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风物志】狂豹入世记（下）

  七日上元节，向天下展示了大唐王朝的强大，有着护国之名的大唐官府，更是被唐皇搬到了人前，被人津津乐道。程咬金十年前绝世无双于人间，但如今，大唐官府却有号称三界第一强者的狂豹坐镇，这种能力的强者却能为大唐所用，简直是上苍要保佑大唐盛世万年。

  对于唐皇将我置于人前，我并没有什么反感，老程早与唐皇道明了我的身份，那睿智的皇帝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只道：“既然开了灵智，修成了人身，那就是人了。”

  其实我要做的并不多，大唐官府这种存在并不是单单为了震慑，更多的是渗入了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杰出的子辈数不胜数，我除了一身的武力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能力，这几日的周防任务和三十六个坊市的治安，都是府下弟子看管，没有出任何纰漏。

  “小英啊，你看今晚外面这么热闹，你平时不是最爱凑热闹吗，怎么不和你那些小娘子一起出去玩儿？”今儿个一早燕姑娘和另一个叫蛮儿的姑娘一起来邀请她逛夜市，我还隐约听到些诗会、灯谜、公子之类的词，小英虽然喜欢舞刀弄枪，但是对于诗会也不排斥，怎么没和那些丫头一起去？

  “我才不去，一个个都花痴一样，听说长安第一才子要来斗诗猜谜，就像苍蝇闻到臭蛋裂缝一样凑上去，那个沈如岩手无缚鸡之力，编几首烂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头脑发热？”小英很是气愤，因为被她灌输了无数英雄意识的燕姑娘，这次竟然也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了。

  “那你没事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天下楼？你不是想看英雄吗？自从唐皇发了天下武道令，天下英雄豪杰皆聚长安，我那帮子兄弟今晚就在那里，你不是一直想见鬼将，他也在哦~~”我继续循循善诱。

  “真哒？那么好，我去-----”小英轻蔑地笑了笑，说道：“你以为我会那么说？你还真把我当成小孩子呢，你这个借口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了，每次都是骗我去见你那些兄弟的儿子孙辈！”

   我脸有些红，没想到被看穿了，也不知道老程会不会在武道会的时候赶回来，要是他一回来看到我还没有把小英的婚事敲定，当初夸下的海口就收不回去了。我冷下脸，道：“胡闹！你不是喜欢英雄豪杰吗？我替你介绍你还不乐意了？你们同龄人就该同龄人一起聊！”

  “你去不去，人都来了！”过来一会儿，我无奈问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们总是冷战。

  “我不去！”

  “别胡闹，我都说了要带上你，小英乖~~”

  “我就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天下楼，长安第一楼，也许长时间的无敌思想灌输，长安人将这里当成了世界的中心，长安第一的高楼，自然也就成了天下第一楼。这门楣上的三个大字，还是唐皇亲笔所题，为的是表彰天下楼在建朝初期做出的贡献。这个天下楼，是所有江湖人在长安的借住之处，不少震慑三界的人物都住过这里，而且留下了信物。

  “豹兄，哈哈，你可终于来了，我们这一帮子兄弟早就到了，就等你一人，大唐官府府主的架子就是大啊！”

  “是啊，我还以为豹兄你一进朝廷，就不想和我们这些草莽之辈相交了！”

  “怎么会，我狂豹就是出自草莽，怎么会忘了本？！我迟到了，我自罚三杯！”我端起桌上比碗还大的酒杯，杯中奇异的酒香，也勾起了我的酒虫。

  “小英，你来了啊，你看我这把刀，净重一千三百八十斤，比你的紫电青霜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英也是你叫的？我爹和豹叔可是结拜兄弟----小英啊，你上次说我力气小，这次我带来一把三千斤重的方天画戟，一会儿我舞给你看看！” 小英一到，那些原本龟缩在一旁的少年人都一股脑儿冲了出来，开始献殷勤起来，小英瞪了自己这个豹大哥一眼，就被人围着不知带到哪里去了。

  “人我给你们带来了，谁家小子有本事能让小英跟了他，我第二天就下聘礼！”三杯酒下肚，我一时间有些晕乎，这种百味酒劲道极强，是用了不下百种的珍贵材料酿制而成，如果不用功力去压，几杯下去，再厉害的英雄也会成狗熊。

  “哈哈哈，小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这个号称鬼将的男人全身都在黑袍之中，仅仅露出一双褐绿的眼睛，说话的声音也是嘶哑异常，旁人都对他有所敬畏，不过我可不管这么多，上去和他一个拥抱，这个阴森森的男人，可是我的挚友。

  “怎么？你也舍得出你那鬼蜮，小幽怎么样？听说你们生了个孩子？怎么都不来找我喝酒？！”我想起这个家伙好像也是我做的媒，难道我天生就是给人牵姻缘的？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鬼将惜字如金，说完这一句就闭上嘴就再也不发一言了，上次被忽悠着成了家，如今有了一大一小两个包袱，就再也无法一心追求力量巅峰了。

