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雪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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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三界 少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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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5:17:0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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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5:19:34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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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5:33:31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第十七章
终于是笑得够了,心中却一阵的空旷。转顾四周,正身处长安富贵坊的一片空地,夜幕已渐渐地笼罩了上来,远处几缕炊烟、几点灯光,越发叫他觉得是那么的孤单。

看着那一扇朱漆大门,看着那块门前书着“莫宅”的怪石,孤孽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转身慢慢地踱出去,却不知要往哪里。

顺步走进了傲来客栈,慕容先生还依旧坐在那里独自喝着酒,这个半生落第的老秀才,空有着满腹经纶,却只能在这里为孩童讲学,偶尔考校一下那些前来求问的师徒。

“喝多了酒没好处,少年人。”

慕容先生向抱着两坛子酒正欲上楼的孤孽道。

“即已知没有好处,你为何又喝?”

孤孽没有停,转身上楼。

这是他偶然发现的一个好去处,不似长安的酒楼那样吵嚷,少有人来,而且还有一扇小窗,正可看到外面的风景。

虽还不是严冬,夜晚的风却已极冷。孤孽拎了酒,站在那窗边,任了风吹在脸上身上,幽暗的夜空中只有几点疏星,寂寥的像他的心情。

自出生,便已注定了这孤单么?没人知道爹娘到底是生是死,是像没人知道他曾是豪家的少爷豪忘尘一样。爷爷怨毒的目光,孤月悲雪怜悯的神情,莫灵烟说只是同情他的话语,突然地现在眼前,叫他的心狠狠地伤,狠狠地痛。

“我不要人同情。”

低低地咆哮了这一句,孤孽仰头酒坛中的酒全灌了下去,“怦”得一声将酒坛碎在了地上。

听到响声,老板惊慌地跑上来,却听得站在窗边的孤孽道:

“再拿两坛酒上来。”

喝了多少?不知道,只隐约记得老板苦着脸请他走,因为酒店要打烊了。

拎着坛子酒摇摇晃晃地离开酒店,又摇摇晃晃地走到家门口,醉眼朦胧中他看到似有个人影埋伏在黑暗之中。

会是谁?

孤孽脚步微顿了顿,却又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着,准备进门。

果不出所料,呼的一声轻响,有人自背后扑过来径直拿向他的脉门,孤孽应变奇速,袍袖往上一挥,微一错身,便到了那人身后,还没看明白是谁,那人竟头也不回,疾速返身拍出三掌,掌风甚急。

侧身避开一掌,又硬生生接了第二掌,眼见得那第三掌又至眼前,孤孽灵机一动,顺手将手中酒坛迎了过去,只听得哗啦一声,坛碎酒出,直溅在两人身上。

“胭无妆,打够了罢。”

孤孽低笑一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暗夜中偷袭他的那人笑道。

“不够,我一定要一报还一报,把你也卖一次才行。”

那人气呼呼地道,果然是胭无妆的声音。

“都这般晚了,你便是要卖,又卖给谁看去,再说,又会有谁对男子的身躯感兴趣?”

孤孽禁不住的失笑,醉意又涌了上来,扯了胭无妆道:

“走吧,要卖也明天再卖,看有没有人要。”

随了孤孽走进屋,一脚便踢到了不知什么东西上,刚“哎哟”了一声,孤孽已悄无声息地松脱了他的手,燃起了灯烛。

一边揉着踢痛的脚,胭无妆忍不住地嘟嚷:

“我就奇怪了,这么黑的屋子你怎么就能什么也碰不到呢。”

怔了下,孤孽呵呵笑道:

“因为这是我家啊。好困,我要睡了,你随意吧。”

一边说着,身子已跌跌撞撞到了床边,一头倒了上去。

“喂,喂,我睡哪儿?”

胭无妆喊了几句,却不见孤孽回答,过去一看,孤孽早已睡熟,还微微打着鼾,像猫一样。

像猫一样?胭无妆心中忽地一跳,一个男子,怎会睡得如猫一样?

掩了心跳,胭无妆将油灯靠近了些,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孤孽,银白色的长发半遮了他俊美的面容,微皱了剑眉,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似是睡梦中有什么事发生。

情不自禁地伸手将他脸上的发拂开,胭无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孤孽道:

“睡觉也不知道脱衣裳么,还要我帮你。”

帮孤孽脱去了长衣、靴子,胭无妆的手指在孤孽内衣领口迟疑了半天,终还是缩了回来,抑住心跳,胭无妆在自己手上狠狠打了一下,低声骂道:

“还真当他是女子么,可不能跟那玻璃一样。”

四下看了看,却只有地上铺着了张兽皮地毯,这么冷的天,当然不能睡地下,当然也就只能跟孤孽挤在一张床上了。

卸了钗环,脱了外衣,屋中寒气逼人,胭无妆禁不住打个冷颤,迅速地跳上了床,钻进被窝之中。

孤孽的身上极其温暖,清爽的男子气息和了淡淡酒味,叫在外面因埋伏太久而冻得混身冰凉的胭无妆忍不住地靠近,靠近,然后,伏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他睡得香甜,被压住的孤孽却几乎做了一夜的恶梦,梦境中,他拼命地奔逃着,想要躲开那莫名的恐惧,但是沉重的双腿却不能挪动,几番地挣扎,最后,他大叫了一声:

“灵烟,救我。。。。。。”

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好累啊,身边是谁?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一头秀发铺陈在枕边,一张芙蓉面半睡半醒,一双雪白的玉臂正缠绕在自己胸口,半个身子也几乎压在了自己身上。

“啊”的两声大叫,孤孽与胭无妆同时猛地分开坐起,又猛地跳下床来,狼狈地迅速检查着自己有无异样。

还好,似乎没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两人偷偷松了口气,孤孽咳嗽了一声,皱眉道:

“你怎么睡到我家中来了。”

“不是你扯我进来的么。”

胭无妆气急败坏,怒道:

“看你的模样,像吃了什么亏似的,怎么,还想不承认?”

“啊,不是,不是。”

隐约地想起了昨夜的事情,孤孽不觉有些心虚,急忙道:

“我意思是,你怎么和我睡一张床上了。”

“你家就一张床,难道要我睡地下么。”

翻了翻白眼,胭无妆心安理得地道:

“你这破床,硬死了,害得我一夜没睡好,我去洗脸了,你去做饭。”

说完,转身便出了屋,一到外面便不禁地吐了吐舌头,只觉脸上烧得很。

目瞪口呆地看着胭无妆的背影,孤孽半天才长出了一口气,床硬?他半个身子都在自己身上,几乎将自己做了人肉床垫了,还硬?凭什么就是自己去做饭?

唉。孤孽苦笑着摇了摇头,略收拾了下屋子,走向厨房,待胭无妆磨磨蹭蹭将自己又打扮成了个美人回来时,孤孽也已做好了一锅小米粥,几样小菜。

“哎,你昨天,怎么出来的?”

记起自己将胭无妆抛向那白衣少年的事来,孤孽好奇,虽然也知道好似是不应该问的。

果然,“怦”的一声,胭无妆将碗重重地放下,脸也阴沉起来,昨天自己刚给抛到玻璃怀中,还没想好要怎么脱身,却听得玻璃柔声在耳边道:

“好无妆,你别怕,你可知我自多久时便想抱一抱你,我早知道你是男子之身,却碍了你扮的女装,碰也不能碰你一下,今日,别说是八万两,便是八十万两,我也愿一求你的芳泽,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以后,我们两个恩恩爱爱的在一起,反正你是女装,谁也不能说我们什么,无妆,无妆。。。。。。”

胭无妆只听得身上发毛,而玻璃的双手已不老实地摸了过来,唇也附到了他的耳垂上,再也忍不住,胭无妆用尽所有的力气在他胸口撞了一肘,趁他吃痛松手,抓起桌子上的衣裳便跑,也不顾路人诧异的神色,直到了个无人处才停下来,穿好衣裳,起想越恨,便埋伏在了孤孽家门口,想着也趁其不备来个一报还一报,将孤孽也卖上一回。

但这些,是不能跟孤孽说的,若给他知道了,自己不得给他笑死,若再传了出去,自己可怎么有脸活。想了想,胭无妆突然换出个笑脸来,道:

“说是说不清楚的,要不我跟你演练一下?”

看着胭无妆不怀好意的笑容,孤孽刚喝下去的粥差点没呛出来,急忙摆手道:

“算了,我不想听了,快吃饭,一会还要和思无邪他们会合。”

两人吃过了饭,走出家门,胭无妆突然发觉孤孽衣上还附了一根长长的秀发,想是昨夜掉落在他身上的了,便停步笑道:

“你等一等,我的头发落在你身上了。”

孤孽依言停下,叫胭无妆将那长发扯去,又将他衣领整了一整,两人才并肩一起离去。他们没看到,就在不远处,墨舞月正捧了个食盒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们,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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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5:37:33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第十八章
拼命咬住嘴唇,墨舞月只怕自己会哭出声来,直至孤胭两人并肩打马远去,手中的食盒才怦然落地,里面为孤孽煲好的汤洒了一地。

很想冲过去问上一问是怎么回事,却怕那个答案会让自己更心碎,这样早的清晨,两人这般亲昵地一起出来,还用得着说什么?

自己会失去孤孽么?不,不会,他说过,等英雄大会一过,就随自己一起回山东老家提亲的,他不会说话不算话的。墨舞月看着他们早已远去的背影,突然擦干了脸上的泪珠,往家中奔去,她要让那个女人知道,孤孽是她的,谁也不能抢去。

这一切,孤孽与胭无妆自是不知,两人骑了白马并辔而行,奔行于大街小巷,一个白衣银发,俊美不凡,一个银衣黑发,英气逼人,看到的人人称羡,皆说是绝佳的一对,两人在马上听到,禁不住地相视而笑。

至皇宫处,与思无邪他们会合,五人分秒不敢耽搁,开始研习阵法。

此时距英雄大会比武之期已近,许多人都在准备着,或想要崭露头角,或想要出奇制胜,或是欲稳操胜券,毕竟,这才是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

对手会开什么阵?每个方位是如何安排?实力究竟怎样?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孤孽与思无邪他们现在要做的,只能是尽量熟悉同队中人,每一招一势,都要配合的天衣无缝。

一直到时近正午,各人方散开休息,嫣无泪自与恋无痕凑在一起说话,思无邪却趁了这点儿时间去看望自己的新婚妻子,胭无妆休息了片刻,见孤孽正在打坐,忽然记起今晨的事来,便走过去问他:

“你今天早晨梦里喊的‘灵烟姐姐‘是谁?”

“是我的一个。。。。。。朋友,普陀弟子莫灵烟。”

孤孽犹豫了下,淡淡地道。

“落迦玄女莫灵烟?十大美人之一啊,呵,”

胭无妆上上下下打量着孤孽,狡黠地笑道:

“你怎会在梦中叫她的名字?我以为应是舞月才对。”

“用你管。”

孤孽别过脸去,道: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好好的男儿郎,偏乔做女儿样,有趣么?”

“别岔开话题,我作女儿装,自是有原因,只是我听说,只有喜欢极了或是恨极了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在梦中喊她的名字,你呢?是喜欢呢还是恨?”

转到孤孽面前,胭无妆不依不铙地继续道。

孤孽并不善于作伪,心中又确有想法,一时竟无法回答,恨?自然不是;但若说爱,却又是如何的爱法?

见孤孽沉默不语,眼神中又是迷茫,又是酸楚,胭无妆不由一呆,方才那些话,他本不过是玩语,但看此时情形,孤孽似是真的喜欢莫灵烟了,那么墨舞月呢?他难不成喜欢两个女孩子吧。

“不是,无妆,喜欢跟喜欢是不一样的,舞月与灵烟在我心中是不同的位置,舞月为了救我差点赔上自己的命,无论她叫我做什么事,我都是应该的,可灵烟,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与她呆在一起,弹弹琴,说说话,即便是不弹琴不说话,只看着她也是好的。”

孤孽道。

“她知道你喜欢她么?”

胭无妆怔怔地问。

“她说,她只把我当弟弟。”

孤孽苦笑,毫不隐晦,他与胭无妆已几乎是无话不谈,他也极想找个人说一说,有些事,是他不能理解也不能确定的。

“孤孽,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墨舞月,对莫灵烟都不公平。”

胭无妆摇头道。

“我知道,所以,不管灵烟会不会接受我,我都会和舞月说明的,我不想骗她。”

孤孽叹了口气,但他要怎生和舞月说?说本就不爱她?还是说他喜欢上了莫灵烟?

“你还是想明白的好,墨舞月。。。。。。”

胭无妆刚想说什么,一抬头正见珊珊而来的墨舞月,便拍着孤孽的肩头,笑道:

“说谁谁来,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再说为好,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向走过来的墨舞月笑了笑,转身走到了嫣无泪那里。

“这般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孤孽迎了上去,接过墨舞月手中的食盒。

“你不喜欢我来么?”

墨舞月不动声色,却心中隐痛,今晨的一幕还在眼前,方才又正看到胭无妆抚了孤孽肩膀,见她又转身离开,居然还笑,是觉得得意还是想炫耀?

“不是,舞月。。。。。。”

孤孽突然觉得竟是无话可说,似这般的情形,已不是一次两次了。默默地坐在了舞月身边,看着她自食盒内取出一样样的精致小点,一口酥、千层糕、梅香饼。。。。。。然后又叫大家一起过来吃。

各人像往日一样,边吃边赞,边说孤孽有福气,胭无妆亦拿了只一口酥,刚放入口中,却见墨舞月向他淡淡一笑,伸手帮他理了理额发,道:

“好吃么?”

