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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紧绷的惊悚小说: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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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3 16:16
标题:
神经紧绷的惊悚小说:诡念
把这本小说寄给你的仇人 让他看完本小说没有心跳加速冷汗直下变成石头人!
这是一部情节紧张曲折,能吸引人一口气读完的悬疑小说;也是一部挑战想象力让人自始至终神经紧绷的惊悚小说。故事从初秋的一个天气好得让人想犯罪的晌午开始,仲秋的一个晴朗的下午结束。在抛出无数个悬念之后又以一个更大的悬念收尾。可谓出人意料,使人不忍释卷。
《诡念》一本需要胆量与思考的悬疑恐怖小说,阅读本小说时请准备好随时拨打120!
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3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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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开心Coudy
时间:
2007-5-3 16:20
留个名,等着看。...这样小说不一次性看完 估计得吓死
等你发完我一起看
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3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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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3 16:28
“戴磊。”
“黄忆秋。”
“席红。”
“刘在宏。”
“叶浅翠。”叶浅翠响亮地报出自己的名字,伸手拉住前方伸过来的手,同时向后伸出手。手立刻被人拉住,跟着有人报:“杜乔林。”
并没有出什么意外,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队伍又蜿蜒向下。
走着,走着,叶浅翠觉得有些不对劲。尽管她看不清楚,但依然能感觉出来,这不是下山的路,好像是平行地往山的深处走去。“这要去哪里?”她问,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前面的刘在宏只是拉着她往前走。
在叶浅翠凝神等待回答的那片刻里,她又发现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此外是死寂,球鞋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没有,小石子被踢落的扑通声也没有,走动中拂动杂草发出的轻微声音也没有。席红今天穿的牛仔七分裤绑了条前卫的腰带,是银链制成的,还挂了几个小铃铛,一走动就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大家曾戏称,今天一路都有打击乐相伴,这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叶浅翠自己的脚步声,吧嗒吧嗒,轻轻地,根本不像是下山时的脚步,倒好像平时走在结实的泥地上发出的。
一股冷气从脚底沿着脊柱窜到全身。叶浅翠颤抖着声音喊戴磊、黄忆秋、席红、刘在宏、杜乔林。没有一个人回答她,前面的人依然牵着她向前,后面的人依然被她牵着。她害怕得脚发软,冷汗涔涔而下。
终于,她忍不住了,大叫一声:“你们到底是谁?要带我去哪里?”依然没有人回答她。愤怒暂时超越了害怕,她停住脚步,怒哼哼地说:“我不走了,我不走了。”依然没有人说话,前面的刘在宏和后面的杜乔林也停住脚步了。
现在连叶浅翠的脚步声也没有了,迭起的夜雾紧紧裹住她,仿佛从来没有天没有地。周围一片死寂,令人不安的、心怀鬼胎似的死寂,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迹象。汗水刷刷地滑过背脊,打湿她薄薄的T恤,贴在她身上,好像有千万条虫子在身上爬动。咚咚咚……的心跳声,提醒她自己还活着。叶浅翠一咬牙,使劲地拉前面的手。前面那人毫无阻力地被拉到了她的面前,近在咫尺,她看得清清楚楚!近在咫尺,她看得清清楚楚!
叶浅翠说到这里时,搁在桌子上的手急剧地颤抖了几下。究竟看到了什么?以至于过去这么久,还害怕如斯。我忍不住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她两眼直直地看着我说:“我看到的是我自己。”
一刹那,我有一种感觉,她在骗我。她怎么可能看到自己呢?我来不及问清楚,她又开始往下说了。
叶浅翠用力一拉,不费吹灰之力,前面的人被拉到了面前,两人面对面地撞了个正着。她看得十分清楚,是自己,小小的脸,尖尖的下巴,弯弯的眼睛,惊慌失措的样子。看到了自己,叶浅翠倒吸了一口冷气,瞪圆眼睛,张大嘴巴,惊讶万分,又恐怖万分(她虽然看不到自己,但能想象自己的表情)。与此同时,面前的那个她脸色也变了,变得跟叶浅翠一模一样。就好像面前放着一面镜子,将叶浅翠映了出来一样。可是那时,两人的手还是拉在一起的。
叶浅翠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便撞到了后面的杜乔林身上了。她慌张回头,正好对上他的脸,不由自主地,呼吸又是一滞。后面的人根本不是杜乔林,却又是另一个自己,也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盯着叶浅翠。
那是什么样的一种诡异感觉,叶浅翠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假如她站在两面镜子中间,那就不止是一个影子。所以根本就没有镜子,她看到了两个自己,都和她一样惊慌失措。站在两个自己中间,她呆呆地立了一分钟,终于忍无可忍,大叫一声,抱着脑袋毫无目的地狂奔。她只想着远离这里,远离两个自己。
当时她的心情处于一种非常激动的状态中,根本没有发觉路出奇的平坦。按道理,她此时置身于半山腰与山脚之间。可是她奔跑时,犹如置身于一望无际的旷野,道路平实而开阔,没有任何的障碍物,像山上常见的灌木丛、半人高的杂草、突兀的石岩,树木统统都没有。
她跑了很久,至少她感觉上是如此。雾依旧浓得像粥,从四面八方流淌过来,有一种张牙舞爪的力度。这般的浓雾,待不了几分钟,她的头发就应该沾了一层水汽。可是她的脸上只有汗水,头发内层也有汗水,而头发表层却是干燥的。这些都是她事后发现的,当时的她,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跑,只知道害怕,因为害怕,所以更要跑。
就在她的心脏不胜负荷快要爆炸时,这片黑沉沉的雾的前方隐隐透出了昏黄的灯光。她大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是门灯,浅黄色的门灯,静静地照着一扇朱门。朱门上的漆华丽鲜艳,兽形门环锃锃发亮。
叶浅翠无比高兴地叩动门环,叮当,叮当,这声音真是动听。片刻,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老妪站在门内,脸上是层层叠叠的皱纹,灰布对襟大褂已洗得发白。她看到叶浅翠,一点惊讶都没有,说:“请进来吧。”那口气,那表情,好像一直在等着她一样。
当时的叶浅翠心头曾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意识到有些不妥。但因为她刚刚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十分希望有一个地方容自己喘息片刻,所以毫不犹豫地走进门。这是一幢有些年月的老房子,保留着旧格局,先是门厅,然后是个大厅,过道里的屏风雕着喜鹊闹春。厅里的灯光很足,炽白的,令人目眩。
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3 16:39
红木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年约三十上下,穿着一件裁剪简单的连衣裙。她的五官不错,看得出来年轻时十分俏丽,只是肤色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特别是嘴唇一点也不同于常人,感觉像是涂了白色唇膏。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叶浅翠,说:“你是第一个到的,欢迎你。”
这个女人,后来她介绍自己姓张,单名盈。她从红木沙发上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叶浅翠,轻声说:“你是第一个到的,欢迎你。”
叶浅翠立刻察觉出这句话有着特别的含意,正想追问,听到大门外又是叮当数声。方才为她开门的老妪,转身悄无声息地走向大门。张盈浅浅笑着,说:“又有人来了。”她的眼中露出欢喜的神色。
老妪已带了人进来,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与叶浅翠年岁相仿,剑眉星目,相貌英俊。他看来是个机灵的人,一眼就认出张盈是主人,冲她笑了笑,说:“我叫魏烈,到这里旅游的,忽然起雾,我迷路了,所以冒昧上门打扰了。”
他也是因为大雾迷路了,叶浅翠心中一动,很想将他拉到一边,问个清楚,不知道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有奇怪的遭遇呢?
张盈微笑说:“当然可以。”转身吩咐老妪,“秋姨,叫阿昌准备点吃的东西吧。你们肯定还没吃晚饭吧。”最后一句是对魏烈和叶浅翠说的,两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随便坐吧。”张盈指了指沙发,“我有点头疼,上楼休息一会儿。”她说完,轻手轻脚地上楼了,木质的楼板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声。
她一走,叶浅翠呼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在张盈面前她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在她呼气的同时,听到另一声长长的呼气,想必是属于魏烈的。看来他也有同样的感受。叶浅翠环顾着四周,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厅里的装潢十分的简陋。但如果时光倒退四五十年,这里的摆设足够气派,显示出一个大户人家的优雅之气。除了电灯,这里没有任何现代化的摆设。
叶浅翠打量客厅的时候,魏烈也在扫视着客厅。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会合,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这个地方太奇怪了,至于奇怪在哪里,可以罗列上一大堆,却又没有一条是根本性的。所以两人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叶浅翠率先打破僵僵的气氛:“你是忽然遇到雾的?”
这是一个病句,不过魏烈听懂了,眼睛一亮,说:“难道?你也是?”
叶浅翠点点头,说:“我是来旅游的,忽然起了好大的雾。还有……”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雾中的遭遇,看到两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这种事情说出来别人会信吗?她犹豫的那一刻,对面的魏烈忽然不做声了,两眼发直盯着叶浅翠的身后,脸上浮现巨大的惊愕,就好像,就好像叶浅翠刚才看到自己时的表情。
叶浅翠好奇地回头,顿时也两眼发直。
她的身后是一扇开着的窗子,此时窗外月朗星稀,银白色的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远处的山势巍峨,虽然看起来是黑黢黢,却一点也不觉得恐怖,散发一种淡淡的清冷幽光。一点雾都没有,根本就没有雾。那么大的雾居然一下子都消失了?
叮当,又是门环的声音。老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忽然出现,脚步飘忽地穿过门厅。然后是吧嗒吧嗒声,她带了两个年轻人进来了。这一次是一男一女,年约二十二三,手牵着手,看起来是一对情侣。那女孩子圆脸杏眼,神情娇憨,说话很快:“婆婆,谢谢你,这雾实在是太大了。”
“请问。”魏烈忍不住开口,“现在外面还有雾吗?”
圆脸女孩子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当然了,很大,很大,根本看不清楚路。”
魏烈与叶浅翠相视一眼,心中惊诧,跟着转身看窗子。却见两扇木窗啪的一声合上了,老妪喃喃地说:“这么大的雾,谁还将窗子打开呢?”她说完话,脚步飘飘地隐入另一个角落。
圆脸女孩子脆生生地说:“你们也是迷路了吧?”魏烈与叶浅翠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圆脸女孩又说:“我叫白铃,门铃的铃……”她身边的男孩笑嘻嘻地插话:“意思就是白色的门铃。”
白铃娇嗔地白他一眼,说:“嘁,总比你一段名誉极坏的木头好吧。嘻嘻,他爸爸看了《天龙八部》后,居然将他名字取为段誉。”
男孩子哼了一声,说:“你胡说八道,我明明叫段瑜,是一块光亮的瑜,是美玉的意思。”白铃偏着脑袋横他一眼,说:“左看右看,你哪有美玉的样子呀?分明是一块烂木头。”
“我呸,你这个白色的门铃,只会叮当,叮当响的……”两人看来是惯于斗嘴,平时也以此为乐,所以在外人面前也丝毫不避讳,斗得不亦乐乎。倒令这气氛诡异的房子平添了几分生气与活力。
经他们一搅,或者也是因为人增多了,叶浅翠心中地害怕消失了一些。耳朵听着白铃与段瑜的斗嘴,目光却频频溜到那扇窗子上,这扇风格简朴的窗子,窗框上雕着梅花,十分精致。不经意间,她发现魏烈也是如此,目光总在窗子上打转。两人交换了会意的眼色,同时举步往窗边走去。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伸出了手,只要轻轻一推,窗子就会大开了。
窗子悄无声息地开了。
一团毛茸茸的雾气扑了进来,像是一只有生命的小兽。魏烈与叶浅翠面面相觑,只觉得浑身发寒。
忽然,一声轻轻地咳嗽在背后响起。
两人迅速地回过身来,看到名叫秋姨的老妪站在身后,深陷的眼窝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她从两人中间穿过,合上窗子,责怪地说:“雾这么大,怎么还开窗呢?地板、家具会受潮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呀,真是不懂事。”
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3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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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3 16:52
此时,翻滚的雾像锅里烧开的水一样往两边翻开,中间慢慢地现出一个人影。
那人缓缓地伸出左手,手心托了一朵粉色的莲花,宛然流转,妙不可言。正是叶浅翠在山顶采的莲花,早在狂奔中不知道掉在何处了。
叶浅翠重重地将门合上,靠在门上喘着粗气。魏烈惊讶万分,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人
,那个人,是你呀!”
叶浅翠拼命地摇头,“不,不,不是我。”
“见鬼,明明是你呀,那人和你一模一样。”魏烈还是不信。
“刚才忽然起雾……”要解释真是不容易,叶浅翠觉得口干舌燥,“忽然就多了个和我一样的人。是雾,一定是雾,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雾,这样可怕的雾。”
她语无伦次,不过魏烈听明白了,他说:“这雾确实古怪。我本来是从翠屏山顶下山,起了雾,一脚踩空,当时的感觉好像整个人从山崖跌落,因为失重,心脏跳得怦怦响,我以为自己会摔死呢。可是等我定下神来,发现自己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而且路面十分平坦。”
叶浅翠蹙眉,“你说你刚才在翠屏山?”
“是的。现在我们都还在翠屏山呀。”
“可是,我是在下莲花山的时候遇到雾的。我们现在应该还在莲花山中的呀。”
魏烈摇头,“不可能。”翠屏山与莲花山是隔着平凉镇对望的,两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呢?
“真的。”叶浅翠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刚才窗子外的是哪一座山?”
魏烈细想片刻,当时只留意到有山有月,夜色怡人,却没有注意到究竟是哪一座山。“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把门闩重新插好,然后折回客厅,一起偏头看着窗子。方才大开的窗子已经关上了,严丝合缝。叶浅翠想起刚才去大门时,明明没有关窗。推推身边的魏烈,眼睛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是你关的?
魏烈明白她的意思,沉重地摇了摇头。两人只觉得双腿灌了铅般沉重,这窗子近在三步之内,却没有力量去打开它。不知道何处有风,吱吱吱地响着,像吐芯的毒蛇。叶浅翠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往魏烈身边贴近少许。魏烈也在轻轻颤抖,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句:“先回房,等天亮了再说吧。一切小心。”他的声音像寒风中的秋叶瑟瑟发抖。
天亮,对,只要天亮,太阳升起,雾就会消失了的,那么稀奇古怪的一切都会消失的。叶浅翠回到房间,抱着两腿坐在硬硬的木板床上,安慰着自己。只是睡意全无,精神出奇的亢奋。白铃蜷成一团,背对着她,蒙头蒙脸地睡着。无知无觉真是好,叶浅翠有些羡慕地瞥了她一眼。
可是,有些不对劲。身边的白铃不仅一动不动,而且连呼吸声都没有。房间里充斥着坟墓般的死寂。
叶浅翠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白铃。触手绵软,毫无肌肉的弹性。她一咬牙,掀起薄薄的单被,里面不过是个枕头。
白铃不见了。
叶浅翠跳下床,飞快地跑到隔壁房间门口,低声叫道:“魏烈,魏烈。”没有人应声,她正准备叩门,发现门是开着的,门缝里泻出一丝灯光。轻轻一推,门就无声无息地开了。矮脚木床的蚊帐还没放下,整个房间里一目了然,没有人。不仅段瑜不在,而且两分钟前还跟她在一起的魏烈也不见了。
沉寂无边。
当,当……她浑身战栗,好久才意识到那是客厅里的座钟在敲。
足足十二下,子夜来临了。
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3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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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3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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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若
时间:
2007-5-3 17:03
还有吗
。快写阿
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3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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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iAmo宇
时间:
2007-5-3 17:08
...............分
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3 17:13
一阵哼哼唧唧声从走廊里飘来,一会儿她才听明白,魏烈在哼歌,一支欢愉的小调。想起刚才哼着歌的段瑜,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迅速从沙发上跳起,循声寻去,又到了餐厅,看到了那雕花木门大开着。歌声渐渐地变得响亮。魏烈唱歌的水平不佳,但并不妨碍他尽情地表露内心的欢快。
叶浅翠蹑手蹑脚地靠近门边,只见魏烈正掀起锅盖,低头聚精会神地看着锅里,忙说:
“你在干吗?”
魏烈吓了一大跳,停止唱歌,转过身来看着叶浅翠,先是怔了怔,然后露出孩童般开心的笑颜,“我饿了。”边说边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手里抓着一条汤汁淋漓的手肘,“我饿了。”他重复着,将手肘举到嘴边。
“不,不可以。”叶浅翠大喝一声,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魏烈身子一抖,拿着手肘有些手足无措,那神色活生生一个受了大人呵斥的儿童,委屈、不解而且充满了意见。“我饿了。为什么不可以?是不是你自己想偷吃?”
