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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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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9 15:5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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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山东
第二十四章
孤孽携了莫灵烟的手,与她一起走出了墨宅大门,两人的白马仙鹤都在门前那株朱梅下等着,身上落满了朱红的花瓣。
“这花,凋谢得可真快,来时还是盛开。”
莫灵烟叹惜着不忍拂却,蓦地心中一动,脸上失了色。她记起,胭无妆找她是曾跟她说:
“舞月深爱孤孽,我想她是不会伤害他的,我只怕舞月会想不开。”
而方才舞月的一举一动。。。。。。
突然抓住孤孽的手,莫灵烟颤声道:
“我们回去看看舞月。”
孤孽一怔,没明白过来,莫灵烟却不及细说,拉着他急急奔回墨宅,房门依旧是半开着,墨舞月斜坐在椅子上,脸色已是雪白,丝丝黑色的血迹正不断自她嘴角落下,落在衣上,落在地上。。。。。。
“你,你。。。。。。”
孤孽奔过去一把抱起她,失声道。
“你们。。。。。。竟然回来了。。。。。。怎么不去珍惜那大好的时光呢。”
墨舞月强笑道。
“我知道,妹妹,那根本不是什么草木清泽。”
莫灵烟哭了出来。
墨舞月眼睛只看着孤孽,一眨不眨,似是想将他深深记在心中,吃力地抬起手,抚了孤孽的面容,道:
“原来姐姐还是懂得我的,我怎么会忍心伤害你们呢。。。。。。你们,一个是我的姐姐,一个是我爱得胜过性命的人,我怎么会伤害你们,可是,,,,,,我又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疼痛,一点一点,针扎刀割一般。。。。。。爱已失去,我又怎能行尸走肉般活着,我不能伤害你们,我伤害的。。。。。。只能是我自己,姐姐,孤孽,原来这药,真的是这般疼痛,孤孽。。。。。。。抱紧我,抱紧我,我真的好痛,好痛。。。。。。”
“你的毒,你应该有解药的,舞月,舞月,你不能死,不能。。。。。。”
孤孽目呲欲裂,脸上已分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疯狂地想要在墨舞月身上寻出解药来。
轻轻摇了摇头,墨舞月微笑道:
“原来你还是关心我的,我已知足了,孤孽,解药只有三颗,你跟姐姐服下的就是,请你跟胭无妆说一声对不起,哈哈,我,我。。。。。我没想到,他装的女儿样把我也骗过了,还害我白。。。。白吃了那么多醋。。。。。。。。我,我。。。。。。我爱你啊孤孽你。。。。。。知道么。。。。。。”
抚在孤孽发上的手终于垂了下来,她无法留住自己最爱的人,便用自己最爱的人的酒和自己情敌的酒毒死了自己,可她的的眸中唇角,竟还含了微微的笑容,可能,在她来说,能死在心上人的怀中,便已是幸福了。
“毒下在了酒中,酒杯上涂了腊,所以不会变黑,这毒药难得,解药却更难得,舞月,她根本就未给自己留退路。”
闻迅赶来的嫣无泪嗅了嗅酒杯,又看了看墨舞月抛给孤孽的那枚解药,轻声道:
“这粒药只是极普通的清毒药丸,若我所料不错,昨天她给你的那枚药便是解药了,只所以叫你再来取,想就是为了将此事做一个了结吧。”
孤孽茫然地看着她,似未听到。怀中温暖的身躯已渐渐变冷,他却仍不想放手。
自己竟亲手将那致命的毒酒端给了她,与自己亲手杀了她有何两样?舞月,舞月,你这是何苦,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会随你回去的,你又何必非要这样一个结局。
胭无妆、思无邪、枫情酷楠、莫灵秀都已赶了来,看着发生的一切,俱是无语。
是要埋怨孤孽无情?还是说莫灵烟的无义?孤孽已如呆傻了一般,抱着墨舞月的尸体不肯放手,而莫灵烟,也是一直站在一角,目光惘然,谁都不理,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个人纠缠的爱情,总有一个人会受伤,却没人会想到这伤害如此之深,竟叫一个鲜活的生命自此远去,相见无期。
