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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古女:碎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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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4 16:09:5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来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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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07-5-14 16:16:5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北京
  蒋育虹放下了梳理长发的手,诧异道:“您是真不知道吗?我以为那时候的学生,人人都听说过‘月光’呢。陆老师,你们那时候的学校生活是怎么样的呢?我很想知道呢,要是能亲身经历一下就更好了。”
   “疯话,胡话。”陆秉城的心在往下沉,感觉在失去这个女学生。他的眼光忽然落在蒋育虹梳罢长发的手上--那手中紧握着一把多排齿的梳子,梳子背面缀着数十颗小宝石,有些乌黑,有些血红,宿舍里昏暗的低度白炽灯照来,仍射出千万星刺眼的光芒。
  筱静在一旁见陆秉城略有失态,心想:“也难怪,陆老师怎么会想到蒋育虹用这么贵重的梳子,上周我初见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惊异的样子呢。”
   “你这梳子……”陆秉城不知该怎么说。
   “很好看是吗?看这些宝石,红与黑,我常常盯着看,不知为什么,越看越觉得惊心动魄。……是贵重了些,但还算不上生活腐朽吧?”蒋育虹的眼光直直望向陆秉城。
   “没关系的,你好好休息吧,不要顾虑太多。”陆秉城匆匆告辞。
  筱静跟了出来,默默送陆秉城到了楼梯口,陆秉城忽然开口道:“你们帮着蒋育虹收拾一下换洗衣物……今天上午,为她会诊的专家一致作出了决定,要她住院,我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校学生处来的压力大,我只好顺从。”
  筱静的眼圈登时红了:“是精神病总院吗?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要走这一步。
  陆秉城长叹一声:“还是为了她好。”
   “陆老师,为什么让我住在这里?”
  也许是因为身着了白色病号服,蒋育虹比一个月前更显得苍白。她的头发又长了不少,有一缕垂在腮旁,消瘦的脸儿更见憔悴。
  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听说白色是天堂的颜色,这长长的寂静走廊,让人心生肃寂。筱静含泪送蒋育虹住进市精神病总院后,也度过了郁郁的一个月,仿佛住院的倒是自己。这天,辅导员陆秉城叫上她和本班班长四人骑车到医院来探视。
  此刻,蒋育虹这一问让筱静险险落下了眼泪,也让在场众人都有些心酸。陆秉城看了一眼陪同他们的主治医师徐海亭,徐海亭和他目光相对,却并不开言,仿佛在说:“我可不知该怎么对她说,爱莫能助。”陆秉城只好说:“是系里和学校的决定,希望早期的治疗能帮助你克服思想上的障碍,徐医生已经和我谈过,你已经有了进步,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出院。”
  蒋育虹垂下眼,轻声说:“我理解系里和学校的决定,一定会好好养病,和徐医生认真合作,解开思想上的疙瘩,争取早日回到同学们中间。”
  这番话冷静说来,全不像出自一位精神病人。筱静轻声向陆秉城乞求道:“陆老师,咱们回去和系里好好说说,尽快接育虹回来吧。徐医生,您看育虹不是很清楚了吗?还有继续在这儿呆下去的必要吗?”
  徐海亭道:“明天我们科里就会有个评估会,我会尽快将结果通知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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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4 16:20:0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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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4 16:22:44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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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发表于 2007-5-14 16:25:1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北京
  序曲二
  1982年春。
  夏小雅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乌云密布的午夜站在解剖楼的门口。记得入学第一天的晚上,同宿舍里的女孩子们就将和这解剖实验室有关的鬼异故事说了个详尽:据说解剖室里的每一具尸体、每一条残肢断臂,都连着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且都系着一个迷失魂灵。这些故事害得她好几晚睡不好觉,后悔自己选错了专业。
  但今天的她不同了,经过了对动物活体解剖的实验操作,还有半个学期来对人体解剖的学习,她早已排除了对生物体的恐惧,也丝毫不信幽冥类的传说。唯物主义是现代医学的基础,要是还迷信那些怪力乱神,那可真是选错了专业。
  但为什么此刻站在解剖楼的拱形门口,心头在微颤?究竟有什么可怕?
  那是个求知若渴的年代,夏小雅出身于普通工人家庭,更是珍惜这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明天就是解剖课的期中考试,她复习得还算充分,但她给自己订的目标是拿满分,是的,她就是这么个万事都寻求完美的人。她知道,如果能比别人多一次研究尸体标本的机会,拿满分,得第一名,得奖学金的机会就更大。于是,她今晚没回宿舍,而在熄灯铃敲响后,独自来复习标本。
  这解剖楼的门槛为什么要一尺来高?
  她胡乱想着,想驱散些畏惧。
  对了,一定是前人相信了封建迷信,僵尸的膝盖弯不了,只要修高了门槛,他们就跑不出来。够荒唐吧?
  微风吹至,夏小雅觉得有些凉。
  要不,还是回去吧。
  没出息,没出息。夏小雅最恨自己时不时会冒出来的小女子气。和许多同龄女大学生一样,她的偶像是居里夫人,但刚才那想法,只怕去给居里夫人当佣人都不够格呢。
  一片黑暗中,夏小雅去推解剖实验室的门。眼前忽然微微一亮,她急忙缩回了手,险些被那高高的门槛绊倒。
  原来只是月亮正巧钻出了厚厚的云层,将清光洒了一地。
  这么胆小,以后真的成不了大器了。夏小雅沮丧地想。但为了战胜自我,她终于鼓足勇气,推开了解剖实验室的门。
  医学系学生办公室副主任陆秉城坐着学校的一辆小吉普,赶到精神病总院。他见到徐海亭医生的第一句话就是:“您这次确定了,她已完全康复?”
  徐海亭并未将不悦之色现出来,他想起往事,觉得也不能怪陆老师多疑。于是说:“陆老师自己看吧。让她出院,也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两位老主任会诊过都点了头。”
   “她再没有提什么‘月光’吧?”
  徐海亭摇摇头。
  夏小雅清瘦了不少,但双眼有了许多神采,见到陆秉城,知道终于能回校了,喜上眉梢,全无病态,笑着问:“陆老师,同学们都还好吧?我最近一直在自学,很多课虽然缺了,我还是想试着参加期末考。”
  陆秉城舒了口气,笑道:“都好,都好。只是你还要注意休息,是不是参加期末考并不那么重要。你基础好,系里会安排为你暑期补课,你一定能跟上大家的学习进度。”
  司机小彭帮着陆秉城和夏小雅将行李搬上宿舍楼。快到405室门口时,一个女生欢跳着跑来,在黑乎乎的走廊里和小彭撞个正着,小彭手里的一个脸盆摔在地上,夏小雅的一些梳洗用具撒落一地。
  走在前面的夏小雅猛然回头,“呀”的惊呼一声,将手中行李随地一扔,直冲去收拾地下的物品。昏暗的走廊灯光下,陆秉城眼前出现数道细碎的光芒。他再凝神看去,夏小雅手中握着一把宽背梳子,那光芒正是从梳背上发出。他大步上前,仔细审度那梳子,梳背上数十颗小钻石,有些血红,有些乌黑。往事浮上脑海,他想起数年前那个得了精神病,返校一年后又跳楼自杀的女生蒋育虹,生前也用过这样一把梳子。
  