“好吃,舞月做的东西较之宫内御厨的还要好吃几分呢。”

胭无妆笑着赞道,还没等拿第二个,只觉浑身发痒,竟像有虫子爬到了身上似的,本待不理,谁知越忍越痒,要伸手挠吧,冷天穿得厚,再说也太不雅观了。

众人见他脸色古怪,都莫名其妙,再过了一会儿,胭无妆终于再也忍不住,起身急道:

“我出去下,一会儿就回来。”

不待众人回答,转身便跑,马也来不及骑,直奔家中,脱下了衣裳细看,也不见有何异样,只是浑身依旧的痒,偏又寻不着痒处来,难受之至,热水也顾不得烧,直接便跳入了冷水盆中,这才稍好。

孤孽等人不明就里,只当他有急事出去了,便依旧坐在那儿,不大会儿思无邪回来,休息的差不多了,却还不见胭无妆,又待了好半天,才见他慢慢腾腾地走了来,却换了衣裳,脸色也有些发白。

“怎么了?要出去约会么?这就换了衣裳了。”

思无邪看着他,大笑道。

“没什么,我们开始吧。”

胭无妆极其郁闷,没好气地道。墨舞月在旁边微微冷笑,却也不说话,自顾站在一边看他们研习阵法,再待到了五人休息间,却走到孤孽身畔,取了手帕帮他拭着额上汗珠,微斜了胭无妆一眼,柔声道:

“累不累?等晚上我煲汤给你喝,你爱喝什么样的?清淡一些的还是味厚一些的?”

胭无妆并未在意,嫣无泪他们几个却不禁地暗笑,都知道他们是一对恋人,但这般守着人亲热却是头一回。

“我不累,你随便就好了。”

孤孽略有些尴尬,想拂却墨舞月的手却又没好意思,抬头瞧着墨舞月眸中款款深情,突然记想胭无妆的话来:

“这样,对莫灵烟、对墨舞月,都不公平。”

不由得便向胭无妆看了一眼,眼中微有惆怅,自己要怎么和舞月说?这个口要怎么开?胭无妆却是瞧了他们两人一眼,心中想着像墨舞月这般痴情的女子已是少见了,若知道孤孽并不爱她,会怎么样的伤心,而墨舞月,将两人的眼神都看在眼里,想到的却是:

他们果然是有情意的,孤孽看她一眼,是生怕她会不开心么?那自己呢?又算什么?

三个人怀了三样的心思,竟一时都怔在了那里,直至嫣无泪走过来:

“你们三个站在这做什么?无妆也是,人家小两口亲热你却也掺在这里,不怕碍事么。”

“呵呵,什么亲热,我们还是快去修练吧,舞月,你坐着吧。”

孤孽笑了笑,拉了胭无妆向场中走去,却不知墨舞月看得又是心酸,又是烦乱。

再过得一会儿,胭无妆却因是泡过冷水又急急地赶来,有些受了风寒的样子,虽是身体强壮,神情却也有些倦怠,孤孽与他最近,自然察觉,便问了几句,墨舞月在外面听不到,眼中看到的却是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说话,不由对今晨的猜想更认定了几分,再看了一阵子,终是再也看不下去,便悄悄地离去了。

至傍晚,五人修练完毕,不见了墨舞月,倒也没在意,人人都以为胭无妆的男子身份墨舞月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她喝醉了根本就不记得,这一出误会,已是越来越深了。

接下来的几天相安无事,墨舞月依旧每日中午过来送些点心给众人吃,休息时便倚了孤孽身上说话,众人以为她是相思情浓,却不知她是存心做给胭无妆看的,孤孽心中已有了心事,本也不喜在外人面前作小儿女情态,免不了有些推托躲避,却被墨舞月认作了是他怕胭无妆生气,私下里便少不了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吵过后却又后悔哭泣,她这一哭,孤孽本来想要跟她说的事情也不忍再说下去,而比武之期亦近,只好等过去了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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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5:40:06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第十九章
却说莫灵烟,自那日打了孤孽一记耳光,又说是只将孤孽作弟弟般看待后,心中却没有一时的不乱。

“我这样做是对的。”

她这样跟自己说着,却仍旧不自觉地准备了茶点,取了青黛去那菱镜前描那两弯笼烟眉。

这般晚了,描了给谁看?

望着镜中花颜,莫灵烟苦笑,抛下青黛,闲拨了琴弦,懒提了笔,却是音也焦躁,画也不堪。

突有拍门声传来,莫灵烟心中一喜,起身抚平了衣衫,走到门口却又迟疑,是叫他进来的好还是叫他走的好?

正犹豫着,却听到外面人叫道:

“姐姐,姐姐,我是灵秀,快开门啊。”

松了口气,心中却是有些失望,开了门,发乱衣破的莫灵秀一头撞了进来,接着返身将门关上,大叫道:

“渴死我了,渴死我了,有水么姐姐。”

准是又闯什么祸了。莫灵烟不禁摇了摇头,屋子里莫灵秀早已将那一壶茶喝得净光,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点心一边道:

“姐姐神算啊,知道我要来么,准备的这么好。”

翻了他一眼,莫灵烟懒得理他,坐到一边,直待他吃完喝完了准备开溜时才淡淡地道:

“又哪里惹了事了?”

“咳,咳,姐姐怎么这么说,好像我总是惹事似的。”

莫灵秀嘿嘿笑了几声,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欲开门的手突然又缩了回来,往回走道:

“啊,姐姐,我好累了,在这儿休息会子再走罢。”

莫灵烟还没说话,却听得外面有人骂道:

“莫灵秀你他妈给我滚出来,想藏起来当缩头乌龟么?公子爷还没跟你赌完呢,快给爷滚出来。。。。。。”

莫灵烟微微皱了皱眉,心知一定又是灵秀与人打赌惹出的乱子了,本待不理,却是听得厌烦之极,当下将门打开,向那兀自口沫横飞的少年道:

“你要骂别处骂去,别在我门前聒噪。”

那少年一呆,见面前站着娇弱绝丽的美人儿,着了家常粉衣,一头秀发散漫地披着,脸上的神情却是三分淡漠,七分慵懒,不由轻佻笑道:

“吵到美女姐姐了么,我是骂那莫灵秀呢,你叫他出来。”

“他想出来时自会出来,尊驾还是走的好,我不爱听那些胡言垢语。”

淡淡地说了一句,莫灵烟转身准备进门,却又听到那少年道:

“他是你小情人么?这么护着他,瞧他那嫩雏儿的样,可不配你,美女姐姐看我。。。。。。”

话还未说完,蓦然间喉头一紧,莫灵烟持了晃金仙绳,眉宇间隐含怒意,冷然道:

“你再胡说一句我杀了你。”

“你想以大欺小么?可不是君子所为。”

硬撑着说了这么一句,少年骇得脸都白了。

“我是女子,本就不是君子,”

莫灵烟冷笑,晃金仙绳在少年喉间划出一条血口,喝道:

“快滚,我可不管什么以大欺小,别再叫我瞧到你。”

那少年果然听话,莫灵烟的晃金仙绳刚一收回,立时拨腿便逃,霎时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句:

“你等着。。。。。。”

等什么?找人来报仇么?莫灵烟眉间杀气一闪,却又叹了口气,站在那儿往远方瞧了一阵子,方转身回家。

惹了祸端的莫灵秀倒是心无点事,吃饱喝足后竟伏在案上睡着了。莫灵烟随手取了件衣裳来给他披上,银色的长袍,却是孤孽那晚留落下的。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心间却蓦然闯出一句话来:

“我真的是将他当弟弟一样看待么?”

第二天一早,打发走了莫灵秀,莫灵烟亦来到皇宫门前与朋友会合。她所参加的是天元一组,较之孤孽要高上一层,对那状元之称,虽不是势在必得,却也是跃跃欲试,能上那天下高手榜的,不过十人而已,又有谁不想名字被写在上面呢。

正商议着要去何处修练,错眼却正见孤孽挂了队长令牌,带了几个人往这边走来。

心中微微一跳,莫灵烟垂了眼眸,还没想好要不要避开,却听得孤孽在不远处道:

“灵烟。”

他竟不再叫自己姐姐了。莫灵烟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一抬头却正对了孤孽温润的眼神,嘴角浅浅的笑容:

“好么?”

极简单的两句话,却说得她心慌意乱,竟不敢再去对着他的眼神,只低着头道:

“我很好,你呢?”

“我?你知道的。”

孤孽的笑容变得苦涩,却在看到她突然羞红的脸庞时又明亮了起来:

“灵烟,我。。。。。。”

看了看周围,人群吵吵杂杂,已有不少人盯着他们,也包括两个队中的人。迟疑了下,孤孽低声道:

“我与朋友杀妖王去了。”

“嗯。”

点了点头,莫灵烟发觉自己竟是心如鹿撞,脑中也是一片空白,直至孤孽远去,才长出了口气。

“好俊的小子。”

一直在她身边的仟梦儿看着她嘻嘻笑道:

“传说中的美男子果是不比寻常,同样的一头银发,在他身上就似天生的一般,灵烟,我瞧他的目光,对你可是颇有意思啊。”

“胡说什么,我拿他当弟弟呢。”

莫灵烟脸上飞起红霞,嗔道:

“走走走,别这么色了,我们还去蓬莱修练要紧。”

口中虽是这般说着,心里却也是一阵甜蜜,忽想到墨舞月,登时又沉了下来,好朋友的爱人啊,自己是不可以这么做的,可是,可是。。。。。。

心中忽然地乱作一团,一时是孤孽,一时是舞月,一时是自己,纠缠在了一起,理也理不清,想也想不明,要怎么做的是好?

莫灵烟想不明,孤孽也是一时喜,一时忧,看她方才的样子,似是没因了那天的事生自己的气,那眼中的慌乱和情意,虽是一现即掩,却也叫他捕捉到了。

原来,她的心中还是有自己的,那为什么不肯接受呢?

还是胭无妆回答了他:

“你是她朋友的心上人,这样的身份,叫她如何接受?若你真心喜欢莫灵烟,须得先与舞月说明,不然,她算什么?你算什么?而墨舞月又算什么?”

不错,这算是什么?初时墨舞月为了救他的性命,他心中感激,自觉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也以为是应该爱她的,一个可以为他甘冒容颜毁损的女子,又怎么能不爱呢?可是,时间越久,他越发不明白这是不是爱了,便真的是爱,这爱也太沉重了,叫他负不起,极累,极倦。

“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孤孽不由地问到。

“此事,你还是要想好,依我看,舞月对你极是痴心,只怕她会受不了,你又怎么忍心伤害她?若不是今天看到你瞧着莫灵烟的眼神,我本是想叫你莫要辜负了舞月的。”

胭无妆叹息道。

“眼神?”

孤孽不明白。

“是,你看莫灵烟的眼神,满是温柔的爱意,这却是你从没对舞月有过的,而莫灵烟,若我没看错,她也是喜欢你的,只是藏得很深罢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想一想,你到底爱的是谁,好做一个决断,再这样拖下去,只能是伤得更深,不止是墨舞月,还有莫灵烟和你自己。”

握了握他的手,胭无妆起身走开,他要让孤孽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三个人的爱情,到最后总是伤,他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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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5:43:21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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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5:46:3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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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5:48:35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第二十二章

菜过五味,酒过半巡,众人谈兴正浓,胭无妆却渐渐开始走坐不安,面色发白,连唇上也没了血色,这般冷的天,他额上却有汗珠冒出。思无邪与他相近,不由奇怪,便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是吃坏了东西了,有些腹痛。”

怕扫了大家的兴,胭无妆勉强笑道。

思无邪哈哈大笑,正想调侃他几句,忽有山庄下人急急地跑了上来,禀道:

“胭姑娘的马好好地拴在那里,不知道怎么的狂性大发,又踢又叫,挣脱了缰绳跑出去,可没几步就倒下来死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极是奇怪,正要过去看看,却见胭无妆低低呻吟了一声,冷汗竟湿透了衣裳,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眉柳山庄登时一片大乱,孤孽急忙奔过去,把了下他的腕脉,又掀了掀他的眼皮,沉吟道:

“胭无妆不是病症发作,看他的面色隐青,竟似是中毒了。”

“管他中毒还是病症,你是医生,倒是快治啊。”

思无邪一边大声吆喝着要找下毒的人,一边急道。

这时,出去看马匹的嫣无泪匆匆奔了回来,脸色有些异样:

“马匹是中了毒,且不是普通的毒,看起来倒是是毒经中记载的草木清泽。”

“我也觉得是,所以没敢施针。”

孤孽脸色凝重:

“普通的毒我可以针灸医治,但那些巨毒奇毒,却是我所不能。无泪,这即是毒经中有记载的,你可有解药?”

“我没有。”

嫣无泪自怀中取出粒白色药丸来,塞入胭无妆口中,缓缓地摇了摇头,道:

“毒经之中,记载了近百种配制毒药的秘方,因有些已经绝迹,根本无法制成。这草木清泽,听起来好听,却是奇毒无比,发作时并不立时要人性命,却是疼痛难挨,毒经上说是用箭毒草和番木鳖制成,那番木鳖还好寻一些,箭毒草却是云南才有,通常,这种特制的毒药,只有其主人才有解药,我的这粒解毒丹,也不过稍缓,不能去除,只是,这下毒的人又是谁呢?”

与孤孽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皆已有了答案,却谁都没有说出。孤孽问到:

“无妆怎么会中毒?她并没有靠近她啊。”

“毒下在了马鞍上,慢慢渗入肌肤,无妆身体强壮,功力深厚,所以能撑到现在,但马儿却已禁受不住了。”

嫣无泪道。

“我去找解药,你们看好无妆。”

孤孽也不再多说,飞身上马,激起一溜尘土。

打马直奔傲来的海阔天空福地,一路之上,孤孽心中又是焦急,又是难过。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对不起是的自己,她为何要迁怒于他的朋友?

