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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吻一座城不关灯·【贰】·长安（上） [打印本页]

作者: 盘锦． 时间: 2014-5-5 13:18
标题: 吻一座城不关灯·【贰】·长安（上）
本帖最后由盘锦．于 2014-7-7 15:54 编辑

许多年以后想起来，那个记忆里的长安，即便模糊了，褪色了，也依旧是那个长安，那个有你，有我们的长安。

澄风雾里以长安，无关朝暮

　　初到长安的时候，是人间三月，师傅说我修道之路还差一劫，须圆这一劫方能修为上仙，遂命我到下界历练，至于是什么样的劫，师傅未能言说便长袖一挥，一晃眼，我便置身于熙熙攘攘的长安街头。
　　一段红尘滚滚，两袖清风，三月花期正好，乾坤日月无边。

　　我本是一条赤色虬龙，被弃于万寿山上五庄观观口，据说那日天地昏暗，电闪雷鸣，若非平日好玩偷跑下山的清风、明月二人冒雨急冲冲地赶回，发现檐下的我，恐怕我早已入轮回司，或许投胎成虫鱼鸟兽，逃不去任人宰割的命。家师可怜我，将我收为弟子，平日授我仙道法术，今我只手可收日月、朗朗乾坤，不爱凡尘俗物，只与明月清风，闲来没事人参果树下一坐，三日而已，师傅见我欢喜，教我灌溉之术，平日灌溉果树，倒也是不错的消遣。

　　西牛贺州有一仙山，名曰万寿，与盘丝岭遥相对望，行客匆匆，一望仙山飘渺、明月清风作四邻，正气浩然；再望妖气诡谲、迷离幻象相为伥，魅惑茫茫。万寿山上有一仙观，名曰五庄，乃地仙之祖镇元大仙居所，至于五庄观位于万寿山何处，有人道五庄观位于日出东南之隅，有人道五庄观悬于万寿山巅有虚无缥缈的彩云遮蔽，但其实五庄观就在万寿山上不高不矮的位置，位于山腰以上、云影之间，但据说只有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修道之人才能看得见，看得见却不一定进得了，平行高尚的修道之人方能登上万寿山五庄观。

　　传言罢了。家师镇元子在观口设了一道仙障，得道高人能见之倒是真的。当时冒雨匆匆回门的明月清风，说于山路有一赤影，一晃眼就不见了，细细一想，那是女子的身影。他们说，能够孕育出赤色虬龙，登门至五庄观门口的人，非凡物，若是想寻亲，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于我，既然当初她忍心将我丢弃于滂沱大雨，于深山之中，于野兽之伍，便是自行断了缘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于我，只是承同一脉，赠与我这一身臭皮囊的同族人罢了。断了的缘如同断了的丝线，再怎么想连系，打个结，也始终有个疙瘩，消了，便断，任其存在，便难受。何苦追求？
　　人间三月繁花似锦，万寿山上想必也是草木葱茏，万紫千红的景象，我不爱出门，我生几年，便在观中几年，偶尔外探入一只红杏，便知人间春来。可这人间啊，花样倒是新奇，我四处打转，花草树木千奇百怪，哼，不过，比起我五庄观东苑的人参果树，比起那些仙草奇葩，还是有点儿差距的！

　　这红尘历劫似乎不大守时，我在长安东隅买下一处小宅子，平日四处溜达，遇到不同的人与事，历劫却迟迟未来。这日，我到长安酒馆二楼小酌两杯，良辰美酒，明月高楼，快哉！快哉！
　　“嘻——这酒一下喉，真是神清气爽，这江南来的叫花鸡色泽明亮，芳香扑鼻，鲜嫩多汁，果然名不虚传！”回头见一头盖燃顶身披僧服的和尚，吃肉喝酒，好不快活！