  他沉声问道:“小雅,这梳子是从哪里来的?”
  夏小雅说:“是住院时一位病友大姐给我的,我开始嫌这礼物贵重,不肯收,但她执意要给,我拗不过。”
   “那位病人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她姓王,上周就出院了。”夏小雅迫不及待地进了宿舍,室友们早已等得焦急,见她神完气足地现身,原有的顾虑都消除了大半,小小房间里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坐回车中,司机小彭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陆秉城:“陆老师,保卫科的人常念叨的‘405谋杀案’,是不是说的就是这间宿舍?”《405谋杀案》恰好是当时家喻户晓的恐怖侦破片。
  陆秉城淡淡地说:“他们也是胡说,这宿舍里是曾经出过几次人命,但都是自杀,临期末考,学习压力过重所致。”
  一个月后,正在司机室值夜班的小彭被一阵救护车的凄惶笛声惊醒。只听隔壁保卫科脚步杂蹋,人流穿梭。他披衣出门,有人叫道:“小彭,守着你的岗位,医学系的女生宿舍又有人跳了楼,你等着接电话吧,一定会有系领导到场。”小彭问:“哪个宿舍?”
   “405。”
  小彭觉得颈后寒意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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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主| 发表于 2007-5-14 16:30:27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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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2007-5-14 16:37:24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北京
  第二章(上)
  秋月清,秋风凉。早已过了熄灯时间,叶馨翻转了一番,终于睡去,心想:她难道又会来吗?
  一曲天籁之音,依稀中辨不清出自什么乐器,从遥远的空间飘来,飘入宿舍微开的窗,舒畅着叶馨的身心。
  忽然,一道惨白的亮光闪起,耀眼的光晕中,一名身穿白袍的少女缓缓走了出来。叶馨努力想看清那少女的面容,但凑到近前,看见的却是一张破碎的脸,脸上鲜血淋漓。你又来了?你想要什么?血一滴一滴落下,落在叶馨的脸上,她只好无助地惊叫起来。
  又是这个梦。
  两个月的军训转瞬而过,紧接着的繁重课程着实让叶馨觉得疲累,更何况她最近刚成为校广播站的骨干,采访、编辑、播音,几乎包下了所有的程序。但近日里让她辗转反侧的倒不全是因为过度疲劳,而是已经连续数日的这个梦境。
  她每每在此惊醒,回想起来,就怨欧阳倩道听途说来的那个“405谋杀案”的故事。自己一定是因为精神疲劳,让恐怖的念头乘虚而入。
  但她还是害怕入睡,害怕遭遇同样的梦境。
  命运不是应该操纵在自己手里么?她想起父亲,原本是一个大厂的科室主任,下岗后却整日泡在麻将桌上,堕落得无以复加;而母亲,从一个普通纺织女工,努力做到了著名的服装设计师。欧阳倩那天的话不对,人并不是天地间的一个小小灰尘,风一吹便迷失了方向,人是能战胜自我的高级生物,神鬼不侵。
  她越想越觉得恐惧离自己越来越远,逐渐又进入了梦乡。
  可惜她还不是梦乡的主宰。
  悠扬的乐声飘飘荡荡,仿佛要将她托上云端。云卷云舒之际,那道惨白的亮光忽然划破天空,白袍少女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叶馨面前。
   “你是谁?”叶馨似乎能听见四周的回声。
  少女将手指轻放唇边:“嘘……”然后向叶馨伸出了手。
  小时候听奶奶说过,河边去不得,溺水鬼如果伸出手,会将岸上的人拖下水淹死,这少女如果是往日坠楼的魂灵,会不会也将我拉下楼去?
  但她觉得身不由己,缓缓伸出了手。终于和少女的手触及了,冰冷。
  叶馨睁大双眼,想在离去之际看清这少女的面容,又怕再看到那血流满面。
  这次却不同,耀眼的光晕渐渐淡去,少女的脸庞渐渐清晰,是张苍白但完整的脸。
  那是欧阳倩的脸!
  叶馨“啊”的惊叫出声,被欧阳倩飞快地伸手堵住了嘴。
   “小叶子,是我,别叫,别把别人吵醒了。”
  黑暗中,叶馨从梦中惊醒。她看清了,果然是欧阳倩坐在床边,一张苍白的脸就在眼前。
   “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叶馨心有余悸,见欧阳倩仍穿着白色睡袍,冰冷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我猜猜,是不是把我当成你梦里那个破头碎脸的白衣少女了?你的胆子,蚂蚁般大大的。”欧阳倩得意地笑,让叶馨好不着恼。
   “我胆子还算小?你到秦蕾蕾的床边坐坐看,她非把整座宿舍楼的人都叫醒。”叶馨嘴上硬,心里还是笑自己没用。
  欧阳倩轻叹了一声:“不知怎么,我今晚怎么也睡不着。我在上铺,听你在下面翻来覆去的,估计也没有睡觉的心思,就想拉你出去走走,谁知道你已经做上梦了。”
   “是啊,这不又被你搅醒了?你的目的是不是达到了?深更半夜的,我才不跟你出去走呢,我可不是你们倩女幽魂一族的。”
   “小叶子,求求你了。”欧阳倩期期艾艾的,料到叶馨心软,一定会答应。更何况叶馨此刻被那梦一吓,一时再难入睡,心里其实已经答应下来。