“这东西过期了,不能吃的,吃了会坏肚子的。”叶浅翠边说边走近他,循循善诱的口气,像是对幼儿园的孩童说话。魏烈看看手中的肘子,又看看叶浅翠,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真的过期了,吃了会坏肚子,坏了肚子就要打针,打针会很疼的。”
“打针?”魏烈皱起眉头,“我不喜欢打针,屁股会好疼的。”
“没错,乖,把肘子给我,我拿去扔掉。”叶浅翠按捺住心头的难受朝魏烈伸出手,他迟疑片刻才将肘子递过来,十分不舍的样子。叶浅翠微微嘘了一口气,正要抓住肘子,魏烈却忽然缩手,将肘子藏到身后,说:“你是不是骗我?”叶浅翠一愣,还没想好说辞,魏烈露出愤然的神色,自言自语地说:“没错了,肯定是你自己想吃了,骗人的家伙,不理你了。我就要吃。”张开嘴巴就咬。
叶浅翠又气又急,脑海里闪过一个坚定的念头:不,一定要阻止他。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儿,顾不得细想,一把操起身边桌子上的木质砧板,砸在他的后脑上。魏烈翻着白眼慢慢地瘫倒在地,嘴里还含着白铃的手肘。
叶浅翠喘着粗气,在心里向他道歉:“对不起,这样子至少会比你吃人肉好,你清醒后一定不会怪我的。”她忍着恶心作呕的感觉,将肘子放回锅里。又试图将魏烈拖出厨房,只是她力气小,魏烈高大结实,折腾了半天,只是移动了几步,反把自己累得气喘如牛。叶浅翠只好作罢,她拖着疲惫的脚步,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沿捧着快要裂开的脑袋。
白铃被段瑜当成野猪杀掉了,段瑜发疯了跳出窗外生死未卜,魏烈紧步段瑜后尘变得神志不清,那么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遭遇呢?像魏烈一样地疯掉吃人肉?或是被人当成野猪杀掉?她紧紧地缩成一团,感觉到了无能为力,自己的命运在这个诡异的房子里已失去了自主权。
这个时候……房间里又响起了有规律的呼吸声。扑哧,扑哧……那呼吸声里透出一种挑衅。
又来了,又来了,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叶浅翠痛苦地紧皱眉头。那呼吸声越发地得意了。在这一目了然的小小房间里,他或是她究竟躲在哪里呢?叶浅翠挑起床单,又打开衣柜大门,都没有人或是动物藏着。
在哪里呢?站在衣柜前,她扫视着房间,目光慢慢地转悠到梳妆台上。这旧式的梳妆台没有配置镜子,所以台子上另外摆了一个圆镜,圆镜有底座,镜片部分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现在镜面以四十五度倾斜着,从叶浅翠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一角,那一角是一只眼睛,寒气逼人的眼睛。
那眼睛冷漠而犀利,宛如一把刀,深深地戳进了叶浅翠的眼睛里,直抵心脏,令她呼吸蓦然停止了。足足一分钟,她缓过劲来,上前一步,整个镜面全收眼底。那镜面是椭圆形,像极了一张鹅蛋脸。此刻,这镜子里满满当当的是一张脸,嘴唇惨白,目光静静。
叶浅翠与这张脸默默地对望了一阵,然后这张脸忽然不见了,镜子里变成了另一张脸。脸色发青,眉毛弯弯,眼睛惊恐而警惕地睁着,鼻翼急促地翕动。这又是谁的脸?当叶浅翠意识到是自己的脸时,真的是大吃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陌生了?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她摸了摸脸颊,气恼地用手指重重地拨动着镜面。
镜面飞速地旋转,也不知道转了几圈,又回到了四十五度角,定定地。叶浅翠诧异,复又用手指轻轻地拨了一下,镜面轻轻转动了几下,恢复到原先的位置。四十五度角,莫非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叶浅翠身子往旁边一让,镜子里的人面跟着消失了,空空的,映出对面墙壁的最上面部分。这老房子的层高约有三米,所以墙壁的最上面不是平常视线容易着眼的地方。在那里有一个方孔,以叶浅翠的目测,长约三厘米宽约两厘米,看起来像个透气孔。
叶浅翠走到墙边,耳朵贴近墙,伸出手指轻轻敲击,墙壁发出笃笃的声音,实沉沉的。看来这墙是砖墙,很结实,里面也不是空心的。她退后一步,又看着方孔,寻思着它究竟有什么用途。蓦然心中一动,用步子测出墙壁离房门的距离是五大步,一大步约为六十厘米,也就是说墙壁距离房门为三米。再出门,从自己房间的门走到隔壁房间的门,总共七大步,也就是四米二左右。隔壁的门距离墙壁为一个正常步,一个正常步约为三十厘米。
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3 17:18
这堵墙居然约一米厚!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一般情况下,房间的内墙,如果是砖墙,厚度约为十八厘米。当然如果墙里有玄机,那另当别论了,叶浅翠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虽然她并不明白有什么好值得开心的。笑容一闪即逝,这堵墙里究竟有什么样的玄机呢?她的目光变得专注。沿着墙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敲打,全是笃笃的声音。她将挨着墙摆放的衣柜、梳妆台全挪开了,并没有露出暗门或是密道。
因为年月的关系,墙面留下了大量斑驳的痕迹,此外,墙壁并无任何东西,也没有方孔。想起方孔,叶浅翠睁大了眼睛,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她快步走回自己房间,将梳妆台挪到对面墙边,又在梳妆台上放了张椅子,爬上去,右眼对着方孔,什么也看不到,除了黑,比黑夜还黑的黑。她有些气馁地移开眼睛,立刻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从孔里传来的,很轻微,如果不凑近,基本上是闻不到的。
叶浅翠扯断自己牛仔裤后袋的金属纽扣,用力扔进方孔里。短时间的沉寂,只听啪的一声,听起来纽扣好似打在墙壁上,不过并没有弹回来。跟着又是啪的一声,声音比刚才那一声小了些,声音发出的位置也比原先低了些。然后传来了咕噜噜的声音,就像是弹珠掉在楼梯上滚动时发出的声音。
叶浅翠眼前一亮,大致明白了墙内的构建。两堵墙总共三十六厘米,中间夹了一段五十多厘米的空间,正好可以造一个窄窄的楼梯。可是这个楼梯在哪里?通往哪里呢?有什么用处呢?张盈为什么要暗示她呢?她陷入沉思当中。
吧嗒,吧嗒,脚步声沉缓而拖沓,可是实实在在地从楼梯上传来。叶浅翠悚然一惊,身子晃动,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不论是叫秋姨的老妪,还是张盈,走路时悄无声息。这个脚步声属于谁的呢?还有谁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跳下梳妆台,飞快地冲到厨房。刚才昏倒在地的魏烈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那汤汁淋漓的肘子。
作者:
海若
时间:
2007-5-3 17:20
快写啊,等着看呢
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3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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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3 17:25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高处传来,打破了沉寂。
叶浅翠浑身一震,听出这是魏烈的声音,而且就来自楼梯。当时她有点蒙了,不顾一切地扭开了门,往楼梯上冲。一脚迈上台阶,她就发现了蹊跷,停住了脚步。刚才她下来时,楼梯里非常的黑,现在居然有种淡淡的荧光在流动。她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光源。因为这种荧光,楼梯清晰可见,与刚才的黑暗不可同日而语。但叶浅翠反而吓着了,她踮着脚,一
时间进退失据。
“啊……”又是一声惨叫,叫得叶浅翠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背部抵住了房门,胸脯一起一伏。去还是不去?大脑里一时间思绪乱飞,每一种念头都只是一闪而过,模糊不定的。魏烈的尖叫一声接着一声,好像是一种召唤。召唤,她心中一动,越发地不敢上去了。先躲一下吧,叶浅翠对自己说,喘着粗气拧动门把,准备返回地下室。
门开了,白色的灯光下,浅灰色的水泥地面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白色老鼠。叶浅翠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没错,那些老鼠全部用后肢像人类这样直立着,两只眼睛像两滴血,闪烁着诡异的鲜红。
太可怕了!叶浅翠飞快地合上门。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老鼠像离弦的箭扑了上来,重重地撞在门上,一阵嘭嘭嘭的声音,好像大雨敲打着门。然后在短暂的沉默后,发出了笃笃笃的敲门声,假如叶浅翠不知道门后面的光景,一定会认为是有人在叩门,一定会打开门,后果……
想到那么多老鼠涌动的盛况,叶浅翠只觉得毛骨悚然,那笃笃的敲门声,让她的胃一阵阵地发冷。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躬着身子,往楼梯上冲。只有五十级,很快就会到的。与其和那么多直立行走的老鼠待在一起,不如跟发了狂的魏烈在一起。至少他是人,他的行为她能猜测,他的思想她能理解。即使死在他手里,也好过受千万只白色老鼠的啮噬。
五十级台阶眨眼间就到头了,可是没有出口,连着第五十级的台阶,依然是台阶,连绵不绝的台阶,乍看好似没有尽头。叶浅翠骇然回头,后面也是台阶,不过正慢慢地没入黑暗之中。无数双幽幽的血红的眼珠跳跃纵落,正往她所在的位置迅速地靠拢。
它们起落纵跳,像流星弹丸。她只有继续往前跑,不再稍作停留。心越跳越快,好似要冲破胸腔了。黑暗追逐着她的脚印,吃掉了她身后的每一级台阶。我会心跳过速而死的,叶浅翠想,总也好过活着的时候就成了鼠粮。豆大的汗水淌了下来,脚步渐渐迟钝沉重,她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像风箱发出的声音,呼哧呼哧……
叶浅翠对自己说,我要死了。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眼前忽然现出了一扇门,本来绵绵不绝的台阶忽然有了一个尽头。她鼓起最后的力量冲进门里,扶着门,身子摇摇欲倒,依然不忘回身看了一眼。身后只有黑暗,起起落落的眼珠却慢慢地坠落了,就像叶浅翠从这里扔下一把红色的弹珠。
安全了,叶浅翠按着自己的胸口,慢慢地跌坐在地板上。大口而痛苦的呼吸,喉咙仿佛裂开了,火辣辣的刺痛。骨头仿佛被酸水泡软了,支持不起全身的重量。她如一摊烂泥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扫过周边。
这里并不是张盈的房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看起来有诸多走廊,墙壁黏糊糊的,颜色近乎于半熟的鸡蛋。与先前的宅子、地下室的干净截然不同,尽管这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脏臭,却总让人产生一种不洁的感觉。
叶浅翠扶着墙壁站起,触手滑腻。她赶紧松手,使劲地在裤子上擦了擦。她走了几步,立刻发现,这里纵横交错的全是过道,没有房间。这是迷宫,她明白过来了,嘴角浮起一丝浅笑。从小到大,她就爱玩迷宫,没有什么迷宫能难倒她的。尽管不知道迷宫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但她的心情开始变得轻松了。
右转、左拐……停下脚步,张盈隔了三丈多,站在一个走廊的尽头,静静地看着她,说:“你现在明白了吗?”
我应该明白什么呢?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些东西,可是还没有照亮整个大脑,又熄灭了。“明白什么?”叶浅翠不解地反问。
“你喜欢迷宫吗?”张盈问。
“喜欢,从小就玩。”
“我也是,从小爸爸就让我玩迷宫的游戏,不停地增加难度。”张盈顿了顿,“可是没有任何迷宫能难倒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浅翠摇头,“不知道,我也一样,只要看一眼,就能很快地判断出迷宫的路线。”
张盈嘴角轻扯,露出一个微笑,“我们是多么的相似呀,所以欢迎你,请记住,我能做到的事你一样能做到。”说完话,她走进旁边的通道。叶浅翠快步追上,哪有她的影子了?面前是蛛网交错的过道。
多么的相似,我能做到的你也一样能做到,叶浅翠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疑惑不解地怔在原地。张盈一直都在暗示自己,从她的神态与语言里可以察觉到这一点,但究竟在暗示自己什么呢?
一点轻微的风声穿入了耳郭里,脑神经莫名地颤抖,叶浅翠遽然回头,魏烈狰狞的脸已凑近了,比他的脸更近的是菜刀,锋利的菜刀,闪着夺目寒光的菜刀,在空中划出一个柔美的弧形,挟着凌厉的风声掠过她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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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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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3 17:30
我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啊”了一声,急切地追问:“你没事吧?没事吧?”
叶浅翠抿嘴微笑,粉色的双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目光只是瞅着桌面。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飞红了脸,哂然一笑,说:“瞧我傻的,你当然没事了,否则怎么还能坐在我对面呢?”
她转动着眼珠瞟我一眼,依然微笑。我又问:“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晕过去了。”她将视线转到了窗外,看着极远的地方,“再后来,我醒来,在医院里。他们说我摔下山,摔伤了。”
“啊?”我诧异万分,“张盈、魏烈还有段瑜呢?”
“不知道。”她摇头,雾气迷离的眼睛里也露出纳闷的神色,“我问了一下,大家都说不知道。”
“就这样子……结束了?”我心有不甘,就像听一个故事,正到高潮,戛然而止,然后讲故事的人说,没有结局,这就是结局。“这听起来像一个梦。”我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合适的措词。
“没有人相信我,我知道的,大家都以为这是我编出来的,以为我因为当时摔伤脑袋,胡思乱想。可是那一切都那么真实……后来,我劝告自己这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渐渐地,我自己也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后脑受伤后的臆想。直到今天,出现了她,还有他……”
“谁和谁?”
“今天一大早,有一门基础课是与别的班级一起上的。我对学校还不熟悉,怕找不着教室,所以去得很早。推开教室的门时,里面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她冲我笑了笑,说:‘你是第一个哦,欢迎你。’这句话对我来说,印象深刻,所以当时我浑身僵住了,看着她煞白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门又被推开了,我回头一看……”
吧嗒吧嗒的脚步,在向日葵办公室外面响起,十分突兀,像一把尖刀刺透了向日葵办公室涨得满满的迷离与诡异的气氛。沉浸于自己世界的叶浅翠停住了说话,有些惊恐地转头看着窗外。向日葵花丛后敏捷地奔来一个人影。我在心里暗骂:该死的姜培,毛躁的姜培。
片刻,姜培已站在门口了,穿着运动便装,兴高采烈地叫着:“哥们儿,该收工了,走,打球去。”然后,他看到了叶浅翠,两眼冒出强光,“嗨,哈罗。”他走近,目光始终不离叶浅翠,伸出右手说:“我叫姜培,心理系研究生。学妹是哪一系哪一级的?”
叶浅翠神色变得冷淡了,说:“我叫叶浅翠,是大一新生。”站起身来,看了我一眼,说,“谢谢你抽空听我的故事。”言罢,她翩然起身要走。
“哎?”我着急地站起来出声阻止,哎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脚步略停,回过头来看着我:“还有事?”
我还没开口,姜培晃着脑袋,拖长声音,露出色狼的神色说:“哪一系哪一班?”
叶浅翠淡淡一笑,飘然地离开向日葵办公室。细细的身影,比向日葵的秆还要苗条,在花丛中闪过,模糊在校园绚烂的秋色里。
我呆呆地看着那丛向日葵,十分懊悔,真想啪地给自己的嘴巴一巴掌,怨恨它的拙笨与无趣。那丛向日葵在夕阳下风姿绰约,叶浅翠就是从这里走进我的视线,又从这里走出我的视线。
一个手掌在我眼前虚晃了一下,截断了我的视线。“哥们儿,魂丢了?”姜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是南方人,说话语速很快,噼里啪啦,跟炒豆子一样,十分热闹,与他活泼好动的性格相符得很。
“去。”我一把推开他的手,“都怪你,莽莽撞撞的,把人家吓跑了。”
“啧啧啧,瞧你,瞧你。”姜培将他的大饼脸凑到我面前,眼睛里露出研究的神色。“典型的重色轻友。咦,说说,她是来干吗的呀?”
我白他一眼,说:“给我根烟。”我平时抽烟比较少,并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愿意上瘾。对于任何物质的过分沉溺都反映了精神上的某种缺陷,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姜培掏了根烟递给我,又殷切地帮我点上火,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喷在他脸上。他用手挥了挥驱散烟,给自己也点了一根,在我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两个人两根烟对喷,房间里一时间烟雾缭绕。抽到第三根烟时,我将方才叶浅翠说的经历重复了一遍。当然,不如她本人说得详细,我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省略了很多惊心动魄的细节描述。
在我说话的过程里,姜培时常嘴唇翕动想插话,不过被我的眼神阻止了。我一说完,他迫不及待地开口了,“梦,这绝对是个梦,肯定是她大脑受伤后产生的幻觉。”与我一开始的反应如出一辙。在我叙述叶浅翠奇怪经历的过程中,我同时重温了方才的情景:她坐在我对面,如雾的目光,花瓣一样的粉红的唇,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叫人心醉。她在叙述经历的过程中,心境起伏不定,时而恐惧,时而迷惑,时而激动,时而愤怒……这些变化都通过微变的神色和不同的语速表露无遗,也影响了旁听的我,不由自主地心潮起伏,恐惧、害怕、愤怒、迷惑、无助、沮丧,这一切我都感同身受。
真的是梦吗?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她在叙述的过程中,条理清晰,表达充分,言辞准确,一点含糊其辞的地方都没有,这与一个受梦境困扰,有着隐藏的精神症状的病人完全不同。我也听过不少患者的梦,通常都是荒诞不经的,要不细节特别的尖锐,要不根本没有细节,比如说可以走在陆地上,忽然就到了船上。而叶浅翠的经历里,大部分的衔接都是自然而然的,每一处都有细致而详尽的说明。在我听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面目阴沉的老妪,嘴唇煞白的女主人,迷雾重重包围的住宅,诡异而迷离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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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3 17:34
可是如果不是梦,如何解释神出鬼没、随心所欲现身和消失的老妪与女主人呢?直立行走的白色老鼠?特别是最后的楼梯,绵延向上、无尽无休的楼梯,那是真实生活不可能存在的。而且在她筋疲力尽时,楼梯感应了她的意识,出现了一扇门,将她带离了老鼠追逐的黑暗。这也只有在梦境中才可能实现。
“梦,一定是梦。”姜培还在强调,脸上的笑容十分古怪,“楼梯,楼梯,哥们儿,你
还记得弗洛伊德《梦的解析》里,楼梯代表着什么吗?”
