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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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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17 04:4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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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福建
五
一望无垠的黑暗中生起了一束紧簇的橘色火光,燃烧的树枝在火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随之化为一团浓烟徐徐上升,很快的就融入了虚无的夜色之中。枯叶坐在距离火堆大约有五六米的地方,抱着双臂目不转睛的盯着白马机械的添加柴火的动作,内心深处莫明的燃起了一股暖意。
他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在青龙的肚子里,一个人看不见外面的白天黑夜,一个人如同死人般没有意识的残活着,不知任何目的,不知任何归处。
只是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就打破了这一切的平静。
“白马……”
他呢喃自语般的低低念叨着对方的名字,两个字无比清晰的刻在了他的脑海里。而记忆深处的某个环节,在蠢蠢欲动。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听过这个名字……
——白马枯叶总相依,白马枯叶总相依。不如,我就叫做白马吧。
——那么我的名字……枯叶?
——这样就不会忘记了。只要我们二人,有一人不会遗忘的话,那么只要看见对方,无论多少次,都能够再次记起属于自己的名字。
——可是,如果我们都遗忘了呢……
——那个时候,我会去找你的。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就算我不再记得你的名字,我也会去到你的身边。
神砥涅磐之际,还仅是一抹未成形的魂魄在冥冥之中许诺下的誓言,此时此刻,完成了兑现。
“你不过来取暖么?”
胡乱拔了一下火堆中烧焦的树枝,白马昂起头来,瞧见那个躲得远远的单薄的身影,情不自禁的发出了邀请。
“我,并不觉得冷。”
男子如是说着,但还是站起身来朝着白马走了过来。刚刚围着火堆在白马的对面坐下,却又奇怪的向白马的身边凑近了过来。
“到这里为止了。否则,我手中的银枪会做些什么,我是无法控制的。”
冷冰冰的声音道出,男子的动作却没有就此打住,反而像是没听见白马的威胁一样,继续朝着白马靠近。下一秒钟,白马右手攥紧的银枪斩下,力度刚好停留在男子的发梢末端三毫米处,锋利的枪尖挑着几缕银色的发丝,断开的银发更是纷纷扬扬的飘落在地,被随着海风剧烈摇晃的火花卷着吞噬进去,消散而亡。
“够了,适可而止。”
迎上白马愤怒的怒吼,是一双干净清透的蓝色眸子中,闪动着的毫不危惧的纯真光芒。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离你愈近,就愈接近温暖。”
伴随着枯叶的话,从遥远的天际彼岸洋洋洒洒的落下了白色的雪花,缓缓的降落在白马黑色的睫毛之上,没有很快的融化,只是慢慢的、慢慢的在眼角的地方,凝结成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痕结晶。
“我的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的东西。纵然有的,也是刺骨的寒冷。”
战场厮杀,死的都不过是人罢了。敌方的士兵,从战场上退下之际,也不过是有温暖的家有亲人等待着他们回去的普通百姓。可是她呢,却将手中的利器用力的斩下,终结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这样的我,即便有再多辉煌的战绩,还能配得上月夜么……”
被冻结的泪水,始终还是流淌不出。没有任何宣泄之处的悲伤,只是活生生的咽下,吞进肚子里一人强忍着。
白马从有记忆的那天起,就只为月夜哭过一次。
那一次,是告白。
“我已经,不会再哭了。”
“如果你再也,回不去他的身边了呢?”
接二连三的纯白雪花落在她的眼上,唇间。对视著白马疑惑的眼神,枯叶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海边,遥望着海上不知何时升起的浓烈的白雾,笼罩着整个海面。
“今年这里的冬天,比往年还要来得延迟很多,也许正是在等着你来的缘故。”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越来越猛烈刮着的海风,也吹不散这白色的覆盖。
“入冬了,你不可能渡海出去了,这白雾要待到春暖花开时才会散去,而这里的冬天,一来就是整整三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白马,也许等到你能回去的时候,他们也彻底把你遗忘了。”
“你骗我!”
