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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版〗||花间弄影||...[整理完毕,随便水吧一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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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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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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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版〗||花间弄影||...[整理完毕,随便水吧一口一]...
开篇
“我叫浅梦。”
当我十七岁那年在程咬金府内行拜师之礼,第一句话不过如许。
“浅梦?”程咬金点了点头,“需要为师再赐你一名吗?”
“不了。”我的话很少,盯着面前的壮汉。只见他笑了笑,道,那随你罢,浅梦,今日起你就是我程咬金门下的弟子了。随后一个黑衣男子走到我面前,持着平淡无奇的镔铁双剑,对我一笑:小师妹请用,我是大师兄笠阳。
我抬眼看他,长相并非憧憬中的帅气,却也清朗。只一眼,目光横到了他腰间的四法青云,不由一个战栗:一把四法青云在方寸,一把四法青云在化生,这是第三把。世间仅此三把,上面奇怪的符咒似乎在印证某个古老的传说。
我一点头:多谢师兄。
午后的阳光稍稍暗淡,我独自在程府内踱步。好一个豪宅,连地方都比我家大了不知多少倍,阳光透过碧绿的翠叶投下,落在脸上,很舒服。我将镔铁双剑的剑锋一碰,发出并不太清澈的碰撞声。
“新来的小师妹吗?”
我下颔一昂,树下一个人在笑着看我。
笠阳师兄好。我恭谨地行礼。既是初来乍到,那还是得安守本分的好。
不料,他摇了摇头:“我不是赵笠阳,我是他的弟弟,赵开阳。”他将手中的画龙点睛展开,微微晃着,那把画龙点睛不外乎就是他的身份象征。
“赵开阳,北斗星中的开阳?有意思。”我有意无意地搭腔,一面用余光打量着这个男人。不错,兄弟确有异处,笠阳师兄总是一身蓝袍,而他一直是一身白衣的。他的眉眼不可否认地比笠阳帅气,甚至还有一些邪魅。最特别之处,则是他看我的眼神,还有嘴角微微带些许邪气的笑容。真是有趣的兄弟。
“哦?小师妹竟然也知道北斗?”不知怎的,笑容带了些许稚气,有探寻意味地搜寻我身上任何有关于书卷的气质,“不像个十七岁的小丫头,呵。”
我也只是笑了两声:“承蒙了。师兄找我,有事么?”
“哈……当然没事,有重要的事情也不会来找你这么个黄毛丫头。”
黄毛丫头?我轻挑黛蛾,继续打量着面前的人,眼神却颇有些傲气了。我亦不晓傲气的由来,我从来并非一个倨傲的人。只不过被一个比我大不了十岁的,方才二十四五的男人叫作“黄毛丫头”,怕是谁都有些敏感。我敛了笑,一字一顿地道:“师兄,你听着,我——浅梦,绝对不会让你叫我这个称呼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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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3-23 20:1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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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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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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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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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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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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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3:55
刚踏入地府,我就已感到了浓浓的战栗。
真如梦境中一模一样——从前对于阴曹地府的印象,只能用阴森来形容,今日却是有些不正常的安静祥和。地府的弟子进进出出,对我们两个人族的人丝毫不予惊奇夸张的神情。我和他好像两个格格不入的人,定定地看着来来往往的魔族却不知何为。往日那些人啊,都说地府如何如何阴晦,如何如何幽深,皆若其夫云云,然我面对如此宁谧的地方,就有了落差带来的痴傻。
许久,赵笠阳推了我一下:“发什么呆呢,走吧。”
偌大的地府,片刻后被我们翻遍,终一无所获。蓦然,我发现一个粉色的身影在地狱迷宫前瑟缩——很无助的眼神。我走过去问,你叫什么。她怯怯一低头:我叫若水。
“若水?!”我和赵笠阳同时惊呼出声。事后我惊讶地看着他,我的惊愕尚有原因,他这个连四法青云都能拿的人,怎会害怕区区一个鬼魂呢?他的脸上亦闪过几丝躲避,微微一偏头,对我问道:“你为什么害怕?”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要被我们收服的鬼,就叫若水。”我嗫嚅道,“你又为什么要害怕?”
同样的犹豫不语。此时,若水抬眼,凝视着躲避她的目光的笠阳,悄然微语:“笠阳,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若水啊,柳若水——你难道不记得我们从前的事情了?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为我挡下那一剑——可是我还是不能和你永远在一起,你,恨不恨我?”
一句话,说得赵笠阳竟顷刻红了眼眶,长长的睫毛上有了几分晶莹。抬头,那个粉红的身影朝他走来,他伸出手去触摸,然那不过是虚幻罢了——他的手毫无障碍,穿过了若水的身体。
一行泪从他的眼角坠落,砸到地上。
刹那间我有了几分不知所措,我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的眼泪,那个若水怕是与他有什么渊源?但我是万不能直目看他的——他的面色神伤到让人揪心。
我下意识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收服她?”
“嗯。你去吧。”我知道他是不忍伤害那个与他曾经有过往的女人。可我也非常坚决地回绝了:“我不,夺人所爱不是我的作风——不如回去?反正任务失败就是失败,有何关系,我也不信师父会重罚我们。”
他吐出无声的叹息:“好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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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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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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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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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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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4:00
二
阴阳华美的光掠过,我敛了剑锋,坐在大唐官府的草地上望着秋日空明的苍穹。偶尔会有几只归鸦疾速掠过上空,仿若在寻找它的归途。随手拈了一朵秋季为数不多的野花,淡淡的扑鼻香沁人心脾。赵笠阳此刻朝我走来,很阳光地对我说:“早上好。”
我正要开口说“笠阳师兄早”,口中倏忽收住。有一些停顿,我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蓝袍,四法青云,与赵笠阳并无异。等一下,他的笑容……赵笠阳会有这么阳光灿烂的笑容?呵,肯定是那个人又来寻我的开心了……一年前那个“黄毛丫头”的账还没和他算呢。于是我忿忿开口:“赵开阳,赵二师兄,你觉得耍我很好玩么?”
许是因为我识破得太快,面前的人面上露出了窘色。
“呵呵……被你看穿啦。”他调侃地笑笑,卸下了蓝袍,里面完完整整的是一身白衣。我被他打败了——哪里有人为了整人而在尚未凛冽的秋天穿那么多衣服?不过,他的画龙点睛……
看出了我眼中的惊讶,他拿起画龙点睛晃了晃:“刚刚请人帮我打造的。”
我扁扁嘴,装作满不在乎地吐出两个字:“有钱。”
“嘿嘿,没有啊!我说啊浅梦,你那把阴阳都拿了半年了,怎么还不去换,要不要换金龙双剑之类的,多好看啊。”
我斜了他一眼:“你以为人家都和你一样有钱,拿钱去烧一把武器?我穷着呢。”——并不是我谦虚,一把能用得较为顺手的画龙点睛至少要上500万两银子,而我身上加上钱庄里的钱,也不过能正好凑了个半数。尽管我很努力地跑镖,摆摊,可是钱总是如流水一样被用掉。
“有什么关系,我送你!”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信口开河,瞪圆了眼睛:“开阳师兄,你发烧了?”我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他的扇骨敲到了我的头,我才回过神来。只听他一挑眉,颇为不服气地点着我的额头,一字一顿道:“我没发烧,说,要连理双树还是金龙双剑还是祖龙对剑?”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我再次却步,搪塞道:“不不不,我的修为还没到那种程度呢,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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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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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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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4:02
他愣了片刻,忽地问我一句八竿子和上文打不着的话:“浅梦,你之前说了什么?”
“我的修为还没到那种程度呢,算了。”
“再之前呢?”
“‘赵开阳,赵二师兄,你觉得耍我很好玩么?’,怎么了?”
“你……是怎么看出我就是赵开阳而不是赵笠阳的?”下意识地,他紧紧地盯着我,生怕错过了任何一瞬间我的表情。
我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怎么会看不出你们谁是谁呢,你和他的气质不一样啊,这还要用问,真够木的。”
说他“木”,他会不会生气呢?毕竟他不是笠阳师兄,脾气大概也没有那么好吧。笑容不知不觉多了一丝尴尬,我注视着面前的赵开阳,没想到在我没有注意他的面部表情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脸上已然不是有些倨傲的笑容,倒是多了一些温和。笠阳也是这样吧,兄弟两个真不愧是兄弟,情绪变化都会微妙到相似。
“哎,师兄……你怎么了?”见他木讷在原地半天无语,我再一次叹服他和笠阳师兄的相似,实在是十二分的神似。
“啊?没什么……只是迄今为止能凭气质识别出我的,也就只有你了,浅梦。”
他的言语温和得出奇,一只手已经轻轻地按上了我的肩头。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失礼,立时收回手。见他尚是有风度的,我于是复发问:“真的只有我一个吗?你所爱的人呢?”我怕是太发掘人家的私密了吧,窘色再度从我的脸上浮现,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了羞愧的红晕。
“我?”笑容和赵笠阳凝视我的眼神相仿地落寂,“我没有爱的人。”
我没有爱的人。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刺得我心底一片刺痛和冰凉。
手指不自觉地一个战栗——那样一个相貌英俊声名显赫的人,竟然没有爱的人?这么说,这一年来我对他的了解全是徒劳——他看似玩世不恭,实则真的是那种与赵笠阳迥异的郁郁寡欢。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我怕我这一提及,就将他某些不为人所知的过去牵扯出来,当机立断,坚决地斩断了话题的延续。
同时他发现我的窘迫,旋即换了一副轻松的笑脸,我听到他强加粉饰的故作轻松的声音:“没什么……你不要在意。”
我不在意?我能不在意吗?看着他故作轻松的笑容,还有之前他的神色……为什么赵家兄弟都会如此的奇怪如此的复杂,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家族,那老爷子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非要把每个儿女都弄得郁郁寡欢他就高兴了?想到此处,我的嘴角不觉极为少有地泛起了冷嘲。
我这一冷笑,赵开阳反倒有些不自在:“你,你笑什么?”
“啊?没有没有……”
正午阳光温柔细腻,刻在他轮廓深邃的脸上,却有着浅浅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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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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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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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4:04
一连几天我都不敢随便去找那两个姓赵的大侠,说是不叫他们师兄,是因为我在他们面前,无论是哪一个,都会感到浑身的不自在,哪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他们的情感弄得思绪错综复杂。我只是很专心地练剑,跑镖,摆摊,尽我所能赚钱,因为那天路过长安市井时看到一个女儿村的女孩手中的连理双树,喜欢那种清丽脱俗的美。默不作声地,我决计一定要拥有一把连理双树。
到处走了走,连理双树可谓又贵又少,手头真的不松。眼看着连理双树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我依然是不气馁地去找着。
“请问这把连理双树多少钱?”已经重复这句话无数遍了,再多一遍又何妨。
摊主头也不抬:“一千万。”
下巴险些落地,“一千万,没搞错吧?”我哭笑不得,看着那把刃口并不是超群地锋利的连理双树,“我的天啊,你看这刀口也不是很锋利,还有,柄的雕花还有一些粗劣……就不能再便宜一点么?”
由于我过于急了,那把翠绿的连理双树被我不小心碰到了地上。
“好啊姑娘,你得赔!”摊主竟是趁火打劫,丝毫不讲理,真是个无良的人。
“根本没坏,恕在下不奉陪了。”我冷睨他一眼,转过身去。他很恬不知耻地攀住了我的肩:“好呀,只要你做我的压#寨#夫人。”
“请你放开,否则休怪我冒犯。”够了,我一刻都不想呆下去了。
“哟,是吗,真够贞烈的啊。”他蛮不讲理起来,“今天你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他袖筒中滑出一柄刀——晓风残月。看来这个摆摊的人也是武功不弱,我最多也只能与他打平,买吧,身上不够银子,不买吧,他又是近乎痞邪的那类人……怎么办啊。
届时我才发现行人纷纷注意我,我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哎,你干什么呢!”一声微怒的厉喝,使得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那个人的身上。原来是赵开阳,他蹙着眉走过来,“为什么为难我家娘子?”
你家娘子?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这么称呼我,急忙拍了他一巴掌:“谁是你家娘子!”
“哎呀呀……这位客官哪,你家娘子砸坏了我的东西啊,您也是高手,也知道这武器摔坏一次就要磨损一分,对不对?现在这剑磨损了些许,生意不好做啊……”摊主所谓趋炎附势就是如此吧,看到赵开阳手中的四法青云便再也不敢造次。可是,他居然称我“自家娘子”……我好不气恼,头一次不顾形象地大吼:“赵开阳!谁是你家娘子了,这件事情扯不到你!”
我这一吼,麻烦更大了。只见他朗朗一笑:“不好意思,我家娘子和我闹矛盾了。这连理双树多少钱?我买。”
“五,五百万……”
什么,刚刚不是一千万的么?可笑,变得真快。
“给。”一张五百万的银票赫然放在摊主手心,他扶着我的肩膀,将连理双树很是温柔地塞到了我的手里,笑眯眯地对我耳语,“娘子,走吧——”
看来我有心拒绝他送我连理双树都是徒劳了。算了,随他罢,只是这件事情传开,那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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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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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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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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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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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5:57
“哐当!”
在我见到柳若水的魂魄后,手中的连理双树猛然砸到地上。
“你……你……”这么大,从未感受到如此的恐惧,我一步一步地向后蹒跚,面对面前的柳若水,支支吾吾半天,满腹的话兀自无法吐出。
“你怎么,和我长得如此相像?”还是鬼魂的感官不敏感吧,她没有我的惊讶,只是有些诧怪地问出了我想要问的话。不错,我第一次见到她,因着被赵笠阳的失态而吓傻了,并无留心她的样貌。此次……一清二楚,与我绝无异处,不过是衣着不同罢。
“柳若水……你到底是谁……”极力平抚自己加速的心跳,带着颤音,我向她问道。
“我是谁?”她长睫掩目,露出些许苦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琢磨这句话片刻,我带着满脸的迷惘抬起了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这位姑娘,可否让我暂时离开阴间?”许是因为之间的脉络错综复杂,她犹豫片刻,最终是对浮云开了口。浮云水灵灵的眼敛了光芒,紧抿双唇,锁眉——料定鬼离开阴间是不容易的,何况若水私自离开她则是首当其冲。然思量片刻,她松了两蛾,轻声道:“好吧,不过只能离去一个时辰。”
若水牵着我的手离开,在踏出地府前,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浮云,浅笑:“浮云,谢谢你。”
“这是要去哪里?”忘了带飞行符,导标旗,只得一步一步飞掠在若水的身后,耳畔风声呼啸而过。若水的身体很轻,几乎漂浮着,只是对我笑了笑:“天宫,就要到了。”
仙族的人在面前来了又去,脸上带着天界一贯有的冷漠疏离。只有我们两个,一个凡人一个魂魄,面上的轮廓才有真正的神情可言。她对我颔首,示意我随着她走进去。不知我们两个在这里会不会很刺眼?
终于到了凌霄宝殿东的一座琼楼前,我抬眼望巍峨的石柱,上面雕刻着祥云和花草,还有龙图腾,华美对仗到压得我透不过气。若水镇定自若,她前生就是一个仙,对于我这样的神情,她应觉得好笑。她实无法牵住我的手,直至我回过神来,发现她很平静地等我将一切欣赏完毕,这才与我一起进去。
布局华丽的内部已然无法夺走我的眼球了。我只想要看见我们所需要见的那个人——浮云说了,只能去一个时辰,不能累了她。
一袭华丽的洒金深紫长袍在大红地毯上铺开,长长的黑发缱绻在头顶,插着金灿灿抑或亮晶晶的华美发饰。虽背对着我看不清她的容貌,然从她衣着气质上都显出难以描述的雍容华贵。这个人,莫不是玉帝的宠妃?
只见她回过头来,丝毫不理会我姓甚名谁,连头都不打算回,只是对若水淡淡一语:“你们认识?”
“嗯。”若水同样淡然地颔首。我看着态度冷淡的两人,认识?就算是吧。
“什么事?”她这才慵懒地回过头来,神色和久居深宫的妃子绝似——这种佳丽,怎么看都不会有这种眼神啊。不易察觉地,她的脸上闪过很轻微的惊骇,“是她?”
“……”若水只是低下了头,不置可否。
不必她说,我想结果已经很明确了,便正了眼,问道:“我和若水有什么联系吗?”
“……”面前的女子同样的沉默。
片刻后,女子笑笑,道:“我叫紫璇。”
这个名字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依然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她,她也一直用平静的目光正视着我。
很久,她嗤笑一声,吐出二字:“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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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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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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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5:59
冤孽?
