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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看碧凌霄脸孔俊秀,又是一双桃花眼,实际最是个不苟言笑的小君子,尤其对女人从来不假辞色,背地里大伙儿都笑他虽然是龙宫门下,比化生寺的和尚更要守戒三分,所以送他个外号小天龙。”
梅凉馨几句话顿时让小初这帮女孩子忘了她的敌对身份,八卦精神瞬间无限高涨。尤其是墨骨,平常不声不响,遇到这等江湖轶事传闻,立刻冒出头:“就是染弱水左边那个表情冷峻眼神如电的小帅哥?”看梅凉馨点头,顿时惆怅无限地道,“若是他能笑一笑,该有多俊俏。”旁边一群花痴点头不迭。
“嘁!”小初一拍墨骨的脑袋,“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想看小天龙笑可难,就算在他大哥秦子雍的婚礼上,他也是这般冷冷的,今天他肯陪个女人亮相已经叫很多人意外。”梅凉馨嘻嘻一笑,“嗳,不晓得会不会上小天龙的春天到了。”
“就那个女人?”小初的声音立刻高八度。
大家的目光一齐转向场中,染弱水已经穿过碧波桥,走近琴风剑歌楼。碧凌霄与风行迹在楼外十步处止步,只得染弱水一人上前。
染弱水微一迟疑,似要回头,小初已经作势待发,只待染弱水露个破绽,便要再给她个小小难堪。
染弱水却已将手扣上了楼门,不闻声息,门,竟然开了。
染弱水小退一步,随即身影一闪,已经消失在楼内。
除了少部分狂热女孩子,大伙儿的注意力都已从帅哥身上移开,齐齐盯着楼门,看风行迹和碧凌霄依然停在楼外,一时之间无人敢跟进。
小初转头望我一眼。
“等着。”我微微仰头,“看她能上几层。”
小初“噢”地应着也仰起头,梅凉馨微眯了眼也仰头看...这般一圈圈影响出去,场上的人只怕也不知道到底看什么的都仰着脑袋。
忽然感觉一道目光扫过来,顺着望去,却是风行迹,见我发觉,嘴角又是轻轻一扬,不知怎地,只觉得这一笑意味深长,本来平静无波的心底突然间竟起了微微的震荡。
短短几息,见碧凌霄的眼神似乎也有跟过来的迹象,忙收回目光,随着大家继续仰头。只是那目光似乎依旧盘旋未去,而眼角微光中,也只觉得风行迹越发笑得明朗了。
心底皱眉,风行迹是狸狸的夫君,狸狸不要失口中讲出当初。这可最是个心细如发的主儿。对上他比洛凌颜更要头痛。忽然心中一凛然,记忆中风行迹虽然对外行事手段厉害,但自顾青宁嫁入,便十分和善,平日温言和语,春风含笑顾青宁和人起了龃龉,也多是他从中斡旋...不知为何,今日看到这本该算是熟悉的笑容,却心中发紧起来。
恍惚中,便不曾见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来花雨。小初推我一把,我虽然神思不属,本能倒不失,一侧身便让开了,倒害的小初打个趔趄。
回过神来,随手接朵白花,递给小初:“可以进去了。每人记得拿朵花。”
小初不接:“真难看。”自仰着头在半空中找她认为好看的花。
梅凉馨手中转动一朵木槿,笑道:“这么多万紫千红,偏接个清水芙蓉。”
“莫不是颜色里挑花了眼,这分明是一朵茉莉。”冷嗤一声,随手将手中的花系在腕上。
其它人或簪发际,或别胸前,开始涌入楼去。小初接了朵金瓣芍药,转头问我:“这又是什么典故?”
“天女散花没听过么?”
不再理会小初,望向楼中,四楼,原来你的功底是四楼。
“原来也没什么出奇。”小初一进楼门就嘀咕个不停。
“本来就平常。”蹙眉赶她,“别腻我旁边,和鬼鬼她们一起去。”
小初眼珠一转,笑嘻嘻道:“我要听你讲典故。”
看一眼梅凉馨,梅凉馨笑道:“你们不上楼么?”