一个耳光用力的扇在枯叶的脸上,捂着泛红的脸颊,枯叶苦笑着说道。
“我没骗你,也骗不了你。也许我就是故意的,将你今夜留在这里。”
从第一眼看见这个女子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想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了。
不明任何缘由的,就是一心一意的想要一个人占据。
抛开这世界的所有,唯一眷念的,只是她这一抹银色的光芒。
“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要回到他身边。”
“那么我呢?”
“你我本无交集,如今这一面,已是上天所恩赐。逆天而行的代价,我尽知,你亦知。”
即使是赔上自己的这一条命,也要豁出来。只要能回到月夜的身边,纵使是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白马远目眺望着凯凯白雪终年不化的雪山神峰,心意已决。
“我想,如果你要翻越这雪山出去的话,也许需要一个向导。”
枯叶长袖一扬,指向了北方的位置。
“人人都知北方之极最为寒冷,可是恰恰就是那里,是最安全的路线。”
弯腰往火堆中添了一把柴火,枯叶拉着她坐了下来。
“今夜就安心休息吧。明日清晨,我们起身出发。”
“……我们?”
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听觉,白马重复着枯叶方才的话。
“对,是我们。我送你出去,作为你陪我这一晚的回报。”
如果送她回去,就是我所生存的最大作用的话……那么让她幸福吧,即使不是我能所给予的也好。
吞下的那一滴泪,是她所归还的有关枯叶的所有记忆。她一直都没有忘记,所以,才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
只为了还给我这一滴眼泪。
这一滴,不是为我而流的泪。
明天的太阳始终还是会升起的吧,即使我如此迫切的渴望明天不要到来,也是不可能实现的梦境吧。
当你我踏上旅途之时,未来就已经注定了。
你和我,同途殊归。
开始的地方,有你有我。
结束的终点,有你,却不会再有我。
六
这已经是月夜不知多少次拎着酒瓶坐在城门口的黄土坡上,迎接着每日清晨的朝阳或是傍晚的夕阳。从黎明破晓守到晨曦时分,从日落西山盼到夜幕降临,除了在军营的时候几乎都泡在这里,连家门都很少迈进过。
很多人都知道他在等谁,很多人也都默默无闻的走开。一开始还有些许好奇的百姓,带着同情的目光送来茶水御寒的衣服等等,但当察觉到关注的这个对象只是麻木的连回应一声都做不到,依旧是象樽石像一样驻守在城门口时,他们也放弃了。
月曜大将军的独生子已经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躯体了,如果白马不再归来的话。
散播在城内的谣言一天比一天更为嚣张,直到有一天,月夜的一个部下在城内的酒馆里的大堂内,可能是酒喝多了胆子壮实了,竟然在众人面前骂骂咧咧的说起自己的将军来。
“那个躲在自己壳里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做我们的将军。还不是靠了他老子的荣誉,沾了些光而已。现在那个贱女人不在了,他就害怕象掉了魂魄一样,真是没用的男人!”
话毕大口的干尽了碗里的烈酒,不善罢甘休的继续嚷嚷道。
“我还听过那个贱女人根本就是来路不明的出生,说不定也是妖怪。哈哈,真是有趣,妖怪配胆小鬼窝囊废物,真是不错的安排!只有怪物能看得上废物,哈哈哈哈哈!”
大堂里愈来愈安静,渐渐的变得只有那人嚣张无比的声音。突然间哐啷一声巨响,男人惊诧的抬起头,却发现那个往日都颓废无比的月夜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愤怒的拳头砸在了木制的酒桌上,酒桌经不起这力量断裂开来成了两半,男人喝过的酒碗也顺势滑落在地面,摔了个粉碎。
“你可以说我是废物,却绝不能诬陷她一字一句!擦干净你的嘴巴,给我滚远点,我的手下不需要你这种人!”