意思是,我是个冤孽?
双眉紧蹙,我开了口:“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是,可否请你解释一下冤孽二字是指谁?”语气不经意间生硬了几分,但在此刻也顾不得如许了。
她竟是毫不避讳:“你,或者她。”
“为什么?”怎么又是牵扯到我和若水?我挑了挑眉,以一种不该出现在我们的落差之间的倨傲问出这个“为什么”,“这件事情,到底是关于谁的?”
“你们两个。”她闭了闭眼,“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紫璇。”若水开口打断了我欲发出的言语,“不要再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紧接着,她牵着我的手,示意我离开。
我已经很久没有任性了。任凭若水如何拉我,如何对我使眼色,我的双足就是不肯挪动半分,神色倨傲地看着面前的紫璇。紫璇亦是对于若水把我带走毫无表态,仿佛我和她可有可无似的。我和若水僵持不下,看起来也煞是尴尬。
“事到如今,你还要瞒多久。”紫璇轻叹,打破了持续的尴尬场面。拖着一袭洒金紫色长袍沿着台阶走下,眼神多了几丝哀伤,“若水……算了,我看你也告诉她罢,不过是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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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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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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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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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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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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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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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6:07
六
一坛又一坛的醉生梦死——酒气弥漫在空中,地府上下都盈满了馥郁的酒香。浮云的酒量好得令我乍舌,眼见几大坛醉生梦死被她一边笑着一边灌下腹中,却依旧容光焕发,思绪清晰,一个大男人怕是都经不住这般的烈酒。只见她的双脸漾起淡淡的红潮,依然对我和众地府兄弟姐妹闲聊。
我怯怯地开口:“浮云,喝这么多酒,你没事吧?”
“我好得很呢,我的酒量在地府大概是首屈一指了吧。”她娇俏地一笑,眯起双眼,眉间多了一分自豪,“你怎么不喝,地府的醉生梦死,在三界都享有盛誉。”
我只是笑着拒绝:“不了,我酒量不好。”
“那个。”她微微抬起了因为酒意而稍酣的凤眼,眺望着地府的入口,“若水都已经去了一天了,该不会不认得回来的路了吧……”
她的这句话让我一个激灵——若水都去了一天了,还没有回来?莫非她是被什么人给掳走了——这事情若让开阳知道,我定然不会有好日子。我只得很失礼地拜别了浮云一行,朝普陀山的方向跑去。
入夜了,远处的驿站偶尔有星星点点的微光。普陀山的竹林在夜色的陪衬下甚是宁谧,我不断地寻找着若水的踪迹——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关于我的秘密,且不说我有些利用的心理,她的温柔善良,就使我不忍让她罹难了啊!可是,这么一大片的竹林,我不是地府的人,夜间约摸是半盲,若水,你在哪里?
潮音洞前,极力奔跑着的我倏忽驻步——有人的气息。趁着清丽的月华,月光下一身白衣在眼前一览无遗,还有絮絮低语。这个人是谁?我一步一步走近,看到他袖筒中敛着的金光,正对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喃喃自语。当我目睹他的神色,我险些呼出声来——这,竟然是赵开阳?他不是说和大唐官府的人一起去登高了么?所以我才如此放心地来到地府,本想找若水一起度重阳。原来他对我那样说,不过是为了支开我,不让我目睹他的悲伤。
我站在远处凝望着他,胸中叹息无声。师兄,你这又是何苦,一直如此压抑自己,你会疯的——若水她若是有知,不知会多心疼你啊。我看到他浸满神伤的眼眸,心中登时疼得一阵撕扯。
“若水,你听得到吗?浅梦,我感觉她就是你,但那是不可能的,纵然长得再相像,她又怎么可能是你呢?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放手,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泪水就那样不听话地淌了下来,痒痒的触觉拂过双颊。
可笑,我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十几年都没有流泪了,我居然为一个男人那么短的一句话动容了?浅梦,你是个大笨蛋吗,明明面前的人喜欢的是别人,为什么自己还要为他难过,为他心疼?
“啪嗒。”眼泪落到竹叶上,声音在宁谧的夜里如划破死寂的脆响,格外刺耳。
“谁?!”果然,丝毫的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他猛然寻着声音来处望去,我隐匿在竹叶间,丝毫不敢出声。
耳畔一阵凉风呼啸而过,有人的手扶住了我的肩。
********
“浅梦……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毫不粉饰语气包含的惊讶。
我强自一笑,偏头:“没什么……只是想来登高罢了。”——我完全不想让他看到我脸上的泪痕。
“骗人。”他以一阵我无法反抗的力将我的身子扳过来,细细端详着,“茱萸都没插,而且还灰头土脸的,女子登高一般都是打扮得很漂亮……哎,你……哭了?”终究是被他发现了,他的目中立时泛起了怜惜,粗厚的老茧在我的脸上走过。
如果我说没有,他也不会相信吧。许是他明白他刚刚的自言自语被我听了个全,他有些歉意地低语:“抱歉,我不该支开你的……”
突如其来的温馨,竟让我越发地哽咽起来。我抓住他的手,轻轻放下,眼泪再次不听话地涌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我此刻的样貌定然是狼狈极了,在他印象中的师妹,大概是从来不会流泪的那个内敛的女孩子。不等他答言,我抬起了眼,泪已经把睫毛与下眼睑凝住,“你不要老是这样好不好……我不希望你这样……”
有很长的一瞬,他一脸的惊愕,在原地不知所措。
“连你也不希望我这样……”他松开手,我听到他轻如梦呓的呢喃,“浅梦……除了若水,恐怕就只有你会这样了……”
“你为什么总喜欢一个人呆着呢。”平复了情绪,我的声音很低沉,在普陀山上空萦绕,“总是这样不让人知道你内心的真正想法,你这样迟早会把身体弄垮的……师兄,人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在阴影中的,知道吗?”脱口而出的“师兄”,让方才颇有些近的距离又变得陌生疏离起来。
他颓然低下了头,“从前,也只有若水对我有这样的关怀……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呢。”
我愕然:“连笠阳师兄都不会……”
“他。”他依然低着头,发出几声闷笑,“他一向沉默,又怎会与我有那么好的情谊呢——但是,我哥,一直是甘愿随着我的。家族的光环并没有让他对我心生怨恨,只是与我一样默默地忍受这一切……我,很感激。”
肩头扶住我的手猛地一颤。他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似是在平复情绪,又似乎是在等我给他一句回话。
请允许我称呼你一声开阳罢。开阳,你和笠阳,可否作为繁华后的血泪呢。当一切的铅华褪尽,留下的只有瑟瑟发抖的你们,在家族的光环下无奈地成长,老去。你和笠阳眼中的那抹寂寞,是我此生都无法忘却的。
我的手搭上了他的手,缓缓地将他的手抓住再垂下,“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或者他,有没有真正快乐过?”
话刚出口我就真正地后悔了,对于那种身份,出生即是悲歌的序曲。
我这样,充其量只是庸人自扰。
他苦苦一笑,很自然地绕开了这个问题,按住我的肩,我可以感到他的气息在我耳边不断地窸窣。只听他道:“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
那晚真正是凉秋。肃杀的秋风钻入我的脖子,轻咳几声后就再无答言。我心知肚明,一开口,就会被稍凛的秋风所俘虏。双臂紧紧地抱着,不禁有些后悔没有添衣物就来到了如此幽深的圣山。
“很冷?”开阳走在我前面,头也不回地问我。
我只是“嗯”了一声,又开始咳起来——身子不太好,还真是不好受的事情。
“过来。”他在风中放慢了脚步,似在等我跟上。不懂他作何要叫我过去,然还是快些走的好。走到他身边,他竟然脱下了外袍给我覆上,呼吸在我耳边窸窣:“天冷了,下次记得多穿一些衣服。”
“哦……谢谢。”实在不知应该怎样回答,我只是如此简单地说了一句话。
攸地,他又如那天在房顶上那般抓住了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随着血液蔓延到全身,整个身体都能感受到他流露出的那种沁人的暖意。许是醉在那股暖流中,我恍恍惚惚间不觉说出了一句话:“明天……我要和她,去见紫璇。”
握住我的手仿佛遭到雷劈,极为剧烈地抖了一下。
我登时清醒过来:“你,你怎么了?”
“你刚刚说什么……紫璇,你和那个女人认识?!”霍然,他抓住我的手,几乎是嘶喊地对我厉声问道。
完全没有料到他如此剧烈的反应,我只是讷讷一点头,“认识。怎么了?”
八成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旋即松开了手:“不……不……没怎么。”在他的手松开的前一刹,我就已然感到他无法自控的颤抖,心头一抹不祥的色彩涌现。我闷闷地一笑,摇头:“你总是这样……我该怎么来了解你呢?可惜,你总是不让我接近……”一切叹息都只能深埋在心里,表现出来,他的木然亦会对我这些流露出的情绪毫无感知。
他愣了一愣,随后低下了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僵在地,双眼紧蹬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最终是一句话都不肯吐露,让我心急火燎却又无处发火。我疙疙瘩瘩地笑笑,加快了脚步。不觉到了镖局附近,我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轿夫面前,一句话也无,就那样给了轿夫五百两银子扬长而去。耳畔是他急切的呼声,然我绝不回头,就那样进了家门,“砰”一声给他留下一个闭门羹。
——浅梦,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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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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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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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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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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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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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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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0 16:13
九
师父的寿筵终于是到了,我亦可以舒活筋骨,毕竟做大唐官府的弟子不如方寸那么轻松,得不停地运镖,不停地接受师父指派的任务。最要命的是大唐官府的人攻击力必须强,武器却贵得可怕,光我那把连理双树就五百万,那开阳两把画龙点睛和一把四法青云……罢了罢了,不要去想这些,日后退隐江湖么,倒也是自己所愿意的。
碍于师父的那句“算了吧,开阳这小子太不厚道”,我很无可奈何地充当了迎宾人,和几个师妹一起站在门口,带领进来的人进入内堂,也算是接风洗尘。(某落极为邪恶地笑……全是女的接待,那些客人艳福不浅啊!)
师父这个举动让开阳足足高兴了两天,一边笑一边说那些客人真有福气。我瞪了他一眼,狠狠地揶揄:“师父本来打算让你去打杂的,我提议让你去待客,师父他老人家大手一挥说算了吧,这小子太不厚道。嘿嘿,到时候我当着师兄弟姐妹的面把这句话说出来,看你赵开阳赵二师兄有什么面子。”
他一边怏怏地说祸从口出,一边去打理程府上下的大小事情。怕是此次寿筵真的要将他和笠阳忙坏了,见他们好几天进进出出不亦乐乎,连同几个师兄妹。闲暇之余我在师父身边强聒,末了还问他:“师父,你多大了?”
“五十多,我也不记得了。俺老程的三板斧可是天下第一,想我也是用多少年换来的!”师父脸上浮现出的孩子气让我笑个不住,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童。
“那,师父您是什么时候跟着皇上打江山的啊?”
“很年轻的时候的事情了——好几十年啦,那个时候还有叔宝(秦琼),(徐)茂公,(单)雄信他们那些兄弟,现在一个个都高官厚禄……雄信是病死了,哎,时代变了,为师也老了啊!”他抚着我的头,宛若叹息地喃喃,“年轻的时候和皇上打江山,那还真是难忘……”在他对我絮叨之余,我望向墙上挂着的三板斧——因为年代的久远,师父当官也不是一年两年,上面的鎏金已然开始被时光剥落。听着师父豪迈的叙述,仿佛那些事情就在昨天,师父的眼里亦放出了仿若少年的光芒。
俗云岁月不饶人,谓之未必吧。
“皇上是个明主,想当年我和兄弟们打下瓦岗寨的时候,本来是为师当的皇帝,结果我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了前朝的李密。我和他,刚开始的时候很聊得来啊,后来我嫌当皇帝太累就让位给他了。没想到我们和洛阳王王世充攻入隋炀帝的船后,李密那个混蛋居然用一座洛阳城来换一个萧妃!——那个女人真是骚,啊呀呀,居然还被李密允许上阵击鼓,害得死了很多兄弟,差点打了败仗!还是雄信厉害,一枪就把那个女人送得归西了……”
我并不插嘴,只是听师父不停地说着往昔峥嵘岁月。思绪仿佛飘回了前朝,想不到师父就是开创大唐江山的人之一……我庆幸自己拜入了大唐官府,不然何以明白那些忠臣良将姓甚名谁又有何功绩?
直到师父说完了玄武门之变,我才从沙场、江山、金銮殿如是之物间走出,不可置信地望着师父:“师父,您真了不起!老天会保佑您万寿无疆的。”
“丫头嘴巴越来越甜了。”师父粗砺的手戳了一下我的额头,微微的痛感,微微的温暖,“人的生老病死都很正常,何来万寿无疆这种说法?啊……哈哈……”
正当我和师父谈笑风生之际,赵笠阳提着剑走进来,见师父老牛舐犊般地对我,笑道:“师父,师妹,各派人已到齐,就等你俩了。”
*********
整个程府虽不能说空阔,然相比于普通人家,还是不知大了多少。今日如此多的人莅临我方才感受到程府的小——并非真的小,只是来的人太多。方寸一行的前头,我也看到了拿着晓风残月的明青夔,不由嘴角动了动。他的嘴唇亦如我翕合,同样不是笑容。
场面顷刻间变得尴尬起来,毕竟一个大唐官府弟子和一个方寸山弟子彼此素无瓜葛,却面对面板着脸抽嘴角,实则突兀。是以我淡淡一笑,颔首,算是对他这个来客的问候。
“程某非常感谢众位英雄豪杰大驾光临——哎,说真的,程某此时还是身强力壮啊,只是碍不过门内弟子的好心,非要给程某办寿筵。既然各位赏脸,那么程某今日就不客气,来,不醉不归!”师父眉开眼笑,满脸细微的皱纹绽成了菊花。
只见菩提祖师上前一步拦住他将要将酒往口中送的手,笑道:“程大人,我们来也不是白来,总得带点礼物不是。方寸向程大人贺寿,送上几张方寸灵符。”
完全是意料之中,明青夔双手奉上几张咒语奇怪的灵符,一面从容不迫地道:“前辈,方寸灵符乃是方寸山至宝,用其不但能增长修为,还可强身健体,益处良多,还请前辈笑纳。”
师父半眯着眼,端详着灵符亦端详着明青夔,双手接过:“谢菩提好意——啊,原来菩提门下也有这等俊俏不凡的后生,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明青夔露出一个谦逊的笑:“承蒙前辈夸赞,明某愧不敢当。”
这等彬彬有礼的样子,怎不见他对我表现?难得你明青夔有这等气度,我在一旁细细打量着他,眼神颇有些兴味。他许是看到了我的眼神,很直接地避开,提着宝刀走到菩提祖师的身侧。
“普陀山弟子前向程大人祝寿,献上紫竹笛。”清秀的普陀山弟子将一管玉笛双手呈上,待她抬起头时,我心下咯噔一凉。
这个人,莫非就是赵笠阳对我提过的若水的师姐,霖娜?她似同样看到了赵笠阳就站在师父身后,眉间忽地流露出了哀伤,深深与赵笠阳对视一眼,神色转瞬回到了常态,开始对师父介绍紫竹笛的名贵。赵笠阳则木讷了神色,同样木讷的还有开阳,幸而他们站在后面, 那种木讷的表情在众人的眼里并非清楚。
地府和天宫也一同前来祝寿,我看到了浮云,一身粉色的衣服映衬着秀气的脸。天宫的人一身黑袍,飞龙在天更让其显得傲气。那么,他们是否会因为先前的未和解的事而大打出手——换言之,他们是否会破坏一个老人家的寿筵呢?浮云亦瞧见我,我和她相视一笑。且不说天宫的人怎样,毕竟是你浮云教养良好行事谨慎啊!
寿筵很顺利,最后众人几乎都尽兴了。我同样醉倒在桌上,分不清脑袋到底是属于什么地方,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只觉头重脚轻。眼前的景致影影绰绰地铺开在醉意里,是白衣?是蓝衣?还是什么人……总之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酒酣耳热之下,就由着眼皮缓缓地盖住眼球,在大庭广众下沉沉地睡去。
*********
及至我醒转,日头已上三竿。我原以为我会很难看地趴在桌子上睡得很沉,没想到我是躺在柔软的锦衾中。眼前的景尚是有些模糊,却见到一个神色平静却夹着藏不住的喜悦的蓝衣人,还有一个喜不自禁的白衣人。
“我这是……”想问自己身处何方,然而堪堪吐出这三个字,我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弱到无法想象的地步,且一用力,脑袋就昏昏沉沉。一只宽大的手立时覆上了我的额头,只听熟悉的声音带着戏谑和无奈说:“这丫头,喝酒喝这么多,睡得跟个死猪一样。”
好啊,又是赵开阳。本想本能地掠起和他打嘴仗……不,自己还是乖乖躺着明智,在这种酒醉到不省人事的情形下,和他吵架根本不现实。我奋力睁开眼,狠狠地瞪了开阳一眼,再去梦周公。
“哎哎……别睡了,你都睡了两天了!”赵开阳越看我越发地好笑,可能是我的样子委实令人发笑罢,“起来!”