墨宅门外,一株碗口粗的朱梅正在盛开,梅香暗送,孤孽却不及欣赏,用力拍打着门叫道:

“舞月,舞月,我知道你在里面,是我对不起你,与无妆何干?请你把解药给我好不好?”

里面没有丝毫的动静,想到胭无妆,孤孽如火焚身,再次拍门道:

“舞月,舞月,你要我做什么只管说,若想杀我也随你的便,但请不要伤害无辜。”

终于,里面响起了墨舞月的声音:

“我要你做什么都可以么?若我要你随我回去,你也肯么?”

原来,她竟是为了这个。孤孽面色煞白,微退了一步道:

“好,我随你回去,请先把解药给我。”

“为了她,便是要你的性命也可以,孤孽,她对你,真的便这般重要?”

里面的墨舞月冷冷地道,也听不出是喜是怒。

“他是我朋友,我不能让他受我牵连,他是无辜的,你恨的是我,关他何事,把药给我,我随时随你回去。”

孤孽有些不明白墨舞月为何会这么说,还以为她只是想要胁自己。

门吱呀一响,墨舞月着了一身白衣走了出来,面色却比雪还白,看着他冷笑道:

“朋友?怎么这一点子时间就成了朋友了?你们不是已有了肌肤之亲、情不能已了么?怕我不给你解药么?”

看着她,孤孽好半天才明白她的话来,原来,她竟以为自己喜欢的是胭无妆,才对他下毒的么?

苦笑了一声,孤孽道:

“舞月,你以为我有龙阳之好?”

“什么意思?”

墨舞月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会喜欢一个男子么?舞月,你的想法也太过离奇了吧。”

孤孽忍住心中的怒火道。

胭无妆是男子?墨舞月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孤孽的神色,不似是在骗自己啊,那么,那么,他爱的会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的,舞月,我已答应随你回去,你应该把解药给我了吧。”

孤孽上前一步道。

“你怕我会杀了她?”

墨舞月冷笑。

“不是,”

孤孽看着她,恳切地道:

“舞月,我并不是怕这个,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最重要的,我即不想她受到伤害,亦不想你受到伤害。”

怕自己受到伤害?难道这伤害还不够么?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已被凌迟成碎片了么。随她回去,他回得去人,能回得去心么?

墨舞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那么绝望又那么无奈,将一粒丹药抛到孤孽手中,她转身向屋内走去:

“这粒药可延得她一日性命,孤孽,若想救她,明日此时,你带着你的心上人来这儿吧,所有的事,我们当面做一个了结。”

“舞月,舞月。。。。。。”

孤孽追了几步,却见屋门缓缓关上,墨舞月在里面冷冷地道:

“再晚,这药也起不了作用了,莫怪我没告诉你。”

咬了咬牙,孤孽疾步上马离去。屋内的墨舞月看着孤孽远去的背影,强忍已久的泪终于流了下来。孤孽竟肯为了朋友随她回去,那么,她在他的心中,竟是连个朋友都算不上么?

慢慢地回转身,墨舞月开始很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准备着,孤孽说她不是她的对手,不是对手又怎么样?她便是死也不会将自己的心上人拱手让人的,她倒要看看,那个让孤孽情不能已的女子是谁,是怎生的模样,又是怎生的厉害,大不了,就与她同归于尽。

收拾好了一切,墨舞月换上朱红的绸衣,精心地描着眉,染着唇,铜镜里的女子苍白美丽,目光空洞而又阴冷,就像是箭毒草开出的危险的花朵。将袋中的孔雀翎取出来贴身而放,这数千支细若牛毛的毒针,谁能躲得过?她可能不是绝顶的高手,可能不是那女子的对手,可她的毒、她的暗器,一样能杀人。何况,还有别的。

她的目光转到了桌上,纯银的酒壶中装满了酒,色泽微红,梅香扑鼻,这是她用门前那株朱梅酿成的。

“孤孽,我要你后悔,要你后悔一生。”

墨舞月一字一句地道。

眉柳山庄内,嫣无泪等人已盼得心焦,好不容易才看到孤孽急驰而来的身影,话也不及说,孤孽直奔躺在那儿的胭无妆,将药给她服了下去。

那药果有奇效,服下不久,便见青色隐退,胭无妆的面色也有了一丝红润,慢慢醒了过来。

吃力地睁开眼睛,胭无妆尚还不太明白:

“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你只是吃坏了东西,好好休息罢。”

孤孽道。

没人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也没人问他哪里弄的解药,甚至连胭无妆也没有问。可孤孽的心中,越发地歉疚。

明天,舞月要他带了他的心上人去见她,是什么意思?一想到她下毒之无形,孤孽突然打了个寒战。不,他不会带灵烟去的,所有的错本就是他造成的,他要自己承担。

这时胭无妆已略有好转,只是身上无力。出了这样的事,众人也无心再游玩,胭无妆的白马已死,孤孽便与他合骑,两人一起慢慢往长安而去。

“你跟舞月,出什么事了?”

胭无妆问。

“我已跟她说,我喜欢上别人了,毒是她下的,只是,”

孤孽苦笑:

“她错以为我爱上的是你,才下毒害你的,你不要怪她。”

“你爱上的是我?她竟以为我们是。。。。。。”

胭无妆险些掉下马来,终还是咽下了后面的话,继续道:

“那你现在要怎么做?”

“她要我明天去见她,取最后的解药,无妆,对不起,没想到会连累你。”

孤孽叹了口气,眼见已至胭无妆的家,便下马道:

“你好好休息吧,我会取得解药来的。”

“舞月,她其实很可怜,孤孽,她本性不是这样的,你不要怨她,去了跟她好好说,我想她会明白的。”

犹豫了下,胭无妆道。

孤孽点了点头,微笑道:

“我知道,我没有怪她,本就是我的错,我去了,你好好休息。”

“嗯。”

胭无妆应了一声,看着孤孽打马远去,不由叹了口气。墨舞月是不会伤害孤孽的,因为她是那般的爱他,可是,她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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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5:55:49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第二十三章

辞别了胭无妆,孤孽来到了莫灵烟的家门前。里面有笑闹声不断传出来,似是莫灵秀也在那里。

自那夜起他再没有去寻过莫灵烟,因为他觉得,在事情未做了结之前,他是无颜去见他的,他不愿看轻了莫灵烟,更不愿莫灵烟看轻了自己。

举起的手却是迟迟没有拍下,孤孽犹豫不决,虽然他很想见她一面,因为这也可能是最后的一面了,但他能跟她说什么?

里面突然传来轻捷的脚步声,门被轻轻打开,莫灵烟微笑道:

“请进。”

“你怎会知道我来了?”

孤孽极是惊讶。

“我是神算,你不知道么。”

莫灵烟一本正经地道,见孤孽半信半疑的样子,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骗你了,昨天师傅也不知怎么大方起来,竟赏了我个影蛊,方才没事就用了下。”

“呵呵,我还以为你拜袁天罡为师了呢,好似,你家中不少人啊灵烟。”

孤孽心情虽是极差,却也不禁哑然失笑,边随了莫灵烟往屋中走,边瞧着她俏皮的模样儿,倒是头一回见呢。

一走进去,孤孽就知道为何莫灵烟也学得俏皮了,因为里面有一大群的人正在吵吵嚷嚷,打打闹闹,莫灵秀正与一个白衣白甲、圆头圆脑的少年对站着,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

“这是怎么了?”

孤孽一怔。

“哎,灵秀说是带了几个新认识的朋友来为我庆祝英雄会上探花之喜,没想到闹成这样。”

莫灵烟似是埋怨,嘴角却带了浅笑:

“这不,跟星儿打赌看谁先眨眼呢,已有一会儿了。”

“我认得你,你是本界天科榜眼孤孽,是也不是?”

莫灵烟还未为大家介绍,已有一个紫衣紫发的少女手中抓了块烤肉走了过来,盯着孤孽道。

“不错,在下正是孤孽,姑娘是?”

拱了拱手,孤孽微笑道。

“我叫泪痕,你们在御街行走时灵秀曾指给我看的,化生寺的奇男子、让女子也羞愧的绝世少年,呵呵,灵秀可是以你和灵烟姐姐为傲的,我当然也要认识你了。”

泪痕笑嘻嘻地咬了口手中烤肉,道。

这少女可是煞有意思,孤孽笑了笑还没开口,又有两个长相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孩子跑了过来,依偎在她身旁,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孤孽笑。

“啊,忘了给你介绍一下了,这是我两个妹妹。”

指了指着蓝衣的少女道:

“二妹泪妆。”

又指了指那穿白衣的少女:

“小妹泪语,我们都是女儿村弟子,孤孽大哥若是需要暗器啊毒啊什么的,尽可找我们。”

“切,用得着找你们,孤孽的心上人就是女儿村的,修为都过百二了,还用得着你们。”

那厢的莫灵秀眼珠虽是不敢乱转,口中却不闲着,把孤孽和莫灵烟听得心中都是一跳。

“呀,居然有心上人了,不知是哪位美女姐姐这么有福气,唉,我本在想将我小妹子介绍给你呢。”

泪痕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看着孤孽唉声叹气,却又很快转了颜,笑道:

“不怕,我们这儿许多的帅哥,怎么着我也得给小语抓上一个。”

“你要拉郎配啊。”

莫灵秀在那边哈哈大笑,一不留神竟眨了下眼,立时被站在他们旁边紧盯着他们的一个白衣少年发现,指着他得意地大笑道:

“好了,灵秀,你输了,抽成抽成,一人十两,快付。”

“都怪你,非惹我发笑,害我输掉。”

莫灵秀一边自怀中往外取银子给对面咧嘴大笑的星儿,一边怒气冲冲地横了泪痕一眼。

“你输了关我什么事。”

泪痕柳眉倒竖,刷地拨出了腰间双环,道:

“输了想赖人么?哼,以为我好欺负是么?过来我们打一架。”

“怕你啊,走,我们院里打去,别把姐姐的家什打坏了。”

莫灵秀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那白衣少年道:

“你再给当公证,输了的500两银子,付得起么丫头?”

“放屁,还有本。。。。。。本小姐付不起的银子么,我就知道你上一回输得不服,这回,我非叫你输得心服口服不可。”

眼见得两人说着说着真便要往外走,孤孽便想上前一步把他们拉住,一边的莫灵烟却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没事,任他们去吧,打了不是一回两回了。”

几个少年边吵着边走到院中,一时乾坤袖乱套,似玉生香狂舞,那几个看热闹的还不时在一边扇风点火:

“哎呀,再套准一点就好了,让她在袖子里洗个澡。”

“姐姐拿镖镖他,看他能撑到几时。”

“那叫什么剑法啊,还烟雨呢,我看是胡砍吧。”

“快,快,哎呀,你这几天学什么去了,莲步轻舞怎么弄成大象跳舞了。”

。。。。。。

莫灵烟在窗内看着禁不住地笑,孤孽却怀了心事,什么也是无趣,只怔怔地看着莫灵烟,真想什么也不管与她终老此生,却又一时想到墨舞月,一时想到胭无妆,明日之约,赴是不赴?又要如何赴?

“你有事要跟我说?”

莫灵烟突然收回目光道。

看着莫灵烟恬静的面容,孤孽轻轻抚了下她的长发,微笑道:

“我只想来看看你,灵烟,这么多天不见,你清瘦了不少,要记得好好保重自己。”

孤孽这是怎么了?莫灵烟心生疑惑,他的话,他的目光,都很奇怪,像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又说不出似的,是舞月,她不肯放手么?还是别的?

其实,自已从开始就没有去想与孤孽的结局会是怎样,要伤害一个救了自己命的痴情女子,不是什么人也能做出来的,更何况孤孽,向以情义为重。

轻叹了口气,莫灵烟没有挽留要离去的孤孽,只在他走到门口时道:

“你知道么,我从没后悔过,不管结果怎样。”

孤孽的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停顿,她是懂得他的,此时话已成多余,孤孽只深深吸了口气,道:

“多谢。”

院子里依旧很热闹,那一群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正在斗口斗手,争得不亦乐乎。孤孽突然地很羡慕他们,这般青春无忧的时光,连打架,都是温馨的。

其实自己,也不过刚刚二十而已,却总觉得已老,是心么?

回到家中,收拾好庭院,又浇了浇花,本以为会一夜无眠,却是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连梦也没做多少,或许是因为,已没了退路,反而平静了心情吧。

清晨依旧早早醒来,穿衣,洁面,时间差不多了,孤孽关好房门,往墨舞月的家中行去。

大门轻推而开,墨舞月坐在房中,一身朱红如天边朝霞,精心地化了妆容,很美丽,却也很苍白。

“她呢?”

墨舞月的目光越过孤孽,望向门外。

“我说过会跟你回去,又何必非要她来。”

孤孽淡淡地道。

“只是今天却非要她来不可,不然,你别想得到解药。”

墨舞月冷笑:

“你不是说我不是她的对手么?又怕的什么?”

“我不是怕,是不想,舞月,我不想看到你变成这样,把解药给我。”

孤孽长叹道。

蓦地站了起来,墨舞月道:

“变成这样?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孤孽,若没有她,我会变成这样么?她是谁?”