凌厉的仿佛杀人的目光狠狠的瞪过去,男人吓得浑身发抖连力气都使不出,软绵绵的瘫在地上手脚并用爬了出去。
“妖怪么……”
月夜凝视着从划伤的指缝中流淌出的鲜血,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白马离开了以后,他茶不思饭不下,只是坐在书房里捧着她昔日读过的诗词书赋发呆。眼看着人就这样日渐消瘦下去,无论是谁来劝说都是无用功,一封圣旨便呈了上来。很简单的一道命令下达,不过是王赐宴邀请月夜去宫中作客,却是连同诏书玉玺印记一并使上,还真是大材小用。
月夜换上了军服,带上了令牌应召来到了宫中,却不见大殿上王的身影,和任何举办宴会的迹象。正是疑惑之际,一位平时在王身边服侍的公公走了进来,宣召月夜去御花园。
步入花香溢满的庭院,月夜远远的就看见身着黑衣的夜朗王正坐在厅内的长椅上,半目微闭,一旁的侍女动作麻利的摇动着羽扇驱虫纳凉。见到月夜来了,夜郎王挥挥衣袖,侍女们顺从的都下去了,整个御花园,唯剩下月夜同王二人。
快步走上前,月夜躬膝跪在了王的身前。
“不知夜郎王唤月夜前来,有何要事吩咐?”
“没事的话,朕就不能叫你来谈心么。”
王的声音中掺杂着微微怒气,却又在下一秒钟就平息了下来。他坐直身子,意味深长的望着自己忠诚的臣子,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轻轻抬起对方低下的脸,细细观摩了起来。
“请不要戏弄在下了,王。”
“真是煞风景的话,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死板不解风情呢,小月夜?”
“王……!”
见月夜又气又急涨红脸的模样,夜郎王这才满意的收手,情不自禁的放声大笑了出来。笑完了,那调侃的神情立即转变为沉重的气色,冰冷冷的带有王特有的命令口气,夜郎王开口道。
“你可知那里是什么地方?”
随之指向的方向望去,是一片不知何时干涸的池塘。空荡荡无一物的黑色塘底,死气沉沉的迹象,没有任何存活的气息。
“那里,不是卧龙潭吗?”
记忆中依稀还记得,在夜郎王三十岁的生辰宴会上,夜间醉醺醺的途径这里时,还瞧见一潭出水芙蓉的美丽荷花。晶莹的露珠落在娇嫩的绿色荷叶上,在皎洁的银色月光的抚摸之下,显得特别的轻盈剔透。晚风拂面而过,尽是清新的香气扑鼻。
究竟是什么时候,这里竟然成了一潭死水?
“月夜你可知,这卧龙潭为何成了如今这般景象?”
“在下不知。”
“因为,蛟龙非池中物也。纵是这卧龙池的水牢,也困不住妖孽的气焰。”
“因为,蛟龙非池中物也。纵是这卧龙池的水牢,也困不住妖孽的气焰。”
“妖孽?这夜郎城居然有妖孽?!”
夜郎王又是一笑,微微上扬的嘴角吐露了暗藏的天机。他弯下腰来,轻轻捻起月夜一缕黑发,来回把玩着不肯放开手。月夜不敢动弹,顺从的继续跪着,却不料夜郎王忽然低头俯在自己耳边,用力的咬住自己的耳垂。一阵钻心的疼痛泛起,月夜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王的声音就直直的渗入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妖孽,可是你亲手拣回来的呐……”
“你跟她是不会有将来的,所以……忘了她吧,月夜。”
妖怪么。
“哈哈,妖怪又如何……”
睁开眼后,还是没能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她的音容笑貌,却早已雕刻在记忆的深处,每当闭上双眼时,就会浮现在黑暗之中,亲切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月夜。
月夜,我们再来比过一次,这次,我绝不会输给你。
月夜,你到底用了全力没有?不许耍赖,不要故意输给我!
……为什么每次我都打不过你,明明和你同样的习武时间,甚至还抽出午睡的空闲偷偷去练习,为什么还是输给了你……
“人们都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看来不过如此。我输给你也不是,赢了你也不是,白马,你叫我拿你如何是好呢?”
你叫我拿你如何是好呢,白马。
违背王的命令,我做不到。
忘了你,我更做不到。
这坠入深渊的煎熬,如果就被称之为命运的话……
我。
我想要和她在一起。
至死不渝。
[ 本帖最后由 齐云飞鹰 于 2008-7-18 02:44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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