撑着床板,我摇摇晃晃地支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脑袋坐起,忽地一个激灵:“这,这是哪里?”
定睛看了面前的两个人,果是赵笠阳、赵开阳兄弟俩。开阳漫不经心地把手一支:“赵家。”
“什么?!”我几乎是吼了出来,“赵,赵开阳,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别老问我,你问问我哥好不好!”他极为委屈地回嘴。
他哥?赵笠阳会把我抱到赵家再一口药一口药地给我喂下去?想想就觉得恐怖。于是我站起,却发现自己也换了一身酒红色的衣服!老天,这两个人在我昏睡的这两天到底做了什么事?看见自己挂在床头的粉衣,我登时扯过穿上:“你……你们想干什么啊?”
赵笠阳满脸尴尬:“师妹……是我把你抱来家里的……冒犯了,请勿发怒……”
“那这身衣服呢?”我丝毫不给他们蒙混过关的机会,咬了牙逼问。
“我给你换上的。”赵开阳依然是如先前的漫不经心,慵懒地陈述。
“什么?!”我再一次厉呼,“你给我换上的?!”
“嗯。”
我的老天啊!
见我满脸的惊骇,赵笠阳只是笑了笑,拍了拍我的头:“若不是开阳帮你换衣服,你到现在还睡得死气沉沉。郎中说你得药浴,我可没有那个胆量给你换衣服,还是开阳厚道啊——呵呵。”
他抿了抿唇,继续道:“放心好了,你是穿着衣服药浴的。”
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就好……对了,多谢这两天的照顾……日后一定……”
开阳截断了此话:“都是同门,有什么关系。”
届时,一个清秀的小丫头跑进来对赵笠阳道:“大少爷,程大人宣你过去,说是有事商量。”
“哦,这就去。”赵笠阳顺手抓起四法青云就往外走,“失陪了。”
现在只有我和开阳呆在这间屋子里,我不由有些窘迫——自刚才的矛盾起,我就一直很尴尬地看着他,不知从何说起。想和他调侃几句缓和气氛,然则无法找到任何可聊之语,我就这般傻里傻气地看着他。
打破沉寂的是我:“你给我换衣服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天知道我会问出这个问题来,话刚出口我就悔青了肠子,依他的本性,定会笑得打跌外加一顿非常令我不快的揶揄。
不料,他的正经与我预想中的落差太大。他眯着眼看我,似有笑意,似有深意。他抓起我的手,体温徐徐传到我冰凉的手上。凑到我耳边,我听到他淡淡地絮絮低语。
“浅梦,嫁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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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外传·独舞]
[引]
“你什么意思?”终于是压抑不住,我双眉竖起,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了愠色,“你以为若水是随便用你拿来比较的?就算我是你创造出的一个工具,你也没有理由如此不尊重一个人!”
“哈。”她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大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还敢跟我说尊重?”
“那就请你说说,什么才叫尊重。”对她的狂傲我丝毫不以为忤,狠狠地回击。
“我自己都没有尊重那种东西,谈何给你?”她笑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我原本愤怒的脸抽搐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女人也和那些沉默很久的人,背负着难以忘却的刻骨铭心的记忆,丝毫无法泅渡到往事河流的两岸。看见她妩媚的笑容,宛若一把利剑,这个女人风华正茂时亦是风姿绰约得曼妙不可方物的罢。
“你只要回答你到底是不是静轩。”稳定了情绪,我凝定了眼神,看着面前紫裘女人的笑容,再次发出了疑问,也可能是质问。
“我如果回答了,你就要付出代价。”
“什么?”
“若水转世,让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成为秘密。”
“那恕我不能接受。”
一来一回针锋相对的对话,气氛如凝固的铁水。她理了理高高的发髻,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种眼神,还是轻蔑居多。她抚弄着长指甲,目中的苦涩和着面上妖娆妩媚的笑容,使我倍感不祥。只听她说:“我从来就是一个破坏别人的人。”
她的笑容美丽妖异,然流露了太多的悲伤,斜倚雕栏,“知道我为什么将自己变为一个聋子么。我不想再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不想再听到那些关于静轩的传说……一切都是他们的谣传,一切都是我破坏的。”
这个女人,竟然是一个聋子?我愕然,微张了嘴。与她见面亦有几回,我竟分毫都没有感到她是一个聋子!
见我惊讶到无言,她反倒异常平静。那是怎样的惊涛骇浪,让一个人面对如此悲哀的宿命而泰然自若?她又是经历了怎样的生死相隔?
[始]
我不过是一个神,一个高高在上,控制大千生灵的神。
在凡间远眺云端,我就可以感受到那些琉璃碧阁给予众生的凌驾感,冰冷而傲然。不冰冷不傲然,亦不会称云端为天界。
每日的抚琴于我而言都是徒然。总之我听不见,也没有人能透彻我的心,明了我的意。在他们的眼里,我似乎就只是一个神力高强身体无恙的人吧。若他们明白我是一个聋子,那会是怎样的表情。
何况我又是一个只会破坏美好的神呢?
若水是那安静而美好的圣女,些许羡慕,些许嫉妒。若我能如她,那已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奢望。她可以和一个叫赵笠阳的少年无拘无束,可以和他一起不怕红尘风雨,可以海角天涯永不分离……彼岸,天涯,对他们而言都是遥不可及。是了,我亦拥有这样一个人,只是他过早地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
我不是只会破坏美好的么?
所以用我必须恭顺地让宿命来亲手破坏了之于我唾手可得的美好?
*********
赵燮。赵燮。
犹忆他弱冠之年与我在花间游离,笑声漾在无限和煦的春风里。他不断地摩挲着我的头,我倚在他的怀中。曾经拥有它们是那么简单呵……
我的故里在朔北之北,莫论江南,就算长安那样的奢华也只溶在我少女时代的梦里。望眼欲穿,共同凭吊我们一同遗落在江南的企盼,希望。我们乘着风,乘着年少,只因心底有一种感觉——梦虽葬在了江南,我们身在长安,这也曾经是属于我们的。无论自己是如何,是大家闺秀抑或小家碧玉,一概抛诸脑后。只想回望曾经的日子,回到花海蔓延飞蓝流绿的帝都之春去。
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赵燮,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那是莺歌燕舞的季节,天空泛着明亮的海蓝,让我想起初夏方才解冻的朔北之海。仰头复苏的万物清新自然,只见那个人静静地泊在花海中,玉笛中飞出宛若天籁的笛声。
后来才看清了他的眉眼,剑眉星目,不具书生的文绉绉。他必然是生错了地方,他应该生在杏花烟雨的江南。身着飘逸的青衫,倒在我的清眸中,伴着初春抖落的旖旎桃花,一如狂笑酣饮的江南才子。
我曾无数次想过那些无边浮动的声色,石板上传来的马蹄声,还有马背上的人。等待的人缀着三月胭脂颜色的桃花,细眉杨柳,肤如凝脂,巧笑倩兮,停在某棵树下。柳边深巷,花下重门,来者撩开浅色细碎的流苏,出现在等待的人的面前。等待的人,乌黑的秀发上珠髻盘顶,斜绾玉钗,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莫非,我们真的介入了这个故事中?
对他嫣然一笑,我想,并非风月,并非诱惑……那不过是流露于内心的情感,自小听过的那些传说中的爱情总是过于飘渺无影,伸手触碰眼前的真实,幸而并没有跌落入少女幼稚虚无的梦中。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日子如水在指尖流淌。曾几何时,他对我笃定地说,静轩,我要你做我的娘子。
自失在江南的迷梦里,以致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身处长安,并无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蓦地回想,自己是一个神,神者,无想无念。心里犹有淡淡的渴望,渴望真正属于凡人的幸福,渴望与他穿过长安穿过中原到江南去。碧藤爬满窗棂,流萤如坠,无数个夜晚我在他宽厚的怀里聆听心跳。夜幕如水笼下,谈笑间,心底的难过便蒙上举手投足——司破坏的神,还有那英姿勃发的赵燮,无论如何都不是一路人。
仙者道,人间没有破坏则不全,三界没有变化则不谓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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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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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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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春水复碧于天,我与他复画船听雨眠。长安的春爬上粉墙黛瓦,又隐于泼墨仲夏。这样反复一度春秋,不变的是水烟路不若江南雾气弥漫,他却撑了兰桨,一卸书卷,就像一个出游长安的游子,桨声连动,发带随乱风轻飞。春来江水绿如蓝,映着天边的流云飞剑,他的清瞳,山岚同样映于他的眸。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吴娃双舞醉芙蓉。轩榭楼台,碧玉宝钗,一切都溶入宛若江南的画面。
这还是赵燮么?赵家天之骄子赵燮?
手执兰桨,抬头低头的浅笑绝似江南的游子,书生意气,闲情雅致。桃花零落如雨,他则倚在树下看了我在花的罗幕间隐去。深巷中隐约有卖花少女的呼声,客官,买一枝花吧,虽然没有江南的好。他要了一枝横贯春色的碧桃,别在我的鬓角。
幸福只是遥不可及的花朵,远远地眺望无可奈何。那么我何不趁春意正浓时享受花朵盛开的声音?那我何不在年华正好时与他走遍水烟弥漫的道路?长安的花开了几回又谢了几回,江南的路又浥了千转。只有那不变的暗换年华,依然在唱着才子佳人凄艳抑或绰约的挽歌……
在他对我说出“静轩,做我的娘子”时,我想我不能拒绝,我也没有办法拒绝。
成婚,洞房。凤冠霞披,杏花眼润。当他牵着我的手缓步入洞房,挑开喜帕的刹那,我就看到了他的面容——眉眼利落,线条刚毅。伸手触碰,他温暖的手以温柔相触。那一杯甘醇的酒呵,从你滑入我的心扉开始,我就与赵燮无法分开。我并不惜求玉楼珠殿,只要得几缕孤烟,与他在江南共听丝竹管弦,看潺潺流水,观水村渔市,赏无限江山。抑或舍弃江南,让那些生活在江南的人好梦,我们则能梦见朔北漠野,长河落日。
淡褪朱红的木门又一次爬满青苔藤萝,清瘦的马匹载着他的衣衫我的梦境往最深处的春光驰去。青石板横铺在朱门前,苔藓隐隐露出碧意,一节节展开我们短暂而美妙的时光。由无数次,他牵着我的手走过这些青石板;有无数次,他带我在中原的碧桃春色间徜徉徘徊;有无数次,他带我走过,走过苇摇萍凫的池塘,走过鸡犬相闻的篱舍和上秧尚早的水田,走过也许下着雨的水烟路,那些摇曳生姿的花儿开得灿烂。走过小河,也许几朵浪花泛起,也许几点游鱼溯洄顺游,落花荡漾,一如飘摇的年华的逝鸿片羽,也许还会有他抵触我的额头的低语,像是梦境。
大唐的皇帝开明清廉,在我为赵燮生下两个男孩开阳、笠阳后,他已是官居二品。威风凛凛如他身处金戈铁马,笑意盈盈如他撑一苇兰桨……甚至不知怎样去告诉他我的前身,告诉他我的未来。和他的过往,终要沉默如彼时的童话。
我对他说我要离开,他愣了片刻,笑了,抵住我的头,刮了刮我的鼻梁:你可真喜欢开玩笑。你是我的娘子,怎么会离开,还有笠阳和开阳呢。
我泪流满面。也许当三界都被崛起低落所颠覆的时候,还有那些青石板,还有那条水烟路会记得我和他走过的光年,那些未知的过去将会在这片长安的土地上传给云浪留痕的天空,传给草花烂漫的大地,传给春光旖旎的长安,传给梦想中的江南。或有一天,当一切都不记得的时候,山还会留声,水亦能捉影。脚下的土地一分分迸裂,裂痕直飞向天涯。我想,他有他的风范,他大多不会悲叹,只是一捧泪,就能笑看生死。他定然会找到另一个手执红牙板,绾钗明眸的女子,在江南的某地等待他,人面桃花相映红。
*********
轩儿,你知道么,第一次见到你我仿佛傻了。你站在那么多花中,相貌虽然不是很出众,但是却有一种江南女子的味道,一头秀发,桃红的双腮,还有那些珠钗……我原本只是路过,然后就看到了你,然后就有了我们的一切。你对我一笑,可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时我就想为你变得如同泛舟江南的游子,当年西施范蠡也不是泛舟太湖么,那我们再重演那一段又有何难。我想和你一起到江南去,看那些江南的景,做江南的人,泠泠的水声是我最喜欢的音调。我想,你也会很开心吧?
轩儿,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决计对你求婚。你真的不会拒绝,脸上竟然还有了绯红。当时我就笑了,你这个小丫头虽说是生在朔北,怎么就这么有江南女子的风韵呢?等到看清了你脸上的表情,我更对你有了爱,因为你的气韵,尤其是你嫣然的一笑。见过青花瓷吗,瓶身的牡丹就如你初妆,堂皇而不贵气。长安的水路不如江南,但我想在此刻就让你体验到江南女子的美,江南才子的情。说实在的,我真的不会撑篙,但我如有神助地在水路上泛舟,看你脸上满足安逸还有些羞涩的表情,更笃定了我带你去江南的决心。后来我们成亲时,你看着喜帕前的我就像是要惊呆了,我看着你的脸也觉得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就是你吗。你碰上我的手,很温柔,你是如水的女子,有生之年遇到你,就算只与你打一个照面,也是我赵燮一生中最大的满足……
……
在我要离开的那天晚上,他就这样抱着我一直说,一直说。不断地有他低沉的抽泣声传到我的耳边,让我痛不欲生,甚至要触犯天条拒不回天庭。
他只是抹掉了我的眼泪,而后他的眼泪就汹涌而出。他说,我赵燮这辈子负了你,没有让你和我步入江南的水烟,那我也情愿用我后半生的孤独来给你还清我未了的债。笠阳和开阳是你留给我的记忆,但是我明白爱不是可以爱屋及乌的……我这辈子爱你静轩一个,并不代表我爱他们,对不起。
对不起?应该说对不起的是你吗?你是怎样一步一步为我创造一个天下,忍受我的离别你不再怪我已是万幸,你再给我说对不起,你让我何以自处?我在云端望向他,定然能看到他轻轻地对我笑,用唇触碰我的额头,说,轩儿,你没有错。
*********
回到天宫,不日就有消息传来。长安赵燮之妻静轩,因产后突发暴病而病殇。
他与那个静轩的事情在三界很快成为美谈。许多人惊异于他的专情痴情,又有许多人说这是神灵在暗中策划,也许是那个赵燮做了什么违心的事而遭了天罚。还有人说前一种说法是谣传,两人从来伉俪情深,只是静轩命薄,可能是天妒红颜,所以过早地走了……
他们尚且不知,在这些空穴来风之言在三界传开时,静轩就已成为一个回忆,我只是紫璇。在他们风风火火地推测这一切原因时,只有我在冷笑——那些流言蜚语早在传话间,就扭曲了梦中江南的滋润美艳。都是出于我的破坏,都是因为三界中诸多的白云苍狗,就连我也无法预料。然我那司破坏的职业,是否就将我的未来一锤定音?
