里纵然有些责备,嘴角还是不由地扬起一个弧度。 “恩,回来了。小丫头,我有给你带礼物哦。"他看着我,得意地说。 “知道你最近修行很拼命,武器一定该换了,就买回来了,喜欢吗?" “好啊,顺便你也可以试试这玩意厉不厉害。"
皓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穿过渔村,步入花果山。山间树木一棵棵迎上来,又一棵棵后退。他的侧脸在闪烁的光影中明明灭灭。每一次明灭,都将棱角分明的曲线印在我心底,蜡染一样,班驳的,简朴的,深入布纹深处的,是渗透在一根根经纬之间,无法磨灭的色彩。
到达北俱的时候已然接近傍晚,天空彤云密布,大片的雪花扑扑簌簌坠下来,漫天舞着。睫毛上挂了雪花,融一些,在北俱的严寒中又立刻冻结。于是眼前凝着细碎的冰晶,整个世界缤纷起来,流光闪烁。
我靠在皓的肩头,那一刻,宁静而美好。
似乎全世界的幸福都可以被预期。
似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