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风物志】 铃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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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17 12:24 上传

    獐子村并非是什么富饶之地，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整个村子依靠着一条日渐枯竭的水脉勉强为生，为了活下去，不少孩子刚到弱冠之年就被家里打发到外面去打工赚钱，而女孩子及笄之时，更是会被想方设法嫁到外地。如此一来，就如同那条水脉一样，村子中的人口也逐渐减少，无数老人终老在家中，甚至在生命最后一刻都不为子女所知，若不出意外，也许獐子村要不了多久，就会从大唐的版图中消失。

    在这个衰老的村子中，有一个叫铃兰的女孩却显得尤为特殊，这个女孩在六岁时就不幸父母双亡，她家中本就人丁单薄，自然也没人为她规划未来。好在村里虽然缺衣少食，但毕竟民风淳朴，邻居们也愿意给她一口饭吃，加上她父母尚在时，也早已将最基本的生存技能传授给她，一来二去，她竟也奇迹般无惊无险长到了十五岁，成为村子里极为少见的年轻人。

    村里的老人多多少少对她的活力和年轻存着一丝羡慕之情，自然没人指点她该如何走出这村子，寻找良配，而铃兰年龄增大，也未见有情窦初开的迹象，她每天的日子也就是为曾经照顾她的老人们采采野果，缝补缝补衣裳。

     那日，铃兰照例来到了后山，却看到她常待的那片野果林中竟有个年轻男子出没其中。铃兰不由好奇，也忘了老人们的嘱咐，跑上前去询问究竟。只见这男子一脸不正经地抓住了铃兰的手，不待她抽离，就不由分说给了她一包泥土。“这可不是什么俗物，也算你走运，上面的人追得我急，这包东西姑且寄放在你这几天，你且找个阴凉而又隐蔽的地方将其埋入土中，里面的种子自然就会发芽。我看你这村子也贫瘠得很，你这么做，于你，于村子自有好处无数。”说罢，竟又消失在了林中，若不是铃兰手中的泥土余温尚存，她几乎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南柯一梦。

    虽然对于男子的身份以及他的目的还有一些怀疑，但铃兰最终还是按照男子的吩咐，将这包土壤埋入了荒土之中并每日趁着采野果的当儿看顾一二。她惊讶地发现，不用浇水也不用施肥，在那埋土之地就逐渐生长出了一种她前所未见的白色小花，一开始只是一朵，然后很快，就变成了一片。

    “这花虽然惹人怜爱，但似乎并不能改变村子现状。”铃兰看到此情此景虽然感到惊讶，但想到男子之前的嘱托又觉得有些失望。

    但很快铃兰就发现了蹊跷所在，那些小花的生长区域并非凌乱一片，它们很有秩序地挤在了一起，但有些地方却很诡异地一边开满了小花，另一边却寸草不生，仿佛小花有什么意识一般，自动将土地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部分。“它们是否在暗示着什么？”铃兰最终忍不住好奇，偷偷带了铲子，将其插入了小花拒绝生长的土地中，然后奇迹发生了——清澈的泉水从那里不断涌出，滋润着土地，铃兰小心翼翼地用手捧起那水喝了一口，竟是前所未有的甘甜。铃兰终于明白了，这花真正的价值——为人标记水脉所在，而也从那天起，这花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水脉花。

    獐子村也因此而再一次获得了存活下去的希望，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愿意回到自己的家乡，在这片日渐肥沃的土地上开垦土地，而这片水脉花田也被村里人视为圣地，全权交予铃兰照顾。说来也奇怪，也曾有邻村的人过来或求取，或偷盗花种，但一旦走出了水脉花田的范围，这些花就自动枯萎，成为一掬腐土，似乎这花也有自己的意识，只愿在铃兰身边开放。

    面对此情此景，铃兰自然尽自己所能地照顾着这些小花，只是在这过程中，她隐隐有些不安——那个年轻人曾说这只是寄放在这几天，如今却已经几年过去，铃兰早就变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那年轻人的身影 却至今未见。现如今就算铃兰见识再浅，也知道这花并非俗物，虽然它为村子带来了繁荣，但谁知道未来又会如何呢？

    虽然铃兰担心了许久，但自己担心成真的时候，她依旧猝不及防。那天她刚为水脉花田除了一次草，就看到有一群军人模样的人从天而降，将整个水脉花田团团围住。     

    “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这泼猴竟然把水生花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自己却逍遥去了。”其中一个领头的说，“还在等什么？这等仙物岂能出现在人间？还不将其全部拔了带回天庭，移植于瑶池边？”

    眼看着那些天兵天将样的人即将踏入水脉花田，铃兰为了护住这片土地，只好走了上来，盈盈一拜，恳求道：“诸位上仙，我是这片花田的看守人，此花乃是几年前一神秘人所赠，也养活了我们村子几百口人，虽然 也许确是仙家之物，但不知能否通融一二，至少留下一点花种，也好为我们村子留下条活路？”

    “看你一个年轻女子，没想到耳朵却已经失聪了，没听到么？这花虽然瑶池本就有不少，但不能留在人间。”说完，也不管铃兰如何，就大踏步走入了花田中。铃兰正想要阻止，却被一天兵一脚踢到了胸口，顿时心中一闷嘴里一甜，哇地吐出一口血来。这时，前方天兵回报，这花竟然根茎深入土壤之中，寻常手段无法将其连根拔出。“索性毁了算了，反正王母也只是要我们将人间的水生花带回去，可没说要看死的还是活的。”天将冷酷地下令。

    可不待他继续说下去，铃兰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苦苦哀求，天将身经百战，遇到此情此景身体习惯反应就是直接一脚将人甩了出去，等铃兰闷声倒在了不远的树下才意识到自己竟犯下了杀生大戒。

    不料还未等天将走上前去检查铃兰可曾还有气息，铃兰的精魂就自己从肉身中脱离了出来，那天降一看精魂的颜色就大叫不好，原来这竟非凡人精魂，而是比自己更高阶的上仙精魂，不知为何竟在铃兰体内存在。再联想起这花只在铃兰所在之处开放，天将突然意识到，铃兰正是五百年前某位犯错被打入轮回的花仙的转世，而本来这一世结束，她就该回归天庭。

    虽然心中害怕被报复，但天将还是壮着胆子说：“既然是仙子，应该知道天庭规矩，倒也正巧了，不如带着这花，我们一起上去吧，这五百年来，王母未曾忘记了仙子。”

    岂料这精魂只是慢慢化为了人形，然后对着天将摇了摇头说道：“我都想起来了，但我不走，这五百年来，我看遍了尘世种种，再也不想回那冷冰冰的天庭。你去和王母说，我交出这神格，自降为妖，从此后天庭再也没有那小花仙，只求天庭能收回成命，给这村子一条活路。”说罢，就将自己神格硬生生从精魂中剥离开来，托付到了天将手中。

    之后种种，外界的凡胎肉身已经很难明了，但在此之后，天庭似乎再也没有派人前来打扰獐子村的宁静生活，而偶尔也会有人听到在那片水脉花田里，会有女子的笑声传出，老人们认定，铃兰还存在于他们身边，证据就是水脉花未曾枯萎，而那已经化为花妖的铃兰也许正在村子的某个角落守护着他们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