是以我逼破了自己的双耳,让我再也听不得世上的流言蜚语。我学会了唇语,学会了放出灵力来感应声音,“听”若水每天在我身边兴高采烈地讲述关乎她与赵笠阳,也就是我自己的儿子的大好时光。她与笠阳真正是天造地设的并蒂莲,希望我放弃了赵燮,而若水能寄托我的想念和笠阳共结连理。
这是我的梦么?或者是我的妄想?若水在那场门派纷争中为了救笠阳,将身体给了他,让他得以有活下去的依存。
当我只身去地府看她时,她哭着求我要转世,要永远陪着笠阳。我何尝不想,孟婆汤索然无味,奈何桥萧索不定,我不能让她选择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当我看到孟婆脸上淡淡的无奈时,我就创造了一个人。她叫浅梦,这个名字的记忆是我赋予她的。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浅梦一场,待到若水转世时,她一样要踏入地府的大门,喝下孟婆汤忘记那些浅醉闲眠。她和若水长得一模一样,我明白开阳爱的亦是若水,是以给了若水一个救赎,给了开阳一个新的希望。就如赵燮放弃自己的后半生成全了我,我也能舍弃了若水而成全开阳。
可是我殚精竭虑也只能成全一个人。
果然如我,破坏,就算再尽力去修补,也无法掩盖那条刺目的裂痕。
就像陈年的伤口,稍微触碰还是会疼得撕心裂肺。
赵燮,当我在漫天血蝶中朝着天上的玉楼金阙飞去时,静轩就已死去,只为你独舞碧落,只为你倾城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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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我慌乱地推开他,擦干脸上的一片濡湿。他很轻很缓地摩挲着我的头,轻声道:“你放心好了,婚约,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看到你那副忍耐到平静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啊。”
那么你呢,你又忍了多少,你又瞒了多少,你又承受了多少……为什么你就不让我知道呢,我不要你这样自私地爱,将我当成一个不能受到一星半点伤害的人。既然是有感情,那么就应该一起分担。真的是和紫璇一模一样,紫璇放弃了赵燮,孤身一人承担她自己的痛苦,面前的人亦如是。可是,开阳,你低估了我。你一直不知道,我骨子里倔强远远胜于恭顺啊。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容不得半分作假。
面上顺了他的意思不再深究,我实则固执地想要去天宫。然我一抬腿,发觉下身的麻痹尚未消除,只得无可奈何地继续躺下。可恶……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不听使唤,如烟推门走了进来,将药送到了我嘴边:“姑娘,吃药吧。”
“能不能……等会儿再吃?”闻到扑面而来的苦涩腥甜的药味,我不禁往后退了几分,皱了眉头,“这药真的好苦。”
“呵呵,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姑娘就不要嫌弃了,身体早好才是真的啊。”她把药匙送到我嘴边,如喂一个不肯喝药的小孩。见我执意避开,她眉眼一转,忽地笑了:“这药可是大少爷亲手为你抓的,二少爷亲手为你熬的哦。你不喝怎么对得起他们两个啊?”
这句话令我顿时打起了精神:“此话当真?”
如烟半分玩笑意味都无,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此刻门外传来叩门声:“我是笠阳,带了医生来。”
“嗯,你请进吧。”尚且将药撇在一边,笠阳不就可以当我的挡箭牌么。门吱嘎一声就开了,走进来一个蓝衣人和一个黑衣人。黑衣人的眉眼怎么这么面熟?啊,是明青夔——他不是方寸山的人吗?打量了一下明青夔,我脱口:“你……你到底是方寸的还是化生的?”
“都算是吧。”他对我淡淡地一笑。
都算是?你是方寸的就说是方寸的,是化生的就是化生的,两边都是,这种说法我在三界还没听过。是我才疏学浅孤陋寡闻?我相信没有哪个师父会要一个两面派吧。见我脸上狐疑防备的表情,他一笑:“唉……想你这么聪明,居然不知道?程咬金那老……老人家寿筵那天,方寸山首席正好出去了,所以就找我来顶替。空度禅师和菩提祖师是深交,所以我师父空度禅师就答应了。哪,就是这么简单。”
“那在方寸山顶看到你又是……”我不由讷讷。
“嗨……我去见一个老友。”
我惊得微张了嘴,我竟然被他蒙了个结实。那么他上次在长安对我的轻佻之举……我捂住了嘴,咋呼:“好啊,你一个化生寺的,上次长安居然对我……”“哎!上次长安大街上我对你是不是很好啊,嗯?”看来男人也是全都要面子的,他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并制止我的话,那个慌张窘然的样子让人好笑得不行。笠阳和如烟呆在一边,早已看直了双眼。
“……咳,浅梦姑娘下身僵劲不能动,并有头昏脑涨……是也不是?”他松开我的手腕,一本正经地对我问道。
“嗯。”
“姑娘这是血瘀,因为喝了太多的酒以致内息不顺,血瘀丹田。我给姑娘开一副舒筋活血的方子,服用半月就好。”他铺开了纸,飞快地写着。想不到啊,你明青夔看着九十一个粗人,字却是清秀好看的小楷。他把方子交给如烟,笠阳对她说:“去抓药吧。”
“是,少爷。”如烟攥着方子朝门外跑去。
“先失陪了,门派内事务实在倥偬。”笠阳一抱拳,拿起四法青云,把门掩上。
(PS:从本章开始就发一段,因为写那么长实在不好组织思路,见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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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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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1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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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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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1 16:57
十六
养伤的几天真的是到了百无聊赖,如烟依旧每日在我的身边喋喋不休,说着那些令我听之即无奈的话,偶尔还扯一扯我和开阳的婚事,还乐此不疲地说“生米什么时候煮成熟饭”。我哭笑不得地瞪她,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几乎每天给我送药陪我聊天的都是她,虽说她有些话实在不是什么好话,然有了她我也就不算孤单了。近日大唐官府内事务倥偬,开阳笠阳两位中流砥柱可谓是不亦乐乎,进进出出,就连开阳也没有平时那么平常地来找我聊天了。
一日在府内闲着踱步,如烟跟在后面,其实这种因祸得福的假日确实令人赏心悦目——赵府的花园可谓在冬日都姹紫嫣红,让我仿佛以为冰消雪融花开时就在近日。如烟带着我,一边领我穿梭在花间,一边对我继续喋喋不休。
“姑娘啊,你和二少爷什么时候成婚嘛。”
我瞪了她一眼,笑骂道:“死丫头,你都提了多少回了!这都还没个准儿,你就问开了……哎呀,我不知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问我了吧?对她实在是无可奈何,既然她要问,我亦能照样回答。
因为过于激动,脸上就涌上了过甚的血色,如烟见此,捂着嘴笑开了:“啊呀呀,姑娘的脸都红了,恐怕那大喜之日是不远了,嘻嘻。”
“怎么,想挨揍啊?”
“啊,不不……姑娘,人家错了嘛。”
看着她一脸无辜实则邪恶的笑容,我翻了个白眼,继续拉着她看花。秋海棠开得亦是格外的好,秋霜凝在碧叶上,不自觉地赋予之一种晶莹剔透的美,红色的花瓣徐徐轻曳,仿佛凝冻它的秋霜不曾伤害它分毫。如烟见我看得入神,也就敛了声,我的身侧难得的安静。
“姑娘,要不要我陪你去东边的花圃看看?那里有很多漂亮的花儿呢。”许是见我爱花,她牵着我的手正欲往东边去。我伸手连忙制止:“那边是赵前辈住的地方吧?还是算了。”
“姑娘什么时候害怕起未来的岳父了?”她笑嘻嘻地把脸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问道。
“唉……如烟,开阳为什么把你派来照顾我呢,如果不是这样,那我还能多活几年啊……”开阳,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让一个如此喜欢与我斗嘴的丫头来伺候我呢?我情愿不让人来伺候啊,总之以前一个人也过习惯了。
刚看到她佯装沮丧的可爱表情,就见到开阳抱胸立于门前,眼神似聚似离,似乎在看着什么地方。但从他脸上的神情不难看出,他的思绪正在游离。
“回来了?”我对他笑了一笑。
“啊?嗯。”他径自走下台阶,丝毫不给我挪步的机会,“最近,好些了?”
“嗯,好多了。”
他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我还有些病态的红晕的脸,笑道:“古有人面桃花相映红,现有人面海棠相映红。你刚刚的样子,很好看,真的。”他的话语很轻,完全想不到他就是那个我初到大唐官府时叫我黄毛丫头的人。此刻他的白衣洒满了阳光,正以一种温和的眼神看我。那么,静轩当年的幸福莫过于此吧……原来幸福就是这样细小入微的东西,我静默,将来,我也要享受这样的幸福吗?
如烟在一旁继续捂着嘴,若非开阳在此,她怕是笑得不能自制了吧。
开阳的头抵着我的,很长的刘海垂下来,不见得有多整齐,却为他的脸平添了几分清朗。如烟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然他全然不管这些,只是盯着我,盯得我脸上一阵鲜血涌上,越发地红了。片刻我推开他,有些窘然地开口:“那个……被别人看见多不好。”
“反正你是我未来的娘子,不是吗?”他笑着,戳了戳我的额头,刚想继续,就被我狠狠地瞪了回去,还算识相地住了口。
双眼一瞥,只见一个白眉长髯的鹤发老人身着长袍站在门外,脸上是强加抑制的平静表情。我的全身一震,这,不是赵燮么?那么刚刚的一幕亦被他看在眼里了?如此,开阳岂不是……不等我继续想下去,他开口,语声冷然:“开阳,你过来。”
开阳面上殊无半点惧色,大步流星地过去,“爹。”
“啪!”
赵燮居然扇了他一个耳光!
几缕血丝从开阳的嘴角沁出,他则面不改色,定定立在原地。我和如烟一并惊呆在原地,赵燮居然当着客人的面打自己的儿子?我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有多大的面子让他不打开阳,然我就算心思再粗亦能知道他这耳光是因为我挨的。我上前去,以尽量委婉的语气劝道:“赵……前辈,莫要动怒伤了身体……”“你走开!”不容辩驳,他转头对我呵斥。如烟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只得离开这个危险的老人的身边。
他终于暴怒起来:“混帐东西!将赵家看成什么了?这若传出去,你让我们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啊?!你这……”“爹,我早说了我讨厌那个什么小姐,而且是仙人通婚,这妥当吗?”开阳并不与他辩驳,只是冷冷地回击。
“这也是改进大唐官府和天宫的关系,你懂不懂?!”
“哈,我就跟文成公主一样的用处?何况她只是一介女流,我连一介女流都不如,就得被你们当作工具?!”开阳的语气无不讥讽,语音亦是我从未见识过的刻薄,“我不要就是不要,爹,我都二十五了,连选择自己的家室的资格都没有?我不甘心!”
约摸过于激动了,他按住了胸口,微微喘气。眼见他被打的半边脸已然肿起,我想把他拉回去上药,如烟一把拉住了我,“走吧……老爷发火,最好不要去掺和了。”
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响起了一个声音:“爹,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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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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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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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1 16:59
十七
来人到底是谁?极力克制了转身的念头,我随如烟回到了房里,门外的争吵声断断续续地入耳。
“开阳,你的脸……”
“没什么。笠阳,你先去吧。”
“笠阳,这里没你的事,回房给我看兵书!”厉斥。
“是……”
“开阳,你若不答应婚事,就给我滚出赵家。赵家上下人多得是,也不缺你这么个混帐!”
呵,这是非要把自己的儿子当作牺牲品送给天宫么,我靠在窗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一掌拍在桌上,心头一丝怒意越发明晰。如烟在一旁噤若寒蝉,怯怯地端来一杯茶:“姑娘,不要生气了,老爷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人,不必过于担心……”
“雷声大雨点小?呵,我看雷声雨点都不小吧。”我接过茶,并没有喝的意思,将茶盏放在了案上,“赵前辈,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吗?”
“不会啊,老爷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我是随两位少爷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他手把手地教两位少爷武功,非常有耐心呢。可能是人老了,脾气也会急躁一些吧……姑娘不要见怪就是。”
如烟的话使我一惊。他会手把手地教赵家兄弟武功?怎么看他都不像会这样的人。
忽然有人叩门,如烟去开门:“大少爷啊?请进。”
门开了后,门外的光线些微有些刺眼,我垂下了双睫,“有事吗?”
“开阳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两个同样的声音,屋内门外同时响起。开阳走了进来,目光瞬间就聚集在桌上被我拍出的掌印上。
“哦……打扰了。”笠阳的头低了一低,转身辄去。
“哈……用不着发这么大火吧,桌子很贵的。”开阳半开玩笑地说着,将头侧向一边,只有半边脸对着我,“如烟,你先下去,等一会儿我再叫你。”
“是。”如烟掩上了门,将那些明亮到令人不耐的光线挡在了门外。在她的影子消弭前,我清楚地目睹她的目中掠过一丝极为震惊的神色。
“嘁。”我强笑了一声,脸上浮现了然的神情,“把脸转过来吧。”
他的目光凝固了片刻,闭上了眼,忽然苦笑,“浅梦,如果一个人的脸走了形,你还不会对那个人……不会对那个人改观吗?”
“不会。”笃定,之于我几乎不可能的笃定,我笑着吐出这两个字,心头涌上一缕担心。
他终于缓缓地转过脸来,右半边脸已是大块的瘀青,虽说半滴血不曾流出,但也能看出赵燮是个极为厉害的老头,可以重重地伤及人的内腑。我何时见过此等恐怖的面孔,眉心一跳,直声叫道:“啊呀!你不要动,我去找药!”
翻箱倒柜,甚至连我的行囊都找过了,方才发现我的金创药已空空如也,其余的药亦所剩无几。情急之下,我喊道: “如烟,如烟!”
“姑娘,什么事?”门登时开了。
“把药拿来!”我竟话都说得语无伦次了,含含糊糊地说了个“药”。
“什么药啊?”
“药酒,能活血化淤的药酒!哎呀,快点!”
“是……是!”她拔腿就跑,带翻了红木矮凳。开阳在一旁看得好笑,挥了挥手:“回来吧……死不了的,喊这么急干什么。”他把我没有喝的茶端起,仰脖一饮而尽,“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答应的。我是谁啊,赵开阳,我爹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好了,废话怎么这么多。”见如烟气喘吁吁地撞入,我将她手中的药碗端过,“把脸侧过来,不要动,不要说话。”我的右手沾了药酒,极力控制了力道在他的脸上涂抹着。
“咝……”他发出了一声控制不住的低呼,面部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很疼?”
“没事,你继续。”他闭着眼,牙关紧咬,“赵家的人,没有什么是挺不过去的。”
我沉默,继续用手抹着药酒,手上陈年的老茧依然会让他发出痛极的低呼。然他在剧痛下一动不动,似是与我一样在默默地享受着片刻难得的安宁和温馨,就连如烟这个活泼大方的丫头也住了口,在旁轻笑着看着我俩,不时递上一些成药让我给开阳抹上。
当我把所有的药都上好后,开阳给我一个很浅的,赞许的笑,就消失在漫天延展的霞光中。霞光异常刺眼,与冬日的寒冷抑郁格格不入,但是我没有关门,就任由他的身影远去在视野中,那幅画面镌刻在我的脑海里,许久不能抹却。
我想我不该抹却那份执著,我也不能抹却。
尔后就是冷月高悬。我披了大氅,让如烟陪我出去走走,舒活舒活过于松散的筋骨。她牵着我的手,不自觉地道:“姑娘的手怎么这么粗,不像一个女子啊……”
“呵。”我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梁,“大唐官府很多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少见多怪。”继续往前走着,我倏忽劈手拦住了她:“别往前走,不要说话。”
夜幕下,细微的语声从前方的亭阁内传出。我命如烟回去,一个人隐于回廊旁,只听得两个人的交谈越发的清晰,那似乎是笠阳和开阳,我还能听见觞盏相碰的响声。老天,这两个人疯了,大冷天还坐在外面喝酒?惊讶着,开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哥,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以前保不了若水,现在……哈……浅梦都留不住……”听得一阵脆响,透过月色的帘栊,我模糊地看见他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别喝了。”笠阳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伸手按住了他欲倒酒的手。
“放开……让我喝,喝个够!可能我和浅梦一样喝病了,才可以摆脱那些钱啊势啊……”他囫囵地说着,又是一杯酒下了肚,趴在石桌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恍若酣畅了,彻彻底底地醉了。笠阳一脸的担忧,他却全然不顾,继续喃喃地说着。
“哥,其实真的很羡慕你,不是世子,可以那么自由地去喜欢一个人……我呢,被重视又怎么样,那些乱七八糟的……算个,算个屁!哈哈哈……”
“你醉了。”笠阳不由分说地夺过他手里的铜觞玉壶,摇了摇他昏沉沉的脑袋,“回去吧,否则爹又要罚你了。”
“他爱罚就罚……他是可以罚了,我赵开阳又算什么东西?!啊,你告诉我……”“开阳!”笠阳就算再温厚,也经不起他这种折腾,不禁失声,抓起他的肩膀不停地晃动,“你这样,让浅梦知道了,她不会怪你,不会看不起你?!你说你赵开阳弄得这么狼狈,都是为什么,啊?给我清醒一点!”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笠阳发火,可是,等一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莫非是他知道我在这里?足下一时凝滞,来不及抽身原路返回,就有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
见我没有躲闪的意思,笠阳低下了头,深深叹了口气:“你去劝劝他吧,眼下能劝动他的只有你了。”
“你认为他会听吗?”同样黯然地回答他,“我走了。”
“浅……”不等他把我的名字念完,我就将他的声音远远地甩在了脑后。罢了,什么东西都不要想了,我还是离开吧……心下隐隐有了这个决计,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决定正确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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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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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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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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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1 17:05
二十
新年将至,老街附近也热闹了起来。师父竟准了我的休假,我越发地清闲起来。杂货店旁的街道张灯结彩,挑着红灯笼的孩子不时跟在大人后面,穿着红色棉袄,以精灵的形象出现,仿若心情太好。
我的心情也太好,缓缓地走着,连连理双树都被我放在家里。一个小女孩忽地从人群中钻出,撞到了我。她小小的身子一扭,提着灯笼朝背后的人嗔道:“爹爹,这个阿姨撞我!”