我明白了他的古怪笑容的意思,所以十分生气地白了他一眼,责怪地说:“快去吃饭吧,别忘了替我也打一份。”
姜培做了个OK的手势,转身就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别有深意地说:“哥们儿,千万不要爱上一个病人。”他说完,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走了,人影消失时,歌声还在空气里振荡。
现在,潮湿而冰凉的向日葵办公室里,留下孤单的我。暮色从窗口潜进房间,我就坐在这寂静的浅黄色的暮色里。回想着叶浅翠小小的身影在向日葵花丛里闪过,回想着她小小的胯部轻轻地往前送,柔软美好的腰肢像春风中的杨柳摆动。当我的眼睛捕捉到她曼妙身姿的刹那间,一种复杂的情感从大脑流入四肢,又从四肢流回大脑。我已身不由己了,闭上眼睛,感觉她好像还在我面前,声音细柔婉转,叫人沉醉、沉迷、沉沦……
天已全黑了,我从抽屉里拿出MP3,按下播放键,叶浅翠的声音飘了出来,高高低低地塞满了整个向日葵办公室,带着我再一次重温了她的古怪经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有空闲,我就重复地听她的经历。在她如风如水的声音里,我再一次靠近了她。她只告诉了我她的姓名,班级、系别都没有说,在这个将近万名学生的高校里,她宛若一滴水投进了海洋,要找她很不容易。
姜培说,以她的模样,在新生里肯定拔尖,要打听不是件难事,这一切都包在他身上了。尽管我心里很渴望知道,但又害怕知道,隐隐地总觉得有些东西像云像雾绕在身边,叫人迷失。
恍惚间,日子过了半月,之所以说恍惚,完全是姜培的原话。他说我这一阵子,整个人呆呆的,木木的,总是神游太虚的样子,全然不复以前的清明。连导师罗教授也发现了,问我是不是太累了,要我注意休息,年轻人对于学业追求不懈固然是好事,但也要适当调节,要有生活情趣,不要成了书虫子。
向日葵的叶子开始发黄了,我现在有了一个坏习惯,总是时不时地抬头,呆呆地望着花丛。这里闪过不少身影,大多无趣。他们纷繁芜杂的内心世界,过去常激起我无穷无尽的好奇心,现在已变得不再重要。在谈话中,我时常走神,呆呆地想,叶浅翠身上发生的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个梦?
“咳。”对面的师妹轻轻地咳了一声,看着我的眼神颇有责怪的意思。她是大三的师妹,叫林露,长相清秀,她来过好几次了,告诉我许多稀奇古怪的梦,然后请求我对她的梦进行解析。这些梦她是否真的做过有待商榷,或者只是她编出来,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好几次,我注意到她的梦跟《梦的解析》这本书里的范例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不过,她看起来乐此不疲,我也不好点破她。
“对不起。”我微微颔首,对自己的走神表示歉意。
她叹了口气,幽怨地瞟了我一眼,“陆林,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笨呀。”最后一个“呀”字在半空绕了三转,真是荡气回肠。我如何不解她的意思呢?我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对异性与爱情都充满期盼。对林露,不可否定也曾有一分两分的好感,但是这稀薄的感觉,随着叶浅翠的蓦然闯入,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憨憨一笑,说:“刚才听到哪里了呢?好像是你在园子里种玫瑰花,忽然听到有人叫你,对了,就是这里,你从这里再说一遍好吗?”
林露怔怔地看着我半晌,才说:“我今天说的梦是我在湖上划船,然后忽然起了大风,有一件白色的衬衣飘了过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对不起。”
“这是你今天第三次说对不起了。”
“对不起。”
“我不是来听对不起的。”她蓦然提高了声音,眉毛扬起。
“对,我马上分析,麻烦你再说一下好吗?”
她呆呆地看着我,脸上神色变幻,终于愤然地推开桌子。啪的一声,椅子也被撞翻,重重地摔在地上。她一扬头,脚步重重地离开了向日葵办公室。我扶着额头,吐了一口气。
“哈哈,得罪妹妹了吧。”姜培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身着运动短衫短裤,一身汗水,板寸头上的每一根头发都挂着晶莹的汗水。他是足球爱好者,最喜欢将热血和热汗挥洒在绿茵场上。他扶起地上的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说:“你小子不得了,得罪妹妹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了,可想是如何魂不守舍了。”
“关你屁事。”我懒洋洋地瞪他一眼。
“嘿嘿,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他奸笑一声,拿起我的水杯吱溜溜地喝了个底朝天,将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说:“关于叶浅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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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3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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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ngmete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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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坑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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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3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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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3 17:52
叶浅翠察觉了我的异样,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摇着头,脸上现出微笑,“你打饭呀?”
“嗯,已经好了。”她笑容可掬地晃动着手里的饭盒。看起来比半个月前来向日葵办公室更漂亮了,白玉兰一样的脸庞,弯弯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眼睛里雾气迷离,但掩藏不住
深黑的眸子。多么漂亮的黑色,像宝石一样地闪着光,我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她害羞地瞟我一眼,垂下眼睑。
“哈罗,美女。”姜培一手拿一个饭盒,咧着嘴巴,嬉皮笑脸地看着叶浅翠。后者的笑容立刻收敛起来,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对我说:“走了,再见。”径直从后面的队伍中穿过,没入攒动的人群里。我想阻止她,想跟她谈谈段瑜,想跟她谈谈魏烈,但已经来不及了。
姜培挨近我,用肘子轻轻撞我一下,问:“哥们儿,人已经走远了,还看个屁呀。”
“就你大杀风景,你怎么不滚远点呢?”
“靠,有你这样子对兄弟的嘛,典型重色轻友的家伙。”
我接过他手中的饭盆,正想反驳他,不经意间视线迎上一束定定的目光,从三四丈外冷冷地射了过来,它的主人,白玉兰花般的脸庞,弯弯的眼睛,尖下巴……那么精致的一张脸,散发着迫人的气息,令我一刹那呆若木鸡。她嘴角微微的一撇,是不屑或是微笑,我无法得知,几个攒动的人头立刻阻在我与她的视线之间。当人头散开,原处已没有了她。
“你怎么了?”姜培推我,满脸狐疑地顺着我的视线张望。我悚然一惊,只觉得口干舌燥,无从言起。“哥们儿,刚才看到鬼了吗?”
“不是……”我迟疑不定,叶浅翠明明从我后面离开的,不可能又绕了一圈回到前面,那么这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是谁呢?退一步讲是前面那人是她,那么她绕了一圈回到前面,意欲何为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是男人别吞吞吐吐。”姜培不耐烦地瞪着我。
我已经恢复了镇定,推推他,说:“走吧,找个位子坐下,边吃边说。”我没有提刚才看到另一个叶浅翠的事情,但说到导师的案件和段瑜,说到了段瑜杀死女友并煮熟吃掉。“听起来跟叶浅翠说的一模一样。”末了,我特别补上一句。
姜培停下筷子,脸色少有的正经凝重,说:“哥们儿,有些话我已在肚子里憋了半个月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说了。”改在往日,我早嚷嚷了,说说,兄弟之间还藏什么话。但今天他的表情如此凝重,一反常态,我心里有些发憷,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
“我直说吧,这个叫叶浅翠的小姑娘有点问题。”他指了指脑袋,意思是脑袋有点问题。
我怫然不悦,脸色沉了下来。姜培恍若未见,继续说:“我知道你对她有意思,所以一直忍着。可是你仔细想一下,她说的经历,可信的成分有多少呢?而且她的神态举止,给人一种恍惚不定的感觉,她的眼睛,特别是她的眼睛……”
我忍不住打断他:“行了,你跟她才不过见两次面,说的话还没超过五句,这么快下结论,太草率了吧?”
“我是跟她不熟,不过有人跟她熟呀。”
我心中一动,追问:“谁?”
“戴磊,叶浅翠的高中同班同学。”
“你怎么跟他认识的?他说了什么?”我的心莫名地紧张。
“哥们儿,那天叶浅翠离开办公室,你跟丢了魂一样。咱们做兄弟的,看在眼里放在心上,我第二天就去帮你打听,这小姑娘是哪个系哪个班的?”姜培顿了顿,“结果巧的不得了,我同寝室的那家伙跟叶浅翠是同乡,而且跟戴磊打小就认识,关系挺铁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她的情况了。”我的心也开始往下沉了。依姜培大大咧咧的性格,如果不是叶浅翠的情况有不妥的地方,早就会一五一十告诉我了。
姜培点点头,说:“其他的话不多说了,叶浅翠有个姑姑,是个精神病患者,二十来岁才发病的,是癔症。”癔症,它的别名叫歇斯底里,是由明显精神因素、暗示或自我暗示所导致的精神障碍。多于青壮年期发病,起病突然,尤多见于女性,而且跟遗传因素相关,一级亲属的发生率高达五分之一概率。心理动力学派根据压抑原理,认为此症发病的机理在于超我不完全成功压抑的愿望,采取伪装形式,通过“转换”或转化为症状。这是我与姜培的学业内容之一,我们当然清楚。
“你记不记得分离性癔症的一个主要精神症状:朦胧状态?得了癔症的人,有时会出现双重人格或鬼神附体,可有明显生动的幻视、幻觉,情感丰富而逼真。而且事后可以完全记忆。我觉得叶浅翠的经历就是……”
“不,不,不可能。”我无法接受姜培的说法,激动地打断了他。“如果是癔症,那么段瑜的杀人事件怎么解释?”
“哥们儿,你先别激动。段瑜那案子肯定当时很轰动,极有可能叶浅翠听说过此类事情,因为印象深刻,发病时就在脑海里将这事重演了一遍。”姜培说的话不无道理,在心理学病史上有过这类的案例。
我的心沉向无底的深渊,略作思考,我霍地站了起来:“我现在去弄清楚段瑜杀人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走得飞快,对姜培急促的呼唤不理不睬,内心有个声音在大声地叫嚷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叶浅翠绝对不会是癔症潜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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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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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3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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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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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3 18:40
快写了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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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3 19:28
证人是当地的一个山民,七十来岁的老人家,他就住在莲花山山脚。半夜里醒来见树林里有火光,深怕那些旅游的人不小心,放火烧了山林,就起身想要去提醒一下。谁知到了林子里,居然看到有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烤得金黄的人头在啃,当即吓得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那年轻人已经不在树林里了,火堆、人头也全没了,他报了案。
警方根据证人的叙述,从段瑜胃里取出了未消化的肉,经过DNA鉴定,证明是白铃的,正
式逮捕了段瑜。可是经过大大小小的审讯,对于7月12日晚上八点到7月13日早上八点,这十二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段瑜就是摇头不知。而警方也没有找到段瑜说的那幢朱门的古宅。最为重要的一点,警方始终没有找到白铃,她就此消失了,没有任何痕迹,不管是黄金烤猪头,还是无限委屈地浮在水缸里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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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素藕滴..素藕转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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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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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3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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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3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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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3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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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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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3 22:35
快点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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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4:55
一路狂奔,直到教学区我才停下脚步,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这边的雾已淡了许多,路上往来的同学惊异地看着我。我拖着脚步走到路旁边的石椅上坐下,胸脯还在急促地起伏,两腿也在微微发颤。高大森严的教学楼寥落地开着几盏灯,昏黄色的灯光从高处洒落,只照着半空。路旁的一柱路灯将我的影子拉长,落在石泥路上,供来往的同学踩来踩去。
不知何处飘来零星笑语,让我的心头大畅,有种回到人世的感觉。我艰难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干燥的喉咙像是刀片在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定是眼花了。老鼠怎么能像人一样地直立后肢呢?蹲在地上的白衣服女子是谁?方才我看到那双赤红欲滴的眼睛,过于震骇,完全没有留意她的长相。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忽然浮起了黑雾,挡住了我的视线。
坐了良久,我缓过劲来,那种浑身虚脱的感觉才淡却。夜将深,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雾也渐渐消了。我坐在石椅边时,一直留意小松林的方向,那个白衣服的人始终没有出来。当然小松林通往校园其他地方的路不止一条,也许她从其他路回校区了。她究竟是谁呢?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再回到小松林看一下,我不是没有起过这个念头,但心有余悸,念头刚起我的小腿肚子就抽筋。这种自然的心理反应,我也无可奈何。
慢慢地往宿舍走去,经过女生宿舍群时,我忽地心中一动。虽然叶浅翠并没有告诉我她的寝室号,不过那次与魏烈聚餐时听他提过,虽然只有一次,但当时就像烙铁一下印在心头了。我犹豫半天,磨蹭着走到7号女生宿舍楼下,我从楼下的电话亭拨通了叶浅翠宿舍里的电话,捏着鼻子问:“请问叶浅翠在吗?”
“翠翠,是找你的。”接电话的姑娘声音很脆。
“啊?这个时候,谁会找我呀?”叶浅翠的声音隔了些距离传来,有些虚飘,不过听得出来她很惊讶。
“是男的,说不定是你的……”接电话的姑娘哧哧地笑着,跟着屋子里的其他女生也发出同样的笑声。
“去你的,别胡说八道。”叶浅翠发嗔的声音也十分动听。我拿着话筒微微发痴。
电话筒那边响起了拖鞋的声音,然后叶浅翠婉转的声音响起:“嗨,哪一位找我呀?”我一下子怔住了,实在想不起找她的理由,可是又舍不得挂断电话。
她半天听不到回应,也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轻声地说:“喂?”我依然不吭声。叶浅翠说:“真是奇怪,小蓉,电话怎么没了?”
那名叫小蓉的女生说:“怎么会呀?刚才……”没有听清楚她的话,吧嗒一声话筒挂上了。我恋恋不舍地放下话筒,靠着电话亭的侧壁微微发呆。过了一会儿,我又拨了叶浅翠宿舍的电话。
这一次是叶浅翠接的。
“我是陆林,在你宿舍楼下,你能下来一趟吗?”
她听到我报上名字后,微微吃了一惊,犹疑片刻,说:“好,等我五分钟。”五分钟后,她下来了,面容平静,白玉兰的脸庞一双深黑色的眸子,眼神里含着梦幻般的柔和,“这么晚,你找我有事吗?”
我看着她身上的粉蓝线衣,暗暗嘘了一口气。“没,没,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叶浅翠迷惑地看着我。我与她虽然相识,但在深夜里到宿舍找她,是比较突兀的事。
“不,不,有事。”
叶浅翠微微蹙眉:“有事,还是没事?”
“怎么说好呢?”我仰头看远处的天空,雾早散了,天地充塞着大雨后的清新味道,近树随风摇晃,偶尔会掉下几滴水。“是有事……”我寻思着要将段瑜的事情告诉她,然而说出口却变成了,“刚才起了好大的雾。”
“哦。”她依然一脸迷惑。
“对了,你知道小松林吗?”
“小松林?是不是学校东隅那片松树林呀?”
“是的。”
叶浅翠露出怯意:“你好奇怪呀,好端端说起小松林,那个地方白天看起来都阴森森的,而且隔壁寝室的学长还告诉我们,那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她眨着眼睛,目光里露出研究的神色,“你真的好奇怪呀。”
我想任谁见到我这个样子,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对不起,发生了一些事,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好。”
叶浅翠面容一肃:“发生什么事?跟我有关吗?”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把段瑜的事情告诉她。“不,现在还不能肯定跟你有关,也许会跟你有关。唉,我也没搞明白。”
叶浅翠露出好奇神色,“是什么事?肯定跟我有关吧,否则你怎么会这么晚来找我呢?”她可真是冰雪聪明呀,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搭腔。她神色凝重地请求我:“请你告诉我吧,是不是跟我暑假里的古怪遭遇有关呢?”
