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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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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13 15:2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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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北京
当我拉着她,站在法国梧桐的树荫下,等蝈蝈他们的时候,一只瓦蓝色的鸽子,从我眼前飞过。它轻灵的身影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夏日午后,在外婆家枣树下跳跃的那些斑斓的阳光。是谁过生日啊,她问我。蝈蝈的女朋友,我说。我见过的那个吗,她又问。我笑,早换好几个了。我蹲下身,朝手指上吐口唾沫,将她凉鞋上的一个污点蹭掉。
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发丝柔软,嘴唇朱红。她望向我时,眨巴眨巴眼,吐露柔情。有
风吹过,梧桐树的叶子哗啦啦响,她的裙子舞动,她的发丝飘扬,我觉得,她很漂亮,甚至迷人。叶间的一缕阳光刺向我的眼,那橘红的颜色令我神伤。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她被那孙子抱在怀里,摸来摸去的场景。我咬着嘴唇,紧闭上双眼。梧桐树的叶子哗啦啦,哗啦啦响,蝉的叫声很悠长,我的眼泪滚落下来。我转过身,赶忙擦去。我不愿让她目睹我的软弱。
蝈蝈吱吱叫着蹿出来时,我刚接了姐姐一个电话。姐姐问我有事吗,要没事陪她出去转转。我说有个朋友今儿过生日,明天吧。姐姐说那你怎么不叫我啊。我心里一惊。
“你跟他们不熟,”我急忙编瞎话,“属于我另一个朋友圈,不是蝈蝈他们。”
“哦,”姐姐笑,“狐朋狗友挺多的嘛!”
我又跟姐姐闲扯了会儿,姐姐告诉我说,她看中一套房子,想买下来,回头一块去看看。我问姐买房干啥,是否要加入炒房一族。姐姐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我恍然大悟,连连噢、噢了几声。合上手机,我望了望挂在远处树梢上的一块黑云彩,感觉有点沉重。
蝈蝈提议去布衣坊,理由是物美价廉,并且挨着临安公园,吃过饭还能去划划船,观摩观摩钓鱼什么的。对蝈蝈的建议,大伙从善如流,一致叫好。尽管我始终认为布衣坊炒菜不他娘放盐,可为了能在飘满废纸,矿泉水瓶,冰糕袋,一次性筷子,臭气熏天的湖面上,摇摇橹,挥挥桨,浪漫浪漫,也就随波逐流了。
等45路车来的间隙,小胖妞跟她聊起了明星八卦,聊得兴高采烈,唾沫纷飞,后来小媳妇也加入了进去,于是这三个女人,成了一道风景。即便是上了车,她们也没停止唧唧喳喳,这种强劲的势头一直延续到了餐桌上。
“不行,哥们儿我抗不住了!”蝈蝈吱吱一声,用餐巾纸捏了俩球,塞进耳孔。
我跟老K如法炮制,小Q也不落后。
窗外,阳光在变得热不可耐。我们一瓶瓶喝掉啤酒,然后再一趟趟钻进厕所以尿的形式将其排出。在这个似乎没完没了的乏味循环里,我们都有些醉了。老K面红耳赤,声嘶力竭地大讲他的后现代诗歌,还时不时旁若无人地搂住小媳妇亲上两口。我原本也就是眼皮打架,昏昏欲睡,可老K一整诗,我立时醉得睁不开眼,贴到桌上,迷糊起来。
她摸着我头,问我没事吧。我坐起来,使劲睁睁眼。
“没事,”我朝她笑了笑,“也就是不知道哪是北了。”
她笑,然后倒了杯茶拿给我。
“你呢,”我问她,“没喝多吧?”
“还行,”她掏出纸给我擦擦汗,“比你强点,勉强还能走路。”
看到她给我擦汗,蝈蝈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她俏丽的脸,随即变得绯红。
“流氓啊,你!”小Q怒斥蝈蝈。
小胖妞也狠狠瞪他一眼。蝈蝈吓得吱吱一声,说上厕所,蹿了。
阳光宛若溪水般自门外流进,在屋内游走,橘红的颜色很灿烂。窗外,一只麻雀飞过去,又一只麻雀飞过去。蝈蝈从厕所回来时,哭丧着脸,像是刚刚被人偷了五毛钱。蝈蝈把手机递给我,说是玫瑰的短信。我翻开看,一看之下,我鼻子发酸,掉下泪来。
玫瑰说,她想我们大家,她一个感到孤独,她还问蝈蝈我好不好,是否说起过她。
我的眼泪“吧嗒,吧嗒”顺着脸庞滴落。
我手指颤抖着,编辑着短信:棍很好,我们经常说起你,棍说他其实很喜欢你,他每次说你的时候,都忍不住掉眼泪。他那个正写的小说,我看过了,把咱们都弄进去了,呵呵,棍还说要是出了,给你寄一本呢!
