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月,清池居秘密出入许多疡医。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医师被蒙住眼睛,一个换一个抬进十三的院子,不多时又被抬出去。
院中流出的渠水泛出药汤的污渍,棕色的药渣一日多过一日。整个清池居在潺潺流水中静寂如死。如死静寂的一个月里,十三身上旧时留下的刀伤剑痕奇迹般被尽数除去
骨子里成为鸢初是不可能了,那至少身体要像鸢初的身体,就是说绝不能有半道伤痕。
即使有,也不能是长剑所砍,应该是水果刀削苹果不小心削出来的,这才像个身家清白值得慕卿一见钟情的好女子。
这日,十三大婚,她穿了平生以来第一件除了黑色和紫色以外的袍子。
十三上轿那日,是慕思和鸢初送的她。
十三没有什么反应,手里握着红苹果,低头看自己的手,连平日里练武时所留下的茧都没有了。
十三惶然一笑。
慕思平静的很,倒是鸢初,不住的哭。
十三倒也不管,随她去了。
进入府邸的时候,她是被人背下来的。
那个男人轻轻将自己背着。脚步迟缓。
这是她以后的夫君。慕思的哥哥,慕卿。
大婚当日,这个男人却接了命令,明明是洞房花烛,却是十三一个人。
十三满不在乎。这样倒好。
明明十月秋凉,十三手中仍执了把夏日才用得着的竹骨折扇,
天生带一股冷意的眉眼敛得又淡又温顺,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杀手。
当她执起折扇敲在脚边小白熊头上,企图让它离自己远一点儿时,突然觉得有股气息,当即就改变了姿势。
她抚摸了它。
于她而言,这些毛茸茸的东西只分可入口和不可入口。
虽然她不是鸢初,她最讨厌这些毛茸茸的所谓宠物,但这世上无人在乎,她不是鸢初,只有她自己知道。
因是逆光,虽相距不过数尺,也不能看清慕卿脸上表情,只看到月白深衣洒落点点星光,如一树银白的藤蔓,每行一步,都在身周烛光里荡起一圈细密涟漪。
十三强抱住哀哀挣扎的小雪豹坐在床沿,微垂着头,看似一幅害羞模样,也许本意就是想做出害羞的模样,但强装半天,神色间也没晕出半点嫣红来聊表羞涩,倒是流云鬓下的秀致容颜愈见苍白。
慕卿站在她面前,黑如深潭的眼睛扫过她怀中兀自奋力挣扎的小雪豹,再扫过垂头的她:“屋里的侍婢呢?”
雪豹终于挣开来,从她膝头奋力跳下去,她愣了愣:“人多晃得我眼晕,便让他们先歇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