   “可是,宿舍楼的楼门早锁了,怎么出去呢?”
  欧阳倩压低了声音说:“我早就侦察好了。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转角处有扇大窗,窗上的铁栏杆缺了一根,胖点的人钻不出去,你我都是瘦子,一定没问题。窗外是个大雨台,就是楼洞门顶。我们可以从雨台爬到一楼水房外的窗台,窗台离地面不过是一米五左右。”
  她又起身到周敏的床前立了片刻,转回来说:“周老道睡熟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月光下,欧阳倩和叶馨绕着操场走了两圈,谈了些班上的事,又给几名男生做了评论,嘻笑一番后,欧阳倩忽然一指前方:“我们再到那里转一圈,就回去,好不好?”
  如果欧阳倩说明了要去的是解剖楼,叶馨一定不会同意。她抗议的时候,已经晚了,两人站在一座古老的欧式小楼前,盯着被月光洗得惨淡的灰壁发呆。
   “我好像穿少了衣服,觉得有些冷,咱们回去吧。”不知为什么,叶馨真的感觉到森森寒意。
   “这就是咱们学校众多鬼故事发源的圣地。”欧阳倩恍若不闻,仍痴痴地看着那楼,目光中真的带出虔诚之色,让叶馨一阵心惊。
   “该死,你骗我来朝圣。下次真要和你妈妈好好谈谈:你这个女儿大有鬼气。”叶馨已转过了身,想往回走。
  欧阳倩一把拽住了叶馨:“传说解剖实验室里发生的鬼故事都是在午夜之后,我们好不容易等到这么晚了,你难道不想去看个究竟?别怕,别怕,那么多的鬼故事里,也没有哪个人是死在解剖实验室了啊?我们今晚正好去解开这闹鬼之谜,多半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们也好向周老道汇报:一晚上将本校几十年的封建迷信一扫而光,思想够不够进步?”
  叶馨仍不回头:“你这么有兴趣,自己进去好了,到时候,扫光迷信的功劳也都是你一个人的,我可不要沾这个光。”
   “可是……可是……”欧阳倩不知该说什么了,但仍是死死抓住叶馨的衣袖。
  叶馨忽然明白了:“原来你叶公好龙,其实心里也害怕的,对不对?”
  欧阳倩赌气说:“我才不怕呢。你这么不够朋友,算我白陪你半夜三更出来闲逛一场。我自己进去了,你不要拦我!”
  叶馨见欧阳倩的手仍不松开自己,觉得这个倒打一耙的顽劣好友又无赖又可爱,只好软下来说:“好啦,也不知我前世积了什么阴德,今生要遇见你这个精鬼小妹。走吧,进去看看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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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楼主| 发表于 2007-5-14 17:31:15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北京
  第二章(中)
  两个人互相扶持着,一步一步往前挪,轻手轻脚,生怕惊动了……这楼里,又有什么人会被惊动?
  总算到了楼门前,叶馨轻声说:“这个门槛为什么要做得这么高?”
  欧阳倩说:“有好多种说法,防暴雨后进水,防福尔马林泄漏,比较可信的是,防止那些鬼跑出门。”
  叶馨轻轻啐了一口:“再乱讲,以后我再不相信你的话了。”
   “你先上好不好?”欧阳倩又止步不前。
  叶馨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率先迈上了台阶。两个人又盯着那铜制的门把手发了阵呆。
   “你推开门好不好?”欧阳倩的身躯竟有些微微颤抖。
  叶馨又无奈地摇摇头,扶着门把推开了门。
  前面黑洞洞的一片。欧阳倩早有准备,拧开了手电,但手电的光并不强劲,只隐隐照出一条走廊来。两人又站在门口发了阵呆。
   “你……”欧阳倩刚一开口,叶馨已接了嘴:“你先进去好不好?”她一步迈了进去,抱怨道:“你这个小倩,就知道你不敢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只见欧阳倩欢跳而入,全无刚才的畏惧神色,举了手电在四下照,嘴里叫着:“你们在哪儿?小妹我来拜访,可别让我失望。”
  叶馨这才知道又上了欧阳倩这古怪精灵的当,叫苦不迭,恨恨地说:“你这般大吼大叫,即便有你的同类在附近,也要被吓得躲起来。”欧阳倩笑道:“好啊,那我就文静点儿。”猛然熄了手电,四下顿时漆黑一片,她也再无声息。
  一阵强烈的寒气忽然罩住了叶馨,使她冷战连连。原来黑暗可以让人吓成这个样子。她深吸了一口气,但寒气并没有散。而欧阳倩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了。一段沉默后,她终于忍不住说:“小倩,别胡闹了,快把手电打开。”
  欧阳倩却没有回答,四下一片死寂。
   “小倩,你在吗?不要搞鬼。”叶馨的声音有些发颤。
  又是一阵无声无息,叶馨被孤独和恐惧攫住,度秒如年。
  叶馨正要大声叫喊,一个轻微的声音传来:“别出大声。”
  谢天谢地,正是欧阳倩的声音。
   “你别急着骂我,我一直在仔细听……我好像听到了脚步声。”欧阳倩的声音几不可闻,但在叶馨的耳朵里似雷一般炸响。
  什么,脚步声?
  叶馨屏住了呼吸倾听,可不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似乎尚在楼外,但正由远及近,向她们走来!