她说得轻巧,我却着实被呛住了。这个小丫头居然叫我阿姨?
“雪瑶,不许乱说话哦,是你自己不小心撞到姐姐的。”一只大手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宛若慈父。可是……声音有点眼熟?不等我发问,一身黑衣就垂落到地上,这难道是……“明青夔?”我很不顾形象地叫了起来,“你,居然有女儿了?”他看起来顶多也就二十六,怎么会有一个十岁上下的女儿……
见我一脸的惊诧,他挑了挑眉,“这是我从马婆婆那里收养的女孩,别把我想得这么坏。”
“嗯,那抱歉了。你带你的雪瑶去玩吧,我去走走。”轻轻地对那个叫雪瑶的女孩笑了笑,我负手继续往西边拐去。一层白雪柔柔地铺在地上,面前是繁花似锦的月老祠。今天有人出嫁?那么,我还是去讨个喜糖的好,亦祝福在新年之际共结连理的二位。想着,就缓缓朝月老祠走去。
月老鹤发童颜,攥着大把红线,捋着长须,微笑着看凤冠霞披的女子和长身玉立的侠客。女子虽用红色的盖头盖住了脸,然全身散发出沉静清丽的美。侠客相貌平凡,与女子比起来却是天造地设的相……我和旁边的童子要了一个红包,交与月老,他同样点头对我微笑。我退到一边,思绪再次开始游离,比如赵燮,比如静轩……
“一拜天地——”月老的呼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对佳人身上。三拜过后,喜糖漫天洒落,我向上一蹿,一颗喜糖稳稳落入手中。剥开糖纸,我将糖送入口中。清新的薄荷味扑面而来,甜在心底蔓延。见那女子“夫君,夫君”地叫着,我的眼里忽地透出某些憧憬。多么幸福啊,如果我不是紫璇创造的多好,如果我是另一个若水,多好。
我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天色已阴晦。冬至的雪夜天黑得着实过早,我还是先去吃些东西,再前往天宫。
云来客栈里早已是水泄不通,很多人都偏爱云来的包子。我上前,问掌柜还有没有包子,他沉吟片刻,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客官……就要过年了,包子都卖光了。”
“那么,有什么吃的?”
“除了包子都有。”
“哦,那给我一份烤鸭,翡翠豆腐。嗯……佛跳墙也来一份。有劳您了。”
“呵,客官说哪的话,小店有您光顾就已是荣幸了。阿福——给这位姑娘来一份烤鸭,一份翡翠豆腐和一份佛跳墙!”
“好嘞——”小二风风火火地冲入了厨房,掌柜则继续去招待络绎不绝的客人。我找了一个沿窗的座位,刚坐下,辄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不自在。身侧一张小桌上亦然坐着一个女子,银白色的丝绸长裙,繁复的头饰更衬出她的珠光宝气,芙蓉面,柳叶眉,只是眼神过于倨傲。见我偏头,她倏然竖起了眉,打量着我,看得我一阵不自然。一阵打量过后,她眸中一丝森冷的光掠过,腾地站了起来。
“你就是浅梦?”十二分的傲气。
我看了她一眼,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是。有事吗?”
只闻她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把亮如秋水的金玉双环就被她从腰间抽出,刀锋冷冷地迎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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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4:5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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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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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1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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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1 17:09
二十二
长寿郊外的雪景清而不冷,我一如往常的悠闲,忽地往后掷了一枚寸阴若梦,“跟踪我这么久,辛苦你了。”
其实从我出了长安开始,身后就一直有人的气息,只是我不知是谁。想来我也并没有把要去天宫的决意告诉别人,莫非这是天宫的弟子,对我用了知己知彼?心下如此想,转头一看,下巴险些脱臼:“开阳?你来干什么?”
“嘿嘿……被你发现了啊。”他挠着头,似在想着托辞,“我只是来这边执行任务,就看到了你。”
“嗯?此话当真?”我抬头看了看他身后的雪,踏雪无痕,摆明了是跟踪人的架势,不由心生一计,“啊……那你就回去吧,天冷了。”见他只穿了一件单衣来跟踪我,心里委实有些放不下。
“那就不用了。”他狡黠地一勾唇角,“你可不许先斩后奏。”
翻了个白眼,他果然还是跟来了。
“怎么,不愿意我来啊?”他戳着我的头,“你啊你,紫璇是什么人?你还想去单挑?真见鬼,你怎么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到时候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他戳得很用力,我不禁疼得“哎哟”了一声。
“走吧走吧……”揉了揉前额,我朝守门天将的方向走去。他耸了耸肩,却没有阻拦,跟在我后面一同到了天宫。
“干什么?!”刚出现在天宫,就听到一声娇斥,一个女子稳稳地站定在面前。很漂亮的女孩子,好像有点眼熟?是了,就是那天在云来找我麻烦的女孩。手中的连理双树紧了紧,这次再不会让她在我面前耍威风了。
“哎呀呀,这次带了武器啊,还有个帮手……”她一面毒辣地讥讽着,一面将金玉双环拿出,傲气甚至比上次甚了三分,“想要通过,先过了我冰凌这关!帮主,这次可对不住了!”
她竟是开阳的帮里的?我一时愣住,只听得一阵轻蔑的吹气,“嘁……就拿一把金玉双环,还当自己是老大?”开阳的袖筒中滑出四法青云,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和对面叫冰凌的女子的傲气相互对峙着,“你呆在这儿吧,我对付她。”言毕,挥剑就朝她刺去。
我从没见过开阳的骁勇,此刻却在他凌厉的招式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果我与他过招,我亦未必能赢他。只十几招,冰凌就完全落了下风,只能被动地架起金玉双环防御开阳的抢攻。蓦然,开阳剑气一吐,冰凌的金玉双环生生脱手,砸在地上。冰凌的嘴角渗出了雪,脸上是愤恨的表情。只听她恶毒地讥诮:“她只是一个冤孽,帮主,你为什么要保她!”
冤孽,冤孽……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凝结又沸腾,冲上了头顶,我的面颊上浮现出愤怒的红。那两个字就如魔鬼一样在我的脑海里嘶喊,敲击着我的两耳。凭什么如此说我,只要是生命,哪怕是一朵花一缕草都有存在的意义……我再不控制自己的行为,连理双树一横,一记后发制人瞬间让我电光石火地朝冰凌掠去。
那一击本是可以贯穿她的胸膛的,然掠到了半途,我全身的骨髓仿若被抽空,停在了原地。开阳在身后惊讶地看着我,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我发怒。
我走过去,掐住了冰凌的脖子,语声则是平静的:“你给我记住,以后再说我是冤孽,我一定不会对你留情。”许是我用劲很大,她的嘴里涌上大股血液,喷在了地面上。
倏忽,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冰冷而魅惑:“放开她。”
我狠狠地甩开她的脖子,没有回头:“是紫璇吗。”
身后是一声很轻的“嗯”。
然不及我回头,背后就一阵浓浓的不善,开阳对紫璇怒目而向。我情知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走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
紫璇靠着雕栏,脸上是富贵倦怠的神色,一时看到开阳那样的眼神,目光深处划过一阵令我始料不及的锥心刺骨的疼痛,继而正色:“浅梦,你还是来了。”
“呵,我只是想知道要死的到底是谁。”骨子里的倔强又一涌而出,几乎要把我故作冷静的外表取而代之,“紫璇,我和若水之间真的只能有一个人活着?”
我一字字道,全然没有想到,开阳在一旁早已苍白了脸色。
“你说什么?若水在哪里?”他几乎是疯了一样冲上去,就要揪住紫璇的衣领。紫璇轻轻一甩袖,他就驻了步,依旧朝她狂吼:“告诉我!”
我低下了头:果然,我还是不如若水的万分之一二。
“她?”紫璇低下了头淡淡苦笑,“她早就在地府中游荡了……笠阳都见过她,你居然不知道?可叹啊,你和笠阳,究竟是要因为若水这个女人而决裂。”她拨弄着指甲,每吐出一字,开阳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要见她吗?”沉默许久,紫璇又露出那魅惑的笑容,看着面色苍白的开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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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5:0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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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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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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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外传·黄泉]
从头到尾我都是旁观者。当我无形地站在他们旁边叙述这一切时,他们的感情仿佛与我有着千万隔阂。
甚至羡慕身处其中的人,能一起笑一起悲伤一起结束。
当我将视线从凌霄宝殿中撤出,阖上双目时,竟有些怜悯那个倒下的人。
惊觉已将视线跟随了她二十多年。时光,向来只雕刻属于自身的痕迹。繁花消散,世间千年,如梦一瞬。眼前又浮现出那幅画,绝美的女子撩拨着岁月的琴弦,站在茫茫朔北。岁月的脚步更是惊扰了她的碧水,只惜她已离去,撩拨出的情思随风而逝,美丽的面具下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大漠的落日下,吹箫的人是谁,任岁月剥去红妆,无奈伤痕累累。荒凉的古堡中,谁在反弹着琵琶,不过是来去匆匆今生的相会。
她约摸是萌生于天界的,明澈,无瑕。她降临时,天空掠过万道光芒,阴晦尽消。不管,她是有怎样显贵的家族,无论,她有怎样的背景。她叫静轩。
当那个叫静轩的女人诞生在我的笔下,我就赋予了她悲恨交织的一生。
就如前面所言,人间没有破坏则不全,三界没有变化则不谓三界。
天界并非玉楼金阙钟鸣鼎食。恨,爱,在此都可化为默然的浮尘。眼前丰神俊秀的那一张张脸,都是华美而空洞的。他们无喜无怒,失了常人的喜怒哀乐,得了仙者的俊容美貌。
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
她尝试着去抹掉那脂粉,以露出最真实的自己。遇到那个人,赵燮。如一个梦,梦里江南长安无异,信手去触碰,能见到一个白衣的游子,纵桨执手。桎梏渐落的瞬间,她的脸上绽开的笑颜在天宫恐怕百年不见。
然还是那句话应了他与她的邂逅。“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两情相悦,两心暗许,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抬眉,一低眼,一抹笑,一辈子就因此连结,再也无法拆开。
舍弃了天宫的一切,她将自己的少女时光都给了他,就连那些在天宫最美好的记忆亦泛了淡黄。这门亲事,自然不被天宫所认可,她留下两个孩子,留下那个深爱她和她深爱的男人,孤苦地飞向了苍穹之上的归墟。
她希望时间能在她离去时停止,就让他们如是,地老,天荒,一生,一世。
爱是一杯毒酒,她爱得无比惨烈,毒就一分分深入她的体内。毒到疼痛难忍,毒到泉路不远,她也认命。
当我看到他们在自己缔造的那个世界里酣畅地快意恩仇爱恨交杂,不禁有淡淡的歆羡。
当我看到她流着泪倒在宿命面前,想逆转却发现为时过晚。她选择了苟活,选择了放弃,却从未忘记过自己血液中的真爱。她的魂魄亦会陪着他,日日年年,直到岁月洪荒。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直到她一人在天宫孤独地举杯,孤独地舞蹈。
一个人言语,一个人苦痛。
相传世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们只会一直飞一直飞,落地则是死亡。
她固执地选择了落地,为心而死,为再续前缘而苟生。她举杯时两颊的红潮,就如程蝶衣的胭脂,就如情天恨海的颜色。那首《霸王别姬》在戏台上浅唱数遍,那千古为之动容的爱情悲曲,不动声色,一字一句,她无法忘怀,亦不能忘怀。
冥冥间她独自流淌着自己的血,腥甜,蛊惑。
对于那条时光之河,她丝毫没有留情,一抬指,一眨眼,就抽刀断水。水底的草悠悠地拂动,因着水的亲昵,因着河水的流淌。琉璃色的眸中决绝取代了哀痛,她独舞在天上,孤影残生,道尽尘埃的泪。
多年前的他们,遨游花海,飞蓝流绿,此刻都化作了泡影。
她时常抚摸着自己私藏的那碗孟婆汤的容器。她多想喝掉那碗汤,化身游魂陪着他的影子游逛人间。可是,不能,她躺在云端的黑暗里,蜷缩着身子,浅斟低唱,有着最完美的伪装——那个无所不能,俯瞰群生的破坏之神。
在这一切都被我所了然前,暗中我与她曾经交谈无数。
我试着去试探二十多年前的她时,她就无情地将我拒绝回来。我去探求她的内心,也不过是为了在笔下让她更饱满。刚靠近她我就感到了那种冰凉,透骨的冷。我想,没有温度的,也就不再是生命。她在月下举起玉杯,背向我,似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葡萄美酒夜光杯,应不是她所需要的东西。
“紫璇。”声音小而轻,“你……”
“干什么。”她挑了挑两蛾眉黛,背影在冷月下清晰孤傲。
“我想让你把你的事都告诉我。”
“凭什么?”
“因为我想。”
一来一往,针锋相对。
“你去叫王母来吧。”声音宛若判决。我一咬牙,径直朝凌霄宝殿走去。王母悠然自得地拨弄着指甲,上面琢着繁琐的花饰。见我一人冲入,她同样是头也不抬,眉梢一挑:“干什么?”
怏怏地回去,发现她站在月宫前冷笑着看我,眸子中的不屑就要溢出来。我狠狠地握拳:这个女人软硬不吃,我都想不干了。
直到一天发现了她独自神伤时,我才亲眼目睹了她的真情流露。她依旧举着杯,端着盏,望月自斟。我在远方沐浴着洒了一地的月色,轻轻触碰月宫中的桂花香气,隐约听到她的含糊其辞,还有脸上几道闪亮的痕迹。我试着悄悄地走近,她片刻前毫无防备的柔弱立时消弭,空气里开始有戒备的锋芒。
只听她不耐地说,又是你。
是啊,又是我,可是我有什么错?
“以后别老是来缠我,你不就为了从我嘴里套出几句臭话。”
虽说我早已对她的冷漠尖锐不以为然,此刻却仍像被人当头一棒,全身都痛。我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那又怎样,至少我没有对你有什么恶意。如果你是一个生灵,就不要怪别人都有看听感的权利。”
本以为她会暴怒,不料她脸上的冷然渐渐化为几缕似笑非笑的表情:“呵,小姑娘有意思。”
“我曾经被放逐到人间,就在那个时候遇到了赵燮。”她轻曳着酒杯,语声中几许痛楚乍现,“可是最后……”她琉璃色的双眼沾染了凄清月光,透骨冰凉从双眼底部闪现。我看到了属于神者的郁郁寡欢,居然……看到了真正的她。
那天晚上的话多到我有些理不清头绪。她的前半生在我看来仿若点点华丽的烟火,就像流星划过夜空,没有触觉,更不可能有永恒。
她的血统,镂空的花瓶,二者甚似。她不明白那苍白美丽的宿命会降临在她的身上,所以在她年轻时她就打破那层界限,去爱过去恨过。然一切都醒转过来时,那优越的血统如桎梏,套住她追求真爱的梦想和脚步。
她有时想自己应是寻常人家的女子,绣花织布,烧菜做饭,是“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的女子——像极了梅子黄时菜田里翩跹跃动的菜蝶,平凡而幸福。
时间像沙漏,滤过着她所有的幸福,很快她就与那个叫赵燮的人参商相隔,永不相见。
当她平静地叙述完这一切时,我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眼前晃过她无数的姿态,刚想要试探她时她的躲避,冷月清辉下她的幽怨,以及此刻的柔弱无助。也许是我一时冲动,但此刻,我原谅了她的所有。
她看着我抓着她的手,一丝讶然走过,便冷冷地甩开。我再握住,她再甩开……她的手像一个男人一样粗砺铺满老茧,有一天,我也会和我笔下的这个人一样吗?
