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镜台
本来一些名贵家具在成型之后,都会被阴刻或者阳刻上制作人的姓氏宗派或者能表露自己身份的一些特殊符号,好让更多人知道,这是属于制作人的独门标记。可是落款的人有一点是非常考究的,因为家具在被制作出来之后只有一种用途——被使用,可是使用的人却分两种——活人和死人。大部分家具都是活人用的,只有极少一部分家具是给死者陪葬的。而活人用的家具在落款处都是正着写的——叫阳落,只有陪葬的一些的家具落款处才会倒写——叫阴落。因为人们深信事死如事生,对于死者的归属非常重视,既然是长眠之地,所使用的一切都要和生前一样,让死者在地下不会因为环境陌生而感到害怕。有一种说法,如果陪葬的家具里面有阳落,死者在冥界用不成,从而产生怨念,会循着气息找到阳落之人进行报复。
既然会出现阴落的家具,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在某个墓室里面盗取的。可是能在墓室里陪葬家具的人非富即贵,比这面镜台值钱还宜携带的小件陪葬品肯定有许多,谁闲着没事干费那么大的劲,去墓室里搬家具?
我又重新仔仔细细的端详起这件梳妆台,制作木料是藏木式的紫檀木嵌黄杨木,制作工艺极佳,制作手法和屋内的其他几件家具一样,应该都是出自这个“墨”氏。镜面不是一般的铜镜面,而是被西域称之为琉璃的材料作为镜面,颜色泛黄,和一般的铜镜颜色相差无几。台面的一侧有一个脂粉匣,里面只静静的躺着一把桃木梳子。开匣的时候,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像是家具搁置久的霉味,又带着点淡淡的香气,也许是当年放在里面的脂粉香还没有散吧。
家具本身似乎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它出现在这并不合理。我执着灯小心的凑过去,琉璃的镜面里映出了我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弱的缘故,里面的影子看着不是那么清晰,镜面上像是染上了呵气,淡淡的一层很模糊。我随手拿起一块方巾在上面轻轻擦拭了一下,镜面的那层呵气没有被擦掉,反倒更模糊了。我又凑过去在镜面上呵一口气,再擦,上面的呵气越来越重,最后整个镜面像是浸在一团白雾当中,只能照出一团朦胧的人影。我心里有些发毛,不再擦拭镜子。
过了好一会儿,镜子上的呵气似乎淡了一些,我又擦拭了一把,里面的影子稍微变得清楚了一些。我心里松了口气,不敢再擦,只是 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人影兀自发呆。这时候我忽然发现不对劲儿,镜子里的人影竟然,竟然在诡异的梳着头。一下接着一下,梳地很慢,很用力。激灵灵打个冷颤,以为有呵气看花了。我再看,镜子中的人手上拿着的分明就是脂粉匣里的桃木梳子。我一点点的向脂粉匣看去,那把桃木梳子还在安静的躺着。
就算我是习武之人,这时候也彻底害怕了。头皮一阵阵发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身的白毛汗。想转身逃跑,却发现身体在这时根本不听使唤,无法动弹,惨叫声也发不出来,就连视线都被固定没办法移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镜子里的人在一下一下的梳着。不知道梳到多少下的时候,突然镜子里面梳子齿断了一根。可那人仿佛没有知觉一般,还是一下一下兀自的梳着。虽然不清晰,但我还是看清了镜中的“我”眼神空洞而呆滞,表情木讷。
断了第一根之后,似乎是起了连锁反应,接二连三的断齿。人在害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反而似乎不再害怕了。我发现每断一根梳齿,镜面就模糊一点,就像刚才我擦拭镜面上的呵气一样。当最后一根梳齿断了之后,镜面又像浸在了白雾当中,什么也看不清。这时候我的身体能动了,拿上信笺和蜡盏就往外跑。视线移过脂粉匣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里面的桃木梳子,一根一根断齿的情景又清晰浮现。不知道是忘记了害怕还是怎么着,鬼使神差的拿起了那把木梳看。
梳子是桃木质地的,只是梳齿与梳干之间的连接方式也是榫卯结构的。榫卯结构,梳子不连贯的断齿。蓦然,我看向墙角的招财聚宝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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