   “我也听见了。”叶馨轻声道,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原地支撑多久。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要在水泥路面上踩出一个脚印。叶馨的心狂跳不止:寻常人,哪里会有这么重的脚步?如果不是寻常人,那会是什么?难道就这么傻站着?
   “快,到最顶头那间屋子里躲起来!”欧阳倩拉起了叶馨,两人奔到了走廊尽头。欧阳倩重又打亮手电,只见走廊尽头一左一右两间小屋,都虚掩着门。
   “我们是不是该扔个硬币,决定一下躲哪间?”亏得欧阳倩在这当儿还没正经。
  叶馨顾不得和欧阳倩多罗嗦,紧紧抓着她躲进右手那间小屋。欧阳倩仍没完没了:“小叶子,虽说是二者选一的简单决定,但也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后果。”
  屋里有一股强烈难闻的刺鼻之气,但叶馨此时完全被楼门口的异样脚步声占据,已顾不得其它。欧阳倩进屋后,立刻将门掩上。
  脚步声到了楼门前,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是否要进楼来。
  糟了!叶馨这时才想起两人进走廊后,并不曾将那楼门关上,这岂不是在暗示来者解剖室里有人么?
  难怪来者犹豫了,他显然对这里熟门熟路,看见午夜后大门敞开,觉得异常。谁会对这里熟门熟路?还有着那样古怪的沉重脚步?难道学校里多年来流传的鬼故事都是真的?难道这小楼真的是鬼魂异灵的圣地?
  越想越怕,叶馨本能地往后靠了靠,忽然觉得一只冰冷僵硬的手从后面伸来,搭在了她脸旁。不对,这手毫无人气,是爪子!
   “小倩,是你吗?”她绝望地轻声问。当然不可能又是欧阳倩在作弄人,欧阳倩分明在叶馨身前。
  欧阳倩回头诧异地看去,又打起手电照了一下,叶馨见她脸色骤变,忙用力咬紧牙关,又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叫出声来。但欧阳倩随即又现出俏皮一笑,叶馨才知自己又中了欧阳倩的圈套,回头看时,还是吓得灵魂出窍!
  一具完整的骷髅紧贴在自己身后!
  那是教学用的人体骨架标本,被钉在一个铁架子上,入学时参观这解剖楼时,她就见过一次,没想到今晚在这里遇上。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已经是响在了走廊里。
  叶馨只好在心中反复**,希望那脚步在到达走廊尽头前就彻底停下。
  可脚步偏偏越走越近,每走一步,地面都要震一震,叶馨的心也跟着震一震。
  终于,那脚步到了走廊的尽头,停了下来。
  欧阳倩忽然又拉起叶馨,在她耳边轻声说:“他一定在抛硬币,决定进哪间屋。我们往里躲!”
  两人摸索到了屋子的最里面。原来欧阳倩刚才打手电时已看清,屋角有个硕大的橱子,此时她伸手拉开了橱门,飞快地用手电一扫,橱里挂了些物事,急切之间也看不清,但似乎有足够的空间。两人不再耽搁,一起钻了进去。
  脚步声真的进了屋!
  脚步停了下来,一瞬憋人的寂静,随即“砰”的一声重响。
  橱内一片漆黑,两人都在心里反复权衡,是否要轻轻推开橱门,看一眼屋里究竟是谁。恐惧最终征服了好奇心,两人的呼吸都减到最小流量,哪里敢轻举妄动。
  两人立刻庆幸自己做了明智的决定,因为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的脚步声不再那么沉重,而是拖泥带水,水泥地面上一片“嚓嚓”响。
  而这“嚓嚓”响正向两人藏身的大橱移近。
  黑暗中,欧阳倩向叶馨伸出手,叶馨感觉到了,将她的手攥住,像握住了一个小小的冰柱,才知道这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倩,和自己一样,在逼近的脚步声中,有了绝望之感。
  脚步声在橱前停了下来,在橱门被缓缓开启时,两人的绝望感到了顶点。没有一丝光线透入,屋内显然还黑着灯。是什么人进了这黑洞洞的房间却不点灯?
  两人紧缩在橱角,见橱门开后,却迟迟没有动静,仿佛橱外人在发呆。终于,一阵“簌簌”响,似乎有一只手伸进了橱子,摸索了一阵,取走了一些挂着的物事。橱门又被紧紧关上。
   “嚓嚓”的脚步声离开橱边,两人将耳朵紧贴橱壁,盼望着脚步声的远去,但那声响仍在屋里游荡。
  忽然,一阵轻微的叹息声传来,两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
  之后的片刻中,四下出奇地安静。正是在这片沉寂中,叶馨才意识到屋里那股刺鼻的味道正是来自用于浸制解剖标本的福尔马林。福尔马林的辛辣味道其实飘满了整个解剖楼,一进楼门来就能闻到,只不过在这间屋里,刺鼻之气格外强烈,除了福尔马林,似乎还夹有别种难闻的药水味道。毋庸置疑,这屋里或是储藏了大量的福儿马林药水,更可能是有大量的死尸。
  又是一声轻微的叹息,但响在精神紧张到了崩溃边缘的叶馨耳中,犹如雷鸣。紧接着是“叽呀”一声,似是门窗开启。
  又是“嚓”地一声轻响,稍后,叶馨嗅到了一缕熏香的味道。
  这人到底在干什么?什么人在深夜的解剖楼里点香?
  片刻后,一阵时而尖利刺耳,时而滞钝磨心的怪响彻底将寂静打碎,这怪响绕在了叶馨的颈后,让她毛骨悚然。
  耳边痒痒的,竟是欧阳倩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一定是这人……或这鬼觉出我们在附近,想用迷香把我们熏昏呢,也许想用这怪声音将我们折磨至死呢,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至少,我想看看这人到底在搞什么鬼,或者说,这鬼到底想怎么害人。”
  说来也怪,极度恐惧后,叶馨倒真想知道真相,即便这意味着冒极大的风险,或者,要体会更多的恐惧。于是她点了点头。
  