原来我很固执地以为她可以就这样孤独地过一辈子,退出我构建的那个江湖。
她还是参与了,从静轩到紫璇,其中种种,不愿再言。
玉帝从不容忍有感情有亲人的天神,在她与那些人作最后的道别后,玉帝维持他一贯的作风,手刃自己几乎是最得力的手下。在她走入凌霄宝殿赶赴死亡前,她对我轻轻一笑,笑得仿若要滴出血来。
她说:“你不要再来了。”再来,势必目睹的就是她血淋淋的尸身。可我没有应允,我控制不了我的笔尖。
她在玉帝面前,在生命面前倒下时,嘴角一抹淡淡的笑灼伤了我的眼睛。她趴在地上,血蔓延了一地,蔓延到空气中,蔓延到心扉中。她倔强地笑,而我,没有那个勇气去付诸过多笔墨去描绘。
我想她就要死了。
无论她如何把对于死亡的恐惧化为桀骜倔强的笑,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挣扎着向我伸出手来。
“你对我的看,听,感,从此就要结束了。”她幽幽道。
我同样幽然点头。
我仿佛看到一个女子从空中坠落,落到地上,碎成一汪冷冽的水。
相传一种花叫彼岸花,只开在黄泉路上,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醒死者生前的记忆,在步入轮回前能有丝丝缕缕的安慰。那么那大片大片的火红,能让她回忆起些微宫前流水,目中年光罢?
彼岸花是黄泉路上的唯一风景。花叶生生相错,永不相见,指引人通向地狱。
我看着她,目睹光阴的河床上,波光,流水,倔强,琉璃瓦,紫玉,一样一样,从她的身上流过。
行人莫听宫前水,流尽年光是此生。
我终于了解她生命的来处,我的倔强,我笔下的人的倔强……我已了解了千丝万缕情结的神秘交织。
她躺在光阴的河底,亦随着河水走了,到了她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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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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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1 17:21
二十八
(转第三人称……写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笔调还真是奇怪到我自己都受不了。)
榻上的人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不知多少时日,一日趁天气尚好,浮云从幽暗的两界山赶到赵府的大宅子前,一个丫头立时拦住了她:“姑娘有何事?”
她恭谨地一行礼,手呈拜帖:“在下阴曹地府浮云,请将这信函交与你们的二少爷。”
“浮云?!”听到那如雷贯耳的名字,丫头身体一震,情知对方是三界名声远播的人物也便不敢怠慢,鞠躬道:“那请姑娘稍候。”便扭了身子走入府邸内,来到一间轩敞的房前,叩门:“二少爷,有人要求见。”
“不见。”屋内传来声音,几分不耐乍现。
“少爷,您且先阅过这封信再说看不看。”
终于有人开门,赵开阳接过信,先是一怔,尔后取出信仔仔细细地阅毕,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吩咐道:“快请!让她在大堂稍候。”
浮云端着茶盏呷了一口茶,在大堂内静候片刻,就见一个白衣人从屏风后走出。浮云端住茶盏的手不禁一颤:那个剑客自从浅梦受伤才过了多久,形容就已憔悴消瘦至此,眸光业不似一个大唐官府弟子应有的沉稳清澈。很快,她将自己的讶然掩住,笑道:“赵公子,别来无恙。”
“姑娘就不必绕圈子了,请上座。”两人坐下,赵开阳端起茶,并无喝的意思,“姑娘说能医浅梦的病,不知姑娘有何高见?”
“高见倒算不上,不过是近日听闻赵家未来的二少夫人身体抱恙。我与她素有交情,所以就与家师讨教了些方法。”浮云又是一笑,拂了拂袖,“办法倒是有,尚且能救她一命,只是不知道赵公子愿意不愿意。”言讫,她眉心一跳,眼中闪过几许痛楚。
“若是行之有效,在下就算倾家荡产也甘愿一试。”他漆黑如夜的瞳孔中透出几分希望。
“那好,请随我来。”
地府。厉鬼的呼号声此起彼伏,孟婆依旧守在桥边,此刻见得着个白衣的年轻人,麻木冻凝的苍老面庞上几丝希冀倏然闪现。浮云引着赵开阳到一处幽静地,将青藤玉树放在一旁以却邪,轻声道:“如果你愿意,让她喝孟婆汤即可挽回她一命。”
“孟婆汤?!”赵开阳神色一变,继而叱道,“不行,绝对不行!”
“所以我才说不知你愿不愿意。”她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低下头喃喃,“家师也没办法……毕竟紫璇的法力还是保留了部分,让她不至于在进入凌霄宝殿前死去,否则要死的就是浅梦。然她这个未尽力造出的身体是不能有半分作用的,若是喝了孟婆汤,她就能有新生,只是……”
“只是会忘记全部,对不对?!”赵开阳蹙了眉,一字一句道,“这代价过大,恕在下违逆姑娘的好意。”
“都什么时候了?!”浮云掠起,面露愠色,不客气地叱喝,“恕我冒犯,但是如果公子真正爱她,就不会在乎她还记不记得你,就算她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你同样可以让她幸福。赵开阳,我一直佩服你行军作战时的谋略,可你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
他的脸色一分分地苍白下去。
只听浮云继续道:“我看你是真傻,连这一点都不明白!你可懂得她知道她存在的意义时心里的感受?我也是一个被紫璇制造出来的人,对她的感受我完全能明白,我感同身受,你呢?是,她平时是安静沉稳不假,可是你错就错在想象不到,想象不到一个人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时的落寂!这样的记忆,对她而言,忘记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赵开阳,我同样佩服你对抗蛮夷时的沉着,但你要明白,记忆不全都是美好的。”她的眼眶顷刻泛出了微红,“你难受到憔悴成这样,我也痛不欲生啊,因为在找到一个可以倾吐内心的人后她又很快消失,就像自己的亲人在眼前消失一样……”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下已有了几分濡湿,“我明白……我救她就是。”
“嗯,你等等。”浮云抹干脸上的泪痕,收起青藤玉树,走到孟婆面前,小小游说一番后,一碗孟婆汤就被放在了她的手心。她将孟婆汤端到赵开阳面前:“拿去。”
面前的人接过孟婆汤,闭上了眼,微微点了点头。
天空开始零星地飘落下小雪,有人飞跑在雪中,手里还端着一碗汤。他疾奔着,刘海散在额前,几乎看不到容貌,雪落满了一身。
“天啊,二少爷,您回来了?”赵府的丫头被白衣人的样子吓了一跳,慌忙请入。
他破门而入,门内的如烟吓了一跳,惊起:“二少爷……您……”
“让开,你先下去。”赵开阳将汤药撂在案上,对如烟吩咐道,“不要随意进来。”
“哦……”她推开门,退了出去。
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心跳,赵开阳将头靠在案上,深深地吸着气,仿若要用那些气来平息自己激烈的心跳。他望了一眼手边的孟婆汤,闭上了眼。
是真的要给她喝下吗?她喝下后,就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谁。
可是他何忍眼睁睁地看着她背负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就这样在自己眼前萎顿下去。
他捏着盛温身子的酒的酒觞,久久不能定夺。
许久,铜质地的酒觞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音,仿若下了极大的决心,他叹了口气,起身,端起孟婆汤。
或许,真的是他们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了……
她的呼吸依旧微弱,他努力掰开她的嘴,将那满满一碗汤药灌入了她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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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5:0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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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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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1 17:23
二十九
(转第一人称)
今天这是怎么了,萦绕身侧的是冗长的死寂,除了如烟浅浅的呼吸声,我再听不到其他的声响。开阳呢,他果真去休息了么?不,绝不可能,他那样的秉性,无论如何都劝不动,又怎么可能乖乖去睡觉呢?
寻思了片刻,头又疼得就要炸裂一般,我无可奈何地斩断了思绪。关于我的病,是否寻思到有效的方法?又听得如烟紊乱急躁的踱步声,我心底凄然地笑笑:若是不能醒来,我也认命。不过想来,呵,我也算是福大命大,受了那么重的伤竟还能有气无力地睡上如此多的时日,我知道都是明青夔殚精竭虑地为我寻药,果然是天下第一的医生。全身的剧痛每天依旧分毫不动地持续,我却不再痛苦地蹙眉,反倒为此而庆幸。
清醒片刻,昏睡一阵,我正好清醒时,撞门而入的声音将身下的软榻都震了一震。
“二少爷,您……”如烟惊讶的声音。
开阳……这一天来他都去了哪里?还在为我的病奔波么。真是有劳他了,他说的倾家荡产虽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我却在昏睡的时候都无法忘怀。
“让开,你先下去。”
关门伴随脚步声后,他粗重的呼吸声在迅速沉静下来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怎么了,他也无法寻到好的方法?可我方才分明听到了他将一碗东西放在茶几上的声响。容不得我思量,他就紧紧捏住了我的下颔,启开我紧咬的牙关。下一瞬,冰凉的汤药就滑入我的喉间,索然无味。不,这不是一般的水,无味间还夹带几分苦涩,竟然绝似……绝似眼泪的味道。
我想清醒着,听清这个多日来为我劳累奔波的男子的心跳,想确认他尚安好。然我的脑海中蔓延开的混沌笼罩了我所有能意识的部分,意识逐步暗淡,虽是极不情愿,可不由我抗拒地,四周的声响在游离片刻后一起随着我的意识的模糊而消弭。
不对……这种感觉,并不是身体开始好转的感觉。我的身体内仿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在恣睢逃窜,无法抓住,流遍全身,灼热而强烈,反倒让我觉得内息不顺,病情像加重了几分。剧痛复从指尖沿心脉行进,我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烈火中,痛苦地扭着身子。这种感觉,在地府的鬼火中,也不是没有过。
当我身处那样的煎熬中很久很久后,冗长的疼痛终于戛然而止,心口似有一缕轻缓清爽的气缓缓延展,霎时充溢了四肢百骸,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意识在一分分地清醒,那股气在全身一如之前恣睢乱窜,只是少了先前的猛烈锋芒。眼前不羼半分的黑色亦开始透出浅浅的明黄——就像阳光的颜色。所有对于外界的感知都如生命开始时的稚嫩,我试着动了动手指,身体同样像新生般麻木。
同时,我的思维亦拙劣空荡。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也不知道,我身处何方。只是满脑子的空白中隐约有些微记忆的虚影,影子扭曲脆薄,似被流质物体刻意冲刷过,我想回忆起来而不得。
且不管这些,我急切地想睁眼,想知道自己在何处。阳光肆无忌惮地窜入我的双眼,刺眼到我的眼泪都溢出。我像是睡了很久,接触到对于人而言最熟悉不过的光明,居然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有人在握着我的手,见我见光全身一震,手上的触感也随之一颤。只听一个声音跃然于耳边,狂喜几乎就要溢出来:“这……终于……”
我猛然睁开眼,去试触那些仿若初见的光明。真的,生命这是伊始么?否则我对光明怎么会有像襁褓中的婴儿的企盼?
一张脸倏然取代了光明,是个男子,亦是脑海中虚影的一部分。目视他,我的心蓦然一惊——消瘦,憔悴,尽管面上跳动的喜悦是如此鲜明,却丝毫掩不去呕心沥血的忧戚,帅气的脸亦因此淡退不少。若他笑起来……应是明亮温暖的。
我想问他,他究竟是谁,他抢先一步开了口:“你……你醒了。”他的嘴角一抽,想笑,漆黑的眸中却洇开了朦胧的水。
“你……是谁?”我看着那个憔悴几乎变形的人,讷讷开口。
他不由分说地将我紧紧抱住,我几乎能倾听到他的心跳。他抱得很紧,就像要将我镌刻到他的心里。我听到他颤抖的声音:“不管我是谁……我想看着你,让我看着你!”
直到我的脸上一片濡湿,我才慌乱地抬起头,想看到他的笑,未曾想见竟对上了他泪水氤氲的双眼。
“这么多天了,我知道我没有办法救你,所以就选择了给你新生……你若离去,我会寂寞。因为世间除了若水,只有你一个人认识我……”语声中竟也是如迷途孩子似的无助茫然,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语,这个男子竟在哭,为我么?
可是我不明白,我究竟是谁。
我累了,也倦了,只想有片刻的安宁。但看到他脸上灼烧而下的泪,连与他一如陌路的我也不由慌乱起来。我抬起手,轻轻地拭去他眼角流下的泪水,细声道:“不必如此……你救我一命,我应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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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在我为他擦去眼泪时,门被推开,站着一个清秀大方的女孩。我的手“唰”地抽回,脸上的红色大片漫开——那样暧昧的举动恐怕被她看了个全,真是……真是好不丢脸。
“咦……”女孩怔在原地,愣愣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不敢相信。片刻后她才木讷地开口:“二少爷,姑娘她……”
复过了片刻,她的脸上才露出溢于言表的狂喜,将药往案上一放,直奔过来,全然不顾她还是个丫环的身份,把他都挤到了旁边,喋喋不休:“姑娘啊,你这一病可急死二少爷了,他已经不眠不休好些时日了!唉,你可是终于醒了,好险好险……我一直担心如果你醒了二少爷倒下,呸,这是如烟在胡诌呢……”
我听得云里雾里摸门不着,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被她叫作二少爷的男人,定是为了我而形容枯槁至此的。我笑了笑,想安慰那个喜不自禁的丫头,肚子却“咕咕”唱起了反调。
“如烟,去做点好吃的来,清淡的就好。”
“哦……哦!知道了!”她粲然一笑,直朝门外跑去。
我想下床让身体活动活动,毕竟我的身子麻木不已,不料被他按了个结结实实。他狡黠地一笑,道:“给我乖乖躺着,大病初愈,现在又是数九寒天,寒气过重,不得下床。”
“哎呀……二……公子,我的身体很僵硬。”我想争辩,却才发现自己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一时声梗。
“听好了,我是赵,开,阳。”他满脸的耐心,仿佛在教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
“哦……”我讷讷点头,有些不愿地打消了活动的念头。
有人叩门,“开阳,是我。”
“进来。”
我几乎以为看到了一个人的两个虚影,进来的人和开阳一模一样的容貌,除了蓝色的衣着与他迥乎不同。他刚踏入门槛,霎时顿足,“她……她醒了?”
“嗯。”他小心地为我盖好锦衾,对那来人一笑,“外面说话。”
脑袋依然昏昏沉沉,我阖目后只听见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在耳边细碎地出现,很轻很模糊。不料一句嘶吼出的话让我几乎从床上蹦起来:“你说什么?!你给浅梦喝了孟婆汤!你这个疯子!”
“不给她喝孟婆汤,你今天就见不到她了。”
又是一时的沉默。
我偷听到一半,门戛然一开,强光射入,我吓得缩回被窝中,闭了眼装睡。
“唉……你啊,这几天都没有休息,也不去睡上一觉。”
“哥,放心吧……”话到末尾已是强加的气息,而后门框重重一响。我抬头,视线还未移到门框,就看到地上跌落的连串殷红。心头一紧,我顾不得他之前的劝阻,从床上下来扶住了开阳:“你……你不会好几天没睡吧!”
蓝衣人看了我一眼,叹息道:“岂止好几天,他简直就……”“不要说了。”他瘦削的脸上浮现一个苍白的笑,推开我的手,“习武之人,这几天熬过去就好了,这么大费周章做什么……你躺回床上去。”
我一蹙眉,不客气地斥道:“习武之人就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一动不动,他亦固执地推着我的手,我们各自有各自的坚持。
此时那个叫如烟的丫头端了膳食从厨房走来,见此情此景,将手中的碗筷一放:“姑娘,你先回床上去,这里我来。”我直至看到她麻利地将开阳扶起走远了,方才躺回床上。躺在柔软的被褥里,我哀叹一声,忽闻开门的声音,走进来一个高大俊逸的黑衣人。
“哟,醒了啊?”开口便是自由散漫的语调。
我对他客套地笑笑。
“怎样,感觉好些了?”他放下手中的丝线,坐在床头,“你和赵兄看来都消瘦不少。嘿嘿,真是苦命鸳鸯啊……”
“公子,若是没有要事,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见他如此喋喋不休外加调侃无度,我当即不客气地下了一道逐客令。面前的人一愣,旋即回击道:“休息?呵呵,若是想休息还会有力气和我嚼那么半天的舌根子么。”俄顷,他换了一副极为认真的神色,正色道:“你就不要再推托了,赵兄为了你的病可是罄尽心血啊,他爱你之深都让我有些羡慕你——不如你们早些定日子成亲,也好让我——喝喝喜酒?”
“唉……公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谁?”早被他的絮语弄得不耐的我只好尴尬地说了实话。
他的面色一凝,继而讶然:“什么,你不记得我是谁?我是明青夔啊,难道……”他脸上调侃的神情一分分转为惊诧,尔后耳畔一阵风掠起,那个黑衣人早已跨出了门槛。大概是正巧碰上了迎面走来的赵家两位少爷,他逼问的声音传入房内:“赵……帮主,你给她吃了什么?!”