　　“啧，你这假和尚，吃肉喝酒也不把这身行头换掉，徒给佛门抹黑咯！”这假和尚，真不像话，我本不是好事之徒，却不禁开口调戏道。
　　“你这黄口小儿，懂个啥？贫僧心中有佛所做之事无愧于心变可得。我这假和尚，你这奢靡喝酒的全真道家弟子莫不是假道士？”和尚倒是有点本事，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下，继续大快朵颐。
　　“家师对我并无此拘束，倒是你，佛门清规岂能说破就破？”倒口酒，我盯着他。
　　“我本无师，天地便是我师，”他转了转澄澈的眼珠子，“小道士，我看你整天瞎转悠也没啥收获吧？”
　　“谁道我整天瞎转悠？贫道事儿多了去了，那有闲情逸致四处晃悠？”被看穿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嘁！我佛家讲究缘……你道家无为……你这刻意去瞎转悠恐怕镜花水月空梦一场罢了……嘛真好吃……”这假和尚嘴里咬着东西说话听起来真别扭！
　　“这你又知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假和尚幽幽瞥了远处一眼，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禅语。佛门中人一出口就是甚么《金刚经》云云，似乎十分上道，“小子，该来的它总会来，该干嘛干嘛去，多走走多看看。”
　　“……”这和尚，怎么那么讨人厌呢？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别扭呢，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后会有期！”说着这假和尚便化作几道光消失了。
　　这是哪路神仙下来寻我开心呢……

　　是日，我受杂货店那嘴馋老板所托，到江南野外徒手宰一头野猪，想想我一万寿山仙人，镇元大仙的得意大弟子，竟要为一凡夫俗子磨刀霍霍向野猪，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镇元老儿让我在下界多行善积德，说不定遇上不同道的和尚们看我小小年纪有此觉悟还能顺道帮我一把……姜还是老的辣，服！
　　哎，总听说下界江南好风光，这江南野外啊，白昼风起稻花香，昏夜蛙声渐成雨，还有那种西瓜的王婆，游走在茶坊酒肆的货郎李，美丽可人的姐妹花……啧啧啧，好一个小桥流水人家，人面桃花相映红啊~
　　如此良辰美景，那老头的事就放一边吧，乡间小酒馆前的妙龄女子，看上去似乎有点忧伤，小爷我就当行善积德，前去慰问好了！

　　“这位姑娘，我瞧你眉头紧锁，杏眸掺忧，可否与在下一说？”师傅说了姑娘们都不禁夸，你一夸她好看，她就羞红脸跟你唠嗑了，虽然确实挺美的。
　　罗纤纤红了脸儿，这是谁家的小少爷，长得可真俊哪，“哎。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奴家只是叹叹落花流水忽西东，巫山云东襄王西……”
　　这……世间的男女之事，没有研究过，师傅也没教导过，“这……姑娘，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他心不在你身上，你便尽管找别人去罢，莫为错的人错过了良人……”
　　“可……可小女子之心日月可鉴，只愿停驻与他，日夜思慕，不能自已，似乎连这山河日月都容不下了……”
　　凡间女子可真大胆奔放！嘁，哪有谁放不下谁的道理！“这……姑娘，这世上本无相，众生于缘来，于缘聚，于缘散。有缘分者终成，有缘无分者离散，有分无缘者无聚合。若是固执于错的缘，错过了对的缘，那才是真的悲惨阿……”哎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听不听得懂随缘吧……
　　“多谢小哥相劝，奴家懂了……”其实好像不大懂……忽而罗纤纤惊呼，“呀！”
　　忽然前方有一团黑雾扑面而来，不知是何妖物，我持着枪矛蓄势待发，待那团黑雾靠近，定睛一看，我的天！这哪里是甚么妖物！分明是野猪大逃亡好吗！若非要说妖物的话，跑在野猪前面的女子倒像是个妖精，这妖精也蠢得很，空有一双骨翼却不用，被一群野猪追得一愣一愣的……
　　等等！她往哪儿跑？！“别！你别过来啊——啊——啊——”

　　我堂堂五庄观弟子，竟然被一群畜生追着跑？传到上界，哦不，传到万寿山上明月清风耳朵里我都要几百年抬不起头了，岂能让这群畜生毁我英名？略施了一个法术，那群畜生就在空气墙里打转转了，哎顺便宰一只送给失恋的罗姑娘吧，哎想想肚子好像有点饿了那烤个野猪吃吧，哦杂货店的老头似乎让我带野猪回去好像也有着落了……啊呸！
　　罗姑娘吓得花容失色，直呼神仙，眼角一瞥那肇事的主儿，又呼：“妖怪——啊——”变两眼一瞪，双腿一蹬，便晕了过去……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