“你不用问了,那个女子是我,舞月。”

有声音温柔地道,莫灵烟走了进来,静静地看着墨舞月,看着孤孽,她其实怕了很久,怕舞月受到伤害,怕孤孽受到伤害,可有些事,她终是要面对的,不管怎样,自己是错了,即是错,便要承担。

空气突然地凝滞,墨舞月微张了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定定地看着莫灵烟。孤孽一动不动,眸中半是无奈,半是忧伤,莫灵烟却迎了墨舞月的目光,极静,极深,极沉稳,若舞月叫她退出,她即刻便会退出,再也不出现,若舞月希望她死,她也愿意,毕竟,是她伤害舞月在先,但,她会不会伤害孤孽?

天,不知何时阴沉了起来,就像是他们此时的心情,一点一点的冷,一点一点的冰,这沉寂如死一般的令人难受,令人有若窒息的疯狂。

“姐姐,为什么会是你。”

墨舞月突然地泪流满面,哽咽道。

“舞月,对不起,我亦没想会这样,可是,情难自己,大错已成,我与孤孽不敢奢求你原谅,只是这错,我会与他一起承担。”

本不想流泪的莫灵烟终也抑不住自己,她不想这样的,虽然她知道孤孽并不曾爱过舞月,不过是感激,可毕竟,舞月极深地爱着他啊。

自己的爱人喜欢上了自己情同手足的姐妹,会是怎样的震惊和伤心,她明白,却避不开。

孤孽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看着两个女子这般的痛苦,恨不能杀了自己,或许他现在可做的,依旧是伤害,可他却只能这么做了。

走到墨舞月身边,孤孽道:

“此事全是我的错,舞月,把解药给灵烟吧,叫她带给胭无妆,至于我,我的性命本就是你的。”

墨舞月泪眼朦胧地看向孤孽,他的意思是,他欠自己的,只是一条命么?不,不是,他欠自己的感情,用十条命也补不过来,只是,为什么会是莫灵烟,会是与自己一起在琅琊郡长大,情同手足的朋友?为什么孤孽此时的眼中心中,还是只有她?那般的怜惜和无奈,难道自己所受的伤害,要较灵烟少么?

泪不知何时已经干了,墨舞月茫然地看着孤孽与莫灵烟两人深情而绝望地相视着,那里面的爱,是她从未见过的,这就是所谓刻骨铭心的相思吧,他随了她回山东去,是不是正可成就了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相思?

原来,他真的是从没有爱过自己的。

墨舞月的心空旷如北俱冰雪,重重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原来还是会痛的啊,她想,转过身,她向屋中走去:

“你的命即是我的,那么,现在我要你还给我,孤孽。”

白玉盘中盛了两粒淡碧的药丸,就放在桌上,轻轻地滚动着。

“你即已不爱我,我带你回去何用,孤孽,我不会乞怜你的爱情的,这粒药叫草木清泽,跟胭无妆所中是一样的,不过,胭无妆所中,只不过十之其二,你若肯忘了灵烟,答应我不再爱她,我会给你一粒忘情丹的,我们也会在那琅琊郡,快快乐乐地过一生的,如何?”

将一粒朱红的丹药抛到盘中,墨舞月企盼地看着孤孽,这已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了。

深深地看了莫灵烟一眼,孤孽笑了笑,像是自语,又像是向莫灵烟道:

“若遗忘了自己的感情,我与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何异?我不能欺骗别人,更不能欺骗自己。”

莫灵烟惊叫了一声,还未来得及阻拦,孤孽已取了那粒淡碧的药丸,一仰头服了下去,接着起身哈哈笑道:

“好了,舞月,可以将胭无妆的解药给我了吧。”

他竟是宁肯死也不愿忘情么。莫灵烟脸色惨白,墨舞月却只是凄凉一笑,似是一切早已料到,不答孤孽的话,却转头向莫灵烟道:

“姐姐,我知道你爱孤孽也是极深,那我成全你,这粒忘情丹,就送与你吧。”

轻轻拈起那粒忘情丹,莫灵烟笑了起来:

“孤孽,我虽与你只有一日夫妻之情,却也已心满意足,你不愿意做行尸走肉,我愿意么?”

随手将那料忘情丹抛出门外,接着一伸手,把余下的那粒草木清泽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心知是死期已近,两人反而欢喜,心中愧疚已去,自此再不相欠了。双双握了手,孤孽低声道:

“竟是连累了你了。”

“为何说这个?我说过,我从没有后悔过。”

莫灵烟微笑道。

墨舞月在他们身后心如刀割,似是服下这毒药的,是自己一样。跌坐在椅子上,她看着回转身来的两人,慢慢自怀中取出粒药来放在桌上,然后又慢慢地将那银壶中的酒倒了两杯,面无表情地道:

“我成全了你们两个一起上那黄泉路,你们就不敬我一杯么?也算是阴间的喜酒。”

孤孽取过药放入怀中,端起酒杯道:

“多谢,舞月,只希望你能寻得个爱你的夫君,好好生活。”

墨舞月接过来一口饮下,又接过了莫灵烟递过来的酒,笑道:

“姐姐,你又要说什么呢?”

莫灵烟看着她,轻轻叹道:

“妹子,我知道,我与孤孽对不起你,伤你极深,你,把我们两个都忘了吧。”

墨舞月大笑了起来,笑得眸中尽是泪水:

“哪用得着呢,自此后,我们碧落黄泉,永不相见,还用得着什么忘情丹。”

一仰头也喝了下去,挥手道:

“这药,要半个时辰后才发作,你们还不去救胭无妆,还不珍惜这点滴的时光。”

眼见得孤孽与莫灵烟携手并肩,慢慢走了出去,墨舞月无声而笑,嘴角流出了一丝血线。

“半个时辰,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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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5:59:23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第二十四章

孤孽携了莫灵烟的手,与她一起走出了墨宅大门,两人的白马仙鹤都在门前那株朱梅下等着,身上落满了朱红的花瓣。

“这花,凋谢得可真快,来时还是盛开。”

莫灵烟叹惜着不忍拂却,蓦地心中一动,脸上失了色。她记起,胭无妆找她是曾跟她说:

“舞月深爱孤孽,我想她是不会伤害他的,我只怕舞月会想不开。”

而方才舞月的一举一动。。。。。。

突然抓住孤孽的手,莫灵烟颤声道:

“我们回去看看舞月。”

孤孽一怔,没明白过来,莫灵烟却不及细说,拉着他急急奔回墨宅,房门依旧是半开着,墨舞月斜坐在椅子上,脸色已是雪白,丝丝黑色的血迹正不断自她嘴角落下,落在衣上,落在地上。。。。。。

“你,你。。。。。。”

孤孽奔过去一把抱起她,失声道。

“你们。。。。。。竟然回来了。。。。。。怎么不去珍惜那大好的时光呢。”

墨舞月强笑道。

“我知道,妹妹,那根本不是什么草木清泽。”

莫灵烟哭了出来。

墨舞月眼睛只看着孤孽,一眨不眨,似是想将他深深记在心中,吃力地抬起手,抚了孤孽的面容,道:

“原来姐姐还是懂得我的,我怎么会忍心伤害你们呢。。。。。。你们,一个是我的姐姐,一个是我爱得胜过性命的人,我怎么会伤害你们,可是,,,,,,我又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疼痛,一点一点,针扎刀割一般。。。。。。爱已失去,我又怎能行尸走肉般活着,我不能伤害你们,我伤害的。。。。。。只能是我自己,姐姐,孤孽,原来这药,真的是这般疼痛,孤孽。。。。。。。抱紧我,抱紧我,我真的好痛,好痛。。。。。。”

“你的毒,你应该有解药的,舞月,舞月,你不能死,不能。。。。。。”

孤孽目呲欲裂,脸上已分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疯狂地想要在墨舞月身上寻出解药来。

轻轻摇了摇头,墨舞月微笑道:

“原来你还是关心我的,我已知足了,孤孽,解药只有三颗,你跟姐姐服下的就是,请你跟胭无妆说一声对不起,哈哈,我,我。。。。。我没想到,他装的女儿样把我也骗过了,还害我白。。。。白吃了那么多醋。。。。。。。。我,我。。。。。。我爱你啊孤孽你。。。。。。知道么。。。。。。”

抚在孤孽发上的手终于垂了下来,她无法留住自己最爱的人,便用自己最爱的人的酒和自己情敌的酒毒死了自己,可她的的眸中唇角,竟还含了微微的笑容,可能,在她来说,能死在心上人的怀中,便已是幸福了。

“毒下在了酒中,酒杯上涂了腊,所以不会变黑,这毒药难得,解药却更难得,舞月,她根本就未给自己留退路。”

闻迅赶来的嫣无泪嗅了嗅酒杯,又看了看墨舞月抛给孤孽的那枚解药,轻声道:

“这粒药只是极普通的清毒药丸,若我所料不错,昨天她给你的那枚药便是解药了,只所以叫你再来取,想就是为了将此事做一个了结吧。”

孤孽茫然地看着她,似未听到。怀中温暖的身躯已渐渐变冷,他却仍不想放手。
自己竟亲手将那致命的毒酒端给了她,与自己亲手杀了她有何两样?舞月,舞月,你这是何苦,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会随你回去的,你又何必非要这样一个结局。

胭无妆、思无邪、枫情酷楠、莫灵秀都已赶了来,看着发生的一切,俱是无语。

是要埋怨孤孽无情?还是说莫灵烟的无义?孤孽已如呆傻了一般,抱着墨舞月的尸体不肯放手,而莫灵烟,也是一直站在一角,目光惘然,谁都不理,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个人纠缠的爱情,总有一个人会受伤,却没人会想到这伤害如此之深,竟叫一个鲜活的生命自此远去,相见无期。

“孤孽,事已至此,悔也无益,还是安排下舞月的后事吧。”

长叹一声,胭无妆上前劝道。

忽然地记起舞月临终时说的话来,孤孽向胭无妆道:

“舞月叫我跟你说对不起,她一直以为你是女子的。”

想起从前种种一切,还有墨舞月对他奇怪的眼神,胭无妆有些明白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此事,唉,我以为她知道的。”

可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一切都已不能重新来过,便是重新来过,又会如何?终究,孤孽不能强迫着自己去爱她,而失去了他,对墨舞月来说,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取了手帕,仔细地将墨舞月唇角的血痕拭了去,又轻轻为她整了整松散的长发,孤孽望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墨舞月,那朱红的绣衣,还是崭新的,就像是新娘子的嫁衣一般,微微映红了她苍白的脸。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那边莫灵秀已带了哭音,他从没见过姐姐这样子,这好半天了,竟是一句话也不说,对他也不理不睬。

孤孽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在莫灵烟面前,正对着她空洞无助的眼神:

“灵烟。”

莫灵烟的思绪终是从那虚无飘渺间转了回来,她看着孤孽,凄凉笑道:

“我们自小一起在琅琊郡长大,她一直叫我姐姐,可是,却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伤了她,又亲手杀了她。”

“杀她的是我,不是你,灵烟,别责怪自己了,此事,错在于我。”

孤孽痛心地道。

摇着头,莫灵烟慢慢地退开,眼泪于此时才疯狂地落了下来:

“不,不,孤孽,杀她的是我们两个人,是我们两个,我跟你,谁都逃脱不开那罪责,谁也逃脱不开。。。。。。”

转身,她掩面狂奔了出去,莫灵秀在她身后紧紧追着,喊着:

“姐姐,姐姐。。。。。。”

孤孽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反反复复,却只有她那一句:

“我们两个,谁也逃脱不开。”

墨舞月,实在是个太痴情的女子,她生怕情郎会忘记她,就用了这么一个最笨却也是最有效的法子,教她的爱人,她的情敌,永远也不会忘记她的存在,教孤孽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女子,也是刻骨铭心地爱着他。

长安距山东路途遥远,此时天寒路冻,也不方便灵柩运回,孤孽便将墨舞月的遗体火化,装在一个小小的坛子里,准备送回山东琅琊郡去。

长亭外,驿道边。

众人前来为孤孽送行,浊酒一杯,只说路上小心,好好保重。亭边柳只剩了枯枝,攀也攀不得了。问他何时归来,却是不知。

有青衣的人影慢慢走近,青纱蒙了银紫秀发,怀中抱了坛醉生梦死。不过几天不见,她竟憔悴了这么多。孤孽心中一酸,轻声向她道:

“灵烟,你也来了。”

“是,我来,送送她。”

莫灵烟望着孤孽怀中小小的瓷坛,又转到孤孽脸上,他怎的这般憔悴?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目光中看到了彼此。本以为想说的话有千言万语,至相见才知道连解释都是多余。

敬过了三杯酒,莫灵烟道:

“我已答允了师傅,做普陀山的引渡使者。”

孤孽握了酒杯的手微微一抖,看着她平静的面容,良久之后方道:

“我明白。”

引渡使者,旨在引渡那些想上普陀山修练的女子,终生不可婚嫁,莫灵烟知道,孤孽也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因为他们无法面对,墨舞月的死,是她自己选的,却也是他们替她选的,他们两个,真的是谁也逃不脱,这内心的罪责。

抱了抱拳,孤孽打马上路,阳光很好,天气很晴朗,可隐见远山白雪茫茫,莫灵烟与众人目送着他渐行渐远,终至不见,他这一去,何时才会再相见?墨舞月的家人,又要如何忍受失去女儿的打击?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去想,孤孽已颓废到了极点,但那欢欢喜喜盼着女儿回家过年的老人,又是怎样绝望的心情。

已近年关,一路上急着回家的人也多了起来,或携了大包小包,或伴了妻子儿女,孤孽单人独骑,所带不过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除了些换洗衣裳,便是那个盛了墨舞月的小小瓷坛了。

路上不时有人打量他,一个这么俊美的少年,怎的这么落寞和冷淡呢?偶有胆大的少女借故上前搭话,孤孽却宛若没听到一般,自顾前行,惹的人讪讪而归。

日行,夜宿,白天的鞍马劳顿并不能稍减孤孽心中的难过,每近一步,他的负罪感越重,他曾说过,待比武之后,便会去跟舞月爹娘求亲的,他还说:

“不知他们肯不肯将他们的宝贝女儿嫁给他。”

可现在,他带着去见他们的,却是他们宝贝女儿的骨灰。

忍不住又将那瓷坛抱紧,似乎是墨舞月在哭:

“孤孽,抱紧我,我好痛,好痛啊。。。。。。”

已是山东地界了,不似西北的酷寒,但也是草木萧萧,冷风刺骨。孤孽停了马,茫然看着那官道小径,当年尚不过七八岁的他,就是自这里一步步走出来的,十几年了,再没回来过。

无论如何,总是要面对的。孤孽深吸一口气,打马飞奔。

琅琊郡已是近在眼前,只见得群山绵绵,起伏不断,那一条沂水河河面结了寸许厚的冰,阳光映射下宛若玉带一般,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卖鞭炮年画的,卖米酒烟花的,更有不少书春联的,执了笔,随写随卖。

怕惊了马,也怕踩了人家摊子,孤孽下马慢慢地随着人行走,舞月曾不知多少次向他描述过自己家住的地方,驿站向西,全顺酒楼、满福绸缎庄、转角有卖烤红暑的摊子,竟然也还在,不过成了个阿婆。

孤孽的心,随了脚步一点点的沉重,楠木雕花的大门,门前一对石狮子,门上一对铜环,大大的“墨府”两字就在正中间。

孤孽停下了脚步,手禁不住抚着怀中瓷坛。

“舞月,我随你回家了,你瞧到了么。”

低低向怀中瓷坛说了一句,仿佛她还可以听得到似的。抬头看着那大门,半开着,有人不断地进进出出,满面的喜气,是为了年关在即,也是为了小姐要带着姑爷回来。孤孽听到那进出墨府的人口中最常挂着的便是:

“快,快,好好收拾,小姐和姑爷要回来了,不定就在这两天呢,老爷夫人都盼花了眼了。”

眼泪突然地涌了上来,又被寒风逼回。孤孽慢慢地走上前,行礼道:

“请通禀一声,孤孽与墨舞月小姐一起回来了。”

“啊,小姐回来了,这位是,是姑爷吧,快去通禀老爷夫人,就说是小姐和姑爷回来了,咦,小姐呢?怎的不见?”

管事的急急地吩咐了人去了府内,才发现小姐竟然没见着,还以为是小姐想给爹娘一个惊喜,藏了起来。

孤孽垂了首,没有说话,只觉心如刀绞,不多时便听得有人自门内奔出来,惊喜地道:

“月儿回来了,在哪儿呢?月儿,月儿。。。。。。”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夫人,也不及让丫头搀扶,快步走到了孤孽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笑道:

“这位就是孤孽公子吧,我在月儿信中听她提起过,说你们。。。。。。呵呵,月儿呢?躲起来了么?呵呵,丫头大了,也知道害羞了。”

“墨夫人,能借一步,去府中说话么。”

孤孽抑制住内心的疼痛,向墨夫人道。

“啊,我竟忘了,还让你在这大冷天里站着,呵呵,快请进,老爷已在厅中候着呢。舞月呢,叫她出来罢,她还以为爹娘真的会嫌她私自寻了夫婿啊,呵呵。”

墨夫人急忙命管家带孤孽进去,边走边四下张望着。

客厅内,墨老爷穿着一新,满面喜气,早已不知往门外看了多少次,总算是听到管家请孤孽进来的声音,急忙坐下来,咳了一声,等着女儿和孤孽的参见。

果真是个好生俊美的少年郎啊。

墨老爷心中暗赞一句,不觉对女儿的眼光极是赞叹,只是,女儿呢?怎的不见她?

往门外又瞧了几瞧,墨夫人却走了进来,笑道:

“女儿想是怕咱们真的嫌她私自寻了夫婿,不敢见爹娘了,老爷,你说句话吧。”

“呵呵,孤公子,真是如此么?”

墨老爷忍不住哈哈大笑,示意管家道:

“快去接小姐回来,有这样的夫君,我们欢喜都来不及呢。”

见管家已候在面前,孤孽知道已是非说不可了,自怀中取出那小小的瓷坛,轻轻地捧在手中,孤孽低声道:

“舞月已回来了,两位老人家,是我孤孽对不起她,是杀,是打,但凡两位老人家说出,我孤孽无所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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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6:05:4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第二十五章

本是充满了喜庆的大厅瞬间死寂一片,只有孤孽地话语在厅中回荡:

“。。。。。。是我对不起她,我爱上了别的女子,我这条命本是她救的,却是我亲手杀了她,两位老人家,我孤孽此来,便是听从二老处置的,无论如何,我孤孽决无怨言。”

好半天,厅中没有任何的声响,孤孽不敢抬头,终于,一声凄厉的哭嚎,墨夫人冲了过来,在孤孽身上拼命地撕打着:

“你,你,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我的月儿啊。。。。。。天下的男人死绝了么,为这么个薄情寡义之人去死,值得么。。。。。。。老天你怎么不长长眼啊。。。。。。”

孤孽闭了眼,任着墨夫人的撕打,他知道,两位老人心中的痛,比这要重上一千倍一万倍,现在,便是立时杀了他,也是应该。

坐在椅上的墨老爷却是目光呆滞,只嘴唇不住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活生生的女儿,疼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就这么成了灰烬,这小小的坛子,她呆得惯么?会不会太硬?

望着老泪纵横的妻子,墨老爷突然站起身,一步步移到孤孽面前,道:

“你知道你该死么。”

“我知道。”

孤孽的泪流了下来:

“我此来,便是听凭二老处置的。”

“好,那你就听我处置吧,梅心,放开他,他是女儿最爱的人,宁愿杀了自己也不肯杀的人,我要成全女儿的愿望。”

扶起了哭倒的妻子,墨老爷一字一句地道:

“我不会杀你,因为我知道月儿舍不得杀你,也不会愿意我们杀你的,你想一死以全愧疚么?不,我要你永生也忘不了这愧疚,永生也忘不了她。”

慢慢地扶着妻子走向厅外,墨老爷向管家道:

“准备喜贴喜宴,我要广请乡亲,贺我女儿成亲之喜。”

纳彩、问名、纳吉、纳期,请期。。。。。。果真是如嫁女儿一般,墨家应足了礼数,这诺多的礼数,只用了三天。大红请柬发至了各亲朋好友,琅琊郡无人不知,墨家小姐要成亲了。

孤孽木偶般听凭着他们摆布,随绸缎庄的人裁量了衣裳,任墨家下人将自己锁在房中,又找了两个彪形大汉守着,以防自己会逃走。

若想逃走,又岂是这铁锁和几个人能拦得住的。

孤巷望着紧锁的房门,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也好,也好,也算是全了自己曾经的许诺,让九泉之下的舞月可以安心吧。蓦地想起青纱蒙发的莫灵烟来,心里一阵的疼痛,终究,这两个女子,都被自己辜负了。

终是到了亲迎那一天,早早地便有人送了吉服来,服侍着他淋浴更衣。墨府张灯结彩,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墨家是大户,所来相贺的人也多身份尊贵,却只有管家招待,不见墨老爷和夫人。

有些失了礼数吧。人人皆是满疑团,先不说这墨府上下都毫无喜色,单只这成亲之仪竟是在女方家进行就叫人好奇的了。莫非墨家独女,寻了个养老女婿不成?私下里问管家怎么回事,管家却只是摇头长叹,一句不答。

吉时到,只听得礼炮喜乐噼里叭啦,紧闭的厢房门打开,一个面色苍白、俊美之极的少年着了新郎官的衣帽,慢慢地走出来,又慢慢地走进了大厅之中。

本有些喧闹的大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眼光都看着那少年,老天爷,什么宋玉潘安,也不过如此吧。

一声清咳,墨老爷与夫人相扶着,自内厅走了出来。只不过三日,却似过了十年,本只微有华发的两位老人竟已是白发苍苍,老态龙钟。

墨家,一定是出大事了。

贺喜的人心中都隐隐感到了不安,墨府中人的沉默不语,墨舞月父母的突然衰老,还有眼前这绝美的少年,竟叫人感觉到极至的诡异。

“各位,请坐。”

墨老爷环顾众人,慢慢地道:

“今日,是这位孤孽公子与小女的大喜之日,多谢各位来见证小女的婚事,老夫在此致谢了。”

果真是这少年要与墨舞月成亲,本应是大喜之事,却为何墨老爷的语气和神色竟这般古怪?众人心中越发疑惑,却又不好问,只随口奉承着:

“恭喜啊恭喜。”

“恭喜墨家寻了个好女婿啊。”

再看那叫孤孽的少年,却是一言不发,脸色平静,更是叫人纳罕。

这时,只听得一边的喜娘道:

“墨老爷,墨夫人,吉时已到。”

“好。”

墨老爷站起身来,道:

“来人啊,请小姐。”

不多时,内堂有莲步轻盈,出来的,却不是本应吉服红盖的新娘子墨舞月,而是一个着了红裳的少女,捧了个朱漆盘,里面盛了凤冠霞帔。

这又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呆了,怔怔地看着那捧了朱盘的少女与孤孽一拜天地,二拜爹娘,夫妻对拜,然后,静静地站在了一旁。

看着厅中议论纷纷的众人,墨老爷站起身来,道:

“今日 ,是小女墨舞月与孤孽的冥婚之喜,老夫请在大家来做个见证,自此后,墨舞月便了孤孽堂堂正正的元配夫人,诸位带来的贺礼,老夫已派人送至门房,各位喝过小女的喜酒,可去门房将喜礼带回,老夫另有薄礼相赠,各位请。”

转过身,他看着孤孽,突然地老泪纵横,大声道:

“来人哪,请小姐和姑爷入洞房。”

众人一片哗然,此时喜乐又再响起,却全无了喜庆的滋味,来喝的这一杯酒,到底又算得什么?众人目送着孤孽接过少女手捧的朱盘,慢慢地走入后堂,竟不自觉得替他忧伤,想这少年,爱舞月极深吧。

宴厅中已摆了丰盛的酒席,可又有几人能喝得下去,也不过稍稍沾唇,便即告辞,一路所论,尽是那冥婚,还有那俊美之极的少年。

洞房,就设在墨舞月生前的闺房,里面的一物一饰,莫不是舞月生前所爱的。孤孽将那衣冠置在床上,茫然地听着外面“咔嚓”一声上了锁,喜娘在外面道:

“姑爷,小姐,请安歇吧。”

桌上粗若儿臂的龙凤烛汩汩流泪,孤孽笔直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被褥是新的,没有一丝舞月的气息,可这房中,却似乎处处都有她的存在。

想墨家二老,一定是恨他恨极了吧。儿女本是爹娘心头的肉,他却将她生生剜去,怎么不痛极恨极?

若自己死了,谁又会痛惜?

孤孽突然地笑了起来,轻轻将置于床上的衣冠抱起,似是抱了墨舞月渐冷的身躯,闭上眼睛,两滴清泪自眼角泌出,孤孽低声道:

“舞月,你现在已是我的妻了。”

他已不再想,明天会如何,今后会如何了。

天,渐渐地黑了,已没人守在门外,也没有人来问他,似乎已将他遗忘,孤孽第一次有如此安静又如此多的时间来回味一些事情,到底他有没有爱过舞月,对莫灵烟又是怎么样的一种爱,他竟是说不出来也想不明白。

如果自一开始,他不接受舞月,而用另一种方式去答谢她的救命之恩,如果,他在明白什么是爱后再去爱人,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结局?

但现在已是如果,已过去了的事情,不会再回来,现在的结局就是,舞月死了,却得到了她想要的,成了他的妻,面莫灵烟,却做了孤独终生的引渡使者。

到底还是错了。

其实在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在知道了自己的娘亲与爹爹、燕笑笑那一段纠葛之后,曾告诫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不要再覆当年的结局,而自小所受的苦,还有那从未尝过的亲情,亦叫他不明白自己在舞月心中的位置竟是如此之巨。

灯芯渐长,慢慢地淹没在烛泪之中,几下跳跃,终是熄灭。孤孽睁大眼睛,房中一切依然清晰如白日,突然地想起爷爷曾多次说过的一句话来:

“真是。。。。孽障。”

取下帽冠,铜镜里现出自己的样子,银发如雪,眼眸在黑暗中微带幽蓝,这实在是张太与众不同太过危险的脸,爷爷说的没错,自己确是孽障。原来,上天早已注定了,他就是一个孤单的孽障。

转过脸去,孤孽望着窗外漆黑的夜,静待白昼的到来。

一阵敲门声,将不知何时睡去的孤孽惊醒。墨家人还会要他做什么?孤孽不知道,也不愿想,起身整了整衣冠,走过去将门打开,墨家的两个下人站在那里,着了素白的衣衫,各捧了个漆盘,一个放了孤孽原来的衣物,另一个却放了金银。

“老爷说,请姑爷自便吧,日后若有闲瑕,便去小姐坟上看一看。”

年纪稍长的一个上前一步,将衣物交与孤孽,又回身将另一个盘子递过来:

“这些银子,请姑爷收下,也是盘缠,也是多谢姑爷成全,让小姐在九泉之下不那么孤单。”

推开了那盛放了金银的漆盘,孤孽返身回屋,将旧时衣裳穿上,走出来时,却只有漆盘放在门口,两个下人都已离去了。

缓缓地走出来,蓦然发现,入目皆白,昨日的红烛彩绸已尽成素盏白幡,墨家除了几个年老看门的家人,都去墨舞月的墓地了。

顺了沿途洒下的纸钱,孤孽寻了过去,他知道墨家二老即出此话,便不再想看到他了,可他想去舞月的墓地看一看,至少,与她说几句话,道个别。

天色是阴沉的,像他的心情。远远地便听到一片哭声,舞月的娘亲抚了墓碑,哭得几近昏厥,舞月的爹爹却盘腿坐于坟前,边奠下一杯杯酒,边道:

“。。。。。。月儿,你一个人在下面很孤单吧?你别怕,用不了多久,爹跟娘就会去伴着你的,月儿,爹爹知道你很喜欢那个少年,于是就私作了主张,将你嫁给他了,现在,你已是孤孽的娘子,是有婆家的人了,可不是什么孤魂野鬼,你可记住了。。。。。。”

隐于树后的孤孽看着、听着这一切,手指深深地扣进了树身,鲜血淋漓。人之最痛,莫过于老年丧子,眼见二老如此悲哀,他倒情愿当初舞月让自己服下的,真是毒药,反正,自己只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也不会有人痛惜。

墨家二老终是相扶着蹒跚离去了,只留下香火缭绕、纸灰纷飞。孤孽慢慢地走过去,看着墓碑上那几个字:

孤氏舞月之墓

“孤氏?”