上,只是你不要老跟在我旁边好不好?
梅凉馨突然勾起小初的肩:“你看,这个离离是嫌我俩烦,赶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小初应道:“偏不如她意,就是跟着她。”
两张笑脸一起望着我,让我一时为之气结。小初今日固然是着意打扮过了,梅凉馨的装束也与前几次不同,竟是束发金冠,青衫素带,看起来既似男扮女装又似女扮男装,另有一番中性的邪媚。
这略一耽搁,我们便落在了后面。本来就不喜热闹,索性慢慢上去,她们两个要跟就跟吧,不信能看出什么来。
楼中还是旧模样,这本就是不可思议,封楼数年,楼中物事竟都是尘灰不染。
拾级而上,精神渐渐恍惚,黑发素颜的女子挺立楼上,厉声喝:“逐人,关楼!”
随着身边仓皇的女孩子们跑出,转头,黑色的火焰自地底涌出,一点点将楼吞没。逆天不存,冥火洗楼!
于是星散,于是染尘...
“这楼原是不详的,我只希望有一天你们可以离开,永不再回来。”
可是只要楼开,便会有人来,死了的消失,生着的络绎,无人可以阻止。直到大劫来临。
就是这样,也烧不毁这楼,更有人将它重新打开。
不信可以恢复旧日盛况,可是也不知道会填进去几条人命。宁愿期待那女子志大才疏,就让这楼萧条冷落,楼虽寂寞,人会续存。
“好像越向上,每层的字画越少啊。”小初窃窃私语。
就是如此,依然前篇万篇,让人眼花缭乱。
堪堪上到三楼,我忽然停步。小初顺着我的眼光望去:“咦,不是那个冷峻帅哥么?怎么没和染弱水风行迹在一起了?他在看什么?”
看碧翎霄眼神专注望着一幅画,下意识地怕惊动他,不敢靠近。
小初低声道:“等着,等他走了,一定要去看看。”梅凉馨颔首,显然也是好奇难耐。
我们静静地闪在柱后,等到碧凌霄终于收回目光,转头上楼。小初立刻蹿过去。
“咦!”小初一看之下,立刻第一眼扫向我。
“语谑慕颜好,画嘲顾青宁。——奉字香上舞”首先入目的便是画上醒目的题头。
年少轻狂之际,总不忘将自己的名字大字书写,彼此戏语:“他年名满天下,这便是珍贵印迹。”有朝一日真的成名了,反而哑然,不过如此。
“慕颜好、顾青宁、香上舞..”小初继续看画,口中轻轻念道,顿了一下,又念下面小字:“四月,天晴好,楼中姐妹不耐春光,相携出游,曲水流觞,飞饮承欢。俄尔,感叹韶光易逝,乃以“花开春意流”起歌。”
“余忝为主酒,不能辞先,乃歌:‘花开春意流,芳心可可;风吹花飘零,奈何奈何?’慕颜好接觞满饮歌云:‘花开春意流,寂寞无由;风吹花飞舞,暂醉消忧。’...值顾青宁,感前众姐妹欢景哀歌,且素性顽,歌为:‘花开春意流,蜂缠蝶绕;风吹花嫣然,妒谁颜好?’”
“众皆大笑,满酒奉慕颜好。慕颜好饮尽乃曰:‘顾青宁可为第一。’于是皆上前奉酒全饮,顾青宁哀告不免,终醉。慕颜好旋即作画记景。余笔之,相谐勿忘。”
我只专心看画,画上曲溪之侧,芳草如茵,有桃树数棵,正是花开时节,落英缤纷,树下女子数人,一派春游欢闹情景。中间紫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眉间稚气尚存,正被旁边红衣女子劝酒,顽笑嬉闹之情跃然如生。
“慕颜好?”喃喃念道,“慕颜好,没想到这里还留着这么一副画。”
“嗳,离离,这个慕颜好是谁?看此画水准,应该不是籍籍无名才对。”小初念完又看画,良久感叹道。
“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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