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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
发表于 2007-7-3 14:4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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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浙江
“父亲——!”沈酿歌推开门后惊呼道。沈醒言以一种僵硬的姿势屹立不倒,那双混浊的眼睛惊恐的睁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在脸上凝固。喉咙上是一道又细又窄的伤口,飞溅出来的鲜血在身下喷成一朵巨大的血花。
在他的额头上,同样放着一朵桃花。
沈酿歌伸手一碰,那朵桃花飘飘转转落到地上,落到巨大的血花中。
他仿佛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低声地说,春天来了,桃花开了。沈家也要灭亡了。
办完了父亲的丧事,然后,继承了家谱。沈酿歌拿起放在嗣堂铁匣里被严密保管的家谱的时候随手翻了一页,却是再也不忍离开,扉页上是沈家的先祖用朱红的笔写着:春天来了,桃花开了。沈家也要灭亡了。
在整个沈府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的时候,他躲在屋里安静的看那本家谱,不眠不休,三天三夜。
最终他红着眼走出房屋。他说,去,你们去给我准备一条船,我要出海。
那些下人面面相觑,为难片刻,最终依着他的话办了。
沈酿歌看着属下出门办事后便走入屋中,倒下便睡。那个女子,立于桃花丛中,背后是涌动的蓝黑色海水,巧笑倩兮,她招手唤他,酿歌,你来。沈酿歌走过去,忽然一脚踏空,觉得身体好像从高中坠落,蓦然惊醒。
这个梦的结尾究竟是什么?
他忽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纵身往海边飞奔而去。还未近海,扑面而来的咸腥的海风中夹杂着血腥味。
沈酿歌往剑鞘一拍,剑铮地一声跃到他手上。长剑在手,凛然无惧。
然后,他便看见伏在海边的两个属下,眉心各自放着一朵桃花,鲜血汩汩地从他们喉间流出,染红一片海水。浓重的血腥味四处飘荡。
身边是一只木船,在海水的拍打中左右摇晃。船底已被一剑洞穿,海水不断渗入。
沈酿歌的头发在呼啸的海风中猎猎作响,凌乱的头发遮住他的半边脸庞。他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继而不住地颤抖起来。一阵低低的怒吼自胸腔中沉抑的发出,这么多年,什么仇恨不能忘却?你们……你们为什么还要灭我沈家?为什么阻止我去找你们?他的剑在空中狂乱地飞舞。
终于,沈酿歌气喘吁吁地停止舞剑,心头的狂躁渐渐退去。恨声说道,你们阻止我去,我偏要去。
当即在附近觅了一户渔人,以十倍于船的价钱租下他的船,朝着小岛晃晃悠悠的驶去了。
沈酿歌刚在岛上站定,便湮没于氤氲的海雾中。他极目在这个岛上张望,透过重重的迷雾。
岛上果真是一片桃林,一望无边。然而那些横在空中的枝桠并未向先前传说的那样,经年不生长花朵。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烂漫,开到荼糜。
这些美丽的花朵,陡然让他的心里生出莫名的恐惧。
桃花岛。
沈酿歌轻声念出了从家谱中得知的这个岛的名字,这个被世人遗忘的名字,眼里闪过浓烈的恨意,只有这里有桃花啊。他们身上的桃花都是这里的!沈酿歌骤然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在桃林中穿梭,热切而隐忍。
他每走一步都觉得离真相更近了一步,心中的忐忑更甚,却又觉得忽然有些不敢再前进,不敢去揭开真相。沈酿歌在这庞大幽深如迷宫般的桃林中兜兜转转,竟然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日上中天。和煦的阳光忽然炙烈起来,岛上的雾如退潮般散去。不多时,只有稀薄的雾流连在桃枝间不肯离去。
沈酿歌的视野顿时开阔,眼前的这片地方竟是那般熟悉,仿佛无数次见过一般,是……是梦里见过的!