孤孽苦笑一声,俯下身去,将地上那一束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遗留下的香烛点燃,低声道:

“舞月,我自己都是无家可依的人,只怕会令你更孤单了。我的爹娘,也不知是生是死,有许多人都说他们还活着,我也盼着他们有一天能来寻我,可是。。。。。。”

目中蕴藏已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孤孽也不擦拭,只望着那火光道:

“舞月,若你在那边看到我的爹娘,就跟他们说一声,我很好,要他们代我好好照顾你,我从没跟你说过他们是谁吧?你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叫豪轩尘、月霓裳。。。。。。”

再有三天就过年了,不进有鞭炮声传来,越发显得此地孤清。香烛终于慢慢燃尽,一阵风吹来,纸灰宛若蝴蝶般飞旋在墨舞月坟前。孤孽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就在他离去不久,墨老爷慢慢地又来到女儿坟前,望着那燃尽的香烛纸灰,哽咽道:

“女儿,看来他还算是个有情义的人,你泉下有知,也可安心了。”

旷野小道之上,孤孽漫无目的地走着,草木凋零,北风凛冽,他却木然未觉,此间事已了,他又要何去何从?

回长安?

回化生寺?

还是。。。。。。

回家!!!

那一种思乡的心情凭般的强烈,叫他突然间加快了脚步。他与墨舞月的家乡同属琅琊郡,不过一个在沂州府,一个在曦之故居,此间离沂州府,不过百里之遥,也就半天的路程。

回去看看罢,看看。。。。。。莲姐。

孤孽对自己说。

轻轻一声呼哨唤出白马,孤孽往沂州府而去。

已是十几年未回,沂州府竟然并没有多大改变。孤孽下了马,慢慢走在那青石街巷中。那时年幼,又是第一次出来,力气小又寻不到路,不知在这些巷子中迷转了几回。见天色已黑,孤孽寻了个客栈住了下来,随便吃了些东西,走上街去。

虽然天寒,便终是近了年关,街巷中摆摊的极多,竟是不亚于白天的热闹欢腾。街边小贩叫卖吃用的声音不断传来,香喷喷的烤红薯,热腾腾的茶叶蛋,烙的煎饼,蒸的枣馍,虽是乡俗小吃,那坐在摊边顶了北风的人却依旧吃的香甜。绸缎庄内固然是宾朋满座,那卖自纺的粗花布的小摊上却也是络绎不绝。

孤孽细细地看着,走着,虽有夜色掩映,他的形容还是引了不少人侧目,还幸好他将用帽冠藏起了那一头雪发,否则更令人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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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6:08:43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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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6:11:5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第二十七章

微微一笑,孤孽将腿收回,抓着独眼海盗的手也松了开来,那几个也是莽撞,一见大哥没了危险,便大喝一声围攻过去,这几样武器却不是假的了,一时寒光闪闪,俱都招呼到了孤孽身上。

好个孤孽,也不后退,直冲进那刀光剑影之中,左手自怀中取出把画龙点睛扇来,右手或点或戳或划或拍,只听得“叮叮叮”几声,众海盗手中的武器便落在了地上。

“兄弟们,别打了,咱们全上也不是他对手。”

独眼海盗急忙喝止众人,上前一步,道:

“小子,我知道你手下留情了,要杀要剐还是要请赏,我随了你去就是,别难为了我这些弟兄。”

哈哈几声大笑,孤孽俯身拾起地上包裹,道:

“独眼大叔,我可不用你随了我去,我是要随了你去的,馋嘴大叔还好么?”

“你是。。。。。。”

独眼海盗迷惑地看着孤孽,看着他缓缓怪下帽冠露出的一头银发,恍然大悟,上前一把将孤孽抱起道:

“你这个臭小子,我道你再不肯回来了呢,你,你居然知道回来看我们了,居然。。。。。。长这么高了,咳咳咳,你馋嘴大叔想你想得都不肯给我们好好做饭了,说像我们这样的,当猪喂就行,哈哈,哈哈,快跟我回去看看他给我们做的猪食去。”

一时又是笑,又是泪,他何尝想做什么海盗,又何尝真的忍心让当年那个看似冷漠却又禁不住叫人疼的少年也做个小海盗,馋嘴大叔将他偷偷放到了甲板底下,他早看到了,只做不知,又特意不叫人留守,好叫孤孽逃走,这些,却是孤孽不知道,他也不会说出去的,但再次看到孤孽,却是再也掩不住自己的高兴了。

孤孽跟着他们坐上小船,被咸腥的海风吹着,听海浪拍击着船体,傍晚的霞光映着远处一个小岛,有一缕炊烟正缓缓飘荡,这严冬的天很冷很冷,孤孽心中却涌起一阵暖意,他童年所有些些的亲情,竟俱是在外人那里寻得的。

几间就地取石盖成的小屋,上面搭了些茅草树枝,也不磊院墙,撑起的枝干上挂了些海鱼、辣椒、腊肉、干菜之类,那一缕炊烟,正是自其中的一间冒出来的。

有谁会想得到这就是被称作是海盗们的居住之所,也不过似稍稍富裕些的寻常百姓家。孤孽一行数十人都噤了声,悄悄地掩过去,要给馋嘴大叔一个惊喜。

走到门口,正听得馋嘴大叔在里面咒骂:

“小兔崽子们只知道要喝酒吃肉,没粮食怎么酿酒,拿不回东西来吃得什么肉,不成把我身上的肉割给你们吃啊,嫌我炒的菜是喂猪,这么多人回来跟虎狼似的,喂得饱就不错了。”

接着便听到了锅铲翻动的声音,孤孽忍住笑,将眼凑到门缝看去,只见馋嘴大叔正站在个凳子上,用个大铁铲翻着铁锅里炖的白菜,只几片肉浮在上面,另一边的蒸笼上热气腾腾,也不知是包子还是馒头。

“咳,咳。。。。。。”

独眼大叔咳了几声,用力把门推开大声道:

“老馋嘴,嚷什么嚷,外面那不有的是鱼和肉么,再不成,我给你带回个人来,把他的肉割了炖了吃。”

说着闪身把孤孽推到了前面。

屋中热气熏腾看不清楚,馋嘴大叔只看到有个少年被推了过来,吓了一跳,还真当是独眼馋得狠了要吃人,挥了挥锅铲,骂道:

“人肉是酸的不好吃不知道么,外面那点子东西,不留着过年了,今天都腊月二十九了。”

“谁说人肉是酸的,你尝过么?我说是香的,不信你闻闻看。”

独眼大叔哈哈笑着,把馋嘴拉下凳子,正对着孤孽。

有一时以为自己是花了眼,馋嘴大叔揉了下眼睛,看看孤孽微笑的面容,又看看他那头如雪银发,禁不住咧嘴大笑又哭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油渍满身,一把抱住孤孽,道:

“死小子,我当是你死在外面了呢,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

他与孤孽相处最多,感情也是最深,虽然十几年没见了,却是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些人多是无奈做了海盗,是以从不以本来名字示人,独眼、馋嘴、小七、老六、疤瘌、长腿、胖子。。。。。。就这么叫了下去,孤孽其时年小,不肯说自己叫什么,馋嘴便只叫他小子,死小子臭小子都是他了。

嗅着馋嘴大叔身上的油烟味道,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自己刚来这海盗岛的日子,孤孽禁不住两眼微湿,揽了馋嘴大叔的肩道:

“大叔,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怎么又哭起来了。”

当年送他偷离,馋嘴大叔也是哭了一场,孤孽还记得清楚。

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才发现自己的眼泪鼻涕和身上的油灰都擦到了孤孽的白袍上。急忙拿油手拭了拭,却弄得更脏,索性不再管它,只紧紧地抱着孤孽。

“哈哈,肉我可给弄回来了,不管他酸的香的,我们今天晚上可是要吃肉的哈,不再啃那老白菜帮子了。”

独眼在一边哈哈大笑道。

“谁敢吃他,我先跟谁拼了老命。”

馋嘴大叔挥了挥手中的大铁铲子,作势道。

小七老六他们都在旁边笑了起来,独眼大叔叫人去摘下那院子里的腊肉腊鱼,先不管明天这年怎么过了,今晚是一定要好好吃喝一顿的。

酒是自家酿的烧刀子,极冲极辣劲头十足,菜却是除了大锅炖的粉条肉、萝卜小鱼汤,还特特地弄了几样小炒。粗瓷的大碗盛了酒,也不讲究什么,一碗碗喝了下去,只可惜馋嘴大叔藏的太少,不能尽兴。这数十个粗豪汉子,与孤孽坐在一起,不时问他一些三界轶事、人情冷暖。孤孽细细地说着,却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带而过。

入夜,酒宴散,本与馋嘴大叔一起同住的几人都自动地跑了去跟别人挤在一起,好让他们说说话。孤孽已全然不是十几年前那个衣裳破损神情狼狈的小孩子,且不说容颜清绝让人不敢正视,便是举手投足间也已有了大家风范。

“看样子,你过得不错啊,大叔总算是放心了。”

馋嘴大叔打量着他呵呵笑道。

“算是,不错吧。”

孤孽淡淡一笑,脱下外衣躺在床上。外人看到的他,只是他绝世的容颜,不凡的身手,多以为他不是哪个大家的公子,便是哪个王公的少爷,岂不知他却是自七岁便浪迹三界,一切全凭的自己。总算是天道筹勤,数番辛苦都没有白费,在同龄人中,他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在这海盗岛呆了三年,他自知这些人其实并非表面上看去的那么凶神恶煞,也不过劫些过往的商船、上岸偷袭几个大户罢了。虽不济贫,却也决不劫贫,要不然,哪能过得这般艰苦。

“大叔,你们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还干往日的营生?”

不愿再说起自己,孤孽问到。

“唉,不干往日的营生又能干什么。”

馋嘴大叔叹了口气,边上床躺下边道:

“这几年却是更难了,突厥的小股骑兵侵袭的越来越频繁,岸边几户有钱点的人家也被抢掠,更不用说那些贫家了,要不然你独眼大叔还拿着那木刀吓唬人。”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眼下突厥如此猖狂,大叔他们就不想去投兵么?”

孤孽道。

“呵呵,小子,自古官匪两条道,你独眼大叔本是隋官,主因为当不下去了,才带了几个兄弟逃到这儿来当了这海盗,唉。”

孤孽极少与官府中人打交道,所知甚少,便不再问。馋嘴大叔却又问起他的终身大事来,算来孤孽已是二十有余,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自己确是成亲了,只是这亲算是什么?孤孽不回答,眼前却闪过了墨舞月和莫灵烟的身影。她们两上,一个与自己有夫妻之实,一个却与自己有夫妻之礼,到底谁才是自己的妻?

心思一阵的恍惚,他竟没听到馋嘴大叔再后面的话,等回过神来时,馋嘴大叔已经沉沉睡去,明天就是年三十了,谁家不是团圆,谁人不是团聚,他却与一群海盗在一起。

苦笑了下,孤孽闭上眼睛,却是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便是年三十了,也是如陆上人家的样子,贴了大红的福字,书了春联,鞭炮也准备了不少,一群大男人,竟是孩子一样的开心。他们多已没了家人,将孤孽都当做自己的弟弟孩子一般,什么也不叫他做,家什虽然破旧,却擦拭得干干净净。孤孽所置的东西有限,便拿了银子出去采买了一些回来,馋嘴大叔更是抖擞精神,要做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孤孽第一次过了这样一个年,幼时在豪家,虽然隆重,却是孤清,只自己、爷爷和念念三人,话都没得几句,后来到了这里,却也是因了年幼,凑不上热闹,何况小孩子心中总是惧怕着的,再后来去了三界,却多是孤独一人,简单地做几样菜,饮几杯酒,便叫做过年了,谁曾这么隆重又热情地对待过他。

自过年到初五,过了几日孤孽便醉了几日,几乎他便想以此为家了,却被馋嘴大叔和独眼大叔送了回去。

“这不是你过的生活,小子,你应该出人头第、名满三界的,大叔已经老了,却不能误了你。”

孤孽听着,不再说话,只把身上的银子全留了下来,他知道大叔他们说的是对的。

出了东海湾,来到建邺城,孤孽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银子却是万万不能的,因为,他现在,不仅没法住店,连包子也吃不起了。

总不能再捡拾地上的包子吧。孤孽无奈地摇了摇头,问清了最近的一家镖局,往镖局走去,这是赚钱最快的法子了。

不大的一个地方,有些破旧的镖旗上画了只飞鹰,想来这就是飞鹰镖局了吧。请人通报了进去,恰好有一趟前往狮驼岭的货物要送,虽然镖银不少,却因路远难行,没有人接。

“你去?”