    橱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两人一眼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小屋不再是漆黑一片,西窗已被打开,月光如洗,照入屋来,照在一个佝偻的背影上。那佝偻者顶着一个硕大的光头,头低垂着,身前一张铁床,床上横躺着一个人……或许,只是一具尸体。那人手里拿着一个电锯,正在将床上的尸体分解割卸!

[ 本帖最后由 「戀愛如夢」 于 2007-5-14 17:4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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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楼主| 发表于 2007-5-14 17:50:0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北京
叶馨和欧阳倩几乎同时紧紧扶住了橱门,才不至于吓得跌出橱去,喘息稍定,忽然觉得手上粘湿一片。在鼻下嗅了嗅,一股血腥之气。没错,是鲜血!两人对恐惧设的防线彻底崩溃,一起尖叫起来。

  佝偻人缓缓转过身,欧阳倩极度惊惧下仍没忘了将手电打起,正照在那人脸上。是个年过半百、面容狰狞的老头,脸上略微带了惊诧之色,嘶哑的声音说:“真没想到,是两个小姑娘。你们能挺到现在,胆子真是不小!”

  仔细看去,驼背老头身穿一套橡胶制的围裙,手戴橡胶手套,看上去不过是个实验室里的技术员。

  “好了,不要怕了,我只是个技术员,正在把这具尸体制成标本。你们也太不像话,深更半夜到这里来,躲在我的工具橱里,偷偷摸摸的,有什么好玩儿的!好了,我也不问你们是哪个班的,也不问你们要学生证看,也不去报告保卫科,你们快回去睡觉吧!”驼背老头因为怕再吓着这两个女孩子,开始柔声和她们说话,但说到后来,又声色俱厉,显然对这两个不速之客并无接纳之意。

  欧阳倩小心翼翼地问:“难怪我们听见那么重的脚步声,原来是您背着这具尸体来的。这尸体从哪儿来啊?”

  “废话,当然是太平间,一附院的太平间。这么点路,就这么一具尸体,我就背过来了,要是尸体多了,我会用个三轮儿。你管得还挺宽,还不快回去!”

  “大爷,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在楼里?早猜到我们躲在您的工具橱里?您是不是个做事儿特有条不紊的人?”

  驼背老头本以为两个女孩子会一溜烟跑个没影,没想到欧阳倩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又好气又好笑:“当然……你怎么知道的?”

  欧阳倩说:“我估计您平日都把楼门关得好好的,所以今晚看楼门没关就猜楼里有人了,估计也猜到我们会往里面躲,您到这屋门前一看,本来这屋门是虚掩的,我进屋后,又不小心把门关上了,更引起了您的疑心,对不对?我们躲进您的工具橱时,慌手忙脚的,将您以前规规矩矩放好的工作服和工具都碰乱了,所以您伸手进来一摸,就知道我们躲在里面。您也料到我们多半会偷看,特意在橱门口抹了血,就是打算把我们吓出来。”

  驼背老头冷笑一声:“没看出来,你这小丫头还是个人精儿。你猜的都不错,只不过,我最初以为是几个浑小子,怎么也没想到是两个女学生。这九十年代,世道是不一样了,小姑娘的胆子都那么大。”

  “您过奖了,都是阿加莎·克里丝蒂老师的教诲。您还能告诉我,您为啥深更半夜干活啊?这屋里这么黑,怎么不掌灯啊?干吗要点香啊,这楼里……”

  “你有完没完?”驼背老头打断道:“刚夸你是人精儿,也不用脑子想想,这楼里人来人往的,又没个地下室,我大白天儿在这儿分割尸体,是不是很雅观?好好的我干吗想半夜干活?和学校申请多少次了,想要个比较安静封闭的工作场所,但学校里缺房又缺钱,这里的设施,还都是四十年前的呢。至于我干活不爱掌灯……纯属个人偏好,我也不用和你们多废话了,你们快走吧。”

  “您不说,倒等于是招了,我猜您是怕灯太亮了,让那些尸体认出您来,从此对您阴魂不散,点香也是辟邪之意。我是不是又猜对了?”欧阳倩得寸进尺,咄咄逼人。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驼背老头忽然站起身来,眼露凶光,握着电锯的手似乎因为气愤而颤抖:“我今天不和你们计较,你们出去,可不能这么胡说八道?知道吗?我是为你们好。快走!”

  叶馨也觉得欧阳倩有些过分,拉着她的手说:“走吧。”

  几乎出了屋,欧阳倩又转过头:“大爷,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了:传说这楼里闹鬼,是真的吗?”

驼背老头忽然把电锯又发动了,大叫起来,吼声压过了电锯声:“千真万确,我今晚就是见鬼了,碰到你这么个没完没了的小丫头,滚!”

两人一路小跑,快到楼门处,叶馨脚下一绊,一跤跌倒,在倒地的刹那,眼前雪亮的白光一闪,梦中常见的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一晃而过,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月光。”

  欧阳倩扶起叶馨,叶馨忽然紧紧抓住了欧阳倩,茫然地问道:“什么是月光?”欧阳倩一样茫然:“你说什么?”

  拖泥带水的脚步声在身后又响起,走廊的灯骤然亮起,只见那驼背老头快步走来,双目如欲喷出眼眶,来到叶馨面前,双手扳住她的双肩:“小姑娘,你在念叨什么?”

  叶馨仿佛顿时从梦里醒来,摇了摇头:“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

  欧阳倩说:“你刚才说……”一只粗糙的大手已将她的小嘴堵上。她见驼背老头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挂满了严峻,将话咽了回去。

  驼背老头一字一顿地对叶馨说:“无论哪天,午夜过后,你千万不能到这里来,记住了吗?”

  叶馨点了点头。

  欧阳倩说:“您的意思是,小叶子不能来,但我可以常来?”