“……”
“你说啊!”
“孟婆汤。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的语气中溢满认命的疲惫。我的心狠狠一疼:原来如此,我是喝了那种东西,才什么都记不起来的……可是他为了保全我的性命,居然以放弃我所有对他的记忆为代价!回忆起方才明青夔的话,我登时了然——他原是如此地重情重义,我还对他有那样陌生的反应。我淡淡苦笑,这就是命吗,明明就是触手可及的幸福,因为我将一星半点的记忆留在了地府,却变得宛如隔着千山万水。
“你疯了?!”全然不像对我的自由散漫,明青夔突如其来的吼声振聋发聩,“你这代价……是,她是保全了一条性命,可是你怎么办?!”
“我?”他苦笑两声,涩声道,“呵……不瞒你说,我还没有想过。”
“……”
极其简单的回击,却是让明青夔半句都辩驳不得。
“唉……算了,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浅梦她真可算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别的话我就不说了,既然你如此选择,那我能做的也只有祝你们偕老。”明青夔不再叱责,话语中倒是流露了几分笑意,“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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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1 17:27
三十一
开阳呼吸的翕动再度出现在耳边,我却不敢睁开双目——是个人都知道刚才明青夔那一吼几乎让全赵府的人都听见,何况我离明青夔的距离丈余而已。他抚着我的前额,微笑道:“别装睡了。”
我睁开眼,对上他含笑的双瞳,唇角不觉漾起一个笑。
“你听见了吧。”他放柔了语声,垂下的刘海就要触到我的前额,“那么,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你现在能不能想起关于我的一些事情?哪怕一丝都好。”
我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为我憔悴到几乎变形,然我的脑子还是浮动着那些虚虚实实的飘影,纷乱芜杂。我垂下眼睑苦笑,轻轻摇了摇头:“抱歉,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沉默片刻,并无喜怒溢于言表,我却看得很清楚,他粲若珠光的眸光顷刻黯淡下去。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看着他委顿的神色,我慌了神,忙分辩道:“不不,不是一点都想不起来。我感觉你很熟悉,好像在前世就与我熟识一样,真的——我醒来时问你你是谁,只是想确认你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并不是完全想不起你。”
“呵……是么。”他理了理我散乱的鬓角,握着我的手轻轻一吻,“我知道你的记忆还是乱的,我不求你对于我们的从前有怎样的了然,只求你记得我,记得有赵开阳这个人,一点点就好。”
“且不说这些吧,总之我很感激。”我望着难得放晴的天空,嘴角一动,“这么好的天气,也不让我出去走走?”
“呵呵,当然让。不过,披上这个。”他拿过一袭厚厚的大氅为我披上,挽着我的手扶我从病榻上下来。我的双足感知到地面的刹那,心里涌现出满满的满足感,有人心疼的感觉原来是如此美妙。他带我到苗圃内,一步一步地牵着我走,仿佛一个人在无边无垠的黑暗里为我提着一盏琉璃灯指引前方的路。我微笑着看他,他同样对我温和地笑。
我的脚步在一丛娇小明艳的花儿前停住。我俯下身,轻轻拨弄嫣红的花瓣:“这种花叫什么?”
“秋海棠。”
霎时颅脑一疼。这三个字,在我混沌无识的那些时日,似总萦绕在我的耳边。馥郁的花香绕在我身侧,我微微抬手,任由沁人的香气侵入我的躯体,粲然一笑。
这种感觉,竟是熟悉到此。
“这些花,真的很好看。”我站起身,对上他深邃的瞳孔。
“是啊,你看那两朵花。”他牵着我上前,指着两朵相辅相生的绕茎花,“绕在一起,很亲密无间。浅梦,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看着他殷殷期许的眼神,我却是如何都开不了口。这个人在之前我生命垂危的日子里,一点一点地照顾我,或许就像明青夔说的——罄尽了所有的心血。但我望着面前在我死而复生时笑中带泪的人,总也抛不开忸怩。一个“好”的音节梗在喉中,我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我明白你对我还是陌生的,我也不苛求你对我怎样地尽善尽美……我只想陪着你,只想陪着一个认识我的人。如此罢了。”
“你说我……你说我认识你?”我有些奇怪地笑笑,“我们不是早就认识么。”
“那不一样。你能认识我的心,能认识我的真正想法——那个蓝衣人,笠阳,就是我的兄长。光凭相貌很难区别开对吧?可我们认识不久,你就真的单凭洞察我的气质就知道了我是开阳而不是笠阳。在别的人眼里我可能是赵家的天之骄子,是个大唐官府的白衣剑客,笠阳是我的兄长,一个蓝衣的儒生,可是他们都不明白,他们认识的不过是我的白衣罢了。”他一口气说了那么长一句话,眼神渐渐漫开温和的光,“所以我想有一个人永远这样认识我,永远这样被我所守护……希望你不要拒绝。”
我几乎呆住,又见他对我一笑:“还有,我希望你每天都能这样站在秋海棠中,你算不得倾国倾城,却被秋海棠映得很好看呢。”
“嗯……好。”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说出这两个字的,总之嘴唇一阵无法控制的翕动,这两个字就凭空诞生了。
忽见一位老人站在开阳身后,我的下颔扬了扬:“这是你爹?”
“是的,你等一下。”他走过去,恭谨地对老人行了个礼,“爹。”
“呵。她醒了?”他同样令我奇怪地对我的存在感到惊奇。
“爹,我已和她决定成婚,您……不会反对吧?”他狠狠地压抑住了心底的狂喜,询问面前的老人。
“好罢——既然你都为她做到这份上,我还有什么好反对的。”老人望着面前风华正茂的开阳,深深地看着,目中飘过几许年少时才会拥有的期盼,还掺杂着一丝年迈沧桑。
我低下眼睑,轻轻叹息:恐怕,真的要与那些未知的从前说一声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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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5:0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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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2-11 17:33
三十四
三天不过是一个晃眼。待嫁的那天,赵府上至老爷夫人,下至丫鬟伙计,全都沉浸在盎然的喜色中。月老祠张灯结彩,伙计丫鬟忙里忙外,谁人见了都能猜出个中因果——赵府有喜事,而且并非一般的喜事。
听说王公贵族的婚事都在府上举办,开阳却宁愿选择这朴实平淡的月老祠。
谢谢。我阖上眼默念。
那位月老,今年也一定是慈眉善目的吧?
正月初二那天,冬日暖暖的朝晖斜射入窗棂,投在脸上分外温和。如烟早早唤我起床洗漱,说是要给我好好地打扮一番,风风光光地嫁给开阳。我苦着脸对她笑了一笑,睡意正酣时被她拖起来,感觉着实不怎么好受。
她拿来大大小小的簪钗脂粉,在梳妆台前与好几个人一同对我的头下功夫。这个说我梳偏髻好看,那个却说我正髻好看,皆如其夫云云。我听得早已不耐,却见她们已撒开了手为我梳头。
这个头委实不好梳。平日我的头发基本在前面挽起一部分,其余都很懒散地垂下来,从未试过一头的头发都被集中到一个地方的滋味。只见如烟支使几位喜婆为我插上簪子,再绾上细小的钗,满满一头,折腾了几乎一个时辰我才得以松口气。我感到头顶沉甸甸的分量,想去碰一碰,如烟却咋呼开了:“哎哎,姑娘,千万不能碰,否则乱了怎么给你戴凤冠?”
我撇撇嘴,不情愿地收手。心想总算完了吧,不料如烟打开大盒小盒的胭脂水粉,抓起了羊毫笔就要开工。作罢……忍一时,关乎的可是一世啊。
她的力道很轻柔,给我的面上扑了薄薄的宫粉,再扑上一些胭脂。待到腮红完毕,她又为我点唇。末了她拿起炭笔在我的眉上缓缓地勾勒,这样细微的工作经过无数次更加细微的调整方才完毕。
“姑娘,就等嫁衣了,你忍忍啊,一下就好。”如烟急急地唤喜婆去为我取来嫁衣,见我满脸的困倦,于是在我耳边温言相劝。
“好好好……”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却迫不及待地想把脸凑到镜子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待到喜婆为我一层一层地穿上华丽雍容的嫁衣,我才试着转了转头。很重,加上长时间的坐姿,我的脖子已开始酸疼。此时,如烟给我戴上凤冠,旋即拿来一面菱花镜放在我面前,笑道:“姑娘,你现在很漂亮呢,你自己看看。”
我的视线移至镜中,不由瞬间愣住。
我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竟也可以被打扮到如此美艳,我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日我不着眼于发髻这等繁琐奢华的发式,此刻却让如烟打扮得散发出一种自然的清丽,衬上大红的嫁衣,真的……完全不像平日那个平淡无奇的我。冥思之际,如烟已将盖头盖到我的头上,挽起我的手:“姑娘,吉时已到,快快上轿吧,月老祠那边好多前来贺喜的人呢。”
眼前散开大片大片的红,那是大块大块的红绸红布——脚下的红毯从房门一直延伸到大门口,仪仗队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如烟小心地掺着我一步一步踏在红地毯上,好不容易到了花轿前。透过盖头,隐隐能看到拂动的轿饰。我闭眼深深地呼吸,此去,在另一头等候的人当真是我要找的吗?罢了,相信月老一定能梳理好那些缱绻的红线。
我跨上花轿,蓦地觉得脚底一轻。轿帘外的景象隐约有更迭,可辨认出花轿朝着月老祠的方向抬去。
微微摇晃中,轿子戛然而住,接着重心往前一倾,薄薄的光射入盖头后的我的眼睛——这里就是月老祠,定然是繁花似锦,鼓声喧天,喜气盈满的月老祠。一条红绸塞到我的手上,我紧紧地抓住。听说这红绸便是等于月老的红线,另一端有应与我共结连理的人。
眼前的景象依旧模糊,我小心翼翼却丝毫不敢溜神地摸索着,一步一步往前走,目光则一直聚于足下。红毯宛似延绵不绝,我迈着如烟教我的步伐缓步向前。
倏然,目光微微一动——我一直向外探询的余光中,忽地羼入一抹明亮熟悉的色泽。
我透过脚下仅有的清晰景象看到那朵朵娇艳的秋海棠,呼吸不由一窒——我对月老祠的装饰是熟悉到了极点,跑镖都要经过这个地方,看到伴着一对对鸳鸯的笑脸的,都是被皇上誉为国色天香的牡丹。这都是开阳刻意安排的吧,他淡却了牡丹的雍容,只想让秋海棠衬出就要溢出喜气。谢谢……谢谢……除此之外,我的拙嘴再无其余的华丽词藻可以表达内心的情愫。
眼前氤氲开朦胧的水雾,我却强忍着不让过于欢欣的泪水落到嫁衣上。传言,嫁衣一旦有泪水打落,那是不吉利的。
红绸越发地短了,可以感受到另一头微微的施力。我向前几步,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敛去心中的狂喜,中规中矩地和开阳并排站定。
手上再度传来极度熟识的老茧的触感,轻微地颤抖着,我的手亦在轻颤——身侧的人,原是与我一样的欢愉,紧张。
[
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5:03 编辑
]
作者:
lvroy123
时间:
2008-2-11 17:35
= =,强悍啊老姐。!
作者:
祭.默月
时间:
2008-2-11 17:35
三十五
司仪的声音将我的思绪从阵阵喜悦和紧张中拉出:“一拜天地——”
开阳牵着我的手,我们就这样中规中矩地弯下腰,身体对天地深深一躬。回身,透过盖头,我见赵燮,不,是爹端坐在座上,捋着长须慈祥地微笑,再有就是程咬金,大唐官府的师父。二人虽已不再年轻,神色却淡定安然,眉间唇角这些细微的地方皆洋溢着笑意。
“二拜高堂——”司仪高亢的声音复冲开我杂乱的思绪。我跪在蒲团上,宛若朝圣——过去的就过去吧,而今,真的无可抱怨了。
“夫妻对拜——”
司仪喊出此话时,我的心陡然怦怦地跳得极快,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红绸随着我的手轻颤。半个转身后,我隐隐看见开阳殷切的眼神,不由勉励自己,别紧张,命中该来的人是如何都无法逃掉的,又怎能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有这种忸怩。是以我展颜,不管他能不能看到,就面对面地一躬身。
“礼成——”
心里的搏动总算渐息,我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想掀掉头上的盖头,想看清开阳线条利落的脸。不料手被他重重握住,他牵着我的手,发出一声只有我能听到的狡黠的笑,我们就在喜娘的簇拥下进了洞房。老天,还是不能掀开盖头,只听开阳压低声音道:“嘿嘿,你这盖头还要我来掀,啊不,是挑。”
正想着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光明,一个清亮熟稔的女音对开阳唤道:“请新郎用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是如烟?我笑笑,一条紫檀木琢成的雕花木杆进入了视线,红穗轻轻曳动,我眼前的盖头在一寸寸地往上提。我睁开眼,不由脱口发出了一句惊喜的低呼——眼前是喜庆的朱红色调,红色的喜烛红色的喜帐……就连身边的人,都是一身的红衣。我正诧异,开阳的话不是很多的么,今日从方才为我挑开了盖头,居然一言不发。我讶然回头,只见他同样一脸的讶然,深邃的黑瞳注视着我,半晌才启齿:“你……好漂亮。”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我微张了嘴,面上渐露微红。如烟在此刻俯身,熟稔地为我们结好了袖襟,朗笑:“祝新郎新娘从此永结同心!”
开阳对她赞许地颔首,遂执了我的手,盎然:“我们出去看烟花吧!”
“好!”
门外人山人海,皆是祝福的人,没有宫闱的阿谀,没有江湖的明斗,簇拥着大片大片的秋海棠,呈现出一片张扬的幸福。我和开阳站在门口看着前来贺喜的人群,相视一眼,就想融入他们当中,成为这片喜庆的一份子。刚迈步,我却见得火色一闪,旋即有色彩绚烂的眩光冲天而起,散落苍穹,给明净湛澈的天幕泼上明丽的色泽。绚烂的烟花仿若道尽了喜之极,乐之盛,浮光如九天之上的天宫日头西沉时般妍丽。
“你们两个都一对了,我就只能等明年啦……”背后一个雄浑的男音传来,明青夔站在我们背后,手里拿着一支蜡烛,佯装郁闷地看着我和开阳。
“哈……你可别老牛吃嫩草哦。”想他平日对我开了那么多玩笑,我抓住时机狠狠揶揄。
“你……”他两眼一翻,挥挥手,“算了,大婚之日,不和你计较。”
“哈哈哈……”笑倒了身侧一圈人。浮云攀着我的肩,递过来一个红包,笑道:“恭喜呀,有个这么痴情的夫君,我还真是嫉妒你呢……”
我接过红包,粲然一笑:“好男人多得是,你这么温柔贤惠,肯定能找到好郎君的。”
“嗯?娘子,你说什么?好男人多得是?”开阳一把拽住了我的衣襟,刮了一下我的鼻梁,“你的夫君呢?应该是最好的男人吧?”
“是是是!是!当然是了……”他的手劲着实不小,把我的衣襟拉得很紧。我忙不迭地开口肯定,浮云则在一旁笑得就要撒手人寰。开阳握着我的手,浅浅一吻:“你现在,当真是我的娘子了。”
“是啊,我赖也赖不掉嘛。”狠狠地掐了一把浮云,我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浮云皮笑肉不笑地凑过来:“哎……你这太重色轻友了……”
我同样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没办法,你这友么,笑得忒难看了点……”
我和她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嘴仗,开阳的视线忽地往前方一凝,继而笑道:“哥?”
“唔……看来我来迟了……”他看着穿着大红嫁衣的我,歉然地笑笑,重重拍了一下开阳的肩,“你还真有福气,娶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娘子。”我由衷地舒了口气:终于来了个比较正常的人了!
