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披着那白色的纱,踏着弦音翩翩起舞。她是痴的,可却生的倾国而倾城;她虽是痴的,偏偏仍有人追捧她要讨她为妻或为妾;她明明是痴的,却死也不肯离开这属于她的“舞纱阁”。
人人都知晓她是个有故事的女子,可却没人清楚她那究竟是怎样催人肠断的故事。她没有名姓,人们就都叫她纱娘,那白的如云的纱,那披在她肩上的纱。
穆晓踏进楚香楼,“我要见纱娘。”陈妈妈一旁赔笑。“姑娘别拿我们做消遣,这是男人来的地方。”穆晓懒得解释,从衣袖中取出几锭银子扔在地上,陈妈妈就喊来小红小翠,带姑娘去舞纱阁。
穆晓掀起纱帷。此刻的纱娘正在把弄着手中的一根红色的丝线。
“姑娘。”穆晓轻唤。纱娘回过身,莞尔一笑。穆晓的眼底忽然就涌上了泪潮,上前拥住纱娘。
“姐姐,我寻你寻得好苦啊!”
人世千变万化,而天庭却是始终如一的清冷与淡漠。
曾有个唤作妤裳的仙子,随李天王学法修行。她很美,尤其是舞动着那此最相思之时,淡淡的华彩辉映着她眸子里的星光。
远潮是玉帝的爱将,多次镇压作乱的妖孽。妤裳,却在他每一次领命后忧心不已,她怕,怕她珍爱的远潮将军受一丝一毫的伤。远远的望了他近百年,勇武无双却遥不可及的将军。
那日,玉帝又派远潮去人间,魔王作怪,生灵涂炭。远潮领命,可这确是死命。魔王寨,从来有去无回。
得知这消息,妤裳乱了手脚,明日远潮即要赴魔王,她怕。灌下琼浆酒,妤裳终于来到远潮面前。
“妤裳只是一个小仙,不敢说出对将军的思慕,只是,明朝将军将去,龙潭虎穴,妤裳不得不讲。”借着微薄的酒力,面颊绯红的妤裳在远潮面前舞起那华彩的此最相思,似要用尽所有心力,挽住他的魂。妤裳的眼中含着淡淡水雾。“将军,妤裳默默地望了你百年。每次出战,妤裳都魂不守舍。”薄薄的月光被踏碎在妤裳已散着酒味的舞步之上。“我怕,怕。”
妤裳舞到晕眩,柔弱的身忽然失了力,衣裙花一般的展开,远潮拥住妤裳,用手抚去她眼角的泪。“远潮何德何能,值得妤裳姑娘如此忧心。。如果姑娘愿意,远潮此行归来后,一定向天王求亲娶你为妻。”妤裳的身子绵在远潮怀抱中恣意享受那温暖。心儿忽如绽放的莲,安然,恬适,又随着那昏黄的烛光,乱了。
南天门,妤裳将一条红色丝线系在远潮的颈上,“将军,这是我从观音娘娘那里求来的,里面有一根妤裳的发丝。愿它能保佑你平安归来,代我伴着你。”远潮牵起妤裳的手,温柔道:“妤裳,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我们永远不分开。”
妤裳笑了,望着远潮的背影。整日盼着,妤裳陷入苦苦的思念之中,她舞者曾为他舞过的那一段,日复一,等待中,却渐渐没了他的音讯。心中一直念着的,只是那句“等我回来,我们永远不分开。”
那日的妤裳,在荷花池边起舞,却撞了一个身着黄衫的男子。妤裳无心里会,那人却驻足望了妤裳良久。
第二天,天王告诉妤裳,玉帝要了你。天王又说,天庭的兵败了,远潮不知去向。
妤裳被披上艳红的衣,侍女为她点着朱唇。她又起舞,纵身一跃,坠入凡间。
来到魔王,她四处寻觅,尘土满面,全无旧时的光艳美丽。终于,她还是寻到了。
开门的,是个极其妖媚的女子,从头到脚,妖气冲天。她笑了,声如银铃般惹人喜爱。“仙子是来找远潮的吧。”
妤裳警觉的向后退去,好一只千年白狐。