  “废话,你也不行。”驼背老头推搡着将两人押到楼门。欧阳倩又起一念:“我听说,有这高高的门槛在,鬼就出不了这楼,我们出了门,就安全了,对不对?”

  驼背老头索性不再回答,直等两人走出三四十步,才在后面冷冷地说:“作孽最多的从来是人,而不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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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4 17:55:15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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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楼主| 发表于 2007-5-14 18:00:3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北京
叶馨也笑了笑,专心看起标本来,又不由地去想,如果欧阳倩在这儿,会有什么古怪的话儿来应对。忽然,一阵拖泥带水的脚步声响起,叶馨一震,想起那晚见到的驼背秃头老者,竟不由自主地快步出了实验室。

  解剖实验室同时也是平时上课的教室,位于解剖楼的底楼。底楼共有两间实验室,一南一北,离楼门最进。再往里走,是储藏室、准备室和另外一些不知用途的小屋,走廊的尽头就是上回遭遇驼背老头的尸体处理室。叶馨紧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自问:为什么要去见那老头呢?仅仅是问个好么?他上次那副恶煞般的嘴脸,分明是再不想见到我们,何必自讨没趣?

  就是去问个好吧。现在是自习时间,他没有理由动怒。叶馨明知自己还是好奇心忽然升腾,想看看驼背老头是不是又在“大卸死人”——他可是说过,有人在的时候是不干活的,也从来不开灯干活,为什么那屋子亮着灯?

  灯亮着,但驼背老头却不见踪影,小屋里的铁床上也没有待分割的尸体。听欧阳倩说,近年来愿意捐献尸体的人越来越少,上回能目睹那一幕,算是机缘凑巧。

  叶馨转身,正欲离去,一眼瞥见对面的那间屋子虚掩的门里也透出灯光来。他或许在那里。叶馨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执意要见驼背老头,却已走过去,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她目为之眩。

  她顾不上环顾屋内陈设,只看见屋正中一个硕大的玻璃柜,柜里赫然是一具尸体。

  再仔细看去,与其说那是具尸体,倒不如说是件巧夺天工的人体标本。那尸体的每一个脏器、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肌肉、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神经,似乎都发着荧光,完美地显露出来,层次清晰,仿佛让观者有了透视的功能,能对复杂的人体结构一目了然。更令叶馨叫绝的是,所有的肌肉、血管、神经上都有细小的标签,蝇头小字注明了中文和拉丁文的名称。

  赞叹之余,叶馨心头又是一凛:这妙到毫巅的制作,似乎违背了自然界的物理常识。比如骨骼、肌肉、血管和神经,本该是攀附交织在一起,而这个标本,浑然一体的同时,只要角度合适,各部件似乎都悬空摆置,现出强烈的立体感。自己的双目又是什么时候有了X光那样的穿透功能?能将肌肉下的血管、隔膜下的脏器尽收眼底?而这些人体组织似乎都是活体的标本,决非上课时老师示范用的塑料模型,按理说要用福尔马林等药剂处理才能防腐,也意味着标本该丧失原先的鲜活颜色,就像实验室里那些残肢断臂,变成棕红。而眼前这个标本,栩栩如生,完全是活体的颜色,天下有什么样的神奇药剂能防腐保鲜到这种程度?玻璃柜里并没有光源,那些人体部件怎么会自己发光?

  也许这是高科技的新发明。她坚信,有了这个充满了立体感的标本,解剖学习的效率将一日千里,枯燥乏味的读图和看标本将被一种乐趣所取代。

  如此神奇的教学工具,为什么老师不在上课时展示?还让我们去摸那些陈旧不堪、模糊不清的标本?

  新奇感和求知欲容不得她多想,她细细地辨认已学过的人体部位,脑中对人体的结构越来越澄明。

  急促的铃声忽然响起,原来不知不觉中已是熄灯预备时间,也是晚自习结束的警告。屋外走廊里一片脚步杂沓,显然学生们都在离开。叶馨发怔的功夫,听见秦蕾蕾叫着自己的名字。

  叶馨恋恋不舍地出了小屋,秦蕾蕾在走廊里看见,吓了好大一跳:“小叶子,你在那里干什么?”

  周敏和陈曦并肩从教室里出来,也微微吃惊,陈曦随即说:“你胆子真的不小,和一具尸体在一个小屋子里呆了那么久!”

  原来不止我一人看到过这个标本。叶馨想着,笑了笑:“原来你也知道啊,我并不觉得可怕啊?”

  陈曦奇道:“怎么不可怕?我和周敏是白天瞎转悠时看见的,还吓了一大跳,惊叫着逃出来,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呢。”

  叶馨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你们到底看见什么了?那尸体一点也没有可怕之处啊?我倒认为是个完美的人体标本,我对着它研究了好久呢。也建议你们去看看,非常有助于解剖的学习。”

  周敏和陈曦面面相觑,如闻天方夜谭。周敏道:“我倒要问你到底看见了什么?那不过是一具腐烂不堪的尸体,皮肉脱落,头脸也是破碎的,身体也毁坏得没法看,男女都辨不出,我看连制成实验室里那些标本的价值都没有,亏你有本事研究它。”

  叶馨一惊,随即想明白了:“嗨呀,我们看见的根本不是一具尸体嘛。你们白天见的尸体那么糟糕,一定早处理掉了,我看见的尸体很标致,肌肉和血管都清晰可辨,层次分明,每个组织器官上还都有标签,注着中文和拉丁文。我看天下只怕找不到比那更好的解剖学习工具了。”

  另外三个女孩都动了容:“真的么?”