“孤孽,事已至此,悔也无益,还是安排下舞月的后事吧。”
长叹一声,胭无妆上前劝道。
忽然地记起舞月临终时说的话来,孤孽向胭无妆道:
“舞月叫我跟你说对不起,她一直以为你是女子的。”
想起从前种种一切,还有墨舞月对他奇怪的眼神,胭无妆有些明白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此事,唉,我以为她知道的。”
可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一切都已不能重新来过,便是重新来过,又会如何?终究,孤孽不能强迫着自己去爱她,而失去了他,对墨舞月来说,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取了手帕,仔细地将墨舞月唇角的血痕拭了去,又轻轻为她整了整松散的长发,孤孽望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墨舞月,那朱红的绣衣,还是崭新的,就像是新娘子的嫁衣一般,微微映红了她苍白的脸。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那边莫灵秀已带了哭音,他从没见过姐姐这样子,这好半天了,竟是一句话也不说,对他也不理不睬。
孤孽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在莫灵烟面前,正对着她空洞无助的眼神:
“灵烟。”
莫灵烟的思绪终是从那虚无飘渺间转了回来,她看着孤孽,凄凉笑道:
“我们自小一起在琅琊郡长大,她一直叫我姐姐,可是,却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伤了她,又亲手杀了她。”
“杀她的是我,不是你,灵烟,别责怪自己了,此事,错在于我。”
孤孽痛心地道。
摇着头,莫灵烟慢慢地退开,眼泪于此时才疯狂地落了下来:
“不,不,孤孽,杀她的是我们两个人,是我们两个,我跟你,谁都逃脱不开那罪责,谁也逃脱不开。。。。。。”
转身,她掩面狂奔了出去,莫灵秀在她身后紧紧追着,喊着:
“姐姐,姐姐。。。。。。”
孤孽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反反复复,却只有她那一句:
“我们两个,谁也逃脱不开。”
墨舞月,实在是个太痴情的女子,她生怕情郎会忘记她,就用了这么一个最笨却也是最有效的法子,教她的爱人,她的情敌,永远也不会忘记她的存在,教孤孽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女子,也是刻骨铭心地爱着他。
长安距山东路途遥远,此时天寒路冻,也不方便灵柩运回,孤孽便将墨舞月的遗体火化,装在一个小小的坛子里,准备送回山东琅琊郡去。
长亭外,驿道边。
众人前来为孤孽送行,浊酒一杯,只说路上小心,好好保重。亭边柳只剩了枯枝,攀也攀不得了。问他何时归来,却是不知。
有青衣的人影慢慢走近,青纱蒙了银紫秀发,怀中抱了坛醉生梦死。不过几天不见,她竟憔悴了这么多。孤孽心中一酸,轻声向她道:
“灵烟,你也来了。”
“是,我来,送送她。”
莫灵烟望着孤孽怀中小小的瓷坛,又转到孤孽脸上,他怎的这般憔悴?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目光中看到了彼此。本以为想说的话有千言万语,至相见才知道连解释都是多余。
敬过了三杯酒,莫灵烟道:
“我已答允了师傅,做普陀山的引渡使者。”
孤孽握了酒杯的手微微一抖,看着她平静的面容,良久之后方道:
“我明白。”
引渡使者,旨在引渡那些想上普陀山修练的女子,终生不可婚嫁,莫灵烟知道,孤孽也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因为他们无法面对,墨舞月的死,是她自己选的,却也是他们替她选的,他们两个,真的是谁也逃不脱,这内心的罪责。
抱了抱拳,孤孽打马上路,阳光很好,天气很晴朗,可隐见远山白雪茫茫,莫灵烟与众人目送着他渐行渐远,终至不见,他这一去,何时才会再相见?墨舞月的家人,又要如何忍受失去女儿的打击?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去想,孤孽已颓废到了极点,但那欢欢喜喜盼着女儿回家过年的老人,又是怎样绝望的心情。