“仙子不必忧心,进来罢,远潮他去山里打柴了,几刻便归。”那女子窈窕的请妤裳坐下,又斟上了清淡的茶水。“小狐名作穆晓。”她嫣然一笑,妤裳似乎觉得错乱,因那穆晓满身的妖气中却掺杂着一股纯真。
顷刻,朝思暮想的声音响在耳畔,他唤,“娘子,娘子。”
柔肠百结,妤裳泪眼婆娑,竟一时失语。可惜,可惜她错了,那名作穆晓的白狐迎了上去。
笑脸如花,取出帕,为他拭额上的汗珠。
心儿忽然碎裂,如同凋零的莲。
远潮穿着人间男子穿的粗布衣,可在妤裳心中,山野村夫的打扮,也掩盖不了他逼人的英气。
“远潮,远潮,是我啊,是我,妤裳。”立在一旁的妤裳已是梨花带雨。远潮望她,笑了。
“妤裳,你来了。我们,去那边。”妤裳心中终于泛起一丝暖意,原来,他没有忘记自己。可他又低下头,对穆晓道“娘子,你先回去煮饭,今天要招待贵客”,眼底眉梢,写尽温柔。穆晓点头,妖妖娆娆的朝他们一笑。
妤裳哀伤地望着远潮。“远潮,究竟发生了什么……”
“妤裳,怪我无能。同魔王一战,败了,我身受重伤。是穆晓救了我,她不怕我是仙,不顾危险悉心照顾我为我疗伤。当我伤势痊愈时,我才发现我真的动了凡心。于是我决定放弃所拥有的一切,留在她身边。
“天上一日,人间一载。妤裳,原谅我,虽与你分离仅是数十日,可我与穆晓,已然相处了几十载。”
泪水淹没,可妤裳似被扼住了喉咙,她强作笑颜。“远潮,就当是我求你,让我留下来,不论怎么样,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远潮皱了皱眉,又淡淡一笑,“那好罢,你就留下,以后我们就以兄妹相称罢。
“兄妹相称”四个字,硬生生在妤裳心头划出一道血痕。妤裳仍旧留了下来,宁愿时时忍受那切肤的痛,也不愿再离开远潮。穆晓唤她姐姐,待她竟像亲生姐妹般好,远潮也待她很好,只是,她永远只是他们的“贵客”。
人间有一种酒叫做“女儿红”,那夜的月光很明亮,醉了的妤裳又舞起那此最相思,给他的,此最相思,纠缠不休的,却是那句“等我回来,我们永远不分开。”
远潮忽至,妤裳停了舞步,泪水已经满面。她旋转着,停在他的面前。“妤裳,你醉了……”话音未落,妤裳忽就吻上了远潮,无动于衷的远潮。
回首,却见同样潸然了下的穆晓,“怎么会这样!”她哭泣着向远处跑去。远潮拂开妤裳的手,心焦地追了上去。
妤裳剧烈的咳了起来,血,泪,她重重的倒了下去。
醒来,已经重回天庭。“远潮,远潮。”她惊呼着坐起,却见玉帝。“玉帝,求您,求您饶恕远潮的过错,求您。”
玉帝冷笑。“我饶恕他,只可惜,他为救那被天兵打伤的白狐,竟将自己的真元给了她,他早已魂飞魄散。”
妤裳眼中的所有星光泪光甚至血光,刹那间全部暗淡了,如同死灰般没有任何人气。
“那你呢,你是否仍将逃婚?”
声音冷如寒冰,人偶般的妤裳微动双唇。“妤裳心中只有远潮,即便他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
玉帝大怒。
妤裳被贬为凡人,玉帝将她留在楚香楼,又将她所有的回忆重新分割,如同揉乱了的丝线。
三年,抑或五年,纱娘,舞纱阁。
“你是来看我跳舞的吗?”纱娘问着穆晓,未待回答,她又舞起那白色的纱。乌发如云,皓齿明眸,她痴痴舞着,似乎没有任何忧愁,轻碎的舞步,绝美的脸上写着澄净的快乐,她口中轻轻念道“我会好好的,等你回来,我们,永远不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