“不,不是,明天再说好吗?今天太晚了,熄灯时间到了。”我看到宿舍的灯次第熄了。
“可是,这样子我会失眠的。”
“那事情一点也不严重,你放心好了,明天你来我向日葵办公室,我说给你吧。”听了我这句话,她脸色稍霁,微微一笑说:“好吧,明天上午,我没有课。”
“好,那就明天上午见。”
叶浅翠微微颔首,欲言又止,然后转身往宿舍里走去。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散,犹如黑色的瀑布,也如刚才遇到的黑雾。我轻轻地呸了一声,为自己最后一个念头感到十分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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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5:01
我一直目送她完全进入宿舍,然后转身慢腾腾地往研究生宿舍走去。才走了百米,手机响了。这么晚谁会找我?我疑惑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蓝色的屏幕上闪着一串阿拉伯数字,不是固定电话,也不是手机,看起来是公共电话亭的号码。我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一个粗粗的声音:“远离叶浅翠,她很危险。”
电话戛然而止,嘟嘟嘟的挂断声单调地重复着。初秋的凉风从我面上滑过,肌肤一阵发
紧。是谁?是想告诉我叶浅翠这个人很危险,还是告诉我叶浅翠现在很危险呢?对方说话时是刻意地捏着嗓子,并且普通话很不标准、很生硬。
刹那间,我意识到这个打电话的人可能是某个认识的人,否则他(她)怎么知道我在跟叶浅翠交往中,否则他(她)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我又意识到这个人可能就在校内,因为还在就学的关系,我与外界的人接触不多,知道我手机号码的人屈指可数。一念至此,我忙不迭地四处张望,最近的电话厅离我约有二十米,就在宿舍路旁,可一览无余地看到这里。正有个人影急匆匆地远去,他(她)穿着白色的衣服,距离太远没法判断他(她)的性别。
我快步跑到那个公共电话亭,找出一个硬币投了进去,拨了自己的手机,果然现在屏幕上的号码跟方才的一模一样。我再走出电话亭,四处张望,那个白色的人影早就不见了。
我心情沉重地回到宿舍,和衣躺下,燃了一支又一支的烟,回想着今天晚上毛骨悚然的遭遇、与叶浅翠的谈话、神秘的警告电话。冥冥之中,仿佛一只有力的手正将我渐渐地拖进一个沼泽。
醒来后天大亮,看到窗外的艳阳,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有阳光真好,所有的魑魅魍魉都不会存在。导师曾经说过,作为一个临床心理学从业者,一定要保持自身心理的健康,否则如何去帮助别人?患有心理隐患的人的想法,多数荒诞不经,诡诈、恐怖、离奇、恶心诸样齐全,当然,要说最古怪的,还是叶浅翠的经历。
想到今天叶浅翠会来向日葵办公室,我特意地拾掇了一下自己。从宿舍到向日葵办公室,这一段长路几乎是小跑着过来,才用了平常的一半时间。然后坐在办公室里,满怀期待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隔三差五地抬头看着向日葵花丛前的小路。
感觉已在办公室坐了一辈子,花丛后终于有个人影闪动,一阵狂喜冲上心头,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意识到自己过于轻狂,连忙坐下在面前摊开一本书,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做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轻轻地叩门声响起,我克制着快要泛滥的欢喜抬起头……叶浅翠站在门口,低眉浅笑,带着初秋的一抹金色阳光。“来,进来呀。”我招呼。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她走近,探头看着我面前的书本。我傻笑说:“没什么,随便翻翻。”一低头,看见书本是倒放的,顿时窘的无地自容。叶浅翠扑哧地笑了,不可自抑,别转了视线看着窗外。
我赶紧收起书本,指着面前的椅子,说:“呵呵,坐呀。”她款款地坐下,姿势端庄,显示出她的良好家教。看到这点,我忽然迫切地想知道她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怎么能生出如此空灵美丽的女儿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圆睁着眼睛,两只眼睛像夏日成熟的紫葡萄,一直落到我心田深处。
“有一天,我看到了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始终无法坦然地说出段瑜的事情。我心里在害怕,害怕她以前就听过这个故事。段瑜杀白铃的案件肯定在平凉是十分轰动的,在一个小地方,这样子的事情足够成为百姓口头几年的谈资了。叶浅翠去平凉旅游,听到有人提起是正常不过的事,然后她失足跌伤了后脑,开始癔想……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叶浅翠忽地笑了,说:“你看到了与我一模一样的人,然后是不是联系到我暑假里的遭遇呀?于是你以为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她呵呵笑着,十分欢欣,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
叶浅翠收敛笑容,说:“你说的那个人,我知道。她是我的姐姐,我们是双生子。”
这一回我惊愕了:“啊?原来不是……”叶浅翠自然知道我指的是她经历中遇到的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笑了笑,说:“也许那真的是幻觉。”她浮起了一个厌倦的表情,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不大想起,就当是噩梦吧。”
真的是噩梦吗?我十分怀疑,想起段瑜,想起昨晚小松林里赤红眼睛的白老鼠,还有发出老鼠般吱吱叫的白衣女子。段瑜的事情,我本来想着要跟她谈谈的,可是现在的叶浅翠已摆脱了噩梦,并且意兴阑珊地很不愿意重提往事,我有什么理由将她再度拖进去呢?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才明白自己在逃避,不愿意面对叶浅翠可能是癔症潜伏者这样一个事实。
“我以前并不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前几天她才来找我的。”
我一愣,心想怎么可能自己的亲姐姐,而且还是孪生子,以前会不知道呢?她明白我的意思,继续说:“我很小父母就离婚了,各自带一个女儿,从不来往,连电话都不通,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个姐姐。而且我有记忆以来,也从未见过父亲。”她说是父亲而不是亲昵的叫爸爸,神情略有悲戚,眼睑又垂下,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蕴藏了饱满的眼泪。但是她的不快乐,我清晰地感觉到了,心也微微疼痛了。如此光洁美好的女子,居然出生于一个破碎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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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5:46
屋外的光线变成了深灰色,向日葵秆影寂寞,透出几分萧疏。办公室里黑黢黢,只有烟头一明一暗。我默坐了良久,然后拧亮台灯,抽出一张白纸平铺在桌上,将叶浅翠诡异遭遇的相关事情一一列了下来。
(1)2003年7月12日晚,段瑜与白铃因为大雾迷路来到古宅,然后前者杀死了后者,并将她的脑袋烤熟。当时的唯一证人,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古宅。
(2)2004年7月中旬,叶浅翠到平凉旅游,也遇到大雾,并来到了古宅,亲眼目睹了段瑜杀害白铃。按照她的说法,一起的证人还有魏烈。但是魏烈表示与叶浅翠素不相识,并且从来没有去过平凉。
(3)2004年9月8日上午,叶浅翠碰到了酷似张盈的老师,同时也见到了魏烈。下午,她在向日葵办公室讲述了她的古怪遭遇。
(4)叶浅翠在古宅地下室里看到的那张报纸,上面的张德方教授原来是本校医学创始人徐振华的老师,而且徐振华又是本校医学院现任院长的父亲。
(5)2004年9月27日下午,我与导师去监狱见段瑜,他的精神状态十分正常。我复述了叶浅翠经历中白铃的那句话,证实这句话是白铃的口头禅。幻视幻听是不可能知道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口头禅,叶浅翠癔症潜伏者的可能性大大缩小,但是她怎么可能见到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呢?
(6)2004年9月27日晚上,我在松林里见到了红眸的老鼠和神秘的白衣人。当时我感觉自己的脚指头被老鼠咬了一口,事后却发现皮鞋完好,脚趾更是没事。那当时的刺痛感是怎么来的呢?
(7)2004年9月27日晚上,接到一个神秘来电,告诉我叶浅翠很危险。
(8)叶浅翠有个同胞双生姐姐,修习灵异学。她与叶浅翠之间并不和睦,两人在小松林争吵,争吵原因可能关系到红眸老鼠。
……
我试图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结果只是徒劳地让自己头脑发涨。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房间里烟雾腾腾,屋外则是深深浅浅的黑暗,我有种被困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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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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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5:56
姜培很奇怪地说:“他就在我旁边呀,能有什么事?”
“看好魏烈,别让他出事。”
姜培哈哈大笑:“他能出啥事?哥们儿,你别神经兮兮的,你不至于真相信他会如叶浅翠所说的那样拿着菜刀砍人吧?”电话筒里同时传来了魏烈的哈哈大笑,想来姜培已经将叶
浅翠的经历复述给他听了,而他也觉得是件荒谬的事情。
“听着,姜培,有些事情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关系着一个人的人身安全,就算神经兮兮一点又如何?”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们会小心的,哥们儿,你现在变得婆妈多了。果然谈恋爱会令人变傻呀。”姜培的调侃并没有令我心情轻松,自从在监狱里跟段瑜说过话后,我觉得这件事情远比想象还不可思议,最重要的是它没有丝毫结束的迹象。也许随时会有新的事情发生,无法预料,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我现在后悔没有将段瑜的事情跟姜培明说了。“姜培,你听我说,我在监狱里见到段瑜了。”
“段瑜,谁是段瑜?”姜培早将这个名字忘了。
“就是平凉杀人案的嫌疑犯,也就是叶浅翠古怪经历中所说的那个杀害自己女友的人。”
姜培有些迷惑:“你为什么见他?他怎么了?怎么回事呀?我听不明白。”
这事情如此繁冗,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想了想,说:“姜培,叶浅翠绝对没有癔症,她所说的经历有一部分已经证明属实,所以你一定要看好魏烈,最好你们两人快些回来。”
“好吧,知道了,我们会安全回来的,不用担心。”姜培不耐烦地敷衍我。我还想再叮嘱几句,他啪地挂断电话。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叶浅翠去见段瑜父母,一直到晚上才回到学校,她来我宿舍找我,眉宇间挂着一丝不悦。我不安地问:“怎么了?”
叶浅翠叹了口气,烦恼地说:“段先生与段太太人是不错,就是有些烦。”他把与段瑜父母见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只是段先生段太太反复地询问那古宅的情况和段瑜杀害白铃的经过,问了又问,听过了又听。从上午一直到下午,尽管叶浅翠脾气不错,也理解为人父母焦虑的心情,可是最后也有些吃不消。
“好了,算了,以后可以不用再见他们了。”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我松了口气,“吃饭了吗?”
“吃过了。”她嘟着嘴巴,纤眉依然锁着。
“怎么了?翠翠,你还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陆林,我好害怕。这事情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想象出来,怎么会是真的呢?”
我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但还是柔言安慰她:“翠翠,不要害怕,也许不过是因为那房子结构特殊,正好将当时的情景录下了,后来你进去就看到了。”
“希望如此吧。不过……”她迟疑着说,“昨晚我又做梦了。平凉回来后我就时常做梦,常常梦到大雾古宅还有秋姨与张盈,有一阵子我天天从噩梦里醒来。到了学校后,住在宿舍,可能是晚上人多,我渐渐不做梦了。但是昨晚我又做梦了,梦见自己去了平凉,还到了那个房子,张盈在等我……”
我搂住她枝蔓般柔软的身躯,说:“不会的,你再也不会去平凉,再也不会去那幢房子。”她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一声低叹。我将她搂得更紧,恨不得将她变成绣花针藏进自己的耳朵里。
送走叶浅翠后,我躺在床上一直无法入睡,抽了许多烟,烟蒂扔了一地。她的叹息总不时地在我耳边响起,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丁零零……丁零零……电话铃声大作,我从床上弹了起来,叼在嘴边的烟也掉了。忙不迭地伸手掸掉烟蒂,一不小心却又戳着了手指,刺的一声,手指火辣辣的疼。我按住手指,看着寝室电话,在寂静的夜里,电话铃声原来是如此的尖锐,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午夜凶铃》。
我拿起话筒,轻轻喂了一声。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焦急的声音:“陆林,陆林。”我听不出来是谁,不过只要是人,我就放心了,问:“我是,你是谁呀?”
“魏烈,我是魏烈呀。”
脚底心一股凉气上冲,游走四肢百骸。“魏烈,发生什么事了?”
“姜培不见了!”
我呆了,喃喃地说:“怎么会是姜培?不是你?”
“操,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是我不是姜培?你小子是不是就盼着我出事,好印证叶浅翠的话呀?”魏烈的声音几乎在吼。
“不是这个意思。”我清醒过来,“魏烈你先别激动,姜培怎么不见的,你慢慢说给我听。”
“奶奶的,莫名其妙他就不见了。”魏烈骂骂咧咧地说。今天下午,两人去平凉镇的翠屏山游玩,临近傍晚下山时,到了半山腰忽然起雾了。魏烈听到哎哟一声,姜培就没了踪影。魏烈以为他失足滚下山了,在附近找了半天,山坡上并没有任何滚过的压痕,也没有听到重物滚过时发出的声音。他在原地找了会儿,便自己下了山。山下一点雾也没有,天朗风清,薄暮徐来。
魏烈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拨打姜培的电话,始终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因为山区信号不好。魏烈也没有当回事,就回到旅馆里等姜培。谁知道等到半夜都没有见他回来,这才觉得事情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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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7:09
“陆林,你快说,叶浅翠还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跟姜培有关的呀?”
“没有,翠翠的经历里只提过你,根本就没有提过姜培。”我脑袋里也是一团乱麻。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子呢?按照我的分析,叶浅翠的经历如果是一个剧本的话,段瑜白铃属于第一折,叶浅翠属于第二折,第三折的主角应该是魏烈。如今剧本忽然更改了,第三折戏主角变成了姜培,他会上演什么样的戏呢?
一夜无眠,守到天光微亮。我胡乱洗漱一番,冲到叶浅翠宿舍楼下,不顾一切地吵醒了她。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楼来:“这么早,有事?”
“翠翠,姜培出事了。他在平凉失踪了。”
她揉眼睛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半晌放下手,已了无睡意:“他怎么跑到平凉去了呀?”
“是的,昨天他跟魏烈一起去的。”
“魏烈也去了?”叶浅翠脸色变了。
“是的,不过失踪的是姜培。翠翠,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烦躁不安,姜培是我兄弟,实在不想他出什么事。
“我不知道。”叶浅翠微微摇头,纤眉拧成一团,“陆林,我头好晕,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翠翠,你想一下,他可能会遇到什么呢?”
“如果是魏烈,也许我能猜出,他在迷宫里迷失,然后用菜刀砍我。”说到这里,她浑身一抖,我赶忙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在微微发颤。“自从我知道段瑜白铃是真实存在的,我就知道这个噩梦没有结束,而且会一直延续下去。陆林,我很害怕,你知道吗?昨天我真的不想去见段瑜的父母,真的很不想。”
我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傻姑娘,事情早就过去了。姜培失踪不过是个意外而已,是另外一个开始,跟你没有关系。”
“是吗?为什么我不是这么想的呢?”她凄然一笑。
“你想得太多了。”
“陆林,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那个宅子里发生的,姜培失踪了,肯定也是进入宅子里,只有找着宅子,才能找到姜培。”
“宅子,宅子……”我缓缓地重复着,一个无影无形的宅子,连段先生都找不着的宅子,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找出它呢?
想到段先生,我终于决定先跟他联系一下。他被我吵醒,有一点点地恼怒,但当我说明情况时,他声音就变了,变得兴奋而且喜悦。如果姜培失踪与那幢宅子有关,说明这宅子现在还存在着,不管是以何种不合常理的方式。
“我已经派人去平凉调查那个叫张盈的女人了,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可能年代久远,大家都不记得这个人了。”籍籍无名的人活着的时候都可能淹没于人潮里,更何况死后。但是,如果此人名气不小呢?我的脑海里跳出一个名字,一个我一直忽略的名字。
“我知道怎么找那宅子了。”我大喊一声,异常兴奋。电话那端的段先生连声追问,身边的叶浅翠惊讶地看着我。
“等我找到再告诉你。”我掐断与段先生的通话,马上给导师打电话,“教授,能不能跟徐宏院长联系一下?”
导师很奇怪地反问:“你找他干吗?”
我先告诉他姜培失踪的事情:困在那个时间停滞,迷雾重锁的妖魅宅子里,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无人知晓。导师倒吸了一口气,意识到事态严重。我继续说:“如果我没有估错,那幢宅子应该是张德方的祖宅。徐宏的父亲是张德方的弟子,可能会知道宅子的具体位置。”我光顾着跟导师讲电话,没有留意到叶浅翠的脸色微微变了,特别是提到徐宏两个字。
“如果要找张德方先生祖宅的话,有一个人应该比徐宏更清楚。”
谁呢?脑海里灵光一闪,我脱口而出,“张逸文!”
电话另一端的导师明显地呆了呆,问:“你怎么知道?你知道她是张德方先生的孙女?”我并不知道,但我清晰地记得叶浅翠经历:她在学校里碰到了教高数的张逸文,此者酷似张盈。
所有事情像散落的珍珠,现在慢慢地被穿成一串。我异常兴奋,仿佛看到迷雾正在渐渐消散。“教授,你有张老师的电话吗?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她家祖宅的事情呀?”
“行,不过现在太早了。陆林,晚点就给她打电话。”导师满口答应了。
我舒了一口气,握住叶浅翠冰凉的小手:“翠翠,不用担心,找到张德方先生的孙女了,说不定所有的事情都会一清二楚了。”说这话时,红日正冲破了地平线,黑暗的残孽徐徐退却,阳光则徐徐推进。一进一退之间,光阴的更替,其壮观的景象无言语可形容。我大受鼓舞,但叶浅翠情绪不高。阳光没有照到她身上,一棵大树隔在中间,站在树影里的她微微瑟缩着。
我怜爱地凝视着她:“翠翠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等一下我打电话给你。”
“好。”她默默地转过身朝宿舍走去,苗条的背影在晨光里略显单薄。我目送她走进宿舍的大门,然后打电话通知了段先生,他十分高兴,事情总算有盼头了。
我回到宿舍将熬夜疯长的胡楂尽数刮掉,又洗了个冷水澡,顿时精神了不少。换好衣服时,差不多九点了,我不时看着手机,等待着导师的电话。
忽然,窗外响起了一声尖叫,直遏云霄,感觉尖叫者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我身子一震,整个人呆住了,耳朵本能地竖直。四周是短时间的肃静,然后开始沸腾了,嘈杂声一浪高过一浪。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在这种静谧祥和的高校氛围里,有什么事情能令众人喧哗如此?我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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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7:16
那嘈杂声由远及近,整幢研究生宿舍也开始哄然了,脚步声纷沓,然后是砰砰砰地开窗声。我也冲到窗前,探出大半个身子张望着。窗外一排浓翠的树木,树后面一圈水波纹镂花黑铁围墙,再后面就是教师住宅区。鼎沸声正是从那里一圈一圈地往外扩散……
“天哪!”
“怎么回事?”
“死了?”
“叫救护车了没有?”
……
吧嗒吧嗒的跑步声,小狗歇斯底里的汪汪声,难以置信的感叹声,哭泣声,低声询问声。当真是鸡飞狗跳,热水沸锅。一楼宿舍的同学纷纷跑过去看,过一会儿,有几个折回,面色惶恐,大喊大叫:“不得了,是高数的张老师……”
我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飞快地冲出宿舍,冲到楼下,冲进了教师住宅区。救护车跟在我后面,嘀嘀嘀地狂叫着,也开进了教师住宅区。我不知道张逸文住哪幢楼,只是往人头密集处冲过去。那儿早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拨开一个又一个人,依然没有办法挤到中心。
我呼哧呼哧地呼着气,准备蓄足力量再挤。忽然觉得脚背有毛茸茸的东西爬过,低头一看,一只小白鼠冲我龇牙笑着,牙齿又尖又细,眼睛赤红。它跳下我的脚背,钻入人群里,一会儿就没影了。看到这只小老鼠,我的担忧更重了,铆足了劲往圈里挤。
救护车停下了。一群白衣大夫抬着担架冲下车,边走边叫:“让一让,让一让。”人群猛然地往外一退,我被撞到更远的地方。只能从缝隙里看到担架上躺着的人,脸色死白,眼睛赤红几乎要爆出眼眶,而一张嘴巴张的极大,嘴唇一圈血迹斑斑,反而不似真的,像整瓶番茄汁泼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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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7:37
我爱怜地揽住她,说:“行,不谈就不谈了。对了,什么时候叫你姐姐一起出来玩呀?”
叶浅翠看定我,杏眼慢慢地睁圆,冷笑:“绕了这么大的弯,原来还是念念不忘这事呀。陆林,我姐又没有得罪你,你怎么总跟她过不去呀?”
