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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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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3 09: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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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广东
狐 第六章
繁尘的理想是当御医。
给天下最尊贵的人看病,做天下最贵的大夫。
他这样说的时候我觉得他好有抱负,当然支持他。但医术虽好,可惜“出身低微”,虽然他给自己取了个“百里无病”这样又好听又气派的名字,虽然多方奔波,把当初那批药材卖来的钱花得所剩无几,仍然没有成功,他有些沮丧,但我安慰他:“没事。大不了我们再回小房子。”
“不,木樱,我已经出来了,就再也不会回那个破房子里了。”繁尘说,他牵着我的手,带我看街上,“你看,这里有各式各样的人,有人走路,有人坐轿,有人抬轿,有人骑马,有人牵马。世上的人是不同的,但我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嗯,这话是不错啦。但我不知道谁管当不当御医这回事。如果知道的话,我直接附他的身,让他准了繁尘进宫就是。
不过我的繁尘是大丈夫,他仍然在努力打通关节,一天,他满面喜色地回来告诉我:“有路子了!”
我也替他高兴,忙问:“是谁?”
“寿阳公主。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有她的一句话,事情自然成。”繁尘兴致极好,第二天沐浴更衣,换上一袭白衣,去寿阳公主府。我在门边送他,看他白衣飘飘如一树梨花盛放,真耀眼啊,我的繁尘。
那一整天繁尘都没有回来,我正等得焦躁,门上忽然有人送来一封信,是繁尘的笔记,说他要在公主那儿耽搁两天,我这才放了心。
心放下了,无趣也袭来了。他是我在人世间唯一的快乐,除了和他在一起。我对这个人间提不起丝毫兴趣。我无聊地上街去买米,黄昏时候街上越发热闹,许多人手里提着灯,原来今天是七夕,人们都到源江河去放水灯。
夜幕暗下来时,头顶一带银河显现出来。我本来不想凑这样的热闹,但想到我只一天不见繁尘,就这样惴惴难安,而织女一年不见牛郎,一定更加思念吧?于是我也买了只灯,跟着人流去放。
源江河将整个京都一分为二,南面是内城,北面 是外城。内城里住的都是王公大臣,内城之中的禁城里住着皇帝和他的妻子们,外城则是平民百姓。繁尘说的对,人跟人真是不一样的,一样是放水灯,一样是在同一条河里放水灯。但河对面的花灯,远远比这边精致,而且对面隐隐有笙歌飘来,趁着轻风和约,很是动听。
河这边的人说是放灯,更多的,还是欣赏羡慕对岸的贵人吧。
活得再华贵,也不过几十年性命。永生的我没有兴趣羡慕他们,但是目光落到对面一座高楼上时,我的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很熟悉。
从前我在窝里修行,木雪从人世回来看我,她还没有到窝前,我就能感觉得到。
就是这种感觉。
难道,木雪还在京城?
距离那一次她带我来到这个城市,已经两百年了啊,两百年,她还没有厌倦这个地方?她一直是十年便换一处的呀!
我又是诧异,又是惊喜,假若木雪真的在这里你,我就不会这么无趣了。
我飞身去对岸,在河面带起一阵微风,没有人会发觉。不过木雪一定会知道,就像我能感觉到她一样,她一定能感觉到我。我们在同一个窝里生活了几百年。
那熟悉的感觉牵引着我,我在高楼的窗畔落住身形,轻轻推开了窗子。
窗子里窸窸窣窣的衣履之声刚刚退去,最后一个退出去的人关上房门,我的足尖刚好落在屋子里。
屋子里华灯绚烂,刺着深红浅白牡丹的屏风前,一个女子倚案而坐,笑吟吟地看着我。她的眼睛仍然比秋水还要明亮,笑起来的时候微微弯起,那是怎么也脱不去的狐形,十二万分的妖媚。
是的,这叫妖媚。这也是木雪教我的。她拿团扇遮住半张脸,只一双弯弯笑眼露出来,回眸一笑。
“你怎么来了?”木雪懒洋洋无限风情,仍然是女人中的女人,狐狸中的狐狸,“都不知道在外面先等会儿,人险些没走完。”
“我知道你有法子嘛。”我靠过去,不自觉地变成狐,蹭了蹭她的肩。
她笑着打开我,“快走开,毛都沾到我身上来了。”
“你也有毛啊,你也变回原形嘛。”
“傻子,做狐怎及做人快乐?”
这话说的我脸上一红,做人的快乐,我的确领略过。
我的神情没逃过木雪的眼,她“咦”了一声:“谁帮你开窍了。”
“是个男人。”我也不瞒她,“一个很美很美的男人。”
木雪笑了,“说到美男子,今晚我这里倒真有一个。老实说我在这世上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生得这么好的男人。木樱,今夜让你开开眼。”
“哼哼,再好也比不上我的繁尘。”我懒得变回人形,只化作一只猫,伏在木雪膝上。
“看了你就知道了。”木雪笑着一击掌,方才退出去的人们进来,先是一组乐人,他们在角落坐下。接着几个年轻的男子,个个生得风流俊秀,虽然比不起繁尘,但也比大部分人好看上很多,木雪含笑的眼睛仍然停在门口,门口最后一个人进来。
他一身白衣,乌发挽起,我在他微微柔亮的肌肤上看到了明月才有的清辉,挺直的鼻梁如同我居住了近千载的山峦。
繁尘,居然是我的繁尘,我诧异极了,这真是太巧了。
“无病,”木雪唤他,“坐到我身边来。”
“是,公主。”他温和又优雅地坐下来。
“抱抱我的猫吧。”木雪笑着说,“它是不是很可爱?”
“物如其人,公主的猫,自然如公主一般令人爱慕。”他说话这样文气,又有礼。真不愧是我的繁尘啊。他从木雪手上接过我,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头,食指边缘有一道小伤疤,那是以前采药时留下来的。
木雪的收轻轻覆上他的手背,眼角有一丝丝的笑,“无病真会说话。”
他嘴角低低一笑,抬起眼帘望了木雪一样,又很快收回去,灯光照在他白皙如玉的脸上,仿佛有淡淡红晕。他悄悄握住木雪的手。
两个人的手,都在我身上。
我扭着头,看到木雪的指尖轻轻滑过他的手背。
那一刹那我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明白。脑子里像是有一道光掠过,可还不等我看清,光就消失了。
我浑浑噩噩的,变成了一只呆头呆脑的傻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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