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瑶光,谓北斗杓第七星也。
此处,不过一女子名。
东海水晶宫的龙女,禹瑶光。
凡与她有一面之缘的人,均赞她勘比天上神女,面若芙蓉浦,眉如春山黛。
这也直接导致莫龄殇初见瑶光时大呼上当。原来所谓佳人,堪堪清秀罢了。
就是这位姿色平平的龙女,从此却被他放在心尖上,扯着由头便频频来访东海。方寸至龙宫,跋山涉水又何止千里,任谁都猜得出,他对她是颇有些意思了。
之后一切顺理成章,郎情妾意,风花雪月,好生惬意。
若问莫龄殇,究竟喜欢她些什么?他困惑的笑,许是看不透她吧。
尤其那双沉静的眼,如千年古井,泛不起半丝涟漪。他从未懂她,却并不妨碍他去喜欢一个人。
而禹瑶光叫人夸得天花乱坠,只因她的身份。她是名铸造师,尤擅铸剑。
江湖上的人,为求一把趁手的武器,往往愿付出极大的代价。或诱之以名,或诱之以利。偏这两样她禹瑶光都不稀罕。若说名,她已贵为龙宫公主;若说利,那海底的珊瑚鲛珠取之不尽,任她把玩。那些人只得在言语间下功夫,毫不吝啬的冠她大堆溢美之辞。
一个女人,总有着些许的虚荣心,她也不例外,乐得接受如此名不符实的赞美。至于铸剑?昨日龟丞相摔了个趔趄,现下还没翻过身子呢。她得去帮上一把,实在是没空啊。
她只是,想到出自手下的那些精美的器,无端的给拿去沾染污浊,就很是不耐。说的再动听,还是些凶器。她禹瑶光,充其量是制造凶器的人罢了。
此刻,她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莫龄殇。
他终是向她求了柄剑。
“本以为你断不似那凡夫俗子。”
却还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不待他分辨,她已垂下眼帘,掩住了闪动的眸光,道,“好。”
既是你开了口,我定不会拒绝。
他如释重负,笑意朗朗,“瑶光果真能明白我。”
明白?呵,她其实不能明白呢。
都道莫龄殇是方寸山的青年俊杰,文采武功,俱是一流。可惜啊,可惜他上面还有位处处胜他一筹的师兄楚天枢,他只得屈居其后。这第二的名头,一挂就是好多年。
若有绝世武器在手,形势想必大是不同。
那第一的虚名,真就如此重要?
争赢又如何?方寸称雄了,可还有个江湖。江湖之外,又有三界。此生就在无休止的纷争里倏忽而过,瑶光实在不能苟同。
可他既如此期待,索性成全了他吧。
莫龄殇,莫要后悔就好。
她诡异的一笑,衬的她那淡淡的面容霎时璀璨明媚起来。
他心头一荡,殊不知,这是他二人最后一次相见。
取剑那日,莫龄殇如约赴东海岩洞等候禹瑶光。日薄西山,人也未至。
他隐约不安,怕是出了什么事吧?
几番思量下来,越发肯定,匆匆赶往龙宫,见瑶光的贴身侍女向他迎来,才稍微放下悬着的心。
那侍女平日和他还算熟捻,此时却神情冷淡。她交予他一方鲛纱缠绕的物什,催他速速离去。方入手,便知是瑶光为他锻造的武器。可见不着人,终不能放心,便向侍女询问。
莫龄殇不知自己在水晶宫外站了多久。他平生第一次觉得,东海海水冰凉,寒彻入骨。可笑曾经他竟以为这海域温柔如情人眼波。
她死了。
侍女怨毒的眼神似万根芒刺,戳进他心间。
“终有一日,我要召来那地狱的红莲业火,灼尽一切污秽,炼制出世间最纯粹的器。”
那是他与瑶光唯一一次涉及炼器的话题,瑶光如是说。双眸迸发出前所未见的流光溢彩。
这把红莲火,焚烧的却还有她自己。
瑶光。我竟真的从未懂得你,连你赴死的决心也不曾察觉。
苦笑着,展开那方鲛纱,露出的也不是料想中的剑器。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尺来长,通身黝黑,似铁非铁,质地却极其轻盈。
他不由再次苦笑。
数月后,莫龄殇于一次门派比试中被楚天枢一掌击下山崖,从此生死不明。

火舌窜上禹瑶光的袖带,迅速绵延。一旁的侍女尖叫着要来灭火,却被她凌厉的眼神制止。绚丽的火焰映在她眼中,将双瞳染成妖异的金粉,她咯咯轻笑,珠玉般清冷,回荡在空落落的大殿里,仿佛遭烈火焚身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不相干的旁人。
她顾自微笑,于烈焰织就的花海里翩然起舞,美丽不可方物。
“碧云悠悠兮泾水东流,伤嗟美人兮雨泣花愁。尺书远达兮以解君忧,哀冤果雪兮还处其休。荷君和雅兮感甘羞,山家寂寞兮难久留,欲将辞去兮悲绸缪。”
寂寞千年的龙女哪里有心呢?岁月漫长寂寥,爱情不过用来点缀平静如死水的生活。日子久了,与凡人的情爱也觉乏味。活得这样长久,她只是倦了。
声息渐渐弱去,身体化作飞灰,从此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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