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碧凝五人急速地向前赶去,小雷音寺巍雄的姿影已近在眼前,阳光高挂散照着,更显庄严。
“就快要到了,不知道,我们能否赶得及。”水无涯悄声对着枫恂涅说道。随着话音,低吟着的,是腰间佩着的斩妖泣血刀,振荡不止。
不止斩妖泣血,连同枫恂涅的魏武青虹、陌绯语的情离恨和叶沧月的金玉双环亦都振荡着,嘶鸣着,此起彼伏。洛碧凝看着,脸色更加惨然:“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小雷音寺内,恰见御天穆和楚未风缠斗着,不分上下,但两人均竭力避免伤害到颓然坐在地上的蝶熠涟,却是有心无力,谁都没有办法控制住强大的气劲。
“涅,你说,蝶熠涟坐在那里想做什么呀?”水无涯极力压低着声音询问身旁的枫恂涅。到底,身旁站着的,是洛碧凝。然,小雷音寺的空旷,让他的声音听起来,突兀,模糊。
摇首,枫恂涅沉默不语。无神的双眸,置若罔闻的神态,让他也猜不出蝶熠涟究竟想要如何。更重要的一点,是洛碧凝无言的表情,他不会像水无涯那般有什么就说,总是在心里默默想过一切,才会谨慎地开口。
叶沧月和陌绯语沉默着,眼波流转间,陌绯语袖中掌心已多了一句话:“你怎么看?”
“静观不语。”陌绯语不动声色地反写在叶沧月掌心。心里突然有种飘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似乎,碧凝,将会离开自己。生离,死别。
“铛!”一声响,楚未风的偃月青龙对上御天穆的秋水人家,电光火石间,楚未风已收刀站立一旁。冷眼看着御天穆扶起蝶熠涟护在自己身后,不由得地攥紧拳头,低垂下头,让人无法窥视他眼中的神采。只是片刻,楚未风重又抬起头,缓目扫过小雷音寺内的众人,最后定在御天穆身上,嘴角是慵懒的嘲笑:“御大帮主这可真是矜贵啊!为了你,整个瀚海凌云的精英倾巢而出呢,不知道帮中还留有些什么人呢。”
“你想要说什么?”御天穆平缓地反问道,心里却是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说楚未风又是一次调虎离山之计?掌心中冒出密密的细汗,御天穆勉强令自己沉着着。
一旁的水无涯等人自然听出了楚未风话中之意,自是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但如今,已是晓之晚矣。
“呵呵。”楚未风满意地看着众人的表情,扬声笑起,在偌大的寺内回荡,“御帮主放心,相同的计谋,我还不屑再用一遍。”
听到楚未风这么说,御天穆等人脸色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显凝重,谁也把握不住楚未风真正的含义是什么。
“御帮主不必如此,在下既这样说,便是决计不会派人偷袭瀚海凌云的。只不过。”语音停顿,楚未风盯着水无涯等人,道:“这么多人,莫不是想在下以一敌众?还是说,御帮主自认不是在下的对手,所以招来如此之多的帮手?”
“楚帮主可真是爱说笑。”御天穆定下心,回复一贯的波澜不惊,道:“无涯他们不过是担心在下,但,绝对不会插手今日,你我二人之事,这点在下可以性命担保。”
“既是如此,那我想,闲杂人等也不必继续留在小雷音寺内,不知御帮主以为如何?”楚未风有意无意地飘眼看过御天穆身后的蝶熠涟。嘴角扬起弧度,除了他,再没有人可以看见蝶熠涟此刻脸上的表情。
“可以。”御天穆不假思索地答道,转过身对枫恂涅说道:“涅,你们先带涟涟回去。”
“天穆。”水无涯喊出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眼中担忧的神色和身旁众人一样。
“不用担心我。”御天穆温和而坚定地说道。他不能在楚未风面前示弱,既然他都敢一人前来,自己也决没有理由需要枫恂涅等人留下。瘦弱的身影,是洛碧凝,御天穆的眼神有些停滞,看到她的双眸,不自觉地转开了视线。对洛碧凝,他不是没有愧疚,蝶熠涟一直像个隐形的横沟,亘在他们之间。他一直在要求她能理解自己对蝶熠涟的关怀,却又一直为着这份关怀对她心存愧疚,到现在,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洛碧凝看着御天穆回避着自己的目光,心里不觉暗暗叹了一口气,天穆,你还是不曾理解过我呵。一直以来,你都以为我不理解你的心情。不是这样的,我一直懂的,一直都懂,所以,我是那么的希望,你可以亲口对我说出来,可你,却总是一次次地选择了缄口不言。最伤害我的,也正是你的不语,你的逃避。
眼见枫恂涅一步步靠近御天穆,洛碧凝滞慢地缓缓背过身,待要举步离开,耳旁却响起一片惊呼声,极快地回过身,只看到蝶熠涟手持沧海,在御天穆和枫恂涅间生生划出战斗的结界。