“翠翠,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认识她一下嘛,这也不成?”我急忙解释。
叶浅翠颇多犹疑,半刻才说:“行,等她回来的吧。”
“她去哪里玩了?”我好奇地问。
“她去哪里玩,这你也要管呀?陆林,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个人真八卦。”她一说完,甩开我的手,气哼哼地回了宿舍。我怔在原地,也是气恼塞胸,真是冤呀,莫名其妙就被扣上了一顶八卦的帽子。
这时手机响了,我从口袋里摸出,也不看屏幕,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远离叶浅翠,她真的很危险!”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嘟嘟嘟的挂断声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靠,真是阴魂不散呀!我本来就烦,现在更是火上加油,一转身瞪着身后最近的电话亭,不用说,亭里当然没有人了。亭旁边的路上倒是有很多来来往往的同学,神色不一。我一一地扫过去,寻找一张居心叵测的脸。
最后,我注意到一个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他低着头,好似很不愿意见人。我追了上去,一路小跑,尽量不发出太重的脚步声。不过我诡异的行动引起了迎面走过来的同学的注意,他们的视线频频扔到我身上。那个家伙留意到了,转过半张脸瞥了我一眼,然后开始抬足狂奔。
我拔腿追赶。他跑起步来很敏捷,动作灵活。我平时疏于运动,渐渐地距离越拉越大。后来他跑进了男生宿舍群间的绿化带,身子在灌木丛后一闪就不见了。我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只有树枝摇晃不已,人却无影无踪了。看来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我或是叶浅翠,他是男的,可能是学生。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可真多呀!我很疲倦。天色已晚,夜幕仓促下降,想想还要收拾衣物乘夜车去平凉,我强打精神赶回宿舍。当我推开寝室的门时,我十分吃惊,瞪着坐在我床上的姜培(他有我宿舍钥匙):“你不是失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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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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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7:44
我品出这句话中的不寻常味道,追问:“什么意思?”
“鬼知道呢,姜培出门就跟个名人上街一样……”
在我细细的追问下,魏烈说起了他与姜培到了平凉后一些奇怪的事,很小但奇怪。他们到达平凉那天是上午,住在一家家庭式旅馆里,一栋两层高的旧房子,颇有些古韵。姜培一
到旅馆里就跟老板娘聊上了,提起了去年十分轰动的杀人案。然后姜培给我打了个电话。
两人年轻又身强力壮,吃过中饭,在旅馆里稍稍休息,就出门去逛了。大凡古镇,要论风情都在街尾巷末,古朴雅致的建筑物,角落里不经意却匠心独具的小摆设……所以两人就往小街深巷钻,一路走来,渐渐地觉得不对劲,怎么后面跟了些人,而且还指指点点呢?
两人起初还以为本地人没见过外人,有些大惊小怪。可是越走后面的人越多,而且还有些人特意地从后面跑过来,看了姜培一眼,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又回去跟后面那群人说三道四。魏烈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些看到姜培露出惊愕表情,并跟在后面指指点点的人,都是上了年岁的,最年轻的也是四十来岁的模样。
魏烈跟姜培都觉得好奇怪,两人一琢磨就分开走了。魏烈悄悄地绕到跟在姜培的那些人身后,只听他们众说纷纭:“真像呀!”
“肯定就是了!没有人会这么像的。”
“还回来干吗?真是不知死活!”说这话是个很大年纪的老太太,留着金莲小脚,边说边跺脚。
“就是,就是,这可怎么办呢?”
……
魏烈在后面越听越糊涂,前面的人却忽然鸦雀无声了,并且都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前面姜培的方向。魏烈也跟着抬头,只见姜培迎面走来了三个人,两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扶着一个很老的老人。那个很老的老人头发全白并且秃了大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根,老人斑布了一脸,鸡爪一样的手紧紧地抓着一根拐杖。
那三人拦住了姜培的去路,当中的老人神情激动地说着什么。魏烈怕姜培受欺侮,慌忙挤过人群跑到他身边,只够得上听到四句话。
“你来这里干什么!”责怪的口气,老人拿拐杖狠狠地敲着石板地。
姜培一脸无辜和莫名其妙。
“回去,回去,这里不欢迎你。”声音如洪雷,唾沫横飞,想不到如此年纪的老人还有这么激烈的性子。
“回哪里去呀?”姜培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总之,这里永远不欢迎你。”老人家一边说,一边用拐杖戳着姜培的脚。姜培跟个猴儿一样地蹦跳着躲避拐杖,动作滑稽。可是在场没有任何人笑出来,除了姜培与魏烈的莫名其妙,人人脸色沉重,如临大敌。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里不欢迎你。我反复地玩味着这句话,继续听魏烈往下说。
当时魏烈与姜培相视一眼,心里浮起一个相同的念头:碰到疯子了。可是这么多人集体发疯,未免也太过奇怪。虽然奇怪,不过看情况是问不出缘由来的,两人当下快步地穿街拐巷,将这群老人家甩在后面。然后就去了翠屏山,上了山才觉得世界清静凉快。
翠屏山顾名思义就是青翠屏风一样的山,果真如此,景致通透翠绿宛如翡翠雕成的屏风。不知不觉,大半日就消磨在山上了。到了傍晚下山时,蓦然袭来的雾带走了姜培……接下去的事先前的电话里都已说过了。
“你后来有没有向当地人打听一下为什么呢?”
“得,沾了姜培那家伙的光,那些人看到我也是同看火星人一样。别说去问他们一下,我一走近他们,他们就跟遇到鬼一样,只差大声尖叫。我想了想呀,可能这山里人家有什么跟外界不同的风俗习惯,正好跟姜培相抵冲。”
“可能是吧。”我随声附和着,心里却想,这件奇怪的小事绝没有这么简单,它可能就是姜培半途离开平凉古镇的原因。但这原因也只是表面的,一定还有更深入的初始原因,才使姜培不仅半途离开平凉,而且返回学校后举止异常。
“哥们儿,我要挂电话了,肚子吵翻天了。真他妈的,姜培不是个东西,回到学校一定抽他筋剥他的皮。”魏烈气犹未全消,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我本想再催他早些回校,想想他也不会听,而且还给自己添个神经兮兮的封号,也就罢了。
这会儿,我浑身松弛下来,躺在床上跟一摊烂泥一样,抬抬胳膊都觉得累。脑袋却反常地亢奋,今天发生的事情像影片一样在脑海里缓缓地滑动:大早就发生了张逸文离奇被杀事件,跟着目睹小保姆阿蓉死亡的全过程,又与叶浅翠起了口角,然后又追赶打神秘电话的男生,误以为失踪的姜培回来后表现异常,魏烈提到的在平凉遇到奇怪小事……真是足够精彩纷呈,拍成电影定是叫人一百二十分钟透不过气来。
反常的亢奋持续了十来分钟,我脑袋一歪,睡了过去。梦里也是一样的精彩,来来去去的全是白天的场景。特别是那只白老鼠,在梦里爬来爬去,后来还爬到我嘴边恶毒地笑着。我一下子惊醒,才明白过来,自己太饿了,才会做这种梦。
天全黑了,摸过枕边的手机看了看,十点二十分,不知不觉睡了四个多小时,精神振奋了不少,闹饥荒的肚子可就难受了。我开灯,看桌子上空无一物,姜培那小子真过分,叫他捎点吃的东西捎哪里去了?从抽屉里摸出仅有的半袋早茶奶饼塞进嘴里,外加一大杯凉水,肚子更加难受了,还不停地打嗝儿。我下床决定去找姜培弄点吃的,一袋方便面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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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7:48
宿舍的格局大致都是两头楼梯,中间长长的走廊,走廊的灯大多是晕黄的,像三十年代旧片里的路灯。我跑下楼梯时,正巧看到有人离开了姜培的寝室,匆匆地往另一个楼梯口走去,身影很眼熟。虽然他换了一身衣服,可今天下午我才跟在他身后追了几百米,没理由认不出来。
原来他跟姜培认识呀!要是改在前些日子,我也许还会吃惊一下。现在经历古怪的事情
多了,感觉麻木了,脑海里波澜不惊地转过这个念头。
经过姜培寝室门口时,我脚步稍停,门半掩着,一条缝正好露出姜培的侧脸,浓眉压得极低,少有的冷峻严肃的神色。这家伙背着我究竟在干什么呢?既然他有心瞒着我,想必也问不出来。我想了想,决定跟着那个打神秘电话的人。吸取了下午的教训,我尽量地伪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远远地跟着。
穿过重重的宿舍群,穿过教学区,冷清的路尽头是一大片黑森森的树木。淡淡的路灯,将前面那位仁兄的影子拉得极长,细细的看起来风一吹就会折断。我以路边的灌木为屏障,猫着身子慢慢地接近他。
那位仁兄站在松林子前,颇多踌躇的样子,来回踱了几步,不时地抬头看着林子。然后是一咬牙、一跺脚(仅是根据他的身体语言估计的),钻进了黑黢黢的松林子。我钻出灌木丛,快步地走到松林子前,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要不要跟进去呢?想起前几天在松林子里的恐怖遭遇,我犹豫不定。
这时,响起了一声惊叫,撕心裂肺的,震得我浑身哆嗦。然后林子里吧嗒吧嗒的脚步急如骤雨,松针咯吱咯吱作响,蓦然起了风,路面上诸多离奇的斑驳影子。我手心汗出,心头狂跳,如被点了穴一样站在原地。
那位仁兄连滚带爬地出来,眼睛睁得极大,五官扭曲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他好像根本没看到我,只是两眼发直地一路狂奔。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想自己也还是赶紧走。可是……人类的本能告诉我有种危险正在靠拢,全身的毛孔轰然地炸开了。
一偏头,就看到了危险来自何方。一只小白鼠不知道何时已站在我的肩膀上,咧着嘴巴露出尖细尖细的牙齿,两只眼睛闪着诡异的红光。我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气,微微张开嘴巴(这也是人类吃惊时的本能反应)。
在张开嘴巴的同时,我大脑里忽然意识到不妙。说时迟那时快,小白鼠一个漂亮的纵跳,就像武侠小说所描写的高手的风姿,它演绎了一招完美的“乳燕投林”。
它,跃进了我的嘴巴!
它,跃进了我的嘴巴!!!
……
我没有办法描述当时的感觉,事后也无法回想。脑海轰轰作响,但是阿蓉临死之前的情景却又异常清晰地放大。之所以还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我当时急中生智,顾不得脏与恶心——死亡面前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合上嘴巴,牙齿咬住了它的尾巴。
怕咬断,我不敢使上全力,它的尾巴还在一翘一翘的,想要摆脱我牙齿的钳制。小老鼠吱吱叫着,爪子在我舌头上使劲地抓,锥心的疼痛从舌头上传来,口腔里一股温热液体又咸又腥流淌不绝。
我伸出颤抖的手,抓住唇间颤动的老鼠尾巴,紧紧地攥住,然后张大嘴巴一拉。舌头又是一阵刮痛,但是老鼠终于出来了,在我打战的手指下吱吱地叫着,扭动着沾了我鲜血的身躯。我从来没有觉得老鼠如此的丑陋,如此的可恨,如此的可怕!一定要杀死它,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摔在水泥地上,它发出一声尖锐绝望的“吱”,然后一动不动,身下慢慢地渗开一小摊暗黑的血。
犹不解恨,我抬起脚,眼看着运动鞋就要将它踩得稀巴烂,忽然想起应该送它去做DNA检测,弄清楚是什么样的基因突变造成这个怪物才是最重要的。光看这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躺在血泊已够恶心了,还要将它捡起带回宿舍。没办法,我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拿出仅剩的一支烟叼在嘴里,硬着头皮将老鼠装进烟盒里。
把烟盒撂在身侧,我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点燃香烟,用袖口擦拭着额头的冷汗。身上也是汗,后背的T恤都贴在身上了,凉飕飕的。我深深地吸了口烟,这会儿就现出香烟的好处,尼古丁从肺部进入血液,有力地舒缓了我绷紧的神经。心绪稍定,回想起方才的情景,小老鼠站在我的肩膀上,红色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就像催眠中常用的单调光刺激,怪不得阿蓉与张逸文毫不阻拦地让它进入了肺部。
“呸。”我将烟蒂吐在地上。抽完整支烟,危急状态时体内分泌的大量去甲肾上腺素引起的心悸、头晕、出汗、下肢发软、皮肤发凉一系列症状消了大半,只是胃部抽搐不止。我一手扶地,准备翻身站起。
“你在干什么?”蓦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低着脑袋的我看到了自己的手正好按在一个人影的头部,那人在我背部,而我是背对松林子坐着。也就是说,这个人刚刚从松林子里走出来。我全身戒备地扭过头,顺着地上的影子一点点看上去……叶浅翠?我一骨碌从地上跃起,顺手抄起撂在身侧的香烟盒,手背在后面,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翠翠?”
“翠翠?”她嘴角轻撇,似笑非笑,“我是她姐姐。”
“你没有出去玩?”其实我也差不多估计到,想起叶浅翠傍晚才跟我说她出去玩了,而且还发了脾气,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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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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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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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8:02
她惊讶地瞪圆眼睛,嘴里蹦出一串串句子:“张逸文是谁?阿蓉又是谁?我根本不认识她们,又为什么杀她们!你真是莫名其妙!当我是冷血杀手呀。我可不是,我是天资聪颖、才华横溢的叶幽红,即便要杀人,也不会用庸俗的办法。即使要杀人,也绝不会动用自己的双手。这道理看来你不懂,因为你压根儿不是聪明人!与笨蛋交谈真是浪费黄金般的时光。”
她怒哼哼地推开我的手,大步往门口走去,却又忽然探过头来,凑近我耳边说:“翠翠是我的,没人抢得过我。”那细细的声音嘶嘶地从耳膜一直钻进我的大脑,就好像一条冰凉的小蛇。我半身麻痹,怔怔地看着她骄傲的身影远去。
“翠翠是我的,没人抢得过我!”
我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心力交瘁。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真恨呀,真恨自己不是个神!
坐了好久,我才缓过劲来,睡意全无,浑身冰凉,脑海里缓缓地回播着与叶幽红的对话。叶幽红无疑是个天才,知道戴磊在跟踪她,所以一遍一遍地去小松林,强化戴磊的自我暗示,最终让他自己了断自己。
但是事情是否真的如叶幽红说的如此简单呢?为什么盯着她的眼睛会产生奇怪的眩晕?生活中我们时常会遇到一些人,他(她)一旦出场就会给在场所有的人带去迫力,你会不由自主地按照他(她)的话去做,即使你自己可能不太乐意。刚才叶幽红看着我时,一刹那我就有了这种感觉。依照我的定力,只有当对方的精神力量强过我甚多时,才会产生如此的感觉。
“翠翠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染指。”叶幽红斩钉截铁地说。
“陆林,你知道吗?自从平凉旅游回来后,我觉得我的世界全改变了,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改变了。一天天变得陌生,在白天在夜晚,无时无刻,我都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我,在嘲笑我……”叶浅翠颤抖着声音说。
这两句话在我头脑里打起架来。向日葵花丛后,叶浅翠盈盈地走了过来,扶着门框浅笑;松林子前叶幽红高傲的笑容遥远如星辰;半个小时前叶浅翠坐在我宿舍楼下,长发半掩着脸泫然欲泣;几分钟前叶幽红趾高气扬地站在我面前,得意自己除掉戴磊的手段……
她与她在我脑海里走来走去,微笑着,冷笑着。
她断然地说:“她是我的。”
她忧伤地说:“世界全改变了。”
她与她在我脑海不断地分离,重合,重合又分离。我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一声号叫,将堆在桌子上的一摞书全推到地上,书本滚的满地都是,有几本撞到墙上发出哐哐的响声。
隔壁有人咚咚地捶墙,大叫:“靠,半夜三更不睡觉,要吵死人呀。”
我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床上,抱住了脑袋。就这样子,我不思不眠坐了一个晚上,一直到天明。隔壁寝室的同学起床了,唱着歌,在洗手间里弄的水声哗哗。楼下传来自行车行驶发出的摩擦声,不时叮的一声。不知何处还飘来冲泡麦片的香味。整个世界从熟睡中醒来,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与气息。
雨已经停了,空气十分清新,阳光洒在树梢,斑斑点点的金色十分讨喜。我眯着眼睛避开一缕执著追逐我的阳光,最后干脆扑到床上,用被子捂住整个脑袋。我不要清醒,不要明天,如果可以选择,请把昨晚从我生命里删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寝室电话铃声响了。我不想接,但它一直在响,像个偏执狂。最后,我无法忍受这种单调铃声的折磨,没好气地接了起来。“喂。”
“下来吧,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叶浅翠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依旧柔婉如水,我发怔,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也没有等我回答,静静地挂断了电话。
我走到窗前,探头看了一眼。叶浅翠就立在楼下的公共电话亭前,一身白衣,微垂着头,长长的秀发如瀑布。秋阳很高很远,光芒像研得细细的金粉洒在她身上,给她安一对翅膀,就是不折不扣的天使。
我的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痛,默默地凝视了她几分钟。然后才用毛巾擦了把脸,也不换衣服,就跑到楼下。她抬起头来,先是莞尔微笑,继而蹙眉,说:“怎么搞的?脸色这么差?”
我凝视着她,喃喃地说:“没睡好而已。”
“怎么了?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喜欢看着你。”
她双颊飞红,嗔了一句:“讨厌。”
我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喉结滚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微微挣扎,说:“大白天唉,好多人呀都在看。”
“不要管他们,随便他们看好了。”我的声音哽咽,下巴不停地摩挲着她的秀发,唯有这样子才让我觉得她是真实存在的。她的头发可真好闻,散着一股淡淡的花香。“翠翠,我们今天出去玩吧,好不好?”
“咦,你不是要我带你去见姐姐吗?”