“啊,你拍得太重了!漂不漂亮,我可不管。”开阳一边抚着我的左鬓,一边将视线移到了我身上,“只要我们都愿意……就够了。”末了,笃定有力地握了握我的手,眼神一如掀开我的盖头前殷切。
我怎么会不愿意?开阳,当你在我垂危之际拼命为我寻药,将我从鬼门关中一把拉上来时,当我从死神手里挣脱,与黑暗永别时,当我睁开眼看到今生第一缕光芒,看到你对我一个狠狠的拥抱,看到你悲喜交杂的眼泪时,我就已认定了你。若有违誓,万劫不复。
我抬眼,同样殷切地看着他:“嗯……我愿意,这辈子决不反悔。”
“说好了。”他浅吻我的额。
“二少夫人,二少爷,洞房不能跑出来的啊!”如烟急匆匆地跑来,对我们苦口婆心地劝道,“若让老爷知道,这可就麻烦了呀……”
“知道了。”不由分说,开阳将我打横抱了起来,向屋内走去,轻轻阖上门。
“好啦,现在可以把你浑身厚厚的嫁衣脱掉了。”他说着,将大红的喜服褪下,露出一身白色的衣衫,“还真是麻烦死了……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红色的。”
我的手刚要伸向腰带,耳朵却捕捉到了几丝窸窣——不,是人说话的声音。我凝神,对开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窸窣渐渐清晰起来——
“哎——开阳都脱了衣服,浅梦怎么还没有?”
“啊呀……你耐心点啊!”
“我说……子曰非礼勿视,我们这样有些不好吧?”
“我是粗人,管他孔老夫子说过啥……”
“就是,你们文人的那一套就不要摆出来了。”
好啊……知道非礼勿视,还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什么?我跃到门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嘎”一声拉开门,四个人结结实实地倒了进来,一个不漏——浮云,如烟,笠阳,明青夔。我摆出一个藏刀的笑,问:“四位,有事吗?”
“没……没事没事……”浮云笑得让人发毛,“这不是路过吗?路过……”
“那怎么会一起倒进来了呢?”我笑得甜甜美美的,所谓笑能惑人,我将骨子里的邪恶放出,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咬牙切齿地问。
“啊啊……事情是这样的。”明青夔煞有介事地弹了弹黑衣上的灰,颇有说理的架势,“我们三个一顺溜走过,如烟这丫头太莽撞,撞了我们一下,所以就都倒进来了……如烟,你说是不是啊?”
“是,是……二少夫人……”如烟笑嘻嘻地抬头,冷汗涔涔而下,“明公子说的,句句属实……啊,那个,浮云姑娘,明公子,大少爷,我们就不打扰他们了啊,如烟送三位去大堂坐坐,不要打扰了人家……”言讫,四个人一溜烟跑得死快。
我的笑容转瞬消失,将门关得严严实实,扁扁嘴,在床沿坐下:“真是的……想不到你哥都来凑热闹!真是服了他们。”
“嘿嘿……不管他们,不管他们。”
我别过脸,唇角却独自涌起一抹淡笑。
终于是……有了自己的依靠了。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缘。
——(乐婉·《卜算子》)
[
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5:03 编辑
]
作者:
祭.默月
时间:
2008-2-11 17:37
三十六[终章]
静谧的庭院,秋海棠犹自做尽了妍态,翘首倾听忽急忽缓的春风的翕动。
窗明几净,几只逐暖的飞鸟掠过。偶尔,有几只彩蝶翩然落于书页上,抖落着双翼明艳的鳞片。我不想赶走这些春的舞者,任由它们停于书上发间,夹杂着秋海棠的沁人馥香舞动。那一舞,一振翅,仿若舞姬裙袂飞扬。
是啊……已是早春时节,秋海棠竟倔强到这个时候还未凋零。
它们如我一样盎然么?
“哎……娘子,不要老是一个人呆在屋里,出来晒晒太阳。你看,阳光多好啊——不晒太阳会发霉的。”熟悉的白色身影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似嗔非嗔地看着我,纯黑的瞳孔中笑意仿佛就要溢出。
我放下书卷,慵懒地起身伸了个懒腰:“好吧,且舍命陪陪夫君。我们去女儿村好吗?”
“去哪里都可以嘛。”他走过来将我打横抱起,导标旗一扬,一个眨眼——就已到了傲来国的女儿村村口。
“喂!我还没整妆容呢……”被突如其来的兔起鹘落吓了一跳,我忙不迭地挣扎下来,“这会很丢夫君的面子的——”
他淡淡一笑:“你?淡妆浓抹总相宜。”
时值二月。东胜神洲的春意总比余地来得早些,长安的河流尚有封冻的时节,女儿村里的小溪却流水汀淙,鱼翔浅底,丝毫无法感受到长安那种犹自料峭的春寒。春风拂面,拂红了一丛丛桃花,树下落红寥寥无几。鸟鸣嘤嘤成韵——当真是找了个好地方。
我与开阳骈坐在桃树下,阳光透过花间的罅隙投下斑驳的光点,落了一身。
“开阳……”我含糊地低唤。
“嗯?”他笑着转头看我。
“我们两个……是怎样认识的啊?”
他脸上浮起兴味的笑,捏了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转过来,四目相对,“怎么,想知道了?以前怎么就不听你说。”
“以前那是没机会说。”我扳了一下他捏着我的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他抬头笑了笑,阳光溅落,将他的脸衬得如梦似幻。
“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还是个十七岁的小丫头,长得小巧玲珑,个子还不到我的肩。我哥给了你一把镔铁双剑,那天他居然出乎意料地穿了黑衣。我在后面站着,当时觉得很奇怪,大唐官府一般是二十岁以上才能入门,除非是资质过人或有后门,后来听师父说,是他欣赏你的眼神。他说,淡定,从容,安静,此女必成大器。当时我听着有些好笑,对于你这么个小师妹也并不存有什么关注,可我那天只是开玩笑地叫了你一句‘黄毛丫头’,你就对我有了逼人的气势。到那时我才开始注意你的容貌,竞和若水一模一样,我就是从那时开始注意你的。
“对你有了真正的感情是在第二次见到你。我闲来无事,就换了一身衣服出门。见到你口中呼之欲出的‘笠阳师兄’,我差点便笑出来,正待你叫我笠阳时爆发大笑,你却正色,一眼看破我就是开阳。我很惊讶,你一个与我交往很浅的丫头竟能认出我们兄弟俩谁是谁。你问我,‘那么你爱的人也不能吗’,我笑了笑,搪塞了一句‘我没有爱的人’,万万没想到你会怯生生地低头道歉……你说我和笠阳的气质不一样,所以很容易辨别。我僵在原地,心想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就这么心细如斯呢?看着和若水长得一模一样的你,我就决定了,将你当成若水,呵,告诉你你可能不高兴,当时我只是把你当成替身……”他忽地住了口,转过头,声音极轻,“你……不会怪我吧?”
我眨了眨眼,淡然阖目,“当时知道的话也许会吧……不过现在不会。”
“若水其实是我娘在天宫的姐妹……我娘名叫紫璇,初年她化名为静轩与我爹相爱,所以有了我们兄弟俩。若水为了救笠阳而死后,娘为了我,制造了一个和若水长得一模一样的你。”
“我知道。”我伸手拨弄着脚边的青翠蔓草,“浮云都告诉我了。”
“天宫一战,因你知道了你的由来……所以,若水必须转世,把这一切都埋葬掉,成为永远的秘密。只惜我知道得太晚,先前我还骂她无情。”他揽着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颓然漫嗟,“她为了和我爹的爱,忍辱负重在天宫破坏了那么多的事情——她是个司职破坏的神。她这样做,只是为了见我们父子一面。天宫那个地方,不容许任何天神有亲人,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对我们道出实情的原因——终于在那天,她吐露了真情,换来的就是她的死。”握着我的那只手起了无声的战栗,“你当时也垂危,我将你从天宫带回来时,明青夔居然都摇了摇头说,他无能为力。”
“所以你竭尽全力为我找药?”我愕然抬头,他在我垂危时的落魄孤寂,心胆欲裂……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完全没有想象的勇气。我的手冰冷而颤抖,一遍一遍摩挲着他的脸,“傻瓜……真的是个傻瓜……”
“你在我面前就好了……你怎么叫我傻瓜都没关系。”他握住我的手,遒劲有力,让人安心的温度传来,“之后给你喝了孟婆汤,就有了新的你——有了,我的娘子。其实说实在的,天宫才是你的故里……”
“呵……你就不怕我又要重新认识一次你?这样很累的。”倚在他的肩头,嗅着沁鼻的花香,我慵倦地问道。
“那还好啊,说不定你认识那个从前的我,是个坏蛋呢。”他怜爱地扯着我脑后的发梢。
“哎,说些轻松的吧……”我抱膝坐起,撷了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斜插入鬓,“我们两个难道从来没有吵过架?或者说……干过什么恶作剧?”
“那可就多了——”他坏笑着与我卖关子,“你确定要听?”
“嗯——说嘛。”
“有一次你喝醉生梦死喝多了,醉倒在师父的宅邸,我就和我哥把你抬回了赵府。啊,那个时候你睡得跟个死猪似的,连醉生梦死酒性烈,毒性也大都不知道,还喝了那么多。我找了郎中,他说要药浴——药浴就药浴,我和哥就帮你脱了外衣放到药缸子里泡了一晚上,再给你换上一套酒红色的女装……啊啊,你拽我耳朵做什么!”
“好啊,你们劫财还好说,居然劫色!”我拽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道,“去死吧你!”
“哇呀——好痛的!放手,放手啊……”他同样龇了牙痛呼。
我笑着松开钳着他的手,继续恢复到刚才的姿态,倚着他想些许凌乱的事。
我仰望九天之上的碧霄,想象着那座富丽堂皇的玉楼金阙,那上面又是如何一番奢靡景象……
那便是我命运开始的地方?
而此刻我却在凡间靠着自己的归宿,带着好奇与敬畏仰望。
而现在,哪丝情结从天宫缱绻到我的身边?我又有哪一丝情愫关乎对于它的眷恋?
只有身侧的人紧紧地抓住了我,让我们此生再不得马不停蹄地错过。
(End.)
[
本帖最后由 祭.默月 于 2008-2-16 15:04 编辑
]
作者:
蓝天寒月
时间:
2008-2-11 19:35
整理版的SF被偶抢到了~
作者:
、*百花残。
时间:
2008-2-11 23:42
板凳是我的
..
作者:
zhang_379309790
时间:
2008-2-12 07:31
顶个
作者:
若水叁仟
时间:
2008-2-12 11:40
晕死啊,沙发永远没我份
作者:
蓝天寒月
时间:
2008-2-12 12:40
SF永远是俄的~
作者:
爱情の滋味℃
时间:
2008-2-12 13:54
标题:
太好看叻
喜欢喜欢
超级支持
最后的结局也好好哦
谢谢LZ
發這麽好的文章咧
作者:
破碎々弄月
时间:
2008-2-12 15:42
来晚了
作者:
qing99899
时间:
2008-2-12 15:54
来拉我
作者:
聆听桃花泪
时间:
2008-2-12 21:21
标题:
粉丝万岁!
因为写的太好了,所以
我又从头到尾看了一便。
写的太好了,所以我不感觉烦,
你写的真是天下第一哦!!!!
以后还要拼命的写,我是你的
粉丝!!!!!!!!!!!
粉丝万岁!
作者:
鬥牛要不要
时间:
2008-2-12 21:47
地窖..
貌似没看懂..
人物关系好多..
理不清..
我是白痴..
不要砸我..
水楼~
作者:
rainy170
时间:
2008-2-13 10:51
` 浪费我上班时间看了
`
楼主很棒
`
四格也做得不错
昨天也看了
`
才女
`就是字要好好练练了
`
作者:
祭.默月
时间:
2008-2-13 13:16
好吧,我承认我的字很烂- -
平时如果不写那么快的话根本赶不上速度
不过还是要把字练好
现在的字很草
作者:
破碎々弄月
时间:
2008-2-13 13:47
落落,你什么时候上学啊?
我晚上就要赴刑场了
。
作者:
问君雁不归
时间:
2008-2-13 14:36
现在才发现这里有个整理版的~
作者:
祭.默月
时间:
2008-2-13 14:44
我17号去学校受罪
初三下学期的噩梦日子要开始了
弄月
当个难友吧
作者:
破碎々弄月
时间:
2008-2-13 16:00
我听说我们学校17号零模
,要死了
高考考完看我的文文,
绝对精彩
作者:
破碎々弄月
时间:
2008-2-13 16:41
我去了,但愿不会回不来。
作者:
蝶雪の吖頭
时间:
2008-2-13 16:45
标题:
~~好看哦
精彩..各位姐姐要努力啊~!
作者:
祭.默月
时间:
2008-2-13 17:31
嗯,如果我能回来最好了……
一到学校就是一模……啊啊啊啊……上天赐我个前10吧……
作者:
陆可苓
时间:
2008-2-13 17:39
抓到落落
么个
作者:
祭.默月
时间:
2008-2-13 18:36
葬姐么
作者:
夏米乐
时间:
2008-2-13 19:21
哎,结局偶很满意吖
作者:
祭.默月
时间:
2008-2-14 11:51
终于找到一个对结局满意的了
番外我坚决不写了
貌似+亮了的,谢谢斑竹
作者:
蜜柑※优姬
时间:
2008-2-14 22:56
为什么沙发总是没我的份
作者:
蓝天寒月
时间:
2008-2-16 10:25
喂=。=某没良心的。。。。想累死我灭
作者:
47158269300
时间:
2008-2-16 18:54
LZ写的真好
作者:
シ苏砚
时间:
2008-2-16 19:08
落,啃一口,完结了呢,不容易不容易
后妈没当到底
作者:
祭.默月
时间:
2008-2-17 10:26
话说我真的很CJ,我才不后妈
报到回来
悠闲日子要结束了
作者:
小燮
时间:
2008-2-17 10:37
一个寒假下来还啥都没干呢...
感觉人变腐朽了...
作者:
祭.默月
时间:
2008-2-17 16:15
- -嗯,话说我的寒假很颓废
作者:
彩燕纷飞
时间:
2008-2-18 20:02
来顶拉
作者:
为你变乖o
时间:
2008-2-19 17:03
不错哦
作者:
破碎々弄月
时间:
2008-2-19 19:55
终于考完了,
。又可以玩会了。
作者:
祭.默月
时间:
2008-2-19 20:09
||||我们就要月考了
开学第二天作业就多得不像话
中考还有4个多月
善哉善哉……
作者:
破碎々弄月
时间:
2008-2-19 20:13
我也没好到那里去,我不怕月考就怕一摸,二模。会让我精神失常的。话说我考试期间只写了个番外(我的文章)效率低啊。
祝落落你考得好吧。我这次就混了。
[
本帖最后由 破碎々弄月 于 2008-2-19 22:02 编辑
]
作者:
破碎々弄月
时间:
2008-2-19 22:03
我被催眠了,继续打稿中。我好像水了很多
作者:
莫語づ嫣然
时间:
2008-2-20 03:07
看的眼花
不过还是看完了
水过。。。睡觉去了
作者:
Ps丶尘凝影。
时间:
2008-3-30 13:47
地下室
作者:
梦舞あ筱蝶
时间:
2008-6-9 09:01
LZ的文好好哦!都看了3遍了
作者:
幽雪梦
时间:
2008-6-28 21:04
好好看
作者:
5280578
时间:
2008-6-28 21:34
不错的文,
作者:
了悟终仙
时间:
2008-6-28 21:55
我一晚上看完了
老姐好强悍
作者:
冰冰爱紫色
时间:
2008-7-6 22:23
好看~~!!落儿姐姐就是厉害~~
偶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好的功底啊??
作者:
果冻ぃ水分子
时间:
2008-7-7 00:33
祭儿..看哭我了..
不说了睡觉去
整整让我不睡1个小时
作者:
DT→我是叶子
时间:
2008-7-7 01:35
加油..
LZ..
作者:
且听风吟。
时间:
2008-7-22 20:20
` 阅完、 记、
作者:
瑶池幽兰
时间:
2008-7-23 19:47
好看死哩~~
落落姐你真是天才~
作者:
玥寕儿
时间:
2008-7-23 20:08
落。在Q不??葬姐找~
作者:
冰~柠√檬
时间:
2008-7-27 19:33
某茹打个广告哈,
http://xyq.netease.com/viewthread.php?tid=547425&highlight=
______________________
轻轻地来了...
又悄悄地走了...
只留下淡淡的脚印....
作者:
悠云清竹
时间:
2008-7-27 21:01
无聊的帮你顶起。。。
得```````
作者:
シ纷飞☆_梦
时间:
2008-7-27 22:16
好好看
... 顶
作者:
明若『伊雪』
时间:
2008-7-27 22:20
彻底给荼毒了
作者:
瑶池幽兰
时间:
2008-7-30 10:12
茹茹姐打广告来了么?
那我也打一个……
【幻舞落愁】
[
本帖最后由 瑶池幽兰 于 2008-7-30 10:15 编辑
]
作者:
瑶池幽兰
时间:
2008-8-1 12:37
叮叮叮~
我来帮LZJJ顶啦~
第100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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