  “豹兄，这次的天下武道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是西域外邦提出来的？”又有一个彪形大汉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就像平地里打雷一般，绝对不是一个省事的主儿。

  “是，这也是我这次召集大家前来的目的------”

  等到上元节第三日的时候，万邦来朝，长安城门大开，迎接四海之客。街上多了许多异邦人，府下的弟子在城内巡逻更频繁了，要解决时不时闹出来的纠纷，而我，则是被唐皇派去接待四海来朝的武者，天下第一的名头，将许多不出山的老家伙都勾了出来。

  “豹兄，小妹又来唠叨了，怎么总是小妹撇下脸面来找你，就不见你主动一回？”猫灵摇曳着步伐，款款走近。

  “你也知道，最近太忙了，下回有时间一定是我去拜访你！”我对着猫灵笑了笑，心想我躲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自投罗网？

  “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不过今天我可是带来了重要的消息！”猫灵眨眨眼，一副邀功的神情，接着道：“那个毗舍，今天好像就会到了，他一路上败了不少强者，狮驼岭的鹰王竟然不是他的三招之敌！”

  “鹰王的鹰击天下无双，竟然这么轻易就输了？”我有些不敢相信，我也算是狮驼岭的常客了，对鹰王的实力最了解不过，说实话，在没有使出秘术的情况下，我也不能三招之内就败他。

  “这回恐怕真是来势汹汹，不过我对豹兄有信心！这天下第一，非你莫属！”猫灵眼里满是水灵灵的憧憬。

  “哈哈哈，你太看得起我了，这天下豪杰何其多，有些隐者根本就不在意这些虚名，不过这个毗舍也许真是一个强敌。”不知怎么的，我心里有些慌乱，但是很快被我压制了下来，这个时候我必须要表现出足够的镇定，整个大唐官府都对我这个府主充满信心。

  “豹大哥，快，那个毗舍就要来我们大唐官府了，听说它一进长安城就想来挑战大唐官府的府主，真是太自不量力了！”小英风一般的跑来，小脸兴奋地通红。

  “是吗？”我一愣，接着浑身的气血开始翻腾起来，我知道，一定是我体内的生死决开始自动运转了，很久没有打这种没有把握的仗了，这才是我想要的，每天窝在大唐官府碌碌无为，身体都快生锈了。

   等了许久，还没有等到毗舍，却没想到有个人先回来了。

  “咦，这么多人出来迎接我啊？”人未置，雷声般的笑声却已经传了过来，程咬金背着两把比人还大的斧子，出现在了门口。

  “爹爹？你怎么回来了？”小英飞燕归巢一般拥入程咬金怀里，她自幼丧母，父女间的情意，也许比我相信的还要深。

  “我回来就看看我女儿，要是出嫁了，顺便喝碗喜酒，不过看来我那藏了十几年的女儿红还不到喝的时候。”程咬金对着我点点头。

  “你来的真是时候，怎么？你也想得这天下第一的名头？”进入府内，我向老程介绍了身边的猫灵和鬼将，发现他虽然一直乐呵呵的，眉宇间却一直有着不散的阴云。

  “谁不想天下第一，这次我就是来会会他的！”老程说得很坚决，还没等我说话，又道：“你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代我行府主之责，我才是大唐官府真正的主人！”

  “耶，爹爹最棒了，爹爹一定会打得那个毗舍屁滚尿流！”小英直拍手叫好。

  “老程，你-----”我心一惊，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正要说话，却见到老程对我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神情是那样坚决。

  “好吧，既然这是你希望的----”我不知那是他身为大唐官府府主的尊严，亦或是一个父亲想要保护自己的女儿，总之是他代替了我原来的一切。

   当夜，我就潜入了燕姑娘的府邸，找了猫灵好好喝了一顿酒，我不是为了老程回来抢了我的威风，而是心里一直有快石头落不了地 ，我知道我的强者之心出了问题。

  “也许我们化人的时间太短了吧，对于人世间复杂的情感，还不熟悉和适应。”猫灵在一旁温柔地倒酒，笑得妩媚异常。

  “你知道我们灵兽一族最强的三种秘术吗？善恶有报，壁垒击破和力劈华山，每一种都有通天纬地的力量，我已经习得了其中的两种，却依旧没有信心去迎战毗舍，老程是替我去战斗的----”今天喝的是珍露酒，为朝露化成的，香甜异常，后劲也十分大。

  “那我们，去把第三种也学来吧！听说在洪荒时代，蚩尤扰乱三界，三界的强者纷纷出手镇压，而这三种秘术，即使在那个强者辈出的年代，也独放异彩，我就不信那个毗舍，会比蚩尤还强？！”

