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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段柯从未想过自己也有锒铛入狱的一日。
兵爷给的理由是他贩卖的皮货出了质量问题,段柯却心如明镜,都是纯天然的皮毛,根本不可能出问题。联想起上次离开布庄时,司徒无情恋恋难舍的目光,以及此番她竭力要求的所谓春游,段柯隐隐觉得,这次对于他的缉捕,跟司徒无情脱不了干系。
背后的伤似乎有发炎的趋势,段柯回绝了狱友的帮助,静静地躺在干枯脆弱的草席上,抬头望着一方小窗外清明的天色,任由时间流逝,伤口在干瘪的空气压缩中,慢慢发腐、溃烂。
七日后天下滂沱大雨,司徒无情顶着满脸湿嗒嗒的长发前往探监。
她的手臂上枕着一块绣工惨不忍睹的披肩,额,勉强可以看出是披肩吧。
她在狱中张望着,四处寻觅段柯的身影,途中踢开了两个搭讪的牢头,一个意欲敲诈的兵爷。很快,在角落里的一截冰凉铁栏里,她找到了段柯。
“段柯!”她轻轻唤道。
段柯微扬头,看到一袭熟悉的粉红小袄,曾经神采飞扬的少女此刻显得颓废难掩,大大的眼睛凹入眼眶,周遭伴着一圈浓浓的黑眼圈,脸蛋苍白,唇齿干涩,不过七日,司徒无情却像经历了一番沉重的战斗。
“你去哪里了?”段柯问道。在她的身上,他嗅到了沙土的味道,血腥的气味,虽然很淡,但是在她的身上,却很明显。
“做,做披肩!”司徒无情含糊应道,将手伸进铁栏,一块针线零散的豹皮披肩递到了段柯面前。
段柯接过披肩,浅浅地道:“谢谢。”随即,绵长无力的叹气。外面是惊天动地也好,混沌蔽日也罢,他被囚于一小小的阴暗空间里,什么也碰触不到,甚至,有了种与世隔绝的朦胧感觉。
司徒无情审望他久久,段柯很是平静,她终于忍不住了,“段柯,你都不好奇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吗?”
段柯将披肩攥在掌心,“你希望我问什么?”
司徒无情道:“你不怀疑我?”
“我怀疑。”
“可是你都没质问我。”
“无琴,我不知道该问你什么。牢头说我这样的最多也就关个十来天便放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困我在这里——或者说,你需要我回避什么?”
段柯问道,司徒无情陡然垂下了脸。
这种心虚的表现,带给他极为不好的预感。
“你做了什么?”
司徒无情把目光移至遥遥在上的窗口,咬了咬唇,摇头,退后两步,手挪开了冰凉的铁栏,想要逃跑,却又停滞了脚步,搬不动紧绷的身躯。
从来自诩勇者无惧的司徒无情,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孩,畏畏缩缩,避开了段柯尾随的目光,甚至,避开了任何一抹阳光侵袭的角落。到了最后,她倚上了某个潮湿的角落,自那个角度,她看到了段柯背后触目惊心的伤口。
“你怎么了!”她惊惶失措地嚷道,忙不迭再度扑到了铁栏前,“谁把你打伤了?他们答应过我说不会用刑的!”
段柯蹙眉:“还有三天我就会出去,你是要我去发现你做过什么,还是自己来告诉我?”
司徒无情摇晃着脑袋,嘴唇因为牙齿的啃啮而鲜红欲滴。蓦地,她转身飞快地跑出了牢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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