  叶馨带着三名室友回到了刚才那小屋,她再次震惊:屋正中没有什么玻璃柜,而是一张铁床,上面摆放着一具腐尸,正如周敏所言,面目都已溃烂,身上的皮肉也几乎无一完整之处,还散发着阵阵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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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楼主| 发表于 2007-5-14 18:05:4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北京
“小叶子,是不是小倩的病对你打击比较大?其实,甲肝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休养两个月就会好的,你不要因此想得太多,反影响了你自己的健康。”周敏温声劝说。

  叶馨尚未从惊诧中缓过神,顿了顿才说:“你是说我……脑子不清醒,有了幻觉?你可不要胡说!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记忆,也相信自己的神智。”

  陈曦见叶馨有些恼了,忙说:“周敏并不是说你……有病,而是说因为太累……太晚了,容易有……就象做梦一样,看见些奇怪的东西。也可以说是你学习解剖太用功了……”

  叶馨打断道:“不用多说了,算我糊涂,做梦,怎么说都可以。快熄灯了,再晚回去,宿舍楼要锁楼门了。走吧。”



  躺在床上,叶馨迟迟难以入睡。她又怎么能睡得着?那令人眩目的人体标本和令人作呕的腐尸交替在她脑海中浮现。她似乎又看见周敏和陈曦脸上的冷笑──一个人的感知一旦迷乱,自然就成了俗人嘲笑的对象。

  唯一能澄清真相的办法,就是再去看一次。或许,用照相机拍下来,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

  忽然,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原来是自己的闹钟响了。她疑惑地揿止了铃声,又揿亮了电子闹钟的荧光背景,显示屏上赫然亮着12:00。自己通常将闹钟定时在早上6:30,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她随即又想到,这个时候去解剖楼,正是历来的大忌,上次被欧阳倩骗去一回,虽然无神无鬼,毕竟带回用之不竭的惊怕。更何况,她还记得驼背老头那晚的嘱咐,午夜过后,自己千万不能去解剖楼。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

  小倩啊小倩,当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叶馨想查明真相、证明自己的愿望逐渐征服了重重顾虑,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从抽屉里取出了手电和母亲送她的照相机。准备出门时,她又学着欧阳倩的样子,在周敏的床头站了一会儿,听见了均匀的鼻息,这才出门。

  午夜的校园也在酣睡,四下里一片清寂。刚告别了早春的风沙季,草树的清香趁机主宰了空气,格外怡人。出了宿舍区的大道上,白日里的人来人往换成了叶馨的形单影只,走出很远才会偶遇一两对缱绻后不知归路的恋人。

  站在解剖楼门前那个高高的门槛外,叶馨才有了些许后悔之心:也许自己是有了幻觉,是看错了,又有什么好尴尬的?非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赌这个气?

  但凭什么说有风险呢?那些传说的鬼故事吗?想想上回和欧阳倩历险,不也就是巧遇一位普通的技术员?

  她不愿再多费神思量,跨过门槛,走上台阶,猛力推开了门。

  迎接她的是漆黑一片。

  也好,至少说明那驼背老头不在,不会有人对我大发雷霆。

  也不好,说明这里真的只有我孤身一人。

  小倩啊小倩,当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没忘了将门掩上,打开手电,缓缓向里走。这里比外面的校园更静,她可以听见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我在做什么样的傻事?

  身后五米处就是门,我可以飞快地跑出去。

  但她的脚缓慢却坚决地向前走,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叶馨。

  走廊末端的那间小屋仍虚掩着门,门缝里露出微光。叶馨推开门,眼前豁然一亮。

  玻璃柜和那无可挑剔的人体标本,正是她最初所见的一幕。她使劲揉了揉眼,没有飘忽的影像,没有朦胧的浮光,她真真切切看见的,正是一个高科技的产物,最佳的解剖学习伴侣。

  闪光灯亮处,她从各个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又确信镜头没有被盖上,关了闪光灯再拍了几张,想象着明天到摄影俱乐部的暗房将胶卷冲洗好,看着周敏和陈曦惊讶的表情,该会有几分惬意吧。

  完成了使命,她本该心满意足地离开,但还是忍不住对那尸体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妙不可言,不由她不驻足。什么样的技术,能将整体和细节同时处理得无一丝缺陷,即让人看清了整个人体的构造,主要器官的部位,同时又一层一层的凸现那些如毛发般纤细的血管和神经?

  细节是这样融入整体的:那些游离的血管和神经,在叶馨的视野里逐渐固定到肌肉和脏器间,肌肉和脏器逐渐为皮肤和包膜覆盖,而皮肤是极具质感,恍若生人。

  恍若生人,还是真的出现了生人!

  叶馨的眼中,那人体标本的各部件完美地整合起来,那尸体达到了更高层意义的完整:皮肤、毛发、甚至衣衫。

  玻璃柜中躺着的是个白衣女子,因为头脸破碎而面目难见,向叶馨缓缓伸出手!

  叶馨觉得惊叫声被卡在了喉中,人几乎要窒息,转身冲出房门。

  在走廊中奔了一段,忽然头被重重一撞,摔倒在地。原来是在黑暗中撞到了楼门。叶馨只觉一阵晕眩,轻声念叨:“月光……什么是月光?”

  她顾不得再多想,起身冲出了楼门。

  月光,什么是月光?月光在哪里?

  叶馨一路跑回宿舍,脑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反反复复地询问。她爬上床,但入不了睡。她闭上双目,半梦半醒间,天籁之音又在耳畔流响,惨白的光芒中,白袍女子又出现了,脸上的鲜血比从前更为赤红,一边一步步走近,一边轻声念着:“月光,月光……”

  窗外就有月光。叶馨下了床,打开窗,浸在春夜美好的气息里,浑身舒畅。

  外面是整片整片的月光。

  一阵风吹来,微凉。也许是因为高处不胜寒?

  离开这鸟巢一样的小小寝室和纠缠不清的恶梦吧,窗外有享之无尽的月光和花香。

  还有欧阳倩。

  叶馨忽然看见欧阳倩的身影出现在宿舍楼下,正对着叶馨仰起了头。叶馨惊讶地叫道:“小倩!”却见欧阳倩神色木然,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如醍醐灌顶般,叶馨忽然醒来,发觉自己站在窗台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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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4 18:11:3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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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4 19:49:1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天津
加油最喜欢楼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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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4 20:04:34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北京
 叶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忘了对游书亮的奚落反唇相讥,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几张照片。这怎么可能?要是拿这些空白照片向周敏她们证明自己的正确,还不是自取其辱?