  我的酒一下子就行了，多年以前，还未化人形的我就去过小西天向行踪飘渺的大力金刚学习力劈华山，但是他一句你悟性不足就把我打发了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再去一次。

  当日夜晚，我就向老陈和小英辞行了，我这个人向来雷厉风行，想好了的事就一定要立即做，小英和猫灵想要陪我一起去，不过考虑到路途遥远，再加上大力金刚本就是神出鬼没之辈，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一个人总该方便一些。

  站在天下楼的顶端，一声长啸，就在我耐心差不多快要耗尽的时候，我的好伙伴才姗姗来迟，它是一只赤明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当初在重伤时救下它，它就答应做我的坐骑五百年，我却不想整日被困在长安，没想到它也没有远去。

  “走吧，这一去几万里，就要靠你了！”我摸着它脖颈上绒绒的毛，最后看了一眼夜里的长安城，我有种感觉，再次踏上这里的时候，一定物是人非了。

   三年后，一身兽皮的我出现在大唐官府门口时，发现它没有了昔日的繁华，大门上的红漆也脱落了大半，门口只有一个小厮在慢悠悠地扫地，之前那全副武装的侍卫都不见了。

   三年习得一种秘术，在大力金刚前辈看来，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心里一直有一种莫名的焦虑在催促着我，三年时间，我的力劈华山青出于蓝，这才匆匆拜别了前辈下山，没想到会是这番情况。

  “这位小兄弟，你怎么这么面熟啊？门口的侍卫呢？老程呢？小英呢？”我开口问道。

   那小厮一听到我的声音，竟然呆住了，然后迅速扔掉扫帚，奔了过来，等到看清了来人，才一下子跪倒在地：“豹将军，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你晚来了三年啊！”

  “豹兄！”三年光阴，猫灵更加美艳了，但是她的眼里，我却看到了浓浓的悲伤。

   在猫灵的口里，当年我走后发生的事慢慢显露了出来，老程不敌毗舍，力竭战死，小英之后想报仇，却弄个重伤逃了回来，等到能下床的时候就离开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大唐官府名声一落千丈，还是唐皇念及旧情，将府邸保留了下来，但是人心都散了，只有少数的人留了下来。

  “今年又是万邦来朝之日，我想小英应该会回来吧，正好我也该和毗舍算算旧账了！”我的眼里露出一丝寒光，过去再怎么懊悔都挽回不了了，我现在要让那毗舍，为他当初做下的一切，付出血的代价。

  又是一年的天下第一武道会，上次的一败涂地，当长安的百姓三年没有抬起头来，唐皇甚至屈辱地默认西域自此不用朝贡，而西域诸势力更是得理不饶人，竟然多次冒犯大唐边界，对边境百姓烧杀掠夺，直到边境出现一名仗义执剑的侠士，情况才有所改观。

  我没有将我的回归告诉其他人，只是以一个无名的侠士参加了武道会。终于在前十的比赛时，遇到了小英，那时的她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小丫头了，脸上没有了笑容，招式狠毒刁钻，剑剑要人命。

  最后只留下了三个人，挑战上一届的第一，从始至今我就一直笼罩在黑色的披风里，却能清晰地看出小英眼里的冷漠和血意，一时间心中大疼，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从一个整天无理取闹的小姑娘变成这样冷血的女剑士。

  很快另外一人就被打倒，小英执剑上去迎敌，却是和毗舍打得难解难分，身上伤痕越来越多，小英却面不该色，直到最后不敌，也撑着剑就是不肯倒下。

  “你就是程咬金的女儿吧，和他一个德性，也罢，我就用同样的一招，来送你们父女上路！”毗舍一手向天，天边出现一座巨峰，如同末世一般向这里压来。

  “当初，程咬金是以一力硬抗，将这招泰山压顶卸于长安城之外，力竭而死，我到时要看看他的女儿怎么做，是要一城的百姓白白送死吗？”毗舍眼里尽是不屑。

  “爹爹----豹大哥----”小英只是拄着剑，静静看这无边际的巨峰落下，眼角滑落泪水。

  “小英，抱歉，我来晚了！”我上去，轻轻挽住了她的肩头，就像她小时候被罚时那样，给无助的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力劈华山，这个招式第一次在我手里展现出它原本的威力，巨大的山峰从中间变成两半，跌落在长安城的两旁，待我走进的时候，才发现毗舍已经倒在了地上，这座重峰就是它的元神，峰碎裂了，他也就魂飞魄散了。

  “原来你才是大唐的第一强者，可惜了，没有让我在三年前遇到你！”

   半个月后，望着人声鼎沸的大唐官府，我突然有一种陌生感，更多的是感到时光无情的流逝，小英成了这一代的大唐官府府主，有这么多杰出的子辈辅助她，她一定会比她爹走得更远。而我，再一次站在天下楼的顶端，望了一眼依旧繁华的长安城，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