已近年关,一路上急着回家的人也多了起来,或携了大包小包,或伴了妻子儿女,孤孽单人独骑,所带不过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除了些换洗衣裳,便是那个盛了墨舞月的小小瓷坛了。
路上不时有人打量他,一个这么俊美的少年,怎的这么落寞和冷淡呢?偶有胆大的少女借故上前搭话,孤孽却宛若没听到一般,自顾前行,惹的人讪讪而归。
日行,夜宿,白天的鞍马劳顿并不能稍减孤孽心中的难过,每近一步,他的负罪感越重,他曾说过,待比武之后,便会去跟舞月爹娘求亲的,他还说:
“不知他们肯不肯将他们的宝贝女儿嫁给他。”
可现在,他带着去见他们的,却是他们宝贝女儿的骨灰。
忍不住又将那瓷坛抱紧,似乎是墨舞月在哭:
“孤孽,抱紧我,我好痛,好痛啊。。。。。。”
已是山东地界了,不似西北的酷寒,但也是草木萧萧,冷风刺骨。孤孽停了马,茫然看着那官道小径,当年尚不过七八岁的他,就是自这里一步步走出来的,十几年了,再没回来过。
无论如何,总是要面对的。孤孽深吸一口气,打马飞奔。
琅琊郡已是近在眼前,只见得群山绵绵,起伏不断,那一条沂水河河面结了寸许厚的冰,阳光映射下宛若玉带一般,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卖鞭炮年画的,卖米酒烟花的,更有不少书春联的,执了笔,随写随卖。
怕惊了马,也怕踩了人家摊子,孤孽下马慢慢地随着人行走,舞月曾不知多少次向他描述过自己家住的地方,驿站向西,全顺酒楼、满福绸缎庄、转角有卖烤红暑的摊子,竟然也还在,不过成了个阿婆。
孤孽的心,随了脚步一点点的沉重,楠木雕花的大门,门前一对石狮子,门上一对铜环,大大的“墨府”两字就在正中间。
孤孽停下了脚步,手禁不住抚着怀中瓷坛。
“舞月,我随你回家了,你瞧到了么。”
低低向怀中瓷坛说了一句,仿佛她还可以听得到似的。抬头看着那大门,半开着,有人不断地进进出出,满面的喜气,是为了年关在即,也是为了小姐要带着姑爷回来。孤孽听到那进出墨府的人口中最常挂着的便是:
“快,快,好好收拾,小姐和姑爷要回来了,不定就在这两天呢,老爷夫人都盼花了眼了。”
眼泪突然地涌了上来,又被寒风逼回。孤孽慢慢地走上前,行礼道:
“请通禀一声,孤孽与墨舞月小姐一起回来了。”
“啊,小姐回来了,这位是,是姑爷吧,快去通禀老爷夫人,就说是小姐和姑爷回来了,咦,小姐呢?怎的不见?”
管事的急急地吩咐了人去了府内,才发现小姐竟然没见着,还以为是小姐想给爹娘一个惊喜,藏了起来。
孤孽垂了首,没有说话,只觉心如刀绞,不多时便听得有人自门内奔出来,惊喜地道:
“月儿回来了,在哪儿呢?月儿,月儿。。。。。。”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夫人,也不及让丫头搀扶,快步走到了孤孽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笑道:
“这位就是孤孽公子吧,我在月儿信中听她提起过,说你们。。。。。。呵呵,月儿呢?躲起来了么?呵呵,丫头大了,也知道害羞了。”
“墨夫人,能借一步,去府中说话么。”
孤孽抑制住内心的疼痛,向墨夫人道。
“啊,我竟忘了,还让你在这大冷天里站着,呵呵,快请进,老爷已在厅中候着呢。舞月呢,叫她出来罢,她还以为爹娘真的会嫌她私自寻了夫婿啊,呵呵。”
墨夫人急忙命管家带孤孽进去,边走边四下张望着。
客厅内,墨老爷穿着一新,满面喜气,早已不知往门外看了多少次,总算是听到管家请孤孽进来的声音,急忙坐下来,咳了一声,等着女儿和孤孽的参见。
果真是个好生俊美的少年郎啊。
墨老爷心中暗赞一句,不觉对女儿的眼光极是赞叹,只是,女儿呢?怎的不见她?
往门外又瞧了几瞧,墨夫人却走了进来,笑道:
“女儿想是怕咱们真的嫌她私自寻了夫婿,不敢见爹娘了,老爷,你说句话吧。”
“呵呵,孤公子,真是如此么?”
墨老爷忍不住哈哈大笑,示意管家道:
“快去接小姐回来,有这样的夫君,我们欢喜都来不及呢。”
见管家已候在面前,孤孽知道已是非说不可了,自怀中取出那小小的瓷坛,轻轻地捧在手中,孤孽低声道:
“舞月已回来了,两位老人家,是我孤孽对不起她,是杀,是打,但凡两位老人家说出,我孤孽无所不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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