“不,不用了,我忽然……不想见你姐姐了。”我期期艾艾地说。她惊讶地嘟起小嘴,埋怨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呀?人家才跟她说好的,讨厌死了。”
“不要生气,我们出去玩,还有好些地方你没去过呢,像绍源寺,那里有个金身大佛,据说很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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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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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18:07
“是吗?那我们就去那里玩好了。”她欢喜地说。
我放开她,用手指拨弄着她额角的头发,说:“好,我们今天就去绍源寺玩,顺便去吃西川铁板鸭。”
“好,太好了。”叶浅翠十分的高兴,嘴角抿成一道快乐的弧形。她笑得真美,不知道
为何我却鼻子发酸,心里好像成千上万的小虫子在咬。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我要回宿舍刮一下胡子,还要换身衣服。翠翠你在楼下等我呢,还是回宿舍等我呀?”我摸着下巴的胡楂说。
“我回宿舍等你吧,正好我也要换衣服。”
“好。”我目送着她走远,才心情沉重地返回了自己的宿舍。刚进门,手机就响了,是段太太的电话。“小陆,小叶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呀?能否请她接电话?”
“她刚回自己宿舍了?有什么事吗?”
“小陆,你知道的,‘国庆’过后,小瑜的案子就要开庭了,现在各方面情况都很不利,我跟段先生商量了,只有请小叶帮忙了?”
“什么意思?”我心陡然一沉。
“我们想请她出庭作证。”
“不,绝对不可以。”我一口否决,不敢想象,如果叶浅翠出庭作证,再被检查出患有精神分裂症……那一刻,我想她会崩溃的,而我也会崩溃的。
段太太一愣,“为什么?”
“不为什么,总之,不可以。”
段太太的声音微变:“小陆,难道你忍心看我家小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判了刑吗?”
“段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吉人自有天相,段瑜他会没事。但是翠翠她不会出庭的,段太太,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找她了。”
电话那端有着短暂的沉默,段太太的声音再响起时,已不若平常和婉,变得陌生冷硬:“小陆,我看你是斯文人,怎么说话如此不讲道理呢?再说我们找的是叶浅翠,又不是你,凭什么你推三阻四的。”
“段太太,你听我说……”我话还没有说完,咯噔一声,电话挂断了。我叹了口气,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眼看着一个个希望落空,心里自然十分着急,即使是稻草也要抱在怀里了。
我没有将这个电话当一回事,自顾自地刮掉胡楂,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一个小时后,我去叶浅翠宿舍找她,在她宿舍楼下停着一辆豪华奔驰。我认得那车牌号,身子一下子僵住了。这个阳光灿烂的秋日,我想与叶浅翠一起去看金身大佛的愿望落空了,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有更多的麻烦会接踵而来。
从奔驰车放下的车窗里,可以看到段太太与叶浅翠并排坐在后座,段太太拉着她的手,七情上脸地说着什么。叶浅翠习惯性地微微低着头,脸容肃然,偶尔眼睛眨动,浅蓝色的眼白犹如一角晴天。
依照叶浅翠的性子,她肯定会答应段太太的。我恼怒地握紧了拳头,真想一记勾拳打得段太太无影无踪。阴沉着脸,我一步一步地走到车子旁,从开着的车窗外瞪着段太太。她翻然惊觉,回过身来看着我,悲痛哀伤的脸立刻变了表情,眉毛高高挑起成一个凌厉的钩,目光里充满戒备,就像一个守护雏鸡的老母鸡。她盯着我,一点也不友好地说:“小叶已经答应了。”
一下子,我的愤怒全消失了,犹如水银泻地,无迹可寻,排山倒海的哀伤在身体里流动。我把眼睛从段太太脸上移到叶浅翠脸上,定定地看着她,无限爱恋地看着她。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潭秋水深不可测,我真想跳入其中淹死自己……叶浅翠不解地眨动着眼睛,低声问我:“陆林,你怎么了?”
“没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段太太说,“即便翠翠出庭作证,如果没有找到那房子依旧是徒然。先不说翠翠口供的真实性会让人怀疑,由于你事先与翠翠的频繁接触,很可能让别人以为是你们收买的假口供。”
段太太愁色浮上眉梢,“我们也知道,实在没有办法了,时间又紧……”
叶浅翠接了她的话,“总是要试试,说不定我出庭就可以证明段瑜当时神志不清楚呢。”我悲哀地看着她,天真无瑕的翠翠呀,你哪知道,由一个精神分裂症来陈述一个离奇诡异的遭遇,只会让你的下半生在带铁窗的疯人院里度过。
“段太太,你现在还有手下在平凉查房子的事吗?”
段太太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迟疑着点点头:“对。”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那么,请通知他协助我。”顿了顿,在两个女子好奇的眼神里,我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现在就去平凉。”
很快收拾好行李,我寻思着是否给导师打个电话,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先斩后奏比较好。可是姜培那里总得交代一声,免得那臭小子大惊小怪。我背着包下到姜培的寝室,门敞开着,姜培跟老九都在,还有个年轻的女学生跟老九并排坐在床沿。她脸有悲容,眼圈红红。老九在旁边细声哝哝地说着话,看表情应该是安慰的话语。
姜培那小子则坐在对面看着那年轻的女学生发愣,表情特奇怪。我站在门口冲他招了招手,他没看到。我只好低喊一声:“姜培。”一屋三人全惊觉,抬起头看着我。我蹙眉冲姜培再招手,他一阵风卷到门外,看着我背上的背包,好奇地问:“这是要去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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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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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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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琪£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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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21:39
期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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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忧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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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4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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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1:30
姜培生气地看着我,表情很冷,口气更冷:“那么,祝你平安吧。”我深深地看他一眼,说:“如果兄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急匆匆地离开平凉,我想我一定能平安回来。”他的目光瑟缩了一下,不自然地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么,各位,再见了。”我冲他们挥挥手,义无反顾地背起包,在他们神色各异的目光中走到姜培的寝室的门口,忽然想起一事,回过头来问席红:“请问,戴磊是不是也喜欢
叶浅翠呀?”
席红两颊飞红,柳眉倒竖,呸了一声,说:“你当她是天仙呀,人人都喜欢?戴磊喜欢的是我。”老九在旁边点点头意为没错。我吃了一惊,意识到昨晚叶幽红跟我说了谎,她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戴磊不是因为求爱不遂而跟踪叶浅翠,那必定是出于其他目的?莫非是为了追查刘在宏死亡的真相?
我心情复杂地踏上了开往平凉的快巴。平凉,我来了,你是否已等我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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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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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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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1:39
小黄的脚步声三番五次地到了门口又折回,我想象着他的焦急模样暗笑,然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敲了门。我叹口气,告别了柔软的床,对于我这种都市长大都市谋生的都市人来说,这种清晨只不过是偶然的奢侈。
我开门放他进来,顺便进洗手间刷牙洗脸。他站在洗手间门口,兴奋地说:“段先生同意了。”我嗯了一声,将胡楂子尽数刮去。这是我一早预料到,对他来说,只要能救儿子性
命什么都可不要,现在不过是花点钱而已。
“现在我们要干吗?”小黄问我。我放下刮胡刀,淡淡地说了一个字:“等。”
我让小黄留在宾馆里最好不要再出去了,并且要装成不认识我。他四处打听张德方的故宅,如果没有估错,必定在本地人当中揭起了一阵小骚动,多露面实在于事无益反而有害。
吃过早餐,我装着一副悠闲的样子在镇上逛着。古镇的独特风情就不必多说了,青色镂花砖墙,堂皇的木艺雕刻,深深的巷子……都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我最喜欢古老房屋的一角飞檐,像京戏里名角的眼梢,那个风情,勾人的。
古镇上的游人并不是太多,毕竟“十一”长假快结束了,而平凉也不是出名的旅游景点。街边屋阴里聚了一些老太太,手脚麻利地编着精美竹器,那是出口用的。我事先已打听过平凉的经济结构,农业为主,农产品加工业(例如生产竹制品)为辅。四年前通了隧道,优美景色渐为人知,来这里旅游的人也逐年增加,伴随旅游业兴起的餐饮、旅馆多数都是当地人开的,为平凉的经济添了一笔重彩。虽然这四年平凉的经济快速增长,但总的来说,平凉的人均收入依然是偏低的。
在浅灰淡青的墙影里穿行,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恍惚感觉。若不是我身怀要事,真想放开情怀在此住上十天半月,每日里只要在窄巷高墙里闲逛几步,看古榕树下老人们下下棋,清净无为地任时光流过。可是……我叹了口气,将自己从游思中拉回,继续寻找魏烈住的那家旅馆。
千峰翠色,四个暗红大字后跟了两个小字:旅馆。是这家了,没错。我抬起头打量着这幢旧屋,应该有着近百年历史了,墙是灰色的砖砌成的,拼接紧密,缝线很细。门很高但窄,暗紫色的木门敞开着,里面的影壁绘着松下对弈图。若不是横匾上“千峰翠色旅馆”六个字,这深宅大院跟旅馆根本扯不上关系。千峰翠色,这名字倒是很雅,如没记错,是唐代很出名的一种釉色。跟平凉的青山翠峰也贴切得很。
我一进门,就有人迎了过来。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浓妆艳抹,很扎眼,跟这古宅大院格格不入。“要住店吗?”声音热忱,典型的生意人。
“不是,我找东院三房的魏烈。”
“那你在这里等着。”她失望,夸张地扭了腰肢往里走。我打量着所处何地,想来应该是旧时的小偏厅改成的接待室,有一张木质柜台,上面搁了些关于平凉景色的小册子。还有一本制作精致留言册,我翻开看了看,全是游客的留言,有关于平凉的也有千峰翠色旅馆的。我漫不经心地翻着,忽然眼前滑过一个熟悉的名字:戴磊。
我的心一下子缩紧,赶紧翻回那页细读:“平凉风光无限,令我们流连忘返。千峰翠色旅馆古朴雅致,宾至如归。戴磊。2004年7月15日。”原来,戴磊与叶浅翠他们到平凉旅游住的也是这一家呀。
“怎么了?”老板不知何时走近,好奇地看看我,看看留言本。“魏烈还没起床,要等一会儿。”
“老板,还记得他吗?”我指着戴磊的名字。老板盯着名字,偏头露出回忆的样子,“7月15日?戴磊?嗯,记得,记得,我还记得他们当中有一小姑娘,长得特好看。当时好像还失踪了一个晚上,挺吓人的。”
老板娘想了想,又说:“后来那小姑娘又单独过来一次,不过用的是另一个名字。”
我想起了昨天席红说的话:刘在宏第二次到平凉时发现了叶浅翠也在,原来是真的。“那一次是什么时候?”我紧张地追问,忽觉得不对,“你们登记不需要身份证的吗?怎么会用另一个名字呢?”
“8月中旬的样子吧,具体记不太清楚了。我们这种小旅馆,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她说忘带身份证了,而且只住一晚上。我记得她一个月前才来过,所以想着能翻出身份证号码,就让她留名字。谁知道她留了一个不一样的名字。这小姑娘说是住一个晚上,其实那个晚上她根本不在屋里,第二天早晨才回来的,脸色苍白。当时,我看到她的背包好古怪,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老板情不自禁地压低声音,想必当时的情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什么东西在动?”我也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
“不知道,反正就是蠢蠢欲动的样子,看着就觉得心里发毛。”老板娘摇摇头说,“其实,这小姑娘以前还来过。”
“以前还来过?”我震惊,“什么时候?”
“去年的夏天吧,没错,那时我还没开旅馆,我这是11月份才开的。当时发生一件很轰动的案子,有个人呀,啧啧啧,杀了自己的女朋友还煮熟了吃掉。”老板摇头感叹不已,我自然知道她指的是段瑜杀白铃的案子。老板继续往下说:“那天晚上我打了通宵麻将往家里走,天刚蒙蒙亮,巷子转弯处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就是那小姑娘,印象特深,一是她好看,二是她很奇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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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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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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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1:53
等待是个艰难的过程,我斜靠在床头看电视,一派悠闲的样子,事实上根本就没有看进去。就不必说小黄了,隔个十来分钟就看一下表,不时侧耳听着房门,又跟段先生通电话细细密密地说着。
暮色来得特别晚特别迟,当最后一抹晚霞归于黑夜,我与小黄齐齐吐了一口气,相视一眼,如果手边有酒,说不定就此喝上一杯以示庆贺。不过接下去的时间更慢,房间里的时钟
滴答滴答,搅得人心惶惶,走廊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起我与小黄的注意。
七点半姗姗而来,我与小黄屏住呼吸,竖直了耳朵,非但没有敲门声,走廊里一片静寂,连下午那些小声响也没了。小黄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询问:“完了,不来了?”
我摇摇头,下午电话里那位男子充满欲望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根据我的经验,一个人一旦产生某种欲望,就会变得执拗,除非达到目的,否则那欲望就像一条埋在心里的蛇,不时出来咬一口,叫人发狂。
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致使这位仁兄临阵退缩。可是是什么意外呢?我想起了下午那个老人家的电话。一个像平凉古镇的地方,人们在此出生,在此长大,几乎人人都互相认识,一举一动都在熟人的目光里。那位仁兄要求在晚上,想必要避开众多耳目,到现在都没来,很有可能是没有避开了。
小黄又在跟段先生讲电话,一会儿递给我,说:“段先生想跟你说两句。”我微微皱眉,知道段先生想要跟我说啥,摇摇头,对小黄说:“你告诉他,那人一定会来的。”小黄将信将疑地看我一眼,将我的话复述给段先生听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口正好对着芙蓉楼的大门,华灯光影里,外墙依稀倚了几条人影。我叮嘱小黄在屋里守着,决定自己出去看一下。走到大堂,立刻感觉到不对劲。大堂的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五十来岁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不是游客而是本地人。当我打量着他们时,他们也在目光灼灼地回视着我。
刹那间,我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是一个小地方,是本地人的地盘,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就可以查到我住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我的一举一动全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显然,现在我已经被他们监视了。
我佯作无所察觉,穿过他们交织的目光,往大门口走去,同样的,大门也守了几个本地人。怪不得那位仁兄爽约,他如何能穿过几重本地人的阻拦,来到我房间门口呢?
我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飞快地转动着脑筋思考对策。刚上三楼,手机响了:“陆先生,我……我没有办法进来。”
“我知道,请你想一下,我们可以在其他地方见面吗?”
那人沉吟片刻,说:“没有。”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是的。”
“那看来,我只有跟别人联系了。”我决心激他一下。果然他上当了,急急地说:“别,陆先生,别,千万别。可是现在真的不太方便。”
我心中一动,问他:“大堂里,大门口的人是谁派来的?”他犹疑片刻,期期艾艾地说:“是,是荣老了。”
“他安排人手监视我,是什么居心?”
“这个嘛……唉,不好说,也是为大家好,也是为大家好。”
我对他这句话,实在理解不了,看来当中的秘密非同一般。说话间我已回到了房间,按着手机问小黄:“芙蓉楼有后门?”小黄一愣,答:“有,在厨房那里。”
我对那位仁兄说:“等一下你从后门进来。”
“不行,后门也有人在。”
“几个人?”
“两个。”比起前门少多了。
“我会将他们引开的,你去旁边等着就是了。”我放下电话,戴上一顶鸭舌帽,又找出墨镜,竖起衣服领子,一看就是要干坏事的样子。
小黄来平凉的几次都住在芙蓉楼,早上上下下混熟了,像厨房这种不让客人随意出入的地方,他也能进出自如。已过晚餐时间,厨房里只剩一两个年轻伙计当班。这俩伙计虽然也是本地人,但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好像完全不知,笑嘻嘻地跟小黄套近乎。
后门的灯光不太明亮,我一走出后门,斜靠在墙上的两个人影悚然一惊,站直了身子。我拉拉帽檐儿,双手插在口袋里,急匆匆地向前走。边走边听身后,果然有脚步声传来。我心中暗笑,又往前走了几百米,估摸着小黄应该接到了那位仁兄。这才忽然转身往回走,紧跟在我后面的两位老者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我从他们身边穿过,轻笑一声,一路小跑回到了芙蓉楼。在推开自己房门的瞬间,我紧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房里赫然多了一个人,正贪婪地用手摩挲着一沓崭新的人民币。他应该不到六十岁,头发略有霜白,脸色黑中带红,看起来身子骨硬朗,举止动作不见老态。
我紧紧地合上房门,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你好,请问贵姓?”
他恋恋不舍地将钱放回袋里,同我握手。他的手干燥,满是硬茧,一双劳作过度的手。“我叫张平树。”张是平凉大姓,百分之七十的人都姓张。
“张大叔,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张德方先生的故宅在哪里了吗?”
张平树眉宇间露出一丝踌躇,慢慢地坐下,目光不时地瞟着那一袋子粉红色的人民币。半晌,似下定了决心,说:“那房子早就没了。”我顿时愣住了,如果房子早就不在了,那么段瑜与叶浅翠进入的那幢宅子是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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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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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3:59
甲的话还没有说完,丙与丁开始哇哇大叫:“不可能,不可能。”
甲不高兴地说:“你们两个先听老子把话说完。”丙与丁勉强闭了口,甲继续说:“你们两个把这野猪交给那个丑丫头,屁也不放一个就走了。那丑丫头从屋里拿了把锋利的菜刀,手起刀落,就将那野猪破膛开肚……妈呀,这小丫头才不过十二岁呀,干起活麻利不说,那份胆色连杀猪匠都比不上。”淡淡星光照着阿昌手里的那把刀,猪血如水一样从刀刃上滑
落。忽然那阿昌独目瞟了树梢一眼,吓得甲与乙在树上直打哆嗦,差一点就掉到地上了。幸好枝繁叶茂,偶有震动也只当是夜鸟骚动。阿昌一会儿就将那头野猪拾掇完了,将肉块搬入厨房里,又放水冲洗了后门,然后合上了后门。当下甲与乙吱溜溜下树干,头也不回地跑回家了。
甲刚说完,丙与丁大叫:“甲,你说谎,我们俩连家猪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杀野猪呢?山里的野猪十分狡诈凶恶,连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都拿它没辙,何况是我们俩呢?”