  游书亮是个彻头彻尾的“相片呆子”,全无察言观色的能耐,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肠,倒觉得叶馨这个摄协会员为他这个会长丢了人,冷笑着说:“亏我还去印了出来,我看,这些根本就不能被称为照片,我只能叫它们……经过糟蹋的相纸。”

  “会不会是你冲洗的失误呢?”叶馨开始反击了。

  “你这些底片……不对,应该说是这些经过糟蹋的胶片,是我在同时、用了同一盘水冲洗的,如果其中有失误,无论你拍的时候用不用闪光灯,洗出来的照片,或明或暗,都应该是同一种趋势,怎么可能这么极端?这里还有几张同时同盘水冲的、敝会长自己的……作品,你看看,有没有丝毫闪失?”

  叶馨也知道游书亮冲洗的技术过硬,自己只是在强词夺理而已,知道和他说下去也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再到解剖实验室去看个究竟,于是掉头就走。游书亮在身后叫道:“这几张大作,你还要不要了?挂你们宿舍墙上,很印象派的。”见叶馨不理,只好自言自语说:“我留着也好,给以后新入门的摄影弟子们做个反面教材。”



  白日里的解剖楼,除了药水味依旧浓重,全不似午夜过后那般令人窒息。叶馨径直摸到走廊尽头。那小屋门仍是虚掩着,她轻轻推开,又是一惊。

  屋里空空如也,既没有什么玻璃柜,也不见了铁床。

  她隐隐觉得有受了捉弄的感觉,而捉弄自己的正是自己的双眼。她带了怨气,转身出屋,想起那驼背老头应该是这一切的知情者,却见对门那间尸体处理室的门紧闭着。她敲了敲门,里面无声无息。



  入夜,叶馨又来到了解剖楼,推开了小屋虚掩的门,那具巧夺天工的人体标本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到来,通体的荧光将叶馨的双眼照亮。

  也许,这标本白日里被拿去做教学工具,到晚上才放回来。不管怎样,能抓紧这时间再认真学学也好,下周就要期中考了。

  不知学了多久,叶馨有些累了,后悔不曾将随身听带来,可以听一曲音乐放松一下。这念头乍起,耳边就传来一支轻柔的乐曲,似是排箫的吹送,又像风琴的弹奏,如泉水入久渴的喉,舒畅的是全身,她缓缓闭上了眼,沉沉地浸在其中。

  忽然,一道强烈的白光,竟刺入她紧闭的双眼。她蓦然睁开眼,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只见面前那个人体标本的各器官部件又开始整合复位,转眼的功夫,又变成了那个白衣女子的尸体。

  叶馨有些绝望了,哑了声音说:“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她似乎听见了一阵冷笑,随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她惊惧了,回身逃离那小屋,但冷笑声和叹息声仿佛跟定了她。她跑得大汗淋漓,在大声呼救中一梦惊醒。



  又是一夜没睡好,叶馨起得迟了,早饭也没顾得吃,险些误了八点开始的生物化学课。幸亏秦蕾蕾已早早用教科书替她占了位子,她才能坐到第一排。

  生化是四个班一起上的大课,用的是学校里最大的阶梯教室。如果不勤快点,占到教室前排的位子,往往会看不清黑板上的粉笔字,所以各班学生,尤其是看重学习成绩的女生们,都爱早早地占前排的座位。叶馨姗姗来迟却坐了前排的好位子,难免让身边一名他班的女生不以为然。叶馨感觉了,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采访机说:“不好意思,我也是没办法,为我们生病的同学录音,必须得坐在前面,今天算是偷了个懒。”那女生虽不和她同班,也记得她和欧阳倩成双入对的情形,笑了笑,没说什么。

  叶馨想起这女生似乎是三班的,轻声问:“你们班是不是有位叫谢逊的同学?”

  “有啊,傻乎乎的一个小子,怎么,你对他有好感吗?我替你说说去。”那女生揶揄道。

  叶馨忙说:“胡说什么呀,他到学生会来报名参见原创歌曲比赛,说要弹钢琴呢。”

  “真没看出来,不是吹牛吧?他倒是挺能吹的,我们都叫他‘金毛狮王’。”

  “这么说,他知道谢逊是金庸小说里的人物啊,当时我说起来,他还装傻。”叶馨有些愤愤然。

  那女生笑道:“别生气啊,这说明他对你有好感了。男生一对女生装傻,十有八九就是那么回事儿。下课后我和他说说,让他周末请你去跳舞好不好?”她说着,扭过头去,一定是在看谢逊。

  “千万不要。”叶馨也跟着扭过头,见谢逊说在教室的最后排大马金刀地坐着,脸上仍挂着笑,正和身边的一个男生说话。那男生浓眉俊目,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两个大大的眼袋,似乎和叶馨一样,昨晚没睡好觉。他大概发现叶馨和那个女生一起回头在看谢逊,冷冷的回望过去。

  叶馨正想继续打听那个冷面小生是什么路道,老师开始讲课了,她也怕再问下去,那女生不知会造出什么样的动静,做何等联想,便打消了这念头。

  

  今年的解剖学由杨鼎铭教授和一名青年教师轮流授课。期中考试结束后,那青年教师获得了美国一个医学中心的博士后机会,辞职而去,他负责的那部分教学任务,只好由一名在职研究生接手。那在职研究生看上去也不过大学毕业不久,身材挺拔,瘦长脸上一副深度眼镜,乌黑的头发梳得溜光,分得齐整,一双黑皮鞋亮可为鉴。他自我介绍说名叫章云昆,然后说:“期中考试的成绩已出来了,你们可以到办公室去查看。当然,有一个同学的成绩我可以告诉大家,我想这位同学也不会介意。”

  他忽然用眼光将在座学生扫了一遍,缓缓说:“哪位同学是叶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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