前方的女子,白衣胜雪,缤纷的桃花将她的白衣染了点点淡淡的红。她遥远的身后是静默涌动的蓝黑色的海水。
沈酿歌猜想她既然是这岛上的人,定然和血案有关。正待拔剑,那个女子的笑容已经漫开,明亮灼灼,连身边娇艳的桃花都黯然失去颜色。
沈酿歌沉沦在她风华绝代的笑容里。那个女子伸手唤他说,酿歌,你来。沈酿歌失魂落魄地向白衣女子走去,直至身旁。
白衣女子突然冷冷一笑,笼在袖中的手向前一送,便听见沈酿歌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从恍惚状态中清醒过来。他一手以剑杵地一手按着插在小腹上的匕首缓缓地倒下。
这……这就是自己一直想知道的梦的结局吗?死在这个女子摄魄术的手上!他颤抖的手自怀中瑟瑟取出一本书来,书页发黄,年代久远,正是沈家家谱。他的手突然脱力,拿捏不准,书落在躺满破败花朵的地上。
一阵风吹来,书页呼呼啦啦被吹开。他的眼光落在白的纸,黑的字上:
庚辰年间,江湖见二人,自名邪王,行事暴戾,喜怒无常,以致群雄震惊,联手围剿,历时三月,终创邪王夫妇。是时,其流亡桃花岛,布以奇门遁甲之术,隔阻外人,乃令追杀功亏一篑。然,众皆俱其重返中原,沈家遂布历尘劫一毒,以阻邪王及血脉离岛,布毒之时,桃花凋败,寸草不生。若桃花盛开,既为毒散之兆。沈家滞留思安镇驻守,见兆则檄文传武林,共剿之。吾所悲者,桃花一开,沈家首当其冲,必遭灭门之祸。吾累后世子孙,愧对先祖。呜呼哀哉!
沈酿歌忽然悲凉的笑了起来,这许多年过去,你们还放不下那些仇恨吗?
那个女子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长笑,头发在风中猎猎飞扬。她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是谁还记得拿久远的仇恨!是你!是你们!一年前,是你们沈家先出手的。
一年前?沈酿歌反问道。
你真的什么都忘了?白衣女子如秋水般寒冷的冷笑,只是眉峰微聚,不住摇头,竟是带着隐约几许怜爱。
她的目光缥缈的落在没有尽头的远方,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忽而欢喜,忽而哀痛,种种神情夹杂,似是陷入回忆之中。
我常常站在这里,背后是深沉狂放的海水,一望无际,一无所有。我的目光穿过无数横逸在空中没有丝毫生气地桃枝,笃定的向东方延伸。
我从代代先人传下来的书上知道那里是繁华人世——我唯一的渴望。然而我却因历尘劫的毒无法踏出桃花岛一步。
我眺望的视线,突然被一个不期然闯入的少年打乱。他说他叫酿歌,一时好奇心重偷偷乘船跑到岛上。他俯下好看的脸庞细细地看着我,他说,小岸,你真美。他指着大海的另一方,说,小岸,我要带你去繁华世间。
我低头浅浅微笑,荒芜心野,刹那间开满鲜花。我说,酿歌,等桃花盛开,我一定跟你走。
他的手覆住我的手掌,掌心一阵温暖。我倾在他的怀中听他在我耳边喃喃细语,他说,小岸,你如此的让我沉沦,不可自拔。我仰起脸庞看他温柔的双眸,以及头顶上不知何时才能焕发生机的桃树——而我曾干涸的生命,生机盎然。
我带他去见我痴武的弟弟,他拔剑,剑法凛冽,与我弟弟切磋武艺。弟弟见到外界的武功,兴奋得手足舞蹈。气味相投之下,便和我弟弟结拜。
酿歌,你的到来,让我们的生命如此美好。
从此,他常常偷偷出海来看我们。一切安好,我欢喜的以为会这样到桃花开放,到他带我去海水另一边的人世。
然而,那次他却许久未来,我和弟弟日日在此翘首以盼。
相思成灾。
七日后,弟弟惊喜的指着海面说,姐姐,你看,哥哥的船来了。他从船上走下,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飞扬,目光呆滞,行动机械,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不言不语。弟弟挣脱我的手向他跑过去,他喊哥哥……后面的话骤然断裂。
酿歌的剑刺在他的喉咙,血沿着剑刃流淌,他睁着一双痛苦的眼睛,不愿相信。风从他的喉咙的伤口呼啸而过,弟弟翕动嘴唇,想说出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响。最终,重重的倒在地上,死去。
然后,他用冷的不带一丝生气的眼睛寂然的看着我,提着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丝质流纹皂底靴上,粘着我弟弟的血液,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我的心,一点一点变凉。
我绝望地喊,酿歌,酿歌。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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