甲指着丙丁的衣服说:“看看,你们的衣服怎么破成这样子,还有肩膀上的血渍哪里来的?”
丙与丁扭头看衣服上肩膀部位,果然一大块黑红色的凝固血斑,飘着一股腥味。衣服破了好些地方,露出的皮肉有抓痕或是淤青。丙与丁脸色发白,连呼:“天哪,天哪,怎么回事呀?”甲与乙取笑他们:“我看你们俩八成是看上张盈那妞了,半夜里去讨好她吧。”
丙与丁瞪了他们一眼,说:“明明是你们看上了她,自己去讨好的,否则你干吗昨晚背那么多柴火给她?”甲与乙大呼冤枉:“你们肯定看错人了,我们从树上下来就跑回家睡觉了。”
丙嘿嘿两声说:“我们可没有看错,我们两个在前门等了很久,压根儿没动静,寻思着到后门找你们一起回家睡觉了。到了后门轻轻地叫了半天都没见你们出来。我跟丁还说,你们这俩小子真不够意思,自己溜回家了。我跟丁也正准备回家,忽听重重的脚步声往这里走来,还有人在轻声哼歌。我们也好奇,心想会不会是张盈有了情人,正好捉奸。便躲到一旁的灌木丛里,原来过来的是你们两个小子,一人挑了两大担木柴,足足两百来斤。看不出来呀,你们两个平时挑个一百来斤已叫爹喊娘的,给张盈这妞挑木柴就不觉得累了?”
甲与乙大喊:“胡说八道,我们明明回家睡觉了。”
“谁胡说了,看看你们身上的衣服,回家睡觉能睡成这个样子吗?”
甲与乙低头一看,身上衣服破了好几个大洞,很像平时被山里的荆棘刮开的。这时,他们忽然觉得脚板疼得厉害,脱下解放鞋一看,脚心起了好多密密的小水泡,那是挑重担走了很长路磨的。这会儿,丙与丁也觉得腰酸背疼,疲倦得厉害。
四个人面面相觑好久,也不说话,只是越想越心寒,一声不吭回了家,回家后大病一场,自此就落下了惊风心悸的小毛病。不久,这四个人的事传遍了整个平凉古镇,恍如平地春雷,整个古镇沸反盈天。老人家跺脚大呼:妖孽呀,妖孽呀,世道不济,妖孽必出……古镇民众讨论来讨论去,得出一个惊天动地的结论:中国之所以发生这么大的灾害,就是因为出了这个妖孽……
在这大风大浪里,张德方祖宅里生活的三个不同年龄的女子依旧怡然自得,平静如往日,肉香继续四溢,随风随炊烟散入百姓家里,钻进百姓心里,像把小火一样地烧着他们,越烧越旺。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壮年男子会在半夜里忽然从睡梦中走出家门,也不知道去干了啥事,只知道第二天腰酸背疼,好似劳作一夜。
面对着期待已久的妖异,平凉古镇的百姓们开始变得惶恐不安。可是,他们还来不及适应,更大更强更绝的妖异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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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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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4:17
记得张平树昨晚曾说过:我可以告诉你们(地址),但是你们绝对不可以去那里,绝对不可以,因为房子闹鬼。可是现在我们站在这里,毫无不适的感觉。阳光泼辣辣地洒在这块荒地,蒿草挤挤攘攘,不见凄凉反而一派热闹。这块荒地的东面一路蒿草连着山坡,山坡上是一大片树林子,几丛青竹浓翠欲滴,分外的赏心悦目。住宅建在这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与小黄在荒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倒让太阳晒得头晕眼花。
“这里就是张宅旧址?”我盯着张平树的眼睛。
他微微避开,佝偻着背,说:“是这里了。”
我微微一笑,说:“张大叔,为什么都不敢看我的眼睛呀?”
“怎么会呢?陆先生你说笑了。”他抬起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又垂下了头。
“张大叔,请看我好吗?”我放慢语速,平稳柔和。
张平树非常配合,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里满含警惕。
“平凉天气真好呀。”
“是的,一年四季都像春天。”
“太阳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好舒服,全身很放松,有一种泡温泉的感觉……”在我柔和镇定的声音里,张平树的表情缓缓发生了变化,目光中的戒备渐渐地退去,眼神变得呆滞而柔和。他本来佝着背的,但全身是处于紧张状态,现在身子也放松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好似在摇晃。
“身子里有股热流缓缓地流过,每一个关节都无比的舒畅,打个哈欠吧……”话音方落,响起两声哈欠,一声是张平树的,另一声是小黄,不知不觉他也被我催眠了。
“张平树,现在你八岁,正在打谷场上跟小伙伴们玩耍……”张平树脸上露出孩童特有的天真无邪,只是他这张布满沧桑的老脸配这个表情,就显得无比滑稽了。
“小朋友,你能告诉我张德方先生的宅子在哪里吗?”
张平树先是偏着脑袋像个孩子般地眨动眼睛,然后身子转了半圈,伸出食指指着远处,以孩子的口气说:“在那里。”
我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看,是东面的山坡。这块荒地已处古镇偏隅,更不用说这山坡了,张德方家境殷实,祖宅没有理由会选了个荒山野岭。难道是我的催眠术不起效果?
“慢慢地举起左手。”
张平树很听话地举起了左手。没有错呀,他显然已被我催眠了。
“慢慢地放下你的左手。”张平树依言放下左手。我再问:“张平树小朋友,请问秋姨住在什么地方呀?”
他听到秋姨两字,脸上微微露出害怕神色,眨巴着眼睛看我几眼,伸出手指依然指着东面山坡:“就是那幢房子。”
“那里没有房子呀?”
“有呀,很大很大的房子,妈妈说里面住了三个妖怪,让我千万不要靠近那里。”
左看右看,东面的山坡三面荒凉,东边还连着莲花山,实在不是建宅的好地方。难道是张平树记错了吗?当时他不过八岁,记忆出了差池也是有可能的。我叹了口气,对他说:“现在你不再是八岁的张平树了,你是五十三岁的张平树,你站在镇东荒地上跟一位叫陆林的年轻人在谈话。”
“慢慢地,现在你慢慢地醒来,陆林正在跟你说话。”
张平树身子轻轻一颤,眼神忽然清明了,说:“陆先生,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平凉的景色不错,气候也好。”
“是呀,是呀。”他搓着手,好像在回想刚才的事情,然而他又有些迷糊。
小黄摸着脑袋说:“刚才好奇怪,我好像打了个瞌睡。”
我笑了笑,说:“你站着也能打瞌睡呀,真厉害。”
“真的,不骗你,那种感觉好奇怪。”
我拍拍他的肩,说:“行了,太阳这么好,是很容易犯困的。”
“陆先生,还有什么事呀?如果没有,我能不能先回去呀?”张平树又恢复了谨小慎微的态度,看着我的眼神里颇多防备。
我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能用得上他,只得说:“好吧,如果有事,我会再去找你的。”
“行,没问题,你们随便看看呀。”张平树一说完就走了,开始还不好意思走得很快,待离了一些距离,就加快脚步,一会儿走得没影了。
“你说,这里是张德方宅子的旧址吗?”小黄环顾着四周问我。
“你觉得呢?”
“看起来是蛮像的。”
看起来确实很像,房子建在这里,依山傍水,是个好居处。旧址上又有火烧的痕迹,符合张宅被大火烧毁的历史事实。我想荣老他们再狡诈,也不可能事先烧毁一个宅子备用,专等有一天有人来找张宅时派上用场。但是直觉告诉我这里不是,因为这个地方毫无出奇之处。站在这里半天,丝毫没有异样的感觉,怎么可能是段瑜杀人案与叶浅翠离奇遭遇里那个老宅所在呢?
那么张宅在哪里呢?平凉古镇不过是个弹丸之地,我在第一天上午就把它逛遍了,寻来思去,也找不出比这里更像张宅旧址的地方了。
小黄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为难地跟我说:“是段先生的电话,怎么说?”
我伸手要过,接起:“段先生,我们找到张宅原址,不过现在还没有发现蹊跷的地方,可能要到天黑吧,我记得段瑜与叶浅翠都是天黑后进到这宅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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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4:20
“好,好,小陆,你很能干,谢谢你,一切都交给你做主了。”他很高兴地挂了电话。我把手机还给小黄,他问:“那我们是不是等到天黑再来呀?”
“只能这样了。”
我与小黄绕着荒地又走了一圈,确信没有忽略什么东西,正准备返回芙蓉楼。小黄忽然
指着东面,说:“咦,那里好像有人。”我顺着他手势一看,东面的山坡上确实站了个人,正挥着手。我们站在太阳底下,那人站在山坡树影处,看起来不甚清楚。
我细细分辨了一下,那人看起来好像是魏烈。他居然还没有回学校。我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示意我也看到他了。魏烈依然不依不饶地冲我挥手,好像还在大喊大叫,神情激动的样子。小黄皱起眉头说:“他好像在叫你过去?”
我一愣,细细研究一会儿,没错,魏烈不是在挥手,而是在招手。我疑惑不解地说:“真的,可是那小子叫我过去干吗呢?”魏烈还在招手,我想他也许碰到了什么事,想了一下,对小黄说:“好了,我过去看一下,你先回芙蓉楼吧。”
小黄唯唯诺诺地走了。我穿过半人高的蒿草,往山坡走去,草多阻路,我好几次低下头看着地上。荒地与山坡不过百米,走到了一半时,站在山坡上的那人忽然转身进入了林子,但又不时回头冲我招一下手。看来这小子真的碰到什么麻烦事了。我加快脚步,一会儿就到了山坡前。留意到坡前立着的一个木牌子,这牌子好像立在这里很久了,风吹雨打,破旧不堪,牌子上的红字也褪的差不多了。
由于蒿草很高很茂盛,不走近根本不可能看到这牌子。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警告,林中有危险,勿入。
我暗呼一声糟糕,不及细思,我冲进了林子,大喊:“魏烈,快出来,这里有……”
“有危险”三字被我吞回肚子里了,因为我忽然觉得好冷。那种不是因为气温而引起的身体感觉,而是第六感面对威胁时的本能反应,身上汗毛全奓开了。时值正午,阳光强烈,可林子里却只是飘浮着幽光。
方才还在冲我招手的魏烈已不知所终。
“魏烈。”我又试着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我,只有回音飘飘荡荡地回来。可是在这空旷的树林里,怎么可能有回音呢?
这里透着一股邪劲,我意识到不对头,决定离开这里。一回身,顿时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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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4:32
一回身,我呆住了。叶浅翠扶了竿竹子站在面前,竹叶折射的光线染上了翠绿色,照得她的脸也是一层油绿。这种颜色很微妙,她看起来既美得出奇,也妖得离谱。
“翠翠?你怎么……”
“翠翠?你一点记性都没有。”她打断我,不悦地嘴角一撇。
“叶幽红。”
她满意地点点头。林子外的强光从后面给她打了一圈光晕,这令她整个人看起来不太真实。我好生疑惑:“你,你怎么来了?”
叶幽红眉毛微挑,口气跋扈:“这里又不是你家,你来得我就来不得?”我沉默,脑筋有点乱。她慢慢走近,斜眼睨我:“说,你来这里干吗?”
“有个朋友在林子里冲我招手,叫我过来。”
“朋友?”叶幽红讥笑,“拙劣的谎言。这里是平凉最偏的地方,平凉人从来不到这里。我刚才就在林子里,压根儿就没见人影。”
我也正奇怪,魏烈怎么一眨眼间就不见了呢?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冒出的叶幽红,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叶幽红,你一直在这里?”我不敢相信地问。
“对,怎么,不可以吗?”她眯起眼睛,眼神透出一丁点邪恶。
我向她逼近一步,问:“你一直待在这里干吗?”
“我做事不需要向你汇报吧。”她漫不经心地回了我一句。
“那么,你究竟是谁?究竟到这里干吗?”我继续逼近她。
她不退反进,凑到我跟前,盯着我的眼睛,冷笑:“你认为我是谁呢?”我俩就这样默默对视着,不说话光喘气,呼哧呼哧的呼吸声慢慢地荡开,感觉整个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林子里光线也暗了下来,油绿色幽光越发地盛了。
对视了半晌,我先开口:“翠翠呢?”
叶幽红退后半步,缩回凑到我面前的脸,又恢复了那种傲慢的口气:“不必关心,我早告诉过你,翠翠是我的,她由我来保护。”她得意地睨我一眼,举脚往林子深处走去。
“去你的。”我抢前几步,一把攥住她胳膊,拼命地摇动她身子,“不管你是谁,滚出来,把翠翠还给我。”她任我摇来晃去,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轻蔑的笑容。我累得气喘如牛,握着她胳膊的手直打战。她轻轻一挣,从我双手的钳制中脱身,继续往里走。走了几步,回过身来,瞟我一眼,又发出一声冷冷的笑。
我喘着粗气,看着她的身影在树丛里隐没,真有种杀了她的冲动。忽然忆起她可是和翠翠共用一个身体的,霎时好似一盆凉水兜头兜脸,什么火气都没有了。赶紧追了上去,我可不想翠翠的身体出现什么意外。叶幽红走得很快,不知何时手中多了根一米长的竹竿,东戳一下,西挑一下。看起来她在找什么东西。
大半个下午,叶幽红就在林子里闲荡。她知道我跟在后面,但既不阻止,也不跟我搭讪。我实在看不透她的居心。时间溜得很快,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我想起段瑜与叶浅翠的古怪遭遇,心变得焦急,大声叫住她:“叶幽红,天要黑了,我们回去吧。”
她回过身来,光线太淡,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色。她说:“我等的就是天黑。”话音刚落,我身侧、她身侧,蓦然开始升起浅灰色的夜雾。我连忙冲向她,边跑边大叫:“叶幽红,站着别动。”她发出一声轻笑。
从我所站的地方冲到她所站的地方不过几步,然而,叶幽红已不在原地了。我环顾四周,周围的景致也已大变样了。一团团的雾飘浮着,越来越浓,奇怪的是,并不觉得很黑很暗。“叶幽红,叶幽红。”无人答应。我伸手往衣服上一摸,然后举到眼前细看,手依旧是干燥的。照理说这么大雾,衣服很容易打湿的。看来这雾不是真的,是源于自己的意识产生的。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喃喃地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当我睁开眼睛时,没有雾,一切清晰可见。”张平树告诉我的平凉旧事,让我充分意识到张盈有着强大的精神力量,能够催眠他人,能够影响他人的思维、判断与情绪,甚至能够让意志薄弱者彻底崩溃。所以必须要控制自己的意念,不能让她有机可乘。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猛然睁开眼睛,果然没有雾了。眼前恢复成刚才密密麻麻的树林,叶幽红在我前面不远处弯下身子……我还没有看清楚她在干吗,眼前又变成一团浓雾,比刚才犹过之。我试着往叶幽红的方位走去,没几步,砰的一声撞在树上,鼻子赤痛,跟着一股热流顺着鼻管往下淌。
我用手背擦了擦鼻孔处的鲜血,苦笑,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战胜这种强大的精神力量。“叶幽红,我们好好谈谈,行吗?”她明明在附近,但就是不回答,也不知道她弯腰在做什么?直觉告诉我她的意识没受影响,这种想法令我心头发凉。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叶浅翠还能回来吗?是否从此只有叶幽红没有叶浅翠呢?
我从袋里掏出手机,没有信号,时钟显示为十七点四十分,太阳应该落山了。雾越来越浓,真的像粥一样。既然出不去,我试图放松心情,也不想为什么,过度紧张和思考会耗费大量的精力。一旦陷入疲倦状态,其他力量控制自己意识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到时候我会做出什么事情就说不清楚了。很有可能手里拿着黄金烤猪头在啃,也有可能自己的脑袋成了黄金烤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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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地说,我心里有点异常的兴奋,因为我知道这雾并不是无缘无故来的,按照故事的发展,它会把我带到张德方的祖宅,就快要接近核心秘密了。张盈,这个神秘莫测的人物也许会出现在我面前,确切地说会出现在我意识里。我盘算着见到她时,应该问些什么问题,才能尽数解开纠结在我心头的众多秘密。
我在雾中慢慢地走着,一步一小心,始终没有看到叶幽红,希望她不要乱来弄坏了叶浅
翠的身体。渐渐地,前方透出灯光,走近,橘黄色的灯,静静地照着一扇鲜艳的朱门,铜兽环锃锃发亮,与叶浅翠的描述一模一样。我按捺住心头的兴奋和害怕,上前轻轻叩动门环,叮叮当当的响声飘出老远。
等了良久,不见有人应答。我不甘心继续敲,一声紧着一声,既然引我到此,又不给我开门是什么意思?可这扇华丽的朱门像一张紧紧抿着的嘴。我恼怒地踢了一脚,然后门就开了,无声无息。里面却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是光灿灿的亮堂,像手术室的无影灯。
屋里的格局、摆设一如叶浅翠所述,客厅大而雅致,暗红色的座钟滴答滴答地,指针指着六点二十,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是一致的。木质楼梯也是暗红色的,漆很好,折射着灯光散发着炫目的星星点点。我抬头仰望着二楼楼梯口,黑洞洞的一个口,这般的强光完全照不到那里。
“有没有人在?”
没有人答应,只有回音。我等了一会儿,确信不会有人来招呼我。这才决定到处逛逛对房子察看一番,穿过走廊到餐厅,所有情景摆设都跟叶浅翠说的一样。包括那个有一道裂痕的瓷瓶和疏落的白色假花,推动瓷瓶,酒柜徐徐让出一扇雕花木门,再推开,进厨房到水缸边,手握盖柄。这是我一直好奇的问题,白铃的尸体真的在里面吗?