“涟涟,你这是在做什么?别闹了,快点随涅回去。”御天穆看着蝶熠涟,冷静地说道。只是,看着蝶熠涟的双眼中,是深思,是探究,是了然。
“师兄,你已经知道了,对吗?”蝶熠涟不再躲闪,直视着御天穆的双眸,语气激动道:“既然你已经猜到我会这么做?又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很是关心我的样子?师兄,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的关心。”
“不是我猜到。”相较于面前蝶熠涟的激动,御天穆显得更加平静:“是楚未风,他脸上过于兴奋和自得的神情,以及不时看向你的眼神,想起之前他说过的话,让我不得不怀疑,今日的一切,是你二人联手设下的局。虽然,我并不愿意相信。我也从来不知道,你会讨厌我对你的关心,涟涟。”说到最后一句,御天穆冷静自持不变的面容,闪现的,是从未见过的悔痛,语气沉重。他,竟从不知道,涟涟会讨厌自己。到底,是自己太过关心她?还是说,自己,从未了解过她?他的心,不再平沉、坦然,而是变得慌茫、荡乱。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枫恂涅等人措手不及,眼前的这一幕,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过的。只有楚未风,自始至终,嘴角噙着笑意,不置一词地,冷眼旁观着。压下脑海中翻腾的思绪,楚未风清楚的知道,只剩下这最后一点了,他穷极一生的目标,已经快要实现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弃。
洛碧凝右手探进左袖中,掌心一点,一点的收紧,却不见抽出。她仍旧记得澜汐鸢的话,犹在耳旁:“碧凝,如果你还想改变什么,就什么都不要做,无论,是怎样的形式,你都要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性。”
改变?她自然想要改变;按捺,她真的能按捺住吗?看着眼前的一切,洛碧凝轻轻告诉自己,汐鸢,为了你,我也会按捺住的。一直,一直,都是你在为我做着一切,到如今,我也要让你,变成真正的自己。握紧的掌心,松开,滑出,什么都没有。
清亮地长笑一声,楚未风直举偃月青龙遥指御天穆,一道催眠符稳稳定住他的身形,道:“御帮主,今日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是吗?那在下便如楚帮主所愿,拼尽全力一战了。”御天穆敛起心神,脚下轻轻一划,轻而易举地脱离了催眠符的定身,掌中的秋水人家发出谧紫的光芒,丝毫不输给偃月青龙亮青色的光芒。
“我倒是小瞧了御帮主呢。”楚未风脸上闪过一丝暗晦,极快的,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自信:“不知这一道失心符,御帮主又是否能躲开呢?”
“在下一直以为,在下的运气一向很好,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御天穆虽未能避开,也不以为意地笑道:“下一招,只不知楚帮主要如何接了?”失心符才刚失去效果,御天穆的龙吟紧随其后而出,饶楚未风做了完全的准备,仍被震得后退几步,跄踉,摇晃。
蝶熠涟看着,一边是从小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师兄,一边是现在自己深深爱着的男人,他们,在生死以搏,而主导这一切的,正是她自己。看到楚未风晃乱的身形,她,痛彻心扉。是的,所有的所有,都是她的错,假使没有了她,一切,都会结束的。
她看到楚未风稳住了身形,她看到师兄准备使出龙宫的绝技龙腾,她看到楚未风准备再一次使出催眠符。她清楚,如果楚未风不能以催眠符定住师兄,就必然会死在师兄的龙腾之下;反过来,如果师兄被楚未风定住身形,又怎能以血肉之躯承受偃月青龙的攻击。她不要,她不要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死去。
“龙卷雨击。”清脆的声音响过,耀眼的光芒,刺着每个人的双目,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切,就在一瞬间,全部结束。楚未风打出的催眠符,定在了蝶熠涟的沧海上,御天穆的龙腾,打在了蝶熠涟身上,而她的脖颈间,紧紧缠绕的,是秋水落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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