发出后,我抓起杯子,咕咚咕咚,咕咚咕咚灌着啤酒,任凭泪水流淌。
从布衣坊出来,令人窒息的炎热迅速包裹了我们。午后的阳光就像是个魔鬼,蹂躏着阳光下的每个生灵。我们不敢在阳光下久作停留,与之为敌,迅速跳进了昏暗的树荫里。
“这天多有利于光合作用啊!”蝈蝈咧着嘴擦汗。
玫瑰的身影在我眼前翩翩起舞,挥之不去。她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哭泣,一会儿面无表情,一脸无奈,一会儿偷偷瞥我一眼,一会儿默默不语。我弯腰扶着树干,我的胃里翻江倒海,难受至极,我的眼里是怀念和悲伤。她在我身边,照顾着我,给我轻轻捶背。吐不出来吗,她问。我示意她不用捶了。我蹲下来,靠树上,感觉这样还好受点。
“棍,”蝈蝈叼着烟,蹲过来,“划船你去不?”
我摆摆手。
“你们去吧,别管我了。”
尽管喝醉了,我的大脑却还是清醒,我担心万一掉湖里,势必得活生生淹死,徒增狼狈。我虽然擅长狗刨,可这会儿四肢乏力,头晕目眩,力不从心啊!
蝈蝈眼中闪过遗憾。
“那中,你好好歇会儿吧!”蝈蝈拍我一把,随后大手一挥,吱吱一声,携若干人等,卷尘而去。
蝉的叫声悠长而聒噪,一群带黑色花斑的白蝴蝶缓缓飘过。一条大鱼的脊背在树干上悄然浮现,又转瞬即逝。她问我好些了吗。她的眼神饱含疼惜,让我很满足,我觉得她还是关心我的。这样想着,我的心情好了一些。我站起来,拉着她去买了两瓶橙汁,然后就边喝边沿着树荫慢慢晃悠。我脚步不稳,摇摇晃晃,她便搀扶着我,让我靠她身上。风不时将她长长的发丝吹向我,那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味令我迷恋,使我心神荡漾。
走到一棵茂密的杨槐树下,她停下来,望向我。
“棍,”她的眼中涌出泪水,“我爱你。”
说着,她紧紧抱住我,她抱得很紧很紧,任性而令人怜惜,像个害怕黑夜的孩子。我被她勒得喘不上气来,只得拼命大口呼吸。
“只有你才值得我爱。”她啜泣着。
她的脸庞贴着我胸口,滔滔的眼泪将我的T恤打湿,我感到冰凉。
“对不起,棍。”她踮起脚,亲吻我。
我环顾四周,心中甚是慌乱。此处游人众多,我俩如此亲密,势必招人窥视,招人偷看。我感到浑身不自在,汗流浃背,胆战心惊,极其草鸡,却又不忍拒绝她。橘红色的天空是橘红,一只麻雀飞过去,又一只麻雀飞过去。
她泪流不止,忘情地亲吻我,她的舌尖甜甜的,很柔软。我想起我俩在城墙下的小树林里亲吻的温馨往事,心中涌起温暖。我抱紧她,配合着,亲吻起来。微风徐徐,一只大鸟拍打着狭长的翅膀自空中划过。我用力亲吻着她,她使劲亲吻着我,那感觉,仿佛我们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些我属于她,她属于我的快乐日子。我俩一直亲吻,一直亲吻,一直亲吻着,不管窥视与偷看,任凭指指点点,肆无忌惮。吻着吻着,吻着吻着,突然,我听到一个小孩稚嫩的声音。
“妈妈,我热。”
我稍稍扭过脸去。
橘红色的阳光下,姐姐拉着小孩,傻傻望着我,她的眼里,是无尽的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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