我吸了一口气,迅速地揭开盖子,一股恶臭盈鼻,在一摊腥黄色的液体里坐着一具森森白骨,手指大小的蛆爬满上下,不停蠕动……我迅速地盖回盖子,扶着厨房里的操作桌,哇地吐了。直吐到最后的胆汁,又苦又涩。我踉跄地奔到外面的餐厅,坐在凳子上,胃还在一阵一阵地痉挛。
我还没有缓过气来,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往餐厅而来,心又紧张了。是谁呢?秋姨,阿昌还是张盈?
一看来者,我十分震惊:“是你。”
魏烈比我更惊讶:“陆林,你……你……怎么在这里!”我苦笑,到现在一头雾水,摇摇手,说:“不说我的,你下午在林子里,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魏烈疑惑地皱了眉:“林子,哪个林子呀?下午我跟小琼在莲花山玩呢。”想来小琼是那位圆脸大眼的小姑娘。我估计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索性放弃了。魏烈在我旁边坐下,满腹狐疑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雾好诡异呀?我刚才在莲花山的,怎么摔了一跤,就在这房子前了?我在门口叫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就自己进来。屋主人呢?”
“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在这里?”
我摇头表示不知。魏烈浓眉一扬,“靠,哥们儿,你知道啥?”我继续摇头。他一拳击在我胳膊上,说:“摇头大王。”随后往厨房那边走,边走边说,“有没有吃的呀,饿死了。”
我想起水缸里尸体,连忙出声阻拦:“没有,刚才我看过了。”他不听,继续往里走,厨房里响起了一阵揭盖开柜的声音,一会儿,魏烈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伏在餐桌上喘气,结结巴巴地说:“太……恶心了,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已经恢复过来了,拍着他肩膀笑。魏烈在,有一种并肩作战的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了。但是,这浓雾引我与他到此,究竟有什么意图呢?“走,我们去楼上看看吧。”我拉起魏烈。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涎水,低声嘟哝一句倒霉。
穿过幽明飘浮的走廊,魏烈问我:“陆林,你一直叫我离开平凉,是不是就是怕我来这里呀?”这小子好生聪明,我点点头。魏烈又说:“这房子是古怪了一点,可是看不出有什么危险。”我在心底叹气,看不出的危险才防不胜防呀。
三步并作两步,我俩上了二楼。我径直走进亮着灯的主卧,掀起床裙,实木床侧果然镂刻着五朵金色的梅花。紧跟在我身侧的魏烈一直四处张望,这会儿留意到我过于直接的动作,后退了一步,眯着眼睛看着我:“陆林,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呀?”
我看到他的神情充满警惕,双拳握紧,知道他起疑心了,连忙解释:“我不熟悉,但有人告诉过我。”
“谁告诉你的?还有人来过这房子?”魏烈不信,“你有什么事在骗我吧?”
“如果我对你有所图,就不会一直劝你早点离开平凉。”这句话起了效果,魏烈松开了双拳,讪讪地说:“这里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我拍拍他的肩膀,他微微一笑,还了一拳,说,“现在我们干什么?”
“跟我来。”我伸出手指按了第二朵、第四朵梅花,一阵细微的机关咔嚓声,床缓缓地抬高,地板上露出一洞,一道窄窄的台阶向下,我跳了下去,魏烈迟疑片刻,也跟了进来。台阶里很暗,我一边走一边数,五十级时停下,伸手摸到门把,拧开,炽白的灯光刺花了眼。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实验室。”魏烈迫不及待地发表了意见。确实如此,跟我们学校医学院的实验室很像,不过器械老旧。我想起张平树提过,1942年初春,张德方曾委托人从上海运了大量器械到这里,估计有意将德方实验室迁到这里,看来这地下室经过一番修缮,准备用做实验室的。可是这实验室未免修得过于隐秘了,真不知道张德方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转念一想,可能后来张盈改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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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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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5:10
我翻到第一页,继续看2003年5月13日的记录:今天翻看爷爷旧时工作笔记,掉出一张旧照片,看样子应该就是爷爷笔记里频繁提到的张德方先生和他的女儿张盈吧。不知道那位张盈还活着吗?算起来,她应该有七十来岁了。爷爷提到她长到五岁时,脑域开发实验所产生的后果就开始显露了,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具有透视人心的目光。实验室里没有人敢和她对视三秒,包括她的父亲张德方博士。大家心里都很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创造了一个异类?就实验的初始目的来说,显然在张盈身上成功了,她能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五岁就认得了五千
汉字。然而实验所产生的负效应又让大家忧心忡忡,她总以一种洞彻一切的目光看着大家,好像在说:“嗨,我知道你们对我干了啥。”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如果她可以自主选择,她必定不会生为脑科专家的女儿,他只会拿她做白老鼠,她的悲剧是与生俱来的。在这怅然的雨夜,我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看到这段话,我大概明白了笔记的主人是谁。文中的爷爷想来就是徐振华博士。而张盈这位古怪离奇的女子,原来不过是一场医学实验的产物,这叫人感叹。细想她的一生,是大片灰色的阴影。生活在一个战乱年代,过早成熟的心智,没有亲情没有爱情,一生的孤单寂寥。特别是被活埋于地下室里,四十多年苟延残喘,生不如死。回想起地下室的惨况,我不由自主地一阵恶心。这个女人,她叫人憎恶,却也叫人同情。正如徐幽红所说,她的悲剧与生俱来,当她生为张德方女儿时就注定了。
后面的纸张全粘到了一块儿了,我翻了一下,有文字的并没有多少页。我找了脸盆接了水,将整个笔记本泡在水里,一会儿水面飘着一缕缕浅蓝色,那些粘着的纸张就分开了,但是字迹更淡了,有些纸张已模糊成一片浅蓝,也有些干脆连纸张也烂掉了。
我把笔记本拿出来,先用纸巾吸掉纸张上的水,再点了只蜡烛用火稍微烤了一下。笔记本的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都看不清楚了,第五页上的日期写着2003年5月20日,天气是阴天有小雨。这一页记着:爸爸的老婆来找我,带着她的儿子。那小男孩已经五岁了,看起来有些蠢。我既轻蔑又悲哀。男孩子一向被视为家族的根,他们是不会在他身上做什么脑域开发实验的。她言辞隐隐,想在爷爷的大房子住一阵子,被我断然拒绝了。现在这房子是我的。这刻,我倒感谢起爷爷将他的遗产大半送给我,尽管他的目的不过是补偿,想补偿的人也不是我,而是小小年纪过世的小姑,那个我从未见过的小姑。据说她死时很痛苦,脑袋大如斗。我在爷爷的笔记本记录小姑最后一段日子的页面上看到斑斑泪痕,后悔吧,太迟了!
原来叶浅翠真的有小姑,不过幼年就夭折了,而原因居然是因为徐振华在她身上做实验。徐振华与张德方这两位在脑科领域享有极高声誉的专家,先后拿自己的女儿做实验,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我知道有些科学家都具有自我牺牲的精神,也有很多人拿自己的身体来做实验,如华佗以身试药。但女儿毕竟不是自己,虽然是自己所生,何况她们都年幼,根本没有自主意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徐振华与张德方都是刽子手,他们扼杀了他人的性命与一生的幸福。
我顺手拿过徐振华先生所写的《人脑之谜》,扉页里有他一张晚年的照片,慈眉善目。据说晚年的他长年吃素,捐赠了大量财物支持春蕾工程,看来他对自己当年行为很是后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叹了口气,继续翻看徐幽红的笔记本。第六页写着:因为不让他们住在爷爷家里,爸爸打电话来责怪我,说他是养了只白眼狼。什么是白眼狼呢?我在网上查了半天才弄明白。是,没错,我就是白眼狼,可是徐宏,你何尝当我是女儿?你不也是把我当成白老鼠吗?
后面的纸张全烂了,看不清楚,最后一页依稀有一个日期7月12日,只有一行字:房子已经不在了,但她活着,虽然我看不到但能感觉到!
徐幽红用了一个巨大的感叹号,十分重,以至于其他笔迹都淡的不行,而这个感叹号还是如此清晰。她是第一个知道张盈还活着的人,她曾经到过张宅旧址,为什么她没有出事呢?而且她是怎么样知道张盈还活着的呢?
我不甘心地继续翻后面,全是空白纸张,有关的记录到2003年7月12日就没有了。我记得那天晚上,段瑜杀死了白铃,并烤熟了她的脑袋,这事与徐幽红有关吗?
我合上笔记本,脑袋里一片混乱。徐幽红、叶幽红、叶浅翠,这三个身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叶浅翠究竟有没有患精神分裂?叶幽红究竟是谁的分身?她们三个人在我脑海里走马灯一般来回出现,而我的脑袋快要爆炸了。
我睡不着,连抽了几根烟后,更加清醒了。我躺在床上,拿过徐振华的那本《人脑之谜》翻看着,这虽然是一本科普读物,内容方面并无过多专业性的东西,但我还是看的十分无趣,一会儿哈欠连天,也不知道几时我就睡着了。
睡醒时,觉得脸颊那儿有东西硌的慌,抽出来一看,原来是《人脑之谜》。我抚摸着脸上的印痕,随手将书本扔到桌子上,失了准头,书掉到地上了,哗啦啦一阵乱响,摊开了。我只好下床捡起,忽然四字跳入眼帘:意念交谈,我心中一动,把整句话看全:也许有一天,人类可以直接用意念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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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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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5-5 15:20
我一直抱着侥幸,希望叶浅翠能在不久之后记起我。我天天去探望她,她待我礼貌而生疏。我试着将我们的事情说给她听,她的神情很淡然,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十天后她痊愈出院,始终没有记起我是谁。不知道为何,我没有太多的难过,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多了,我终于能够做到心有惊雷而面若平湖。
这十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徐宏正式辞去医学院院长一职,并主动承担了活鼠杀人事件所有的责任,他的职业生涯到此也就完结了。我想起他办公室里整个墙壁的奖章,心里十分感叹。徐幽红错了,他毕竟是她的父亲,毕竟是爱她的。
段瑜的案件押后重审,要重新调查取证。
姜培的父亲受到了党内处分,提前从一线岗位退休,他所犯的杀人案因为追诉期已过,不再追究了。好几次我与姜培路上碰到,他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也想跟他说些啥,但最终我们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我有些倦怠,成天无精打采的,为此导师骂了我几次。我以前最怕他骂我,现在最喜欢他骂我,一声一声刺进肉里,戳着骨头,那种痛让我觉得自己不是行尸走肉。
我每天都做梦,梦的内容离奇而古怪。这段时间的经历不断地在梦境里重现,徐幽红、叶浅翠、张盈、魏烈、姜培、白老鼠……次第登场,在我梦里大唱群英会,咿咿呀呀吵成一团。有天,我浑身战栗醒来,汗水湿了一身。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我将那本黑皮笔记本找出来,准备还给徐幽红,否则没有机会了。他们一家人都要返回美国了,包括失忆的叶浅翠。徐宏已经先行一步,前天就走了。临走之前,他特意去见导师,说是有意推荐我去国外继续深造,让导师问我意下如何。我确实一直有出国继续读书的打算,如果有徐宏的推荐可以事半功倍,但是我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我太清楚了。
不知不觉已经是仲秋了。叶浅翠出院后,一直住在徐宏家里,那房子并不在校内,我再也没有去看过叶浅翠。我想她也不在乎我是否去看她。我从导师那里问来徐宏住宅的地址,在一个晴朗的下午,带着黑皮笔记本来到徐宏家。
他的房子处在闹市的清静地段,是幢小别墅,精致的欧式风格。有个百来平方米的花园,一排排浅黄色的小雏菊在风中摇头晃脑。白色的休闲椅空无一人,斑斑点点的阳光写出一串串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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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5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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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5 15:25
我指着黑皮笔记本说:“这本笔记本就是她逃跑时落在张宅旧址上的。”徐幽红瞟了一眼,微微一笑,说:“很有意思,继续说。”
“2004年7月,徐幽红再度回到国内,并且又来到了平凉。她的本意只是好奇,想看看张盈是否还活着。不过当她在平凉看到旅游的叶浅翠时,她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决定把叶浅翠诱到张宅旧址,借张盈之手杀了她。”我一直在思索一件事:张盈是否有一种绝对的意念控制力,能将远距离的人诱到张宅旧址?要知道张宅旧址的竹林子位于莲花山与翠屏山接壤处,确实很偏,莲花山的下山途径离竹林子有很远的距离。得到的结论是否定的。如果张盈具有这样的超强意念,她可以击杀每一个平凉人,但她做不到。事实上她控制他人意念的能力只能在近距离。那么叶浅翠是如何被诱到张宅旧址的呢?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我让小黄查的事情有了结果,今年7月中旬,徐幽红也在平凉,登记的是她的护照。
“打断你一下,徐幽红与叶浅翠不是姐妹吗?徐幽红为什么想除掉叶浅翠?”徐幽红说话的口气十分轻松,好似在讨论两个不相干的人。
“冷酷,唯我。”无论张盈还是徐幽红,都表现得十分冷酷,并且以自我为中心。张盈就因为平凉小孩子们误伤了阿昌,可以将十来个小孩子全部杀死,只是因为对她来说,阿昌的性命远比他们的性命珍贵。因为狭隘的自我主义,徐幽红不容许有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存在。而且因为她自幼被带到国外跟年老的爷爷生活在一起,从未享受过父爱与母爱,令她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她恨母亲叶珍也恨尽享母爱的叶浅翠。
徐幽红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我继续往下说:“徐幽红引了叶浅翠到张宅旧址,张盈立刻感觉到这个女孩子跟自己是同类——同样是接受过脑域开发实验的,于是她不断地暗示叶浅翠。她的那句‘欢迎你,你是第一个到的’,事实上指的是徐幽红。张盈又重演了控制段瑜杀害白铃的过程,并提醒叶浅翠两人小时候都喜欢玩迷宫游戏。然而叶浅翠自小被母亲当成平常人来养,虽知道自己聪明绝顶,却不知道自己还有超强的精神力,很是懵懂,并没有明白张盈的意思。也许那一刻,张盈恢复理智了,她并没有杀了叶浅翠。
“2004年8月徐幽红再度来到平凉,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一次她去平凉干吗,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从张宅旧址带走了几只白老鼠。她入住的旅馆是‘千峰翠色’,老板娘把她当成了一个月前的叶浅翠,这一次她没有用护照登记,而是胡乱编了个名字。‘千峰翠色’的老板娘对她印象非常深刻,记得她彻夜未归,第二天早上回到旅馆时,背包里装着蠢蠢欲动的东西,那就是老鼠。”结果她在平凉的异常举动,被刘在宏看到了,于是她用催眠术杀了他。她虽然没有张盈那么厉害,能够控制人的大脑意识,但因为拥有的强大集注力,催眠能力是天生的。
“徐幽红跟着爷爷住了多年,对脑颅学和实验神经学懂得不少,外加她本来就比别人聪颖,她回到西川市,很快地培育出改良的老鼠品种,能够用催眠术控制白老鼠。为了怕人发觉,她将老鼠养在学校的小松林。因为小松林是出名的邪地,平常学生根本不会去的。那一次,我在小松林里,看到血红双眸的白衣女子学老鼠吱吱叫,就是她,徐幽红。不料戴磊一直怀疑是叶浅翠杀了刘在宏,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错把她当成叶浅翠了,数次跟踪她到小松林,最终被她催眠,用小松林的邪闻杀死了他。
“当时,你也是有心要杀死我的。”我双目灼灼盯着她,她一副冷淡的神色,“我至今都记得老鼠在嘴里往喉咙里钻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我平时练习催眠术,比常人精神集注力强大,当时就会丧命。当你失败后,你马上出来创造了一个叶幽红。”
徐幽红冷眼冷眉,目光落在脚边摇曳的小雏菊。我又说:“张逸文和阿蓉自然是你控制老鼠杀死的。我一直以为你杀张逸文是为了不让别人查到张宅旧址,从而救张盈出来。直到徐院长,也就是你父亲为此辞职,我才明白你使的是一石双鸟之计。你恨他将你当成白老鼠,于是你就用白老鼠让他永远地离开挚爱的事业。”
这一次徐幽红终于有反应了,嘴角冷冷一撇,说:“他是活该。”
“他活该,那么张逸文跟阿蓉呢?特别是阿蓉,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保姆,你为什么也要杀了她呢?后来我终于明白,那是因为你骄傲,你得意自己的杀人手法如此新颖,所以特意要让大家看看。你是个狂妄而疯狂的人。”想通这一点还是因为叶幽红半夜来我宿舍说的一段话:我是天资聪颖、才华横溢的叶幽红,即便要杀人,也不会用庸俗的办法。即使要杀人,也绝不会动用自己的双手。
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5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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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若
时间:
2007-5-5 16:22
什么意思?
作者:
帝琪£爱儿
时间:
2007-5-5 22:12
有所感悟
作者:
磊♡帅
时间:
2007-5-15 19:34
不太懂
作者:
banisusuta
时间:
2007-5-16 15:11
什么意思 张盈附身了么
作者:
快乐的狐狸精
时间:
2007-5-16 18:03
标题:
回复 #86 「戀愛如夢」 的帖子
最后一章没看懂
作者:
「戀愛如夢」
时间:
2007-5-16 19:49
个人感觉故事好像结局的意思就是张盈附身了
因为张盈在地下埋了40年多
作者:
Oo宝贝oO欣ル
时间:
2007-8-18 09:03
怎么感觉像没完一样
结局都没弄清楚
这什么文啊
作者:
寶貝№媛oо
时间:
2007-8-18 13:27
感觉有点没完的样子呢!哎!
作者:
vicky82
时间:
2007-8-21 14:41
看得好紧张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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