镖局的武镖头围着他转了半天,及至看到他间悬的灵犀神剑,才迟疑道:

“公子可想好了,这狮驼岭路途遥远,又要经大唐境外,一路上强盗匪徒的可是不少,莫不要。。。。。。”

“呵呵,武镖头请放心。”

截住他的话,孤孽将随身带着的画龙点睛扇呈上,道:

“在下出来的急,没带银子,这扇子也值些钱,便做个抵押,待送了镖银再来取就是。”

一见这画龙扇,武镖头方眉开眼笑地叫人将货物送过来,道:

“那就辛苦公子了,这扇子,在下先替你好好收着,待公子回来后再奉上。”

孤孽微微一笑,也不再搭话,提了木箱装好的货物往狮驼岭方向而去,方出城门不久,果真便遇上了个独行盗,又哪是孤孽的对手,再行了约有半日的路程,便是大唐境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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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6:16:06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第二十八章

境外路荒凉难行,连个野店都没有。孤孽向来精力过人,索性趁夜赶路,虽是月暗星稀,到处一片漆黑,孤孽却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想是这般的夜,强盗也懒得出来了,直至天已微明,快到了狮驼岭地盘时,才有两个冻得脸色发青的强盗闯了出来,抖抖索索地威吓着孤孽,要他放下货物。

孤孽懒得搭话,待强盗的大刀砍过来时,方平平伸出两指,将那刀刃捏住,顺势迎在那帮凶的棍上。接着双手一抓一圈,将那两个强盗头对头碰在了一起,直摔出去。

也不管身旁“哎哟”“哎唷”的叫声,孤孽闪身进了狮驼岭。一进岭口,便听得阵阵狮吼虎啸之声,宛如闷雷。虽是清晨,已见有不少的狮驼弟子出没其间,一个个高大威猛、铁塔一般,看见孤孽这般的人物,自不免多瞧几眼,议论几声。

孤孽只作未见,匆匆寻到大大王的洞府,交下封印的货物,待验看无缺,收了银子,走了出去。

天已大亮,阳光微驱了寒意,终是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有些困倦,脚步也略有些迟缓。

“孤孽?”

身后突有人叫道,回身一看,竟是思无邪。

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大一阵子,思无邪方上前一把抱住他喜道:

“还好,还好。”

他是怕,墨舞月的家人为难自己吧。孤孽心中感动,低声道:

“你们,都好吧?”

“都还好,就是放心不下你,无妆、无泪,还有。。。。。。莫姑娘。”

思无邪笑呵呵地松了手,望着孤孽道。

几人深知孤孽的性情,他修为虽高,但因了对墨舞月的愧疚,只怕是墨家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的,现在见到他安然无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灵烟,她怎么样?”

孤孽迟疑地道,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莫灵烟,想来当日,她去见墨舞月的时候,已抱了决心,他死,她与他一起,他离去,她也决不相阻的心思去的吧,她去,是要面对事实,这一点,倒较他还要决断一些。

“莫姑娘她。。。。。。唉。”

思无邪长叹了口气:

“不管我们怎么劝,莫灵秀怎么闹,她都不肯放下那使者之职,孤孽,老哥跟你说几句话,这件事,诚然是你们不对,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何不抛开了去,墨姑娘性情,也有些太过执拗,感情一事,又如何可以强求,你们都要想开些才是。”

孤孽默然不语,不是他们想不开,是无法去想开,不止是墨舞月的死,还有墨舞月对他的感情,还有。。。。。。

那两杯他们亲手送上的毒酒。

墨舞月实在是个聪明而痴情的女子,连她的死,也是聪明而痴情,其实她的本意,是要与胭无妆同归于尽,胭无妆猜得很对,她舍不得伤害孤孽,但她舍得伤害自己和胭无妆,毕竟胭无妆,只是个她认识的人,只是她没想到,孤孽爱上的人,竟是莫灵烟。

若早明白胭无妆是男子,或许她会想到莫灵烟身上,但那妒火烧得她已失去了判断的理智,这世上,哪有什么忘情丹,若有的话,她情愿吃上一颗。看着两人似是生死与共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失去他了,杀了莫灵烟?她没有把握,也不想,成全了他们?她又怎么能忍受得了那刻骨铭心的相思之痛?她或许想不到她的爹娘会为她结一次冥婚,但她却想到了,这是一个唯一可以让孤孽永生永世也忘不了她的法子,即便是他不爱她,便记得她也好。

她确是做到了,孤孽不仅会永生记得她,还成了她的夫君,虽然只是在九泉之下,虽然只是一个名份。

这样的结,是很难打开的。孤孽不想让思无邪知道冥婚之事,他也知道,灵烟的心结,也不是他能打开的,能打开的,只有她自己吧。

拍了拍思无邪的肩,孤孽转身道:

“见到他们,代我问一声好。”

“你不回长安?”

思无邪急道。

“我想,我暂时不会回去了,有许多地方,我都想去看一看,或许,或许。。。。。。”

或许等他想开了,就会回来。思无邪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极是怅然。

几日后回到长安,众人相聚,说起遇到孤孽之事,几人都埋怨他为何不硬将孤孽拉回来,他摇头道:

“叫他静静也好,我想,等他想明白了,就会回来和我们相见的。”

本是要去告诉莫灵烟一声的,但几人在去普陀的路上,碰到了看起来心急火燎的莫灵秀,刚和他说了一句见到孤孽了,他便道:

“我知道,我就是去告诉姐姐这事的,唉,唉,这可怎么得了。”

他即已知道,众人自不必去了,只是奇怪,他怎么这般焦急的样子,又有什么事,会这么得了?

自然还是关于孤孽的事。

普陀山的紫竹林前,莫灵秀正在那儿急得蹦脚:

“星儿回来说,他初看到墨家送给他爹爹的喜帖还吓了一跳,墨舞月不是死了么,怎么要成亲?跟了去一看,竟然发现是孤孽大哥跟她的牌位成亲,还说是什么结冥婚,吓都吓死了。分明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跟死人成亲?孤孽大哥干嘛答应。你们也真是,分明是喜欢对方的,却都倔着不说,若早一点说明,舞月姐姐也未必会自杀,现在,现在,你就算是再嫁给孤孽,也不过是填房,别说爹爹不会答应,便是我也觉得委屈。”

莫灵烟脸色苍白,指甲将自己的手心都刺破了,今年,本也应带着灵秀一起回家过年的,却总是因了心中的歉疚,因了无法面对,没有回去,墨家会怎么对待孤孽?是打?是骂?心思烦乱了不知多少回,却也只能跪于师傅面前闭目诵经,暗暗祈祷,为孤孽,也为墨舞月。

即便是做了引渡使者,她的心也从没平静过,她知道孤孽自责极深,不止是他,他们两个都已无法面对了。与其让孤孽为无法承诺对她的爱再添痛苦,倒不如,自己斩断情丝,做一个终生不嫁的引渡使者罢。

没有谁能比她更明白孤孽的了。

别说是冥婚,想便是墨家人要杀了他,他也不会躲避的吧。手心的疼痛,终叫她清醒了过来,弟弟犹自在那儿义愤填膺,为她抱不平,为孤孽抱不平。弟弟很爱她,平日里若有谁敢说一句她的不好,都会跟人拼命,他来闹了好多天了,要她别做那引渡使者,不嫁孤孽,嫁别人也好了,三界中那么多优秀的少年,不知有多少人曾对她暗起过相思,可他怎么明白,曾经沧海难为水,她的心中,已再容不下别人了。

“灵秀,别再说了,孤孽不是谁可以勉强的,若这样可以叫他平静一点,也好。我即作了引渡使者,便不会再回去,我是为的自己,也不全是为了他,你走罢,好好保重自己。”

轻轻挥了挥手,莫灵烟走进潮音洞,她没有问孤孽在哪里,因为她知道,孤孽暂时是不会回来了。或许,等他想明白了,可以面对了,会再回来的。他的心结,只有他自己能打开。

莫灵秀呆呆看着潮音洞门关闭,想把姐姐拉出来又不敢,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心中难受之极,却无处发泄,禁不住便狠狠地踢那紫竹,边踢边嘟嚷:

“干嘛非得要什么引渡使者,都嫁不出去你就高兴啊?真是的,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啊,挺简单个事弄成这样,我把你这竹林子全踢喽。。。。。。”

紫竹林外虽有不少的普陀弟子,却大多知道他是莫灵烟的弟弟,都避得远远的,看他在那儿对着粗大的紫竹拳打脚踢。

突然“怦”的一响,莫灵秀头上挨了重重的一记,登时便起了个大包。

竟敢有人打他!

莫灵秀大怒,回过头来,却见一张俏俏的小脸儿,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一手叉腰,一手握了支晶闪闪的棒儿,指着他道:

“何方妖孽,敢在普陀山胡闹,看我不拿紧箍咒咒死你、地裂火烧了你、日光华碎了你、靛沧海淹了你、巨岩破砸了你、苍茫树刺了你。”

好凶的丫头。莫灵秀正无处撒气,竟然有人敢叫他妖孽?竟然有人敢惹他莫小爷,还烧了他碎了他,还,还,还阉了他???????想叫自己当太监么。

摸了摸头上的大包,莫灵秀怒道:

“臭丫头,你说谁是妖孽?没看到我头上长角,是仙家之人么。我踢这竹子关你什么事?你家的啊?”

“当然是我家的,没听说么,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我是普陀山弟子,我们就是母女,这当然就是我家的喽,头上长角?头上长角就是仙么?那牛头上也长着角呢。”

那小姑娘伶牙俐齿,一顿抢白,竟叫莫灵秀傻了眼。

“你,你。。。。。。我好男不跟女斗,有本事的,擂台上见个高低。”

莫灵秀心知自己理亏,再怎么着,也不能在普陀山撒野吧,看这小丫头的模样儿,也不过十七八岁,跟自己差不多,想来修为也高不到哪儿去,先吓吓她再说。

谁想那少女竟全无惧意,将双翼一动,喝道:

“去就去,谁怕你啊,输了可不许哭。”

“呸,我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看到时候哭的是你吧。”

莫灵秀哼了一声道。

“呀呀真不害丢,方才是谁哭来着,还大丈夫,我看是大豆腐吧。”

那少女比了脸羞他道。

想是刚才都被给她瞧到了,莫灵秀颇有些恼羞成怒,转身便往普陀山下行去,边走边道:

“走,我不跟你多说,擂台上说去,看谁哭,谁哭谁是小狗。”

“好,谁输了,便学三声狗儿叫,不许赖皮。”

那少女不甘示弱,扬了扬手中的棒儿,道。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普陀山,过境内,然后进长安,一路上边走边吵,直至擂台,你一棒我一枪,你一拳我一脚,打了起来,两人修为相当,一时竟没分出胜负。再过了一时,莫灵秀性起,唿哨一声唤出了一只皮色黑白分明、胖嘟嘟的异兽来,自己却坐下来,得意地笑道:

“懒得跟你打了,叫我这熊猫儿跟你比划比划。”

这熊猫儿可不是易得之兽,三界虽大,也不过几只而已。本以为这少女应又是羡慕,又是害怕的,谁料那少女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也坐下来,道:

“我当什么好东西呢,以为就你有啊,看我的。”

口中一声唿哨,亦唤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熊猫儿,听着她的指挥,或扑或抓,一时两只异兽抱成了团,擂台上本还有不少人切磋武功的,此时也俱停了手,看两个少年不住声地唿哨指挥两只熊猫儿打架。

这一架,由中午打至傍晚,也没分出胜负来,终是心痛两只异兽会受伤,也打得倦了,两个不约而同住了手,约定明天再行来过。

“小丫头,武功不错啊,明天,我们五人对五人,开天阵,怎么样,敢不敢打个赌?”

莫灵秀瞥了一眼那少女道。

“臭小子,你也不赖么,有什么不敢赌的,说吧,赌什么?”

赌什么?当然就是那熊猫儿了,这可是个大赌注,两人便各去约人,只待明天一战。

莫灵秀不敢怠慢,急急地跑了去约了星儿、若离、泪痕和泪妆四人,那四人也是好事的,又有熊猫这般大的彩头,当然兴奋,泪语虽是不能参加,看却是一定要看的,便自告奋勇去找人为他们加油,这几人自去准备不提,那与莫灵秀约赌的普陀少女,却也不是等闲之辈,亦集齐了五人,摩拳擦掌,要与莫灵秀一伙分个高低。

莫灵秀是少年心性,这里一闹便将孤孽与姐姐的事抛在了脑后,他却不知道他的那一个消息,叫莫灵烟心痛难耐,只想着孤孽,是如何面对那一切的,现在,他又在哪里,在做什么?半梦半醒间似是看到孤孽站在绝壁之巅,又是孤独,又是清冷,那狂暴的山风吹动着他的长袍,吹动着他的银发,似是欲乘风而去。

“别再往前走了啊。”

莫灵烟于梦中拼命地喊着,想跑过去拉住他,却一动也不能,只眼睁睁地看着孤孽一步一步,走向那断壁边缘。

猛然坐起,莫灵烟只觉冷汗泠泠,心狂跳不已,原来只是一梦啊,可这一梦,为何这么逼真?躺下身来,却是再也睡不着,那金刚经已不知念了几遍,却只有一个目的,要孤孽平安。

“孤孽,孤孽,你听到了么,我要你平安。”

一遍遍地念着,莫灵烟的心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孤孽,是否真的在断壁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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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6:19:3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第二十九章

孤孽此时,确正立于断壁边缘。

与思无邪告辞分手后,他便寻到了翠萝山。山脚下,有极零星的几户人家,已是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孤孽便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想买一点东西吃。

此间主人姓周,看样子是猎户,土坯墙上还挂了几张兔皮豹皮,这种偏远之地,向少有人来,更不用说是孤孽这般容颜的少年。

“正要吃响午饭,公子若是不嫌弃,便一起坐下来尝尝。”

周猎户爽朗地邀请道。

“那就多有打扰了。”

孤孽也不客气,坐在木凳上接过那有些裂纹的茶碗便喝,也非茶,不过山中采来的野菜嫩叶炒制的,又放了几枚红枣。

周家娘子自墙上取了块风干的腊肉,有客人来了总是要添一个菜的,何况这看起来极英俊的少年,神色间没有丝毫的傲倨,叫人看着就想为他做些什么。

抹了下嘴,周猎户呵呵笑道:

“公子是来游玩的么?只不是季节,若到了春天秋天,树也绿了,花也开了,倒也可看上一看,此时来,也只能打打野味了。”

“大叔,我不是来游玩的,也不是来打猎的,只是想上去看一看,你也别叫我公子,叫我孤孽就好。”

孤孽笑道。看着房中家什,怕也有些年头了,想是居住已久的,心中忽然地一动,他若是久居于此的,说不定知道些当年的事。

“我听说,这翠萝山多年之前曾出过一桩大事,大叔可知道?”

孤孽试探着问。

“多年之前?”

周猎户微微一怔,回忆道:

“你是说围山的事吧?唉,虽然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我总是觉得这山中还有打斗之声,连我娘子都说,她曾在夜间听到过莫名的凄啸,竟宛如狼嚎一般。”

“大叔能跟我说说么?大叔可曾亲见当时的情形?”

按捺了心中的激动,孤孽道。

“当时的情形?当时的情形,可甚是吓人啊。”

周猎户似乎又看到了当时的情形。

那时,也不过四月间吧,草长莺飞,春色明媚。当时他也还年轻,刚和妻子成亲不久,正在家门外给妻子看他采回的野花,有一男一女来到了他家门前,要讨口水喝,那少年体格健壮,很英武,神色间极是焦虑,那女子背上负了个不大的孩子,容颜极是清丽,更奇的是,她的一头长发竟是雪也似的白。

娘子吓得躲到了一边,那雪发女子似也察觉到了,抬头微微一笑,那一笑,竟似将她神色间的冰雪也化了,娘子竟情不自禁地忘了害怕,走过去看她背上正在熟睡的孩子,那孩子,好生的漂亮啊,睡梦中也甜甜地笑着,一双酒窝儿时隐时现,可爱的紧。

“大哥,你走吧,他们要对付的是我,跟你没关系的。”

他听到那女子道。

喝了几口水,又装满了随身带的葫芦,那少年放下些银子,扯了女子便走,边走边道:

“你是我妹子,怎么跟我没关系,我。。。。。。”

想是,那女子闯了什么祸事了吧,唉,那大哥可真好。

周猎户不禁地赞道,往孤孽早已冰凉的茶碗中续了些水,他接着说了下去:

“。。。。。。他们刚离开不久,又来了好些人,往那两人去的方向追了过去,本来这么大的山,想藏一两个人还是好藏的,没想到人越来越多,到后来,整座翠萝山是几乎全是人,我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大阵式呢。。。。。。”

看样子那女子闯的祸不小啊,竟有这么多人来追。他跟娘子不知怎的竟极是担心那女子的安危,因为那两个人,实在不像是坏人的模样。

本想上山去看一看的,谁料到那些个人竟封了路,谁都不许上,他们两口子不时地在家门外打听着,时时地看到有受了伤的人被或扶或抬地送下山,至近傍晚时,他突然又看到一男一女奔了过来,极快地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只听到后面的女子哭喊道:

“轩哥哥,轩哥哥。。。。。。”

太阳已快下山了,就在他们准备回家的时候,一声极凄厉的长啸自山顶传来,突然,四周有群狼竞嚎,此起彼伏,久久不散,吓得这山下几户好奇的人家,都紧闭了门户,不敢外出。

“后来,我听人说,那女子抱着孩子跳崖死了,还有一个什么人,也一起跳了下去,唉,真是可怜呢,什么仇这么的不能放过,以后啊,每到了四月十八,我就在路口烧几柱香,燃些纸钱,咦,孤公子,你怎么了?”

此时他才发现孤孽脸色煞白,目中隐泪,连手中的茶碗也在微抖,不禁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我只是听大叔说起当时的情形,有些激动。”

放了手中茶碗,孤孽掩饰道。

此时周家娘子已做了了饭菜端了上来,白菜炖的腊肉,红白分明,几只咸蛋,还有一大锅萝卜炖的兔肉,香气扑鼻,再转身,又捧了一大叠烙饼、三碗玉米粥来,笑道:

“我们这乡下小户,没什么好吃的,公子将就着罢。”

“先多谢大叔大婶,孤孽就不客气了。”

孤孽急忙起身谢道。

其实什么样的精致美食,也不如饿时的农家俗吃,孤孽连喝了两碗玉米粥,又吃了好几块烙饼,菜也吃了不少,农家人朴实,不喜人做作,见孤孽这般的吃法,反是欢喜,不住地往他碗中挟肉挟菜。

吃过饭略事休息,孤孽便托周大婶买了些香烛纸钱,想要上山一拜,除了那些买香烛的银子,多余的周大婶却一分也不肯收,她道: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有心事的,不过这大冬天的,上山的路很是危险,还有豺狼虎豹的,你不如开了春再去罢,到四月间,上山的人就多一点了。”

“大婶的意思是,四月间还有不少人上山?”

孤孽一怔。

“是啊,每到四月间,便有人陆陆续续地上山去,你大叔曾经上去看过一次,就在那女子跳崖的地方有不少的香灰纸灰,想是她家人拜祭的吧,说来也奇怪,这几人竟都不是在一起去的,还有个蒙了青纱的女子,更是奇怪,年年四月十八都来,却是到天黑了才往那山上去,也不知是做什么。”

周家娘子道。

孤孽心中一跳,爹娘也有不少的朋友,去拜祭他们也不以为奇,但那蒙了面的女子是谁?她一定是与爹认识的,此处非名胜地,寻常根本没什么人来上山赏景,只有一个可能,也是去拜祭娘亲跟爹爹的,但她为什么又非到天黑了才去?是不想给别人看到么?

怀了这诺多的疑问,孤孽辞别了周家夫妇往翠萝山而去,此时天寒地冻,雪也未化,果是难行,那豺狼虎豹倒没什么可怕的,待爬到那山顶高处断崖时,天色已黑,孤孽看着这断崖一景一物,一草一木,眼前似又现出当年情形,可这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除却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娘亲和爹爹,到底是怎么样跳下去的?

思绪是茫茫然一片,跪伏在地上燃起香烛纸钱,爹、娘,你们在那边可安好?尘儿一个人在这世上,很孤单你们知道么?

默默拜祭了一回,天已大黑,孤孽不仅夜能视物,身体亦异于常人,不甚怕冷,起身一点点走着看去,也不过衰草满目,这里,有哪一处染了娘亲的血渍?那一处不见深底的断崖,想就是爹娘的葬身之处吧。

寒风呼啸,吹打着他的衣袍,吹打着他散开的银发,展了手,孤孽一步步走向断崖,娘亲,爹爹,你们是怀了怎么样的心情,一起跳下这山崖?

淡月,疏星,孤孽的双脚已站在悬崖边缘,紧闭了双目,用心感受与聆听。一声呼唤仿佛传自幽远的苍穹,孤孽睁开眼睛,远处群山渺渺,无边无际,张口长啸了一声,回声绵绵不绝,却没有狼嚎回应。

娘亲,一定是个不凡的女子。孤孽眸中神光湛然,此时虽山风激荡,他的身形却纹丝不动。

天边已微露曙光,孤孽俯下身来,脱下外衣,捧了一捧崖边的泥土包上,珍重地放在怀中,四月十八,是爹娘的祭日,他却从没来跪拜上一回,今年的四月十八,他一定要来,不仅是拜祭爹娘,还要会一会那个蒙了青纱的女子,这个女子的身份,他已隐隐猜到了一些,如果真的是她,那么关于爹娘的事情,她一定知道极多。

回身再叩了几个头,孤孽返身下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他要回化生寺去,看看师傅,还有疥癫大哥,不知他还认得自己不。

展开身形,孤孽如一只白色的大鸟般往山下奔去,顺手还捉了几只觅食的兔子、山鸡,他知道,周猎户夫妇,一定在山脚下等待着自己。

果然,在家门口翘首以盼的周家夫妇见他平安归来,极是欣喜。

小米粥、煎鸡蛋、点了香油的咸菜丝,农家这已是极隆重的早饭了,孤孽大口大口吃得香甜,虽知道两人是绝不肯收下他的银子的,终还是寻了个机会悄悄地将一锭银子放到了盛着鸡蛋的篮子里,然后与周家夫妇辞别,上马疾行,往化生寺方向而去。

此时长安城中的擂台之上,正是热闹,莫灵秀带着泪痕泪妆和星儿若离四人摆开了阵式,神气活现地看着姗姗而来的普陀少女,叫嚣道:

“臭丫头,怕了吧,这么晚才来,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让让你,就不跟你打了,免得你把那熊猫儿输掉了哭鼻子。”

“切。”

那少女整了整身上蓝衣,一脸不屑的样子,慢条慢理地道:

“怕你?小狗才怕呢,你只说今天早上来,可没说什么时间,还哥哥,你个小毛孩子只怕比我还小吧,你不想打,我还不乐意呢。”

手掌轻轻一拍,突然自看热闹的人群中拥出一队穿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来,手中皆拿了花球,又跳又喊:

“米呀呀,就是好,米呀呀,就是高,打得他们呱呱叫。。。。。。”

紧接着,两个龙宫少年走近了来,皆着了青衣,一个发丝如雪,剑眉、星目,唇红若涂朱,微微的两道笑纹,极是俊朗;另一个则是黑发,略圆的脸儿,大大的一双眼睛,睫毛长长的,神色举止间还未全脱稚气。

“呀呀,那要跟咱们打架的,就是他们?”

两个少年向那普陀少女道。

“是啊,依然,小莫,你们来了。”

米呀呀点了点头,叫那两个少年入队,皱眉道:

“梦璃和鞭子呢?怎么还没来?”

“谁说我们没来,早来了。”

有女子娇娇笑道:

“我方方跟鞭子试了试这新购得的异兽好不好使唤,唉,还是不够凶狠,我叫那藏宝阁的老板再帮我弄只金牛去。”

随着笑声,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子亦加入到米呀呀的队伍中去,一个白衣白发,玉肩上站了只金色大鹏,尖尖的瓜子脸儿,眼波横媚,樱唇带笑,分明是极娇艳的女子,却自眸间冷冷的带了杀意;另一个着了褚黄色的软甲,两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高高的个子,细细的腰身,容色虽是平常,却自眉目间透出了一股英气来,叫人不敢小觑。

“上回见你带的还是只白泽,这回又换成雕儿了。”

米呀呀浅笑盈盈地在那儿逗着梦璃肩上的雕儿,五个人说说笑笑,竟是丝毫没把对面的人看在眼中。

莫灵秀等五人对看了一眼,不觉有些气馁,本以为自己这班人马已是极品了,却没想到对方气势更盛,还没开打便来了个先声夺人,那边的一队小姑娘在那儿蹦蹦跳跳,不时地呐喊助威,越发将自己这方显得冷清。

“泪语呢?她不是说找了人来帮我们叫好的么?跑哪去了?”

泪痕拧了眉毛,颇有些焦燥。

“今儿一大早就出去了,估计也快来了。”

泪妆丝毫不动容色,沉静地道。她虽较泪痕小上一岁,但心思之机密、做事之稳妥却比泪痕有过之而无不及。对面的这支队伍,只看装束与身形起落间便知非凡俗之人,那两个龙宫弟子,一个眸色清透,想是灵力极高的;另一个看着年纪虽是不大,却是脚步沉稳,全无一丝浮华。还有那带了大鹏的盘丝女子恋梦璃,自己虽未与她交过手,却是知道的,看似娇媚万端,出手却又狠又快,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儿,至于那手持阴阳的大唐少女鞭子,倒没听说过,但只看她手中这一对阴阳宝剑,便知出手也不会差了。

正思谋着,却听到莫灵秀大叫道:

“你们怎么耍赖,咱们可是六九修为相较的,你们队中怎么有个百修之人?”

皱了下眉,泪妆还没说话,便听得那叫呀呀的少女嗤笑道:

“看清楚了,臭小子,我们可皆是六九修为的,若真依你这么说,那你们队中岂不是也有上九修的了?那个穿白衣裳的小子不也拿的屠龙刀么。”

“啊。。。。。。”

莫灵秀登时语塞,看了眼一脸无辜的若离,恼羞成怒道:

“不跟你争这嘴皮子,手底下看真功夫,呸、呸。”

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带着四人跃上擂台,喝道:

“来吧。”

“米呀呀,就是好,米呀呀,就是高,打得他们呱呱叫。。。。。。”

那方助威的少女又是一阵欢腾,眼瞅着那普陀少女笑容满面地带人上了擂台,莫灵秀更是生气,低声向泪痕道:

“死泪子,你那妹妹怎么还不来,看看人家,咱们还没打就先输了一仗了。”

“我怎么知道。”

泪痕苦了脸,转看四周,突然喜道:

“来了来了,哈